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张一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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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了小轿去伊人居,丫鬟竟然未通报径直领她进去,前所未有的事情。兀自纳闷,微微锁了眉头,细细思量。

待一进门听见细细喘息声,以为韦姜正在伤心,便径直走进内室。没看见一个丫鬟,步入碧纱橱猛一抬头,和韦姜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只见她慌不迭地从沈醉怀里爬起来,似是没料到裴菀书会突然出现,一双媚眼如丝羞涩地看着裴菀书,衣衫凌乱,鬓发披散,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

裴菀书来不及品味韦姜眼中复杂的光芒,只看到沈醉散乱的衣襟,云锦层层叠叠,墨发如泉流散,看也不看他的脸,忙侧身福了福,“既然爷在,我改日再来看妹妹吧!”不管韦姜在后面呼唤立刻转身就走。

“夫人如此急乱作甚?”身后传来清润带笑的声音,裴菀书脚下一缓,身形僵了僵,也不回头含笑道,“没想到爷在,打扰了--我还是改日再来吧!”说着想转身对韦姜笑笑,以示歉意或者自己不在乎,但是在看到身后沈醉大步而来的时候心突地一下,立刻道,“我先告辞了!”说着举步便走。

沈醉看着她纤柔的背影,却走得那样急切,洒脱毫不拖泥带水,不由得眯了眯眸子。刚要追上去,听得身后韦姜一声低呼,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不由得挑了挑修眉,强迫自己顿住步子慢慢地转身。

裴菀书急不可耐地出了伊人居乘着软兜小轿回去闲逸居。

木兰帮她宽衣,卸了腰带换上宽松的厚绵袍,又裹了一件大绵披肩全不管整个人看上去软软粗粗的。水菊将精心准备的饭菜给她备上,但是早过了晌午,她已经没了食欲,心烦意乱地不肯吃东西。水菊只好将粥端来好求歹求地让她吃了半碗粥。

裴菀书见她和木兰神色有点不对,歪着头斜睨着她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水菊忙道,“没呢,西荷还没回来而已!”

“她常不在有什么好奇怪的!”裴菀书瞄了她一眼,也不再去书房,回去窝在外间的暖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自己对弈。

忽然想起谢小天,便随口问了一句。

木兰刚要说什么水菊朝她使了个颜色,却恰恰被裴菀书抬眸间看到。曲指将一个黑子弹到水菊脑门上,哼道,“瞒着我什么?老实交代!”

水菊见她沉下了脸,知道她不开心,从进门就看出小姐不对劲不过她不说别人就算磨烂了嘴她也不会开口。

“小姐,没--”水菊想让她好好休息但是看到她那双细长得显得有点淡的秀眉微微蹙起只好说实话,“谢小天病了!”

裴菀书秀睫一掀,“病了?请大夫了吗?”

“他跳下河救了韦侧妃以后被李侧妃的人带走,关在冷屋子里打了一顿,一身湿衣服结了冰,还--”

“病了吗?”裴菀书心头悒闷,如今更加厌恶起来,巴不得立时便离开王府,再也不见他才好。

心头一颤,蹙了蹙眉,怪自己胡思乱想,又打发木兰立刻去看看谢小天。结果回来说谢小天已经烧得昏过去,人事不省,大夫看都不敢看就走了。

裴菀书一听立刻道,“快将他抬到我这里来,她们那里没有生火,冷得很!”又对木兰道,“让解忧他们分头去请几个医术好的大夫来!快去!”

“夫人,这,行吗?”木兰颇担忧地看着她。

“我说行就行,快去!”裴菀书让人将水菊的铺盖拿到自己床上去,将暖坑让给谢小天。

待婆子们将他抬进来,只见谢小天那张瓷白的脸肿起一条条紫痕,露在外面的肌肤烧得通红,不断地打着哆嗦却连缩成团都不够。虽然王嬷嬷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却依然湿漉漉的,发梢结着未干的冰碴。

裴菀书心上涌起一种愤怒,无法遏制的怒火。

郎中来的不慢,但是一见烧成那样连号脉都不肯,“夫人,还是--”

“说什么废话?”裴菀书冷下脸,“滚!”

水菊从小到大未曾见小姐发这样的火,忙让人送郎中离开,又偷偷让解忧去请柳公子。解忧面有难色,“水菊姐姐,能行吗?爷那里不好交代吧!”

水菊急的几乎要哭出来,“要是谢小天死了,小姐她,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解忧看她一双漂亮的笑眼泫然欲泣,心里不忍,忙应道,“我这就去问问公子,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但愿在迎福酒楼才好!”

水菊一听喜得忙握着他的手道谢,擦了把眼睛,道“你等等我去偷小姐的腰牌给你,这样他们不会查问你的。”说着忙去内室悄悄地从酸枝木多宝格上将腰牌拿走,给了解忧让他骑马去。

裴菀书让人熬了参汤,让杜康捏着他的嘴,亲自用小汤勺一点点往里喂,虽然大半都流出来却也有几滴冲下去。

“娘,娘……”谢小天低低地□□了两声,身体哆嗦不已,手颤抖着抱住坐在一边喂他的裴菀书然后无意识地紧紧扣住,如同抱住了救命的浮木。

他身体滚烫,虽然隔着两层绵衣,裴菀书还是感觉得很清楚。

木兰忙来掰他的手,结果却根本纹丝不动,裴菀书示意她不要去管。对杜康道,“继续喂参汤。”然后将汤勺递给杜康,又将谢小天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心,像小时候哄小白兔一般,“小天乖,咽下去病就好了!”

杜康连喂了几口,却大多都吐了出来,褐色的汁液顺着沁红的肌肤流进裴菀书的衣袖里。

“谢小天,不要死!”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她救他来,开始只是很随意地并没有多想,甚至没有在乎他敏感的内心而将他丢给大娘,后来为了避嫌又将他扔给路管家。

“再去请大夫!”一碗参汤喂完谢小天气若游丝,裴菀书用力地抱着他,声声地唤他的名字。最后让人给他喂驱寒汤药,一勺中只有几滴是流进嘴里,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

又请了大夫来,还是摇头说不成,不敢看。裴菀书便直接将他轰出去,以后不许王府的人再请他们看病。

“谢小天,你会死吗?”脸色平静,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生命如此无力地消失。

他是为了救韦姜,被李紫竹的怒火波及,但韦姜似乎根本不将他当人看,可以为了不让她自己的丫头挨打而被李紫竹推下水,却不肯说一句话将谢小天抢下来。

她到底安的什么心?这一场拉锯是李紫竹被太子妃授意主动出击还是韦姜趁机借力打力,似守实攻?自己这样照顾谢小天,她们谁都可以说闲话。

但是难道怕人说便真的不管?任他去死吗?

她心潮起伏,眼神清冷,映着橘黄的烛火,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水菊担忧地看着她,小时候因为死了只小兔子都要难过很久,嘴开始的时候还会大哭一场,后来被笑话多了便不再哭。转而喜欢躲在角落里看书,看似眼睛呆呆地一个字没读进去,回头却将书背的滚瓜烂熟。

小姐并没有见过死人,水菊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忍不住跑去院子里躲在角落开始祈祷,“请土地爷爷保佑谢小天活过来,让他不要死,不要让小姐伤心……”

裴菀书静静地坐着,如雕像一般似乎要融化进灯影里。

“夫人,爷打发了夜海来问谁生病了!”木兰小声在她一边说道。

“不要理睬他们,什么都不许说!”裴菀书哼了一声,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

“夫人,夜光说爷很急的样子。”木兰小心翼翼地回了句。

裴菀书冷笑了一声,“他有什么好急的,我们院子就算死了人和他有干系吗?”

木兰见她冷下脸来的时候份外严肃,也不敢违背忙快步跑去院门口,对夜海说了。

夜海轮廓分明的脸在廊下的灯影里没有什么表情,听完木兰的话以后身形不动,透出一股执拗,继续道,“爷让我悄悄地问,是不是夫人病了!”木兰想起裴菀书冷寒的脸,便道,“夫人不让说,你回去吧!”

夜海脸色骤然沉下来,哼道,“爷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木兰撇撇嘴,回头小心地瞅了瞅,才低声道,“没呢,是谢小天!”

夜海神色缓了缓,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无所谓地说了句,“知道了,不要多嘴!”说着转身便走,黑影瞬间隐在夜色中不见。

木兰哼了一声朝着夜海去的方向静立片刻,转身飞快跑回去。

二更天里,解忧领着柳清君悄悄地从侧门进来,杜康水菊早将闲杂人等摒退。等他站在裴菀书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惊得转头去看,猛地“咔嘣”一下便扭了脖子,差点摔下炕。

柳清君忙箭步上前托住她,双眸含笑,禁不住道,“见鬼了么!”

裴菀书见他没披斗篷,一张清俊的脸冻得有点发青,头发和睫毛上挂着白白的寒霜,本来红艳的唇一片青紫。但是双眸里却是温润笑意,关切地望着她。

“柳兄?!”

还没说完脖子剧痛不已,不禁“啊”了一声,抬手去捏脖子。

柳清君忙抬手挡住她,柔声道“放松,我帮你看看!”

裴菀书却立刻抓住他微冰的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道,“柳兄,先来看看他,不要让他死!”

柳清君微微叹了口气,朝她笑笑,抽手搓了搓,待温热起来覆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裴菀书只觉得又冰又痒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柳清君微微俯身注视着她微醺的面颊,红晕淡淡熏染,宛若娇艳的山茶花瓣,柔笑道,“别动!”却看也不看炕上的谢小天,在她颈侧轻轻地揉捏着。

裴菀书虽然着急可也不好再催他,柳清君做事向来有分寸也不容人质疑,所以只好竭力地按耐住焦虑任由他在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片刻柳清君抬手托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只听“咯噔”一声,裴菀书便觉得那股剧痛消失了,活动了一下仰头朝他笑笑。

柳清君黑眸幽若深潭,长睫低垂注视着她圆鼓鼓的身子,微微扯动唇角,淡笑道,“有那么冷么!”

裴菀书不好意思地笑着却又焦虑不安地看向谢小天,但是柳清君不着急她也不能紧着催,便对水菊道,“还不快将炉子生得旺一点,怪冷的,”又瞪了解忧一眼,“快去端盆温水来给公子净手!”解忧和水菊两人偷偷交换了神色,麻溜地出去,在纱罩帐外叽喳嘀咕了半晌。

片刻后,将纤长白皙的手浸入铜盆,柳清君起眸看向裴菀书,仔细地清洁了接过解忧递过来的绵巾,缓缓道,“最近有疼过吗?”

“啊?”裴菀书不解地看向他,什么疼?随即意识到他说自己的胃,忙笑道,“没!”然后立刻将地方让给他,又将谢小天的手拉过来。

柳清君慢慢地挽了挽衣袖,看了眼谢小天的脸,虽然被打得又紫又肿,却依然见其精美,睫毛浓密颀长,脆弱地惹人怜惜。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看了解忧一眼,淡淡道,“我尽力试试吧!”

裴菀书立刻笑起来,只要柳清君肯出手,谢小天一定不会死。

柳清君伸指搭上谢小天的细腕,却转眸看向裴菀书,挑了挑秀睫,淡笑道,“你娘亲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裴菀书感激地笑笑眸光温婉,水汽蒸腾。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注在柳清君的脸上,他一震羽睫,一勾唇角,一耸眉梢都牵动着人心。裴菀书紧张地盯着他的丰润的唇,她知道柳清君有个特点如果紧张的时候会微微嘟起嘴唇,虽然少见却知道。

水漏“滴答”的声音格外清脆,生命在流逝,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咚咚的心跳,突然烛火“啪”地一跳,惊得裴菀书眉头耸了耸。

“你渴吗?我帮你倒杯热茶!”说着就要爬到一边去倒茶,柳清君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裴菀书心头猛地一跳,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柳清君垂了垂眼,启唇轻笑,而后挑眉看向她,轻声道,“别紧张,这样的你都不是你了!让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会死吗?”裴菀书的声音有一丝哽咽,透出一丝复杂情感交织的脆弱。

“你很在乎他么!”柳清君淡淡地说着放开谢小天的手腕,起眼看了看她,默默地掏出针包。想让水菊帮忙写方子却见不知何时房中只剩下他和裴菀书。

微微舒了口气,先帮他下针,抬眼看到裴菀书双眸含泪,抿了抿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怕的不是他死,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裴菀书一时开心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不对,笑起来,“果然你才是真正的神医!吓死我了,还以为他没得救了!”

柳清君苦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解忧笑道,“小姐,公子可从不给人看病的,根本没人知道他会医术,更不用说神医,神医是南疆之地的‘不死人’才对!”

裴菀书微微一愣看向柳清君,本以为他是个大夫,当下心头满满的都是感激,却堵在心口无法说出,只能咬着唇爬到炕几旁,拿起小铜剪拨了拨烛芯。

水菊笑嘻嘻地去端了点心来放在炕几上,“柳公子,这是我和小姐自己做的,你尝尝!”

柳清君笑了笑,捻起一块刻成莲花精致的让人不忍去吃的小点心,尝了尝赞道,“水菊的手越来越巧了!”

水菊看向裴菀书,见她白皙的脸在烛火中蒙上一层红晕,便歪着脑袋冲她笑。

裴菀书白了她一眼,“死丫头,你看我做什么!”转眼却看到柳清君衣袖下面破了一条大口子,忙问道,“打架了?”

柳清君诧异道,“为何有此一问?”

裴菀书指了指他的袖子,水菊立刻将针线笸箩拿过来放在小炕几上,“小姐针线做的精致,帮柳公子缝一下吧!”

裴菀书瞪了她一眼,却也在他旁边坐下。

“不用缝回头换一件即可!”忙掩了掩,不在意地笑笑。

“上等的云锦,扔了怪可惜!”裴菀书说着将袖子拉到腿上,柳清君本想将衣服脱下来,却又想不合适,只得一动不动地任她缝。

窗外明月照在窗台上,透过窗棂洒下明晃晃如水的光芒,外面一株梅树含苞未放,枝桠婆娑映在窗棂上。

远远传来一声尖利嘶鸣,柳清君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将谢小天身上的针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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