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 我可不可以去和哥哥一起骑马呀?”白色的棉袜拢住胖脚丫, 三岁的五阿哥永瑞,踩在马车软凳上,期待的看着骑马的哥哥们。
素怡扎了小块西瓜喂给琦儿, 细声细气的问儿子,“永瑞为什么想骑马呢?”
“骑马好威风, ”永瑞跳下来,握了握小拳头, “永瑞长大后腰当大将军, 保家卫国!”
“哇,小哥好厉害。”琦儿崇拜的看着双胞胎哥哥,拍着小巴掌为兄长鼓劲。
听了儿子的壮志雄心, 素怡给予适当的鼓励, “永瑞的志向不小!那你去问问哥哥,看他肯不肯带你骑马。如果哥哥答应了, 额娘自然没有意见。”
永瑞便蹦q了一下, 扬声唤坐在车辕上的小太监,“周贵儿,快来抱小爷出去!”周贵儿低眉顺眼的进来,请了安,才抱着小阿哥出去。
母女俩透过窗口, 见永瑞欢呼着奔向永琏的怀抱才罢。素怡给女儿捋捋额发,问这个笑眯眯的小女孩,“糖糖想不想骑马?”
“想。”琦儿双手巴住窗沿, 弧度优美的小下巴抵在手背上,回答得毫不犹豫,顿了顿,又看向素怡,有些迟疑的问,“糖糖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看大姐姐不是也会骑马么?等糖糖长大了,也能骑马。到时候,额娘给你挑一匹漂亮的小马驹,好不好?”素怡道。
琦儿搂住素怡的脖子,笑靥比夏花灿烂,“谢谢额娘!亲亲!”
“好,亲一亲!”素怡吻吻女儿的额头,笑得心满意足。两世为人,几个儿女,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快乐与幸福。
母女俩正说得热闹,车队速度慢下来,外面乾隆的传旨太监高玉过来禀报,“皇后娘娘、二格格,盛京在望,皇上请您们去御撵上说话。”
宫女打开车帘子,素怡眺望远处,在漫天的彩霞中,一座古老的城池,露出了沧桑的面孔。“这便去吧。”素怡踩着脚凳下了车,亲自抱着女儿,二人向御撵走去。
弘历站在车架前方的小围廊上,遥遥注视着开国都城盛京。余光瞟见素怡母女,便步下台阶,接过女儿左手抱着,右手牵着素怡,上了车架。
“阿玛,这就是盛京吗?”琦儿瞄了眼灰扑扑的城墙,偏着头问弘历。
弘历笑了笑,和女儿说起开国功绩,语气是骄傲而自豪的,“对,阿玛的曾祖太宗皇帝,就是在这里建立了大清朝,这才有了大清今日的繁荣昌盛。”
琦儿迷糊的看着弘历,她只有三岁大,哪里懂得了这么复杂的东西呢?
弘历无所谓的笑了笑,携着妻子的手进了车,想起一直陪伴太后的长女瑜儿,“到了盛京,也让瑜儿同兄弟们出去玩玩,别老闷在车子里,把小姑娘闷坏哪。”
这次谒盛京陵,杜小月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同来的,老太太吃斋念佛,近年来越发无为,把注意力从儿子的后宫转向了其他地方,比如说听戏斗牌等娱乐活动,时常招几个小辈陪着说话,方觉得日子不寂寞。倒是瑜儿年纪不小了,合该跟着素怡学学管家之能,省得出嫁后被陪嫁嬷嬷辖制。
素怡想到这里,就势给弘历说起,“瑜儿快成大姑娘了,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大清的公主们,基本上都和亲蒙古——离家千里,思念亲人,水土不服,习惯的差异,文化的不同,使得公主们婚后生活比较艰难。
任琦儿把玩九连环,弘历端起茶杯又放下,长长的喟叹一口气,“大清和蒙古的关系正处于缓和、升温阶段,瑜儿作为嫡长女,是大清的长公主,免不了要牺牲一些。”瑜儿是金尊玉贵的固伦公主,又是他的第一个女儿,有别于其他孩子,难免对女儿多疼点。
自从瑜儿出生,素怡便想到了这茬,她一直先刻意朝那个方向教育女儿,务必要预先让女儿了解,然后适应蒙古的习惯。可是,听到弘历表态,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
“唉,别着急。”捏捏妻子的手心,弘历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心里有数。京城建好公主府邸,瑜儿嫁入蒙古后,在那边呆个两三年,我便给女婿封个京官,让他们夫妻俩常驻京城。这样谁也说不出闲话来。”
素怡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扭着丝帕,“皇上的主意不错!皇额娘前儿个召见我,和我商量儿女们的婚事,也是这个意思呢!”
“皇额娘是真心疼爱瑜儿,不枉瑜儿尽心尽力的侍奉她老人家一回。”弘历有些感慨,饮了口茶,“一转眼,咱们的孩子都快成家了,我记得咱们大婚那会儿,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经过康雍乾三代皇帝的修缮,盛京皇宫基本保持旧貌。
奉太后居暂居清宁宫,素怡住进东宫关雎宫。清朝入关以前,维艰之初,皇宫远不及北京紫禁城的巍峨壮丽,却也简朴实用,看得出创业者规划的思虑。
素怡长久的伫立在关雎宫门前。这里给她一种极为亲切、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殷殷呼唤,促使她迈动步伐,探索时空留下的秘密。
素怡深深呼吸,勉强压抑飞快的心跳,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象着皇太极用挥鞭拉弓,以致布满硬茧的手指,轻轻翻展《诗经》扉页,逐字逐句的阅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是谁?是谁俘获了开国帝王的心,是谁得了皇帝的钟情?关雎宫三个字,就像一首情意绵绵的歌曲,从天际响彻到心底,植下隐秘的愿景。它高高悬挂着,悬起了所有女人的心,让所有姬妾嫉妒得红了双眼。
后宫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唯有一株幽兰,生长在空谷山涧,清雅的、高洁的,悄悄散发芬芳。如同廊下丛丛簇簇、不以无人而芳的兰草。
乱花几欲迷人眼,而她只伴在帝王身旁,沉静而稳妥的微笑,如同一瓣纯净洁白的兰,连笑意都像隔着盈盈的山泉水,隐约又不易察觉。
“敏惠恭贺元妃就住在这里,”不知何时,弘历靠近素怡,呢喃般说着,“她是太宗皇帝唯独钟爱的妻子。”
素怡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一株兰草上,“宸妃娘娘,肯定是一位天仙般的女子……”才能引得人间帝王失了心,落了情。
弘历忽然觉得口舌发涩,掩饰般的握住妻子的手,“进去看看吧。”
手指划过保存完好的座椅、多宝架,抚摸保存完好的瓷器、古籍,触碰婴儿的悠车、布偶,素怡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快要失律,打开梳妆台的暗柜,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盒子。
抚摸着八仙过海纹路,素怡几乎失声痛哭,眼泪似珍珠坠落,一滴滴砸在盒盖上。
“怎么了,素怡?”弘历见状,手忙脚乱的哄着妻子,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小女儿般,“不哭,不哭啊。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
“无事。”素怡抹去眼泪,扯出一个笑容,“看着这些家具物件,想象宸妃在世时的光景,一时间有些感怀而已。”
弘历沉默了半晌,才艰涩的发出一个音节,“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嗯。”素怡在心底轻哂,点点头算是揭过这茬,“你不必陪我。刚到盛京,想必还有许多政务等着你处理,你去忙吧,别耽误了时间。”
弘历的目光在素怡脸上流连片刻,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颔首答应,“我估计来不及回来用晚膳,你带着孩子们先用。”
“好。”素怡微笑,目送弘历踏出宫门,方走回内室,迫不及待的打开盒盖。
明黄色的丝绢托着一只漂亮的翡翠镯子。素怡将它拿出来,细细打量一会儿,又撩起袖子拨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举在光亮处照了照,果然发现,两只镯子里各有一朵若隐若现的绿梅。一朵为盛开状,一朵为含苞状,遥相呼应。
这对手镯分明是妈妈的传家宝!是巧合,抑或是命中注定?素怡眼睛一眯,心尖一颤,咬着银牙想道。一只是钮钴禄氏的馈赠,一只藏在关雎宫的暗格中。她的眼皮跳了跳,放下一对手镯,抽出盒底的丝绢,在盒底发现张白绢,忙展开阅读起来。
“表姐,见信如晤。”光阴倒退几十年,漪澜挥舞着毛笔,写着秀丽的小楷,徐徐述说这个神奇的故事,“如果你对一切感到惊讶,感到好奇,就慢慢听妹妹为你解惑。天聪九年,海兰珠生命衰弱,妹借灵兽之力附她之体……数十年后离开宫廷,夫妻携手归隐田园……冰兰玉佩穿越时空,复回到现代,与皇太极再续前缘……”
素怡屏着气浏览至此,长长的舒口气,为表妹感到欣慰,随即又疑惑:表妹既能穿越时空,那她是否也能回到现代?
想到这里,便接着阅读,“据灵兽所说,翡翠镯子更具神通,姐或可滴血认主……若宝物认主成功,也许可借之回归……”最后注明了认主之法。
素怡握着两只翡翠镯子,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两刻钟后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将两只镯子套到手腕上,走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