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一夜缠绵, 次日卫连舟早早起来去军营找卫策,游说元五峰是成功了,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打击扶桑浪人。卫连舟走的这几个月,卫策一直努力布防, 目前来说扶桑浪人只要上岸,就讨不好处。但想把他们彻底击溃也不容易,流动性强,情况不对立即就撤。
成效是有,但并没有根本铲除,按卫连舟想的,所谓擒贼行擒王, 派杀手也好, 直接明杀也好,要是能把对方的老大灭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种你死我活的事当然不用沈书娴操心,她头痛的是绍晚词。绍清词在保全自己之余, 想着绍家姐妹这是念着亲情, 这是情理之中。就是运气实在太不好,绍家那么多人,落难的肯定不是一个两个,遇上谁不好,偏偏是绍晚词。
提笔写信的时候,沈书娴都有点犯愁,官奴除非当了逃奴, 不然想寻找很容易。官府那里有档案,就是被人买走了,也要在官府留个底。问题是找到之后要怎么办?
把信寄出去,沈书娴估摸着卫连舟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吩咐小厮套车去了船行。昨天大船到岸,水手和船工们可以休息了,但后期销售就要开始忙了。沈书娴旁边了这么久的会议,还有年会的时候她也在,虽然有点像吉祥物,但她也是从头坐到尾。
时间久了,对于船行的生意她也多少有点了解。管事们说话她也知道在说什么了,跟着卫连舟跑船不现实,但帮着他打理后勤生意倒没啥问题。现在卫连舟又满心想着打扶桑浪人,她多少也到船行帮帮忙。
进了船行大门,出出进进的伙计着实不少,看到沈书娴过来,有叫夫人的,有叫大嫂的。沈书娴都是微笑己对,虽然嫁进来几个月了,但因为卫连舟手下实在太多,小boss级的,大管事肯定认得,下面的小管事以及伙计,她就认不全了。
进了尚门厅,文清和盛培都在,两人眼底都有黑眼圈了,昨天晚上几乎没睡。十只大船一起出海,只是卸货清点对帐这几样就能忙死人。
“两位辛苦了,怕是晚上都没睡过,先歇歇吧,我帮着点算也是一样的。”沈书娴上前说着,清点对帐主要靠心细,还有靠得住两样,她全部具备,给货物定价这种她目前还做不了,但只是清点东西倒是问题不大。
文清还好才三十几岁,盛培就不行了,五十几岁一个晚上不睡就真顶不住了。沈书娴接手,盛培先回府休息,文清虽然没有回府休息,却是先去后头找间屋歇着了。
沈书娴忙碌到中午,也觉得有点头晕,该吃饭的功夫文大奶奶来了。她带着婆子过来给厨房帮忙,每次大船回来这几天,上下人等都非常累,文大奶奶不识字,公事上帮不上忙,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带人过来帮忙,给伙计们添些酒菜。
打发回卫府看看,卫连舟没有回来,还打发人过来说中午饭不回来。沈书娴也就懒得回去,就她一个人还得让厨房开火,不如跟文大奶奶一起吃了,反正下午还得继续忙。
这几个月她跟文大奶奶的交情突飞猛进,主要是比较对脾气。从某方说文大奶奶也是强人一枚,当初嫁给文清的时候是一穷二白,文清满心想的是能得功名,其他啥事都不管,文大奶奶里里外外她一把抓。
后来文清跟了卫连舟,文清脑子也终于开窍了,家境也富裕起来。然后文清就开始想犯错误,男人没钱的时候就是想犯错也没有本钱,现在有本钱就有点花花肠肠了,文大奶奶如何能允,后宅战争爆发,文大奶奶大获全胜不说,文清还被船行一帮兄弟指责。连卫连舟不管后宅事的都说了文清几句,文清自那之后就收了心,在文大奶奶跟前也矮了几分。
“海口的官奴多吗?”沈书娴随意问了一句,她这个穿越者对于官奴的了解大概就是法律条文之类的,比如不能脱籍,官府那里要登记,所生的孩子不管父亲之谁全部都要入奴籍。但这些人到底是如何生活的,她真不知道。
文大奶奶被问的愣了一下,道:“应该不少,大奶奶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家下人中也有几个是官奴,跟平常丫环一样,照样干活领月钱。唯一不同的就是,一般卖身为奴的可以开恩放出去,官奴不行,不想要了只能让人牙子领走。
沈书娴叹口气,不好直说绍晚词,只是道:“为人所托照顾一个官奴女子,不知道怎么样照顾才算好。”
“想想那些官奴们也是可怜,世世代代不得脱籍,自己为奴为婢就算了,子孙后代也一样要为奴为婢。”文大奶奶叹气说着,连坐也只是这一代而己,一旦入了官奴,除非哪天皇帝心情好,说给特赦,不然子孙后代都完了。
“官奴女子一般能嫁什么人?”沈书娴问着,对绍晚词最好的照抚就给她找个好婆家,给她一笔私房钱,照顾到床上这种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肯定不会发生。
文大奶奶笑着道:“能嫁的多了,海口黄家就是,黄大爷的爱妾就是官奴。因为受宠,正头老婆反被她压了一头,又有儿子傍身,厉害着呢。”
“儿子?不是说官奴生的都算是奴籍吗?”沈书娴问着。
文大奶奶笑道:“孩子入户籍时说是丫头生的,算在别人名下,私底下孩子还是由她带,叫她娘,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海口离京城如此远,又是港口城市,富裕是富裕,但律法治安都跟不上,又都是平常商户,宠妾灭妻什么的,女人要是有儿子在,娘家兄弟能撑腰,这还好些。要是没能生儿子,娘家也没人,就是欺负死也没地方说去。
“原来如此。”沈书娴明白,法律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正妻再有法律地位,架不住男人不喜欢。不说多远的就是郑氏,儿子都七八岁了,却还要挨男人打。后来要不是郑家去告,打官司和离,现在还在顾家受气呢。
文大奶奶又道:“官奴只能嫁给同样的奴籍男子为正妻,但当妾室就没那么多要求了。就像黄家那位一样,只要有手段,能生儿子,拢的住男人,后宅里的事谁当家真不好说。”
“话是如此说,但是……”沈书娴很犹豫,站在正妻的立场上,她不支持绍晚词这样。
文大奶奶看出沈书娴的心思,她也是当正妻,如何不明白。笑着道:“大奶奶误会了,大奶奶可以帮那位姑娘寻一个没有正妻的老实人,说是纳妾,其实就是当正妻,生了孩子可以说是抱养的,也可以记在丫头的户籍下。大奶奶再给她一笔丰厚嫁妆,也就可以了。”
沈书娴听得点点头,主意确实不错,以绍晚词的美貌,出嫁时再悄悄给她一笔钱,换个正常女子,日子是能过的不错。关键是绍晚词的智商是不是有所提高,要是还跟以前那样,除非能让她过回绍家没家败时的日子,不然怎么都是不好。
忙碌到晚上,沈书娴也终于坐车回去,对了一天帐眼睛都花了。先让婆子收拾汤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刚洗好出来,卫连舟和宁寒飞回来了。两人都是出了一趟外海,今天也是外头跑了一天,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疲惫。
倒是宁寒飞进门就喊着道:“有吃的吗,我好饿。”
沈书娴吩咐春分端点心上来,打趣道:“九爷不管饭吗,还让你饿着回来。”
“是老大说要回来的。”宁寒飞说着,其实就是军营住下也没事,是卫连舟要回来的。裴霜还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小别胜新婚云云,听得他似懂非懂。
茶点先端上来,沈书娴又让婆子准备饭菜,看卫连舟精神不错,便道:“大爷才去军营,可是军中有大胜?”
卫连舟笑着点点头,道:“小九的布防很成功,两次海上阻击,让那批浪人死伤不少。短时间内怕是不敢来范。”
沈书娴听得高兴起来,道:“趁着大胜更该追击才是,一下消灭干净了才好。”虽然扶桑浪人不盗的根本原因是扶桑内乱,这一批打完了弄不好还有下一批,但先把这一批灭掉,树下国威,下一批想再来就要考虑一下。
卫连舟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出去,倒是省了许多手尾麻烦。”更让他高兴的是,虽然有小规模的冲突,上升不到战斗的规模。虽然没让卫简直上军功,但能不起战事就是百姓之福。
宁寒飞却是一脸寂寞的表情,对卫连舟道:“老大,你跟九爷说一声,让我去军营吧。那里有事做,比闲着好多了。”他对当兵没什么兴趣,但对打斗感兴趣。他在船行主要的工作就是跟船,不跑外海,他也就闲了。
卫连舟笑着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在出门之前我就跟小九说过,在军营里给你找了个官职,你好好干,以后封侯拜相都少不了你的。”
宁寒飞身手是足够了,脑子也够使,但顶替他的位子领船队跑外海明显不行,目前船行还没有发现能当带头老大的人才。他早在迎亲之时,就许诺要给年五他们这些兄弟谋个一官半职,自然不会亏了宁寒飞。
宁寒飞虽然是贫民出身,但身家清白,身手脑筋又足够。让卫策和谢潜多提点着,大珠的武官再没地位,也比白身强是。
宁寒飞听得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道:“老大,你也帮我谋了官职?”卫连舟以前就说过这话,是对年五他们说的,本以为卫连舟会让他一直跟着,就没想过这事。
卫连舟笑道:“我不打算再跑外海,自然要帮你们安排好后路。你如此年轻,身家又清白,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限。”
宁寒飞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道:“那老大,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在船行,也不能再跟着你了?”
“男儿志在四方,你也该想想自己的前途了。”卫连舟笑着说。
一直到晚饭摆上来宁寒飞都有点没回过味来,他叫卫连舟老大,这不是随便叫的,按江湖规矩这是要叫一辈子的。突然间卫连舟给他谋了官职,不用他跟着了,一时间他还真有点摸不着方向。
沈书娴笑着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混江湖也不能混一辈子的,你家老大自己都要退下来,难道还要拉着你一起退?”
“进了军营就好好干,卫府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趁着现在有机会,好好的立下军功,倒是容易升迁。”卫连舟笑着说。
“多谢老大栽培。”宁寒飞说着,他虽然还是想跟着卫连舟,但就像卫连舟说的,他自己都要退休了,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有架打的时候跟着那是有事干,现在卫连舟这里没事干,他总不能就天天跟着卫连舟吃吃饭,散散步。真这样就是卫连舟没意见,估计沈书娴也得有意见。
次日卫连舟就直接带着宁寒飞去军营上班,办事就要趁热打铁,更何况现在军营里当家做主的是卫策,要塞人就现在塞。卫连舟担心宁寒飞适应不了,还有浪人的事情没完,他也天天跟着宁寒飞过去。
沈书娴也没闲着,给宁寒飞挑选合适房子,连下人也全部派过去。指望着宁寒飞料理后宅那是做梦,他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指望他管束下人那更不能,只能卫家的仆人派过去照顾他,全部人员还是她来教束。
也不是她和卫连舟要赶宁寒飞走,宁寒飞都是军爷了,在海商家里一直住下去不太妥当。以宁寒飞的年龄,也是该讨房媳妇。要是能得上司看中,弄不好还会娶个官家小姐当媳妇,万一有人来打听时,得知宁寒飞还是寄宿别人家里。女方不会认为是宁寒飞没有自理能力,只会觉得他是穷光蛋。
“我在西街看中一处四进的房舍,虽然房子旧了些,但地方很大,后头还有一处小花园,离我们家也近。我想着买下来,找能工巧匠来全新建房装修,给寒飞当新家。”沈书娴笑着对卫连舟说,卫连舟的钱多到怎么败也败不完,钱管够,干啥事都方便。
卫连舟也觉得合适,道:“又要你辛苦了。”虽然买房置地该是男人的事,但他实在忙不过来,至于宁寒飞,更是别指望他能帮忙。等房子下人全部收拾妥当,直接给宁寒飞说,这是你的新宅,让他住进去就好了。
“说不上辛苦,我只是去看看房子,到后头重建,我让管事的去忙。”沈书娴说着,买地皮的时候肯定要去看看,到建房时就直接承包出去,以卫连舟在海口的地位,又舍得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还有文大奶奶帮忙,想坑她也不容易。
“你看着办就好了。”卫连舟说着,很是心疼的拉起沈书娴道:“成亲以来没让你过一天舒服少奶奶的日子,家里乱成一团,让你担惊受怕之余还要料理家事。船行忙碌时还要你去帮忙,现在又要料理这些,实在太辛苦了。”
“我乐意。以前在娘家时,我嫂子也是每天忙碌不休,有时候还要给妾室断案,身体累不说,心里更累,我有时候看着都替她难受。”沈书娴说着就是一声叹息,随即又道:“只要你能一心一意待我,我就是累死也是高兴的。”
女人不怕累,只怕累的没意义,女人为了家累的要死要活,男人却是一房接一房的妾室往家里抬,天天跟着妾室喝花酒,身体劳累不说,看着更是恶心。就像江氏,从天明忙到天黑,江氏至今无子,过成这样已经算是舒服的了,但偶尔脸上还是会冒出几分哀怨无奈。
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要让妾室生,一个妾室生不出来,那就再纳妾。妾室生了儿子弄不好还会母凭子贵,但就是这样也得忍耐。
说实话要是她处在江氏的环境,为了生存也许她也会这么做,但干的事事妥贴就不太愿意了。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动力去做,再把老公当老板看,付出与得到总是要成正比的。拿着卖白菜的钱,干着卖□□的事,换谁都会心理不平衡。
嫁过来后她是忙忙碌碌没停过,但真不觉得多累。因为她的付出一直都有回报,最起码卫连舟不会用妾室回报他。夫妻之间只要没多个人,那一切都好说。
卫连舟伸手把沈书娴搂在怀里,轻声说着:“今生今世我定不会负你。”
“这就足够了,我也不求别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沈书娴轻轻说着,那么杯具的穿越到古代,事业什么的就不说了,能达到这一个愿意她就知足了。
“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卫连舟说着,不止是因为卫家二房的杯具,还有沈书娴本人,不管是婚前沈书娴执意要嫁的决绝,还是婚后操劳忙碌的辛苦。不知不觉中,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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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的事处理的差不多,卫连舟开始准备上京事宜,要把卫简的骨灰送到卫家祖坟去。火化是不得已的做法,客死他乡也是人生一大杯具,现在肯定要他好好处祖坟。
“我想回娘家一趟……”晚间睡下时沈书娴突然跟卫连舟说着。
卫连舟倒是愣了一下,道:“年前我让你回去,你说不想回去,怎么突然这时候想回去了?”他要进京,就是不进京,也得留在海口处理扶桑浪人的事,实在没时间陪沈书娴回娘家。
“年前你要出海,路途遥远不说,还凶险万分,我岂能自己回娘家去。现在你平安回来了,正好也要进京,我回娘家也要路过青阳,我们还能同路到青阳,也是方便。”沈书娴说着,卫连舟在外头拼杀时,她怎么也得在家里坐镇,现在卫连舟都回来了,她也没必要在家里呆着。
“但是……我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没办法陪你。”卫连舟说着,像沈书娴这种远嫁,回娘家一趟不容易,他本来就想过要陪她回去。
“这有什么,我们同路到青阳,再从青阳到淮阳本来没多少路,你派好船只,再派上几个得力的人,我再带上几个丫头,一点事都不会有。”沈书娴笑着说,又道:“还有就是绍晚词,我虽然写信回家,但说到底这不是沈家的事,是你答应了绍夫人照顾她的家人。你如此忙碌,肯定不能亲自跑一趟,那就不如我去,以后再见邵夫人,也有话说。”
这几天她都一直在想绍晚词的事,以卫连舟的性格,承诺的事情肯定会去办,如何安置绍晚词她脑子里已经有想法,但谁知道绍晚词会不会同意。若是如此,那就不如她快刀斩乱麻,根本不让卫连舟出面,她直接回淮阳一趟,在淮阳沈家的地界上把事情给办了。
把绍晚词安置好,卫连舟就放心了,她也跟着放心了。不管在淮阳如何安置绍晚词,总是好过把她带到海口来再安置。
卫连舟想想觉得有道理,沈书娴亲自出马料理此事,确实对得起绍清词所托。而且把绍晚词在别处安置好了,好过她来海口。便道:“海口到淮阳路途遥远,实在太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嫁过来这么久,实在想念家中兄嫂,能回家一趟,我也十分高兴。”沈书娴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