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庸向北不远, 自山间发一淡水河,名深云河。
一路拾阶而上, 及至断崖之处,早已大汗淋漓, 阿娇气喘吁吁的靠在一颗梨树上,看着一直紧随其后面不改色的刘彻,不能抑制的心中憋闷。却还是接过刘彻递来的水囊,毫不客气的仰头饮了几口才得气息平静。
刘彻左右将此处宽广断崖巡视一番,才回转同阿娇道:“淳于歆说此地有灵药,是什么?那花么?”说着,抬手处指向崖边险处的一丛绿草点点鲜红。
“其实, ”对上刘彻的疑惑, 阿娇终于摊手无奈道:“我也不清楚,神仙子究竟长什么样,不过大致看来,应该就是它。”
神仙子, 是一种迷药, 色红,一般用于麻痹病人的痛楚。
采药本该淳于歆做,然而前两日刘彻把刘非有儿子的事儿说漏了,所以原本和谐的临淄之行出现纰漏,今早刘非才终于寻了淳于歆出门讲和,她自然不能去采药。然而照尚虞所讲,这药急用, 所以闲来无事的阿娇便自告奋勇背了药篓采药,加之死皮赖脸跟上来的刘彻。
“你干什么?”刘彻一把拉回往崖边险处走的阿娇,顺手拿过了她手中的小锄。
对上刘彻冷肃的面色,阿娇心下顿生恼火,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我采药!”对于刘彻的强势,她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抵触。
然而刘彻面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后,依然是他近来不变的好脾气,将阿娇推后几步,自己上前小心翼翼的连根铲下那丛红果递给阿娇,“我只是想说,我帮你拿。”
阿娇接过那神仙子,却并未露出笑颜,相反的一脸惋惜看着刘彻道:“凡事留余地,采药亦是如此。这药被你连根拔起,日后再寻定然又是一番苦功。”话音刚落却见刘彻一步上前突然将阿娇推倒在侧,阿娇手肘着地尚不及反应,却见一道寒光几乎擦肩而过,直向刘彻扑面而去。
刘彻此时,身无长物,不过一把采药的小锄在手,那长剑锋利来势汹汹,他无奈之下只抬手用那小锄抵挡,显而见之那锄被一下格飞掉落悬崖,阿娇不及惊呼出口便见刘彻闪身挡在她身前将黑衣人远远隔开,而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在衣袖上氤氲出暗红血迹。
“彻儿!”阿娇的心头止不住颤抖,下意识的上前去拉刘彻的手,却被他抬手躲开,连看都不看自己,只向两丈外对峙在前的四名黑衣人厉声道:“来者何人!”
“自然是取你性命之人!”适才一剑刺向刘彻的黑衣人冷声话落,他便提剑又向两人刺来。刘彻弓马武艺不过还好,他一太子之尊于此道又能修习多深,是故以一当百于他,那是绝不可能,而阿娇的功夫自来只为强身,对付这样的强敌,也只比养在深闺的女子多了一点,她知道向后不去妨碍刘彻打斗,也知道自寻生机不拖累他。
那四个黑衣人的心思,显然不在阿娇身上,只一味强攻刘彻。阿娇跑出断崖临上山路时回头的一眼,便看到黑衣人的长剑划开刘彻烟灰的袍服,带着殷殷血迹晕开长长的一道,格外刺目,她一脚踏在山路生机之上的脚,不自觉便收了回来。
然而刘彻得空望向已跑出不远的阿娇,面上一错的震惊后,是焦急:“阿娇,你快走!”
阿娇只看到刘彻眼中的震惊,不曾留意他接下来的关切,适才汹涌的心绪一瞬间压下,转身抬头时,却看到一身紫衣蒙面的女子就站在山路间,飞掠起身强掳过她,将她又带回了战场之中。
“想不到,太子殿下的功夫,竟能支撑许久,当真是我等小觑了天子的目光。”她说话间将阿娇推倒在地,适才晶莹剔透的神仙子全成了猩红如血的果酱。对于这般被人推来拉去的无奈,阿娇心中满是怒火,然而身处劣势一切也由不得她不愿。
在四人夹攻下撑这许久,刘彻早已是精疲力竭浑身伤痕,此刻见阿娇被那紫衣女子掳回来更是沮丧,索性一脚蹬开身边之人放弃了抵抗,直直看向紫衣女子道:“你们不过想要孤的命,尽管拿去,莫要伤及无辜!”她既能唤出太子之名,便定是图谋已久,而非一般的山匪。
“无辜?”紫衣女子突然拔出手中弯刀抵在阿娇颈间,极其嘲讽道:“未来的大汉皇后陈阿娇,怎么会无辜?”
“你!……”
刘彻怒喝之下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那是利器破肉而入的声响,继而便有湿热的液体自后喷来。
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支羽箭,刺穿了刘彻身后最近的黑衣人的喉咙。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紧接着三支羽箭均是射在咽喉处,一箭毙命。这变故来得太突兀,直到那四人都躺倒在地,紫衣女子才反应过来,丢下阿娇快步上前察看那死人的伤势,然而一个个,明显均已毙命。
“臣夏目得请太子殿下安好!”如洪钟般的沉稳声音之后,是七八个身着北宫服饰的侍卫,这些人,明显出自未央宫。
刘彻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得意,再打量那紫衣女子时,眼中早已没了适才的惊惶。
“皇上的思虑可真是久远啊……”紫衣女子突然错身将阿娇挟在身前,弯刀又一次抵在了她颈间。
刘彻才迈出一步,却见一道白影夹着寒光而来,挡在了紫衣女子身前,他仿佛从天而降,那些侍卫尚且不及反应,剑已经绕在刘彻周身,那相继围上来的侍卫夹攻之下,白衣人也似有招架不住的感觉。
“杀了他!”紫衣女子突然嘶哑一声厉喊炸响在阿娇身侧,她抵在阿娇颈间的弯刀用力几分,一阵刺痛后阿娇已然听到皮肉破开得声音,“你若不杀了他,我便杀了她!”
这话说得莫名,刘彻虽忙于应对剑光不知听见没有,阿娇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白衣蒙面的剑客,他的身形气度,看来着实有几分熟悉,只是那冰冷的视线,看来着实陌生。
白衣人停下了对刘彻的攻击,定定看着紫衣女子,却是突然提剑直直向着阿娇两人而来,阿娇看到他眼中尽是紫衣女子的剪影,然而刘彻等人看来,他的剑却是向着阿娇而去……
“阿娇!”
白衣人的剑擦着阿娇的发丝而过,紫衣女子自然要闪身躲开,这样来去之间她放开了阿娇,随后而来的刘彻刚抓住阿娇的衣袖,却不知谁脚下一个踉跄,那紫衣女子被白衣人逼得一步错开往悬崖下跌去,她的手扯着阿娇的衣襟,带着那白衣人的剑风。紧随其后的夏目得只拉回了刘彻,眼睁睁看着阿娇如落叶般跌入深谷,没了踪影。
断崖下,迷蒙的云雾遮挡,看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