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伍秋涯商议了一个晚上, 不知不觉已到五更。出了这件事后,我已不愿再在腾龙岛耽搁, 打算随同大军走过断雁崖就带骁骑营一千人乘船回南朝。龙靖羽既然与他师徒等人在一起,自然不必我担忧。
天明时, 大军便已启程。换了寻常统领的衣裳,我混在骑兵营中随着骑兵行进着。身边跟随的是伍秋涯最信得过的几个侍卫。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
正午的阳光照在将士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此时大军正行在一条裂开的山谷带旁。山谷狭长,足有十几里路蜿蜒而去,深十余丈。腾龙岛地势复杂,山谷丘壑,纵横错出, 或许这也是为何宝藏藏在此处而无人发现的缘故。
正在这时, 一队兵马由远而近,迎面往此处急驰而来。仔细听时,马蹄声并不密集,似乎只有三四骑兵而已。前锋营停下, 想必已将这几人擒住。立时有传令兵跑步过来, 跪下说道:“陛下,伍将军,前方遇到北燕使者,送上一封书信,请陛下和伍将军查阅。”
北燕?难道慕容离那小子,早已知道南朝兵马必经这一条山道?那么这次我们所以为的奇兵其实已被人察觉?我吃了一惊,说道:“把信呈上来!”
那传令兵应声上前, 双手递过信简。伍秋涯说道:“陛下,小心有诈。”
信简用竹筒封好,封口的地方有漆蜡,盖的是北燕的国印。如此慎重,看来自然不是别人伪造,的确是慕容离所为。此时伍秋涯已接过竹筒,命人割开了封口。令人疑惑的是,这次竹筒之中并无机关,书信也并没有夹藏毒粉。
莫非慕容离转了性了?我有些疑惑,随即便已了然。故伎重施,怕是无人再肯上当,二则漆印用的是北燕国印,显然他所作所为,是以国君的身份,自是不能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上面写道:“欲知陈之珏下落,请君于廿二日亥时孤身赴腾龙岛百花洲梦川亭一叙,余也自当独身前往。过时不侯。”落款上却是“知名不具”。
难道陈之珏没死?但却又怎地落入慕容离手里?慕容离和殷未弦蛇鼠一窝,他会知道陈之珏的下落并不奇怪。但这显然是个圈套了。可是,他为何肯一个人去?多半也是为了诱使我上当。
沉吟一阵,我转头对伍秋涯道:“百花洲是什么地方?”
“回禀陛下,百花洲离星峰水峡不远,就在海岸之旁,快马半天即可赶到。”
“如果要从百花洲出海,是不是也十分容易?”
“不错。百花洲地势开阔平坦,易守难攻,若是有埋伏,也不应设在那里。这可当真奇怪之极。”伍秋涯沉吟说道。
我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道:“那几个使者说了怎么找到我们的了么?”
“说了。他们说,像他们这样的使者足有十余队,都是出来送信的。他们能找到我们,实是十分巧合。”
“此话大不可信。军中可有精于严刑逼供的人么?让他们去试试,看看那几个使者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传令兵得了命令,应声而去。伍秋涯道:“陛下,即便燕帝句句实言,此事也大为不妥。燕帝如此大张旗鼓,便会有人知道陛下会可能会去百花洲,如此一来,百花洲必定凶险万分……”
“朕若是不去,陈将军此命休矣。不过,朕也没打算照他所说的一个人去。让骁骑营随同朕从陆路,水师一千人从水路,前往百花洲会兵。”
伍秋涯道:“若是有水军一同前往,自是安全百倍。不过还请陛下小心龙体,若有危险,便即刻从水路出海,前往中原,千万不要冒险。”
“朕自会小心,伍将军不必多虑。”
行到傍晚时,伍秋涯命人扎营。从北燕使者的口中并没有查探出更多的消息,而相继发现的另一队使者也证明了他们所说的并无虚言。
与伍秋涯权衡再三,为避免危险,决定提前一日赶到百花洲。如此一来,即使设有埋伏,也能提前知晓。
由于时间短暂,吃过干粮,太阳还没下山便带人快马启程。一行人往偏僻小路而行,拖延了不少时间。但百花洲并不很远,丑时三刻左右,便已到了。命随同的士兵四下隐蔽,若是有身份不明的人靠近,就地格杀。
此时月光皎洁,照在海边这一片沙地上,宛如银沙一般,海边寥落地停着几条渔船,在潮音中沉寂着。梦川亭就翼立在一块耸立的礁石上。
这里大概是远送行客的地方。若是将亲友送别出海后,独立在这座亭子中,还能依稀看到远去亲友的身影。
可惜这个亭子的名字却是阴森森的有些鬼气,仿佛预示着不祥之兆。
站在亭子间望着茫茫大海,此时天地一色,仿佛有种旷古的忧戚,在其间凝滞。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自身后而来,由远而近。
我定了一定,没有回头,背上如生芒刺。马蹄声在亭子间四五丈远处停住,一时之间,天地空阔,只有潮音一阵又是一阵,漫卷而来。
“萧兄果然是信人,不过似乎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早了些。”他开口说道。
我转过身,看到亭子外面,三个男子素衣白马,衣着十分简朴,但气势凌人,当先那人,不是慕容离却又是谁?身后的两个随从,其中一人,赫然是当年风雷津中所见过的那个剑手。
手背上的青筋不由跳了一下,我握紧了腰间长剑,淡淡说道:“阁下岂不是也早到了一天?”
慕容离笑了笑,跃下马背。身后的随从跟着下了马,待要跟着他上前,他举了举手,示意不必,微笑着独自走上前来。
“在下既然相邀,那便是主了。主人提前一些等待客人,没有什么不对的。萧兄不会很介意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