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妃的亲卫进了御书房, 分立房门两侧,十二人都穿着宫内太监衣饰, 面白无须,相貌却颇为面生, 想必也不是真的太监,只是混在其中。
萧钧天仗着江妃有所图谋,必不敢立时杀了自己,便连解药也不服下,只靠在榻上,看着他们布设守卫,冷笑一声。
江妃不敢与他阴沉的目光直视, 低下头道:“陛下, 你不答应,只怕要吃些苦头……”
萧钧天摇了摇头:“爱妃,以你的野心,身为一个女子有点可惜, 但你的心计。比凤笙要差远了。朕真想不明白, 怎会有人蠢到与你同谋篡位。事已至此,你仍不肯说出同谋是谁,想必那人必然是要一击之后,不论成败,立时远逸。若你当真得逞,他要平分一杯羹,你此举不成, 他也不会露了痕迹。”
江妃被他说得脸色苍白,却仍道:“我的儿子当了皇帝,我就是太后,到时垂帘听政,有谁能耐我何?我江若琳何须与人合谋?”
萧钧天闭目一阵,徐徐道:“想不到朕的身边,竟会藏着这许多狼子野心之辈。后宫到此多少关卡?若是无奇人异士相助,又没朕的手谕,怎到得御书房?你不肯说,朕也不逼你,但这圣旨朕也不会下。你退下吧。”
他目光森然,江妃只觉一凛,便要此时命人刀斧相逼也大不敢,忍着怒气道:“陛下好好考虑几天,说不定会改变主意。这毒药可让人腹内绞痛,每个时辰都会发作,而且一次更比一次厉害,三日三夜后,便会断肠而死。”她转头对汤成墨道,“我们走。”
两人走后,御书房一时寂静。
江妃既然已说出药效为何,他便将解药服下,到时做做样子便可。只是这个女子抵死不肯说出助她的人是谁,倒真有些麻烦。
垂涎皇位的并非江妃一人,若是那幕后之人相助别人以犯龙颜,又当如何?
实在不成,便只能严刑逼供。但若是一将江妃下狱,逼不出幕后主使是谁,江妃或许已先殒命。
这几日国中无大事,却也不急,那人不肯出现,所求为何物,自然也会露出行迹。但今世之上,武功高强者众,似这等草莽之辈,对皇权威胁极大,若是与他们较真,即使他武功练到极高也是徒劳,不如将这些武功高强之辈通通杀了。
他心意已决,立时便拟出了几条让人自相残杀之计,也不觉得阴毒,反倒认为早该如此。打算让人仔细斟酌,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做。但想来想去,最适合不过的竟觉是汤成墨。
即使此人没有谋反,身为太监,也是万万不能用。
自从服下解药后,毒性一直未发,他便也没要立时反目,传御林军护驾,只等着幕后那人忍耐不住,自行出现。
但被人囚禁实是忍无可忍,只过了半日他就开始暴躁易怒,御书房能摔的东西已被他摔了一半,但那十二个假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熟视无睹,待他用茶盏向其中一人掷去,那人闪身一避,竟是避开了,茶盏碎成数片。
萧钧天不由有些沮丧,这些日子练的内功实是差劲得紧,连这几个不成气的侍卫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人躬身道:“还请陛下不要徒劳了。”口音怪异之极,竟不像中原人。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人高鼻深目,发色漆黑如墨,不像北燕人,倒有些像雪原上云间国的人。
到傍晚时,有太监在门外询问是否要移驾,那十二侍卫紧握刀鞘,目光逼视着他,他挥手让外面的人退下,只说这几日在书房安歇,让人将膳食也送书房来。
过了一日,江妃没有有耐心,三番五次让人来催他下旨。他自然没有假以颜色,看着遣来的太监,只是冷笑斜睨,杀气凛然。来的人不是被吓破了胆,便只是讷讷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日称病没有早朝,他用过了早膳,便准备午睡。榻后藏着一口长剑,触手可及,这一觉自然睡得极为安稳。
朦胧中听到门外声音嘈杂,他登时惊醒,只觉一阵劲风袭来,他抓住身侧长剑剑柄,翻身落地,一口长刀正往他方才侧卧之处斩落。
几乎是同时,一个声音惊惶失措,叫道:“陛下!”
萧钧天登时吃了一惊,转身朝声音来处望去。这一望却瞧不见什么,只看到门外御林军已与江妃内卫战在一起,还有两名内卫仍留在书房中,想挟他出宫。
萧钧天只挡了两剑,已震得虎口生疼,手中长剑握得不稳,登时落到地上。内卫的刀正要抵在他脖子上,一口长剑已堪堪将其架住。
萧钧天抬头一望,眼里几乎瞪出血来。此人一身黑裳,长发胡乱束在身后,只穿了软甲,便冒充了御林军混入。他虽换了装束,但身形相貌,俨然便是龙靖羽!
多日不见,他的武功又深了几分,只十几个回合,便将那两名内卫伤于剑下,随即便有御林军将之擒住。
很快这一场内乱便已结束。而相助江妃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萧钧天瞪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半晌,只见他神情温柔和煦,正向自己瞧来,心中不由气结。
御林军首领戴时飞跪下说道:“末将等人不知陛下遇刺,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不知者无罪,罢了!”
戴时飞应了一声,问道:“这些刺客该当如何处置,陛下?”
这几个内卫都是死士,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萧钧天随意地摆了摆手:“杀了杀了。江妃也擒下,暂时不要移交刑部,关在天牢,严加看守,若有不测……”他看着戴时飞,戴时飞连连应是,正要领命而去,萧钧天又指着龙靖羽说道:“这个人哪里来的?只怕不是在编禁军罢?”
龙靖羽是外臣,未经通传自是不能进宫,戴时飞原以为皇帝必然十分欢喜,怕是会不计这一小节,谁料皇帝竟会忽然如此认真。看了龙靖羽一眼,见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戴时飞神情仍然十分尴尬,说道:“这个……臣也是不知……”
“御林军被人混入,你怎地不知?拖出去,廷杖四十。”萧钧天指着龙靖羽,冷冷说道,“这个人只怕是个奸细,你们不将他擒下,送到刑部审理,还站着作甚!”
龙靖羽吃惊之极,不由叫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