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轰鸣巨响,颅中却像是万针直刺,痛苦异常,仿佛脑浆也要迸裂而出。
我是要死了罢!
果然那□□并不简单。心里想著,却是十分茫然,仿佛早已蒙蒙胧胧地想过,仍是走了这一步。但最艰险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脑海中昨日情景一一闪现,渐渐模糊,像是被什麽冲刷著,渐渐混沌一片,什麽也想不起。指尖用力握紧,却渐觉无力,一阵酸麻。
勉强睁开眼睛。
一双冰冷的双眸,脸上却是笑意。
这是一个美人。长衫。素手。
我喃喃地,不知自己在说什麽,抓住他的手,忽然又忘记所要说的话。迟疑地,看他。
张了张嘴,说:是谁?
他说什麽,我没听清,眼前一黑,便又迷迷糊糊,想著以前的事,却是渐渐朦胧,像是隔世发生的事,在记忆中灰飞烟散,眼前如同漫天之白,再也辨识不清。
不,不!
我想大叫,却是叫不出,颅中剧痛,竟似不能思考。像是回到几岁时母亲被人害死,回到第一次杀人,回到被龙靖羽拒绝……一切飞快旋转,人也仿佛眩晕。
不,我不会忘的。即使最痛最苦,也是我的半生。
我心里想著,只觉得眼泪流了下来。也不知痛了多久,听到耳边隐隐有人说话。一个人道:“看样子,他是真的变成痴呆了,竟然连皇上也不认识。”
另一个人道:“看来也是如此。”
“想必他也不会清醒了,都三天了,一直这般呆一阵,傻一阵的,说话也如同呓语,没人听得懂。皇上果然妙计,萧帝痴傻,那是再也不能与皇上抗衡,这宝藏也能安心取到了……”
另一人有些不悦:“这话别在他面前说,你们出去罢。”
他是慕容离。我生平仅见的对手。怎会不记得?
心中蓦然清明,不由有些想笑。他可以令我死,却不能令我遗忘。慕容氏如此阴险卑鄙,日後也不必为他言辞所动。
这药效之烈,果然令人难以相抗,此时我已筋疲力尽,睁开眼睛也觉得困倦,原来竟是武功也失了。如果他知道我没疯,只怕是又施毒计,不如将计就计,骗他一骗,只待回去便了。
此时忽闻一声轻叹,悠悠道:“可惜了。”
我只觉得手背被摸了摸,那手如同游蛇一般冰冷滑腻之极,我不由一惊,动了一下,再也不好装睡,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只动了一下,便觉四肢腕踝处沈重,竟似缚著镣铐。心中大惊,却不敢稍有异色,半闭著眼睛,看著眼前这人。
这果然是慕容离,姿容绝美,手段狠辣。想起方才他摸我那一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他怔了一怔,微笑道:“你醒了?”
我看了他半晌,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是谁?”
他笑容不变,道:“你又忘了麽,我是阿离,你是我的妻子啊。”
此人的脸皮果然是极厚。对於他的自若,我有点吃惊,极力掩饰这吃惊之色,茫然道:“阿离……”
他凄然道:“没错,你叫阿九,三年前嫁给孤做妃子,十分恩爱。这个月我们在南朝游玩,你不幸被人下毒,孤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就这样了。”他的眼泪从那张雪白的脸上滑下,“害你的就是南朝的君主,萧钧天!阿九,孤一定将那萧钧天斩成十八块,为你报仇。”
我荷荷地笑起来,指著他道:“阿离,阿离……”
他静静看著我半晌,却是有点失望,道:“原来你是真的疯了。”他慢慢起身,便要走出房门,忽然返身折回,缓缓走到我面前,微笑道:“孤与阿九分别很久了,很想念阿九,不如亲热一番,如何?”
我虽早已习惯不动声色,但他这一句却让我吃了一惊,我虽毫无惧意,却是有些恼怒,他若是真有此癖,也当如我一般,喜欢娴静文雅的美丽少年,不会瞧上了我,想必也是为了试探而已,但他竟想出这种方法试探我,可谓无耻之极。
我忍著怒意,傻笑著去摸他凑过来的脸,道:“阿离好漂亮……漂亮……”他脸上十分滑腻,令我也有些心动。如果这是一个女人,想必w冠天下。但即便他w冠天下,我也不敢娶,怕是半夜都要做噩梦。
他眉心一蹙,微笑道:“阿离不漂亮,阿九才漂亮。”缓缓伸手,便来解开我的外衣,一边看著我的神色。
我神色并无稍动。他只是为了辱我而已,若是我毫无动静,想必他也不会有什麽兴致。但无论如何,这总是奇耻大辱,此时心里居然也十分冷淡。
仔细想来,自从那一日借酒装疯之後,便已将很多事情看得淡了,行事作风也有些颓靡不振。但我若真是无情无欲,或许根本不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此行最大不过一死。我自是已经想过。原来,即使得到的只是他的恨意,我也愿意把命给他。
或许是前世欠了他,今生偿还吧。但愿还干净了,来世便再也不用见他。心里淡淡地想著,却是十分木然。
慕容离慢慢解了几乎有半个时辰,我已□□,心里不禁有些吃惊,难道是我看走了眼,他竟是真有断袖之癖?
但他看见我神情呆滞,默然良久,说道:“萧钧天,放你在身边,我委实有些放心不下,此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他日我必当为你解毒,送你回去。你我便在沙场上一分高下。”说完轻轻叹息一声,走出门去。
我心中登时稍安,只觉猛然间头痛加剧,冷汗淋漓,竟又晕了过去。
一行人打扮成客商模样,乘马车东行,一路畅通无阻。只是慕容离似乎仍未死心,怀疑我是不是装作,一直与我形影不离。此人是极有耐心的人物,我一天问了他十几次他是谁,竟是从不生气,微笑回答,答案与我初次清醒时问他的毫厘不差。
慕容离虽不疑心,但将军时闻德却像是看出什麽,不停试探我。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与药力相抗,神志不清,剩下几个时辰装疯卖傻,也能胡弄过去。
但那叫做时闻德的将军已向慕容离进言,说是与我相处太近怕是有危险。慕容离却是固执己见,认定了我是真疯。这令我十分奇怪,既然他认定了我是真疯,怎地还如此不放心,一路上同食同寝?
一夜,一行人住在客栈中,天色已晚,我独自一人坐著,内息却是半分也无,心里有些焦躁。本想著或许能到北燕能一探军情,但一路东行,竟不像是到北燕去的样子。难道真是直接去宝藏所藏之处麽?那一半帛书虽是藏在宫中,但地图已是记得十分清楚,几乎能画出来,那决不是南朝的地方。本以为是在北燕,看来也不是,竟是要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