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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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宣宁宫的寂静,珠帘后面的宣瑾正在两个随身宫女的伺候下更衣,不详的预感让她轻轻提眉。

声到人到,就听扑通一声,一人跪在帘子外,大声道:“娘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宣瑾未答,左侧的吟雪先斥道:“吟霜,仗着娘娘宽厚,越来越没规矩了,大清早嚷嚷些什么,也不怕吵着娘娘。”

宣瑾抬了一下手:“无妨。”宣瑾只着素白色中衣就掀帘而出。

吟雪捧起华丽宫服,吟月则托了装着首饰的铜盘跟在后面。

跪在地上的吟霜一脸慌张满头大汗,重重叩了个头,才说:“娘娘,皇上驾崩了。”

愣是有了准备,宣瑾还是惊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吟雪忙得放下衣服上前扶她,吟雪跟宣瑾最久,最知主子心意,便代宣瑾问道:“昨儿个才传话过来说好转了,怎么突然就崩了?”

吟霜正要答话,宣瑾先道:“起来再说。”

惊慌只一闪而过,宣瑾已恢复常态,脸上冷冷清清,不见丝毫哀伤。

吟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这才道:“娘娘让我去皇上跟前伺候着,怎奈玉熙宫的人根本不让我近皇上的身,我只能在外殿守着,也不敢睡,三更的时候就见容妃娘娘来看望皇上,原以为看看就走,没想到皇上留下容妃娘娘侍寝。”

吟月忍不住打断她,“就皇上那身子骨还能行房事?”

宣瑾暗叹,这几个丫头真被她纵容坏了,说话一点忌讳都没有,反倒皇上留容妃侍寝在她意料之中。

吟霜道:“可不是,我看老太医都是摇着头从皇上的寝宫出来。”

吟雪接道:“难不成皇上受不住,这才驾鹤西去?”

整个皇宫,也只有宣宁宫的宫女敢对皇上评头论足,也只有她们敢在皇上驾崩后,如此镇定自若,只因她们的主子此刻如湖水一般平静。

吟霜道:“十有八九吧,下面都传着呢。”

宣瑾见她们说不到重点,自己出言问道:“皇上崩于何时?”

吟霜道:“容妃娘娘辰时出来报的丧,我一听就急着赶回来先告诉娘娘,司礼监的太监怕是等会儿就到。”

宣瑾缓缓道:“也就是说皇上驾崩之时,只有容妃在身侧。”

三个贴身宫女这才抬起头来,一同看向宣瑾,皇上驾崩事小,毕竟皇上的病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一直靠着宫中珍贵无比的药物吊命,都知活得过初一,活不过十五,宫中上下早有准备,眼前谁来继位才是头等大事。

皇上临终前,只有容妃守在旁边,恐怕这帝位之争要一波三折了。

宣瑾冷静吩咐:“去把凛儿给本宫抱来。”

吟雪最机灵,连忙应了一声“是”,跑了出去。

宣瑾又吩咐:“更衣。”

吟霜和吟月就要把华服往宣瑾身上披,宣瑾叹了一口气道:“把本宫的雪锻白绫衫找出来。”

吟霜立即一拍脑袋说:“真是该死,皇上驾崩,娘娘怎么还能穿这五彩凤袍。”

吟月处事较稳重,一时也忙慌了神,将衣服首饰都收了,和吟霜一起翻箱倒柜。

这边刚穿戴完毕,那边吟雪就领着嬷嬷抱着只有十岁的太子急匆匆而来。

显然太子是从睡梦中被直接抱过来,连衣服都没换,身上只裹了条灰裘,趴在嬷嬷肩上睡得正香。

宣瑾道:“把凛儿放到本宫榻上去,吩咐下去,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把凛儿从宣宁宫带走。”

吟雪看不明白了,问道:“娘娘您不带着太子爷一块儿过去吗?”太子可是要继承皇位的,怎么能放在宣宁宫里睡大觉,何况容妃乘着皇上病着,处心积虑迷惑皇上,就是想让二皇子取代太子之位,这些众人皆知,现如今皇上驾崩,只有容妃在场,皇上有什么遗言只能天知地知容妃知,照现在的情形,即便是皇上册封的太子,恐怕也不能顺当的继位。

宣瑾没有多作解释,“你们只照本宫说的去做就是。”

没一会儿,皇上的近侍徐升就领着两个司礼监太监前来宣宁宫,哀伤的说了皇上驾崩之后,请宣瑾去正殿主事。

宣瑾,内阁首辅宣宏汤长女,十五岁入宫,册封宣妃,次年生皇子夏瑜凛,因后位悬空,又生皇长子立功,群臣上书谏封其为后,皇上允,同年立其子为皇太子。

徐升见宣瑾只身上了步辇,连忙走过去,垂首低语:“娘娘,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子殿下。”

宣瑾无甚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了。”

徐升深谙宫中之道,如今时局未定,凡事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吩咐去玉熙宫。

吟雪,吟霜跟在步辇左右。

还未出御花园,一行人就被突然冒出的一大群侍卫挡了去路。

皇上驾崩,皇宫上下已乱成一团,放在平时,挡住皇后的去路,自然要被责罚,既是非常时,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徐升大喝一声:“皇后娘娘在此,还不速速让道。”

侍卫们听了纷纷下跪,然而行完礼后,却没有离开,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徐升尖着嗓子怒道:“反了你们,叫你们让道,听不懂吗?”

宣瑾坐在辇上,瞧出有异,一个念头闪过,立即猜到了是何人拦路,也只有这个人敢拦当朝皇后的路。

徐升还在怒斥,一个声音从假山后传来:“徐公公,待本王跟皇后娘娘说两句话,再走不迟。”

只见来人一身白色蟒袍,竖着白玉冠,两条丝绦垂直落下,背着手,长身玉立,端的是温润如玉,风流倜傥。

徐升连同太监宫女,连忙跪地行礼:“奴才见过景王。”

若问大楚国谁的身份最尊贵,那自然是皇上,但若问大楚国谁的权势最大,恐怕要数这位手握兵权的景王夏炽陌。

夏炽陌是当今太后的小儿子,文武双全,深得太后和皇上的喜爱,皇上自幼体弱,登基后为了养好身子,竟迷上修仙,以至于十年未得一个子嗣,若不是宣瑾进宫诞下皇子,皇上恐怕要将皇位直接传给夏炽陌,许是为了弥补,许是力不从心,皇上放任夏炽陌在朝中结党营私,独揽大权,把持朝政。

如今皇上驾崩,容妃所生的二皇子固然是太子的障碍,然而真正有威胁的还是眼前这位景王夏炽陌,他手握重兵不说,朝中更有一半大臣是他的人,他若想做皇帝,就凭宣瑾孤儿寡母根本不是对手。

现在夏炽陌堂而皇之的挡住宣瑾的辇架,正应了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才驾崩,夏炽陌就不把宣瑾这个皇后放在眼中,其野心毕现。

宣瑾依然那副清冷模样,她虽是皇后,也曾因生下皇子而受宠一时,只是自从妖媚的容妃进宫后,她便遭到冷落,若不是她娘家势力雄厚,恐怕凤印早就易主,上有太后,下有容妃,除了一些非她出面不可的场合,宣瑾几乎不过问宫中大小事务,性子也极冷清,连普通老百姓都有耳闻,皇宫里住着一个花瓶皇后,宣瑾素有大楚第一美人之称,以至于刚刚及笄,就被挑选入宫。

夏炽陌一直走到辇架跟前,直勾勾的看着辇上的人,就算他是权倾朝野的王爷,但是如此跟皇后面对面,不但失礼简直无礼,饶是宣瑾也不由得皱眉。

夏炽陌见宣瑾变了脸色,这才拱手行礼,含笑道:“臣弟见过皇后娘娘。”

宣瑾处在深宫中,与这位王爷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更谈不上有交情,夏炽陌赶在这种敏感时候跟她见面,用意昭然,宣瑾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无波,淡然的说:“王爷不必多礼,不知王爷见本宫有何要事。”

夏炽陌看了左右,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宣瑾心知肚明,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拢了一下袖口道:“王爷有话但说无妨。”

夏炽陌又岂是凡人,笑道:“臣弟想跟娘娘说的话,恐怕旁人听不得,若是娘娘坚持,那臣弟也只好从命,若是言语中辱了娘娘的清誉,臣弟可不负这个责。”

夏炽陌拦住宣瑾,旁人多少都能猜到跟太子有关,只是没想到夏炽陌言谈举止中无不透着轻佻,竟是有调戏之意,让人大吃一惊,莫说宣瑾是一国之母,就算是放在普通人家,叔嫂之间,也断不能说这样的话。

宣瑾恼极,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有失仪态,她与夏炽陌素无瓜葛,既无好感也无恶感,不过夏炽陌只刚刚几句话,立即让她感到厌恶,夏炽陌根本就是仗势欺人,委实可恶,偏偏这时候又不能与他结仇,太子丢皇位事小,一个不小心,恐怕他们母子性命都堪忧。

电光火石间,宣瑾想起一个传闻,传说这位景王有断袖之癖,以至于现年二十四岁尚未娶亲,既然好男风,独处一下倒也无妨,如今他强我弱,不得不委曲求全。

思定,宣瑾道:“你们都退下吧。”

徐升领头带着宫女太监退了下去,夏炽陌也朝后挥了挥手,几十个侍卫立即撤得一干二净。

宣瑾暗叹,恐怕这宫里的侍卫都是景王的人,景王又掌着兵权,里应外合,他若想兵变,简直易如反掌,既然太子对他毫无威胁,又何必多此一举跟我做交易?

正低眉揣测着,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皇嫂果然明艳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宣瑾大吃一惊,夏炽陌不知何时已坐到她的身侧,还用垂涎的目光盯住她,简直无礼至极,迫得宣瑾不得不站起来,喝了一声,“你太放肆了!”就要下辇,却被夏炽陌用手臂拦住。

夏炽陌神色懒懒的道:“皇嫂要是好生坐着,臣弟还能守君子之风,皇嫂要是坚持下去,那就别怪臣弟无礼了。”

宣瑾自认这些年修身养性,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被夏炽陌逼得大失仪态,也是,谁敢对皇后无礼,夏炽陌绝对是第一人,宣瑾弄不清他的底细,只能先忍着,心中怒道,空生了一副好皮囊,没想到竟是市井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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