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美人儿, 来我们再去喝, 爷要喝香香的酒!你亲口喂给我!”好听的清朗声音。
沈醉下意识哼了一声,揽着裴菀书毫不避讳地迎上去,“大哥, 雅兴呀!”
裴菀书立刻意识到忙要给太子请安,太子沈炜笑得一团和气, 朝她挤了挤眼睛让她免礼,同时伸手来扶。
沈醉不露痕迹地拖开她, 不让太子的手落在她的胳膊上。
“四弟怎的转性了?竟然带菀书出来喝茶?”太子不无讥讽道。
“我想还是大哥需要小心家里的才好!”沈醉一脸幸灾乐祸, “父亲今日没找大哥问功课吗?”
太子脸沉了沉,“老四你太过分,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揽着怀里的女子快步走去雅间。
沈醉哼了一声, 对裴菀书道, “想不想看热闹?”
裴菀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他是你大哥!”
“那又如何?”沈醉的声音冷下来。
“你有没有人性……啊!”话没说完, 腰间的手忽然变成铁钎一般,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
“这么说你倒是比较喜欢大哥了?不愧当初父皇想将你点给他!”沈醉哼了一声揽着她往外走,到窗口的时候,瞥眼看向窗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张扬而来, 高头大马彰显着奢华嚣张。
他停住脚步,揽着她倚在窗口笑道,“说曹操, 曹操就到了!”
裴菀书心头一惊看向窗外,只见一名衣饰华贵,相貌端庄美艳的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快步而来。
“太子妃!?”裴菀书惊呼下意识转身,却被沈醉用力揽住,他身形一转将她压在窗台上,上前微倾趴在她的胸口,戏谑道,“乖乖看戏!”
“沈醉,你,你别这样!”虽然这里很少有人走动,但她不由自主地会觉得有双忧郁的眼睛透过雕花栅格望进来。
“沈醉,不要耍无赖!”裴菀书狠狠地瞪着他,上身被压在窗台上悬空的感觉非常难受。蓝天上白云朵朵,淡淡的阳光将云彩镀上一层金边。清寒之风吹动他的黑发,阳光之下让他如那云彩一般眩人眼目。
沈醉威胁地看着她,低声道,“老实呆着!”这个位置能看到走廊,但是被一排雕花纱隔挡住所以外面看不见他们。
裴菀书嗅到淡淡混着药香的茶香气息,忙道,“既然太子妃来,你总该去见礼吧?你可以如此孟浪,我却不能不讲礼数!”说着就要往外走,沈醉手臂一伸将她拖回怀里。
透过雕花栅格看到一袭青衫闪过,随即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片刻里面传来一阵惊慌,沉重的脚步声。沈醉冷冷地哼了一声,捏在她腕间的手用力,“你们还真是配合默契!”
说不上为什么,裴菀书就是不想让太子妃跑到这里来撒野,让太子颜面扫地。她对太子只有小时候的一点点印象,他声音很好听,却并不是十分俊美,比起沈醉沈睿几个他更像国舅,而且是那个不好看的舅舅。所以太子不喜欢那个李二爷!
小时候裴菀书跟着父亲去太学,任性捣乱,帮皇子们写免听课的条子,父亲知道要抽她的板子,当时太子经过拦下了,还领着她玩了一会给她吃糖果。
因为这个她一直对他印象不错,就算后来听闻太子不学无术,心慈耳朵软之类的,她也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是好皇帝未必不是好人。好的皇帝往往都是坏人!小时候她是如此认定的!
“你们可看见他确实来了此处?”愤怒的声音,气急败坏急冲冲而来的脚步混乱不堪。
裴菀书蹙了蹙眉,听得她们快步地冲进去,便道,“我们还是走吧!”
沈醉低笑,吹了一声口哨,明光听得声音立刻驾车到楼下,朝楼上招了招手。
“走了!”沈醉贴近她的后背,将她抄在怀里,跃出窗口脚尖在外面的栏杆上一点飞身而下落在马车上。
“爷,回府吗?”明光问道。
“去暖玉山庄!”沈醉吩咐了一声,抱着裴菀书钻进车内。
“暖玉山庄?”裴菀书蹙了蹙眉,立刻从他怀里爬出来,他也不说话将她放开便懒懒地躺在软榻上默然不语,阖眸休憩。
暖玉山庄是京城西面的一处风景美丽静雅的山庄,春花秋叶苍鹰白雀,飞瀑流泉苍松怪石,冬有温泉夏日寒潭,是个舒适安逸的所在。
只不过皇家独有,所以她也不过是久闻其名而已。
“你不累么?去泡泡温泉不是很好吗?”沈醉瞄了她一眼,从软榻下面摸出一本书扔到她怀里,裴菀书低头看了眼是她喜欢看的无聊书,撇撇嘴扔在脚边。
“我想回家,沈醉!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她垂了垂眼,看着自己袖口精致的苏绣,荷花纹华贵繁复,可是一点不适合她。
“你不是不喜欢王府么?我还以为带你出来散心,你会喜欢呢,看来还是糟践了我这个吕洞宾不是?”沈醉笑了笑,侧卧,支起头来眯着她,发如黑缎一样披拂在软榻上。
“你知道我不是说王府!”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带自己离开京城去安静清幽的山庄,他想做什么?
又在想什么奸计对付自己?
沈醉看着她在膝上不断绞缠的纤指,她的手太小,十指尖尖的仿佛白莲一样,手上没戴戒子可能是因为手指太细根本戴不住。
她其实不难看,甚至很有特色,虽然嘴巴不是很樱桃小口,可是微微张开的时候很诱人,鼻梁不是很挺可是挺可爱,特别是微微皱起的时候会有细小的褶痕,她的眼睛……
他评判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不期然撞上她愠恼的目光,笑了笑,离开京城看她如何!
被他看似流露出讥讽神色的目光品头品足,裴菀书扁了扁嘴角,瞪了他一眼微微转了个身不肯让他看。
“王爷,不用如此恶毒地看我,我可没期望您长出象牙来!”掸了掸袖子上的褶痕,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总是这么过分!”他似无奈地笑笑,“你让柳清君进房,留谢小天夜宿,本王也并没难为你,何必一副刺猬样子?”
裴菀书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算是有点过分,但是那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自己。但是他为自己挡了李紫竹这点还是心存感激,看到他得意的笑容却又不想遂了他的意。瞥了他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斜睨着他,“我们当初说的是我帮你管家,可没说帮你管那些侧妃,你在后面推波助澜不觉得很无聊么?还有,你说的画,该还我了吧!”说着朝他伸出手去,光明正大地招了招,顺着手势嘟了嘟嘴,那神态很像是召唤一只可爱别扭不听话的小动物。
沈醉的脸阴了阴,飞了她一眼,曲指飞快地弹过去,临到触到她手指的时候见她恐慌的样子心下一软,手指一番一旋,握住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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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放手!”被他似松还紧地握住,指尖传来暧昧的热度,让她不禁心慌起来。
“我再给你几天的时间,你仔细考虑,如果真的不想和我一起,我也不勉强!画--肯定还给你!”他淡淡一笑,眸子清湛隐隐,如同水面浮花涟漪溶溶。
裴菀书忙垂了眸子,舒了口气,又咬了咬牙起眼挑眉,直直地看进他那双勾魂桃花眼底,黑沉沉的让她头晕,却强撑着与他对视,最后只能盯着他眼梢处依然浓密的长睫,“你真的肯?”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微微用力将她拖得往前一倾,裴菀书立刻按住一边的小木箱,稳住身体想抽手回来。
“很冷么?手这么凉?”蹙了蹙眉,将她整个手握住见她窘迫便放开她,裴菀书立刻退后,坐得离他更远。转身挑起锦帘,发现竟然沿着大道一直往南走。
马车跑得很稳,顺着宽阔的大街径直出了南面的宣德门,沿着官道一路往南。两个时辰之后拐上一条土路,冬日霜雪浓重,土地松软,并无颠簸。
再度掀开车窗帘幕往外看看,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夜幕四合,浓雾飘浮。既然无法回去,也只能由着他去暖玉山庄,如果能将自己的画骗回来,那也是极好的,其他的回头再说。
“还要多久?”忍不住开口问他。
“两个时辰吧!”沈醉没有睁眼淡淡地说了句,将身边的鸭绒被子扔给她。
裴菀书接住裹紧了,却又觉得有点饿,她就是这样的毛病,一旦饿了就很急,可是真要是吃却也吃不到什么东西。中午只喝了几口粥,便被他拐到这荒山野地上来。如今已经傍晚,饿得肚子开始咕噜直叫,她可不是过午不食的那些苦行僧。便转身翻找小木橱,想找块点心吃。
“这里没吃的!”他听的声音翻了个身回头看着她。
没理睬他继续翻找,不一会得意地笑起来,回头朝他撇撇嘴,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这是什么!”酥酥喷香的酥油糕,想骗她没门!
飞快地打开油纸包,捏起一块酥脆地往下掉渣的油糕就往嘴里送,满怀期望地一口咬下去,忽然“咯噔”一下,上牙对了下牙什么都没有,油糕碎在了手心里,哗啦啦落满裙裾。
“你!”用力瞪了他一眼,“你若要吃,尽管开口,难道我会如你那么小气么?”
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沈醉悠悠道,“我这个吕洞宾总是被你咬,再忍一下,前面有吃的!”
裴菀书抬眼看向他,柔和的琉璃灯光里,他黑眸含笑,眼波如水,斜飞的凤目流露出浓浓的关切。
蓦地心跳加速,虽然她从不肯承认,可是他的确俊美到让人只是看着就会心慌。忙别开眼,笑道,“你和楚王长的很像!”
沈醉轻轻地“哦”了一声,淡声道,“他和父皇模样接近,实际小八和他更像。”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的想起王叔来了?他去楚州多年不曾进京了!”
没听见她说话,抬眼瞧见她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不由得蹙了蹙眉。
裴菀书紧了紧棉被,又将熏笼抱在怀里,漫不经心道,“没什么,记得小时候在大街上见过他一面,那时候他披着深紫色的大氅,身穿黑色描金边的长衣,骑着一头雪白的汗血宝马,那样的气势仿若从天而来一般,像……神!”她微微地弯起了唇角。
沈醉第一次见她这般毫不设防的微笑,没有丝毫的讥讽或者心机,一派纯真温雅的模样。
不是美艳的容颜,却有着一种淡淡的清雅,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你不会爱上王叔了吧!”沈醉突然笑起来,唇角勾着一丝戏谑,犹如桃花绽放在他的双眸中,耀眼炫目。
裴菀书脸红起来,斜了他一眼,哼道,“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你用那个字眼也太夸张了吧!”
“你的感觉我懂,不过我听王叔的故事更多,所以比你的感受更深!”沈醉挑了挑眉,朝她伸出手,“冷么,到这里来!”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裴菀书假装没看见。却问道,“沈醉,你,十五岁的时候上战场是什么感觉?”
沈醉眯了水眸乜斜着她,淡笑道,“你喜欢英雄?可也别忘了,每个英雄都杀人如麻!”
裴菀书见他没正经,啐了他一声不再说话。
“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他眯着眼睛看着车顶上的琉璃盏,眼神有些迷离,声音低低沉沉,透出丝丝慵懒。
……
“五岁!”似叹息,那无奈的叹息声里隐匿着深沉的悲痛。
裴菀书转首看向他,他来不及收起的落寞悲伤落在她的眼里让她不由得一愣,随即他却换上满不在乎的嬉笑,朝她笑着挤了挤眼。
忙垂首看怀里雕刻缠枝莲纹的熏笼,心却猛地刺了一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如果不是天生的杀人狂魔,怎么可能?
他到底有怎么的伤痛?
突然这一刻她的心彻底的柔软起来,猝不及防的又紧紧地揪起来,竟然有点痛。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泛滥上来的湿意,慢慢地似潮涌,宛若飞流而下的流瀑,溅起晶莹高飞的水珠,一下下柔软却坚定地撞击着心肺,带着酸酸地刺痛。
“你最想做什么?”沈醉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声音模糊,微微阖眸,弯翘的羽睫轻轻地颤动。
裴菀书不敢看他,这一刻涌上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自已,忙转了个身掀起车帘看向黑漆漆的浓夜,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她狠狠地告诫自己,为自己好也为他,不要有什么纠缠。因为她若爱就一定要他对等的付出,否则就算死她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孤男寡女,说些暧昧的话题,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站在太阳底下,面对着他那些宠妾们,自己就知道什么是现实!
这一刻她有点遗憾自己的清醒。随即趴在车窗上,呼吸着清冷凛冽的寒气,声音飘渺“亲人和睦,友人相近,种几亩田,养几只鹅,读读书作作画,不为吃穿愁,不为金钱累,自由自在,畅所欲言……”她淡淡地笑起来,回头,双眸黑亮澄澈,坦诚地看向他,“和王爷天差地远吧!”
沈醉凝眸静静地看着她,半晌,长睫轻颤,笑道,“果然不同,你一个小家雀知道什么大志!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天下为商,我看你也就是说说嘴吧!”
“王爷,我只是个女人,难道还为我设个官职准我科考不成?”裴菀书瞥了他一眼,与他说了半天,竟然不再觉得饿。
“现在不是有机会么?跟着我,实现你天下行商的抱负,完成之后归隐山林,不好么?”沈醉淡笑,凝眸端望,似是无限情意。
**********omg沈醉面对强敌,改变了策略,腹黑男!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