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宝钗的“教导”, 黛玉毫不客气的绵里藏针还了回去。这次就算探春想着帮宝钗打圆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长辈们, 特别是王夫人在教导她们的时候,都说姑娘应以女红针黹为紧要, 可是满府看下来,不管是倡导这个观念的王夫人,还是吝啬非常的邢夫人,及至管家的凤姐,一年到头也不见她们摸几回针线。
就算三春自己,也不过闲的时候,动手做个荷包、香袋、扇套……, 真正动手作衣裳鞋袜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长辈寿日, 她们作上一件两件以表孝心,或者给府上“凤凰蛋”宝玉做那么一件半件的。虽然所受的教育是如此,可是谁也没把它当作生活首要之重。
相比较起来,李纨做针线的时候比较多, 可是那是因为她乃是寡居, 很多场合和游戏以她的身份皆不适合参加。况且她所做的针线大都是给贾兰的,虽然贾兰一样有份例,可是对于将贾兰视为生命支柱的她,一应事务皆要亲自照看才能放心。
“好了,好了,我看大家也别争论了。其实这事,要我看来, 大家说的都各有道理,端看从哪个角度去看。”最后到底还是探春挺身而出,帮着宝钗转圜场面:“既然大家各自说服不了对方,那我们就不要争论这个话题了,免得到最后伤了和气。宝姐姐,你和我们讲讲进京这一路上的见闻好不好?”为了避免再起争执,探春尽力挑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好呀,好呀。我赞成。”湘云早就不耐烦屋里的低气压了,听到探春的提议,忙不迭的出言附和:“你和林姐姐们好歹都出过远门,见识了各地不同的风光,哪像我们,只在京城这附近地界转悠,只能从书中的描述领略一二罢了。你们正好说说,看看和书中描述可有什么不同的?”
釉玉和黛玉也不愿意再和宝钗有什么争执,毕竟这边是她们的地头,将场面弄僵了不好看。探春的提议正合了她们的心思,而宝钗也就坡下驴,大家聚在一起,聊起了起各地的风景名胜和地理风俗。
一行人说的正热闹之际,何昆家的从外面进来,笑道:“太太说这早晚的了,让几位姑娘不要回去了,就留下吃顿便饭,让我来问问,几个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了我,我好告诉厨下,让她们做去。”
宝钗知道何昆家的是贾敏的陪房,听她如此说,忙笑道:“劳动何嫂子传话,这怎么敢当,并没什么想吃……”这边话还没说完,湘云已经在那边高高举起手来,嚷道:“我要吃上次吃过的那个骨头,对,就是那个酱骨头。还有,还有那个粉蒸牛肉、黄金玉米烙……鸡泥萝卜酱……”
宝玉也跟说道:“汤爆双脆、香芋扣肉、拔丝山药,……还有糖醋鱼。”转过头对宝钗道:“宝姐姐,姑母家的糖醋鱼做的格外好吃,酸甜可口,味道鲜美之极,你可要好好尝尝。”
何昆家的笑眯眯的记下湘云和宝玉点的几样菜,听宝玉这么夸赞,忙道:“可当不得宝二爷这么夸,不过是合了宝二爷的口味罢了。”转头又问三春:“三位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惜春犹豫了一下道:“上次在姑妈这里吃的蛋黄南瓜不错,不知道这个时节可还有?”
何昆家的笑道:“若是四姑娘想吃天上龙肉,那是没法子。如今不过是一个南瓜,算什么,这有什么难的,回头就让厨下作了就是。”纵使有大棚蔬菜,每年的窖藏和各式菜干贾敏也没放松,类似瓜类这般比较耐储藏的蔬菜,每年秋季收获最后一茬的时候,贾敏就命人储藏不少,纵使今年入京,也不曾耽误。如今雪尚未落下,窑藏中自然尚有,这点何昆家的不需去看,也知道。
见其他人不再点菜,何昆家的告退。宝钗想着湘云和宝玉点的几个菜,乱七八糟的,各个菜系都有,忍不住道:“你们点的菜酸的、甜的、辣的、咸的,……什么口味的都有。这么多口味杂在一起,你们也不怕吃坏了肚子?”这可不符合养生之道。
虽然这次宝钗真的是好心,说的是实话,因为在座的一个个皆都娇生惯养,脾胃娇嫩,这么吃下来,肠胃很有可能会造反。但是因为刚才宝钗的“挑刺”,让釉玉她们三个对她心有芥蒂,再听她说话,就觉得分外不入耳。漱玉年纪小,本来因为以前的事气还未消,听宝钗这么一说,立刻对她怒目而视,一句“你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别说!”在嘴边就要冲口而出。
这时宝玉开了口,无形中化解了一场危机。“宝姐姐,你不知道,姑妈家里请了几个好厨子,擅长各种菜系,而且非常地道,可以说人在家中坐就能吃遍大江南北。我每次在姑妈家吃饭,都比平常多吃一碗饭。刚才我和云妹妹点的,虽然杂了点,但是绝对百吃不厌,就算回头闹肚子也值了。何况姑妈这边也是有分寸的,虽然样式多,但分量并不多,刚够我们每个人尝个鲜而已,并不会坏了脾胃。”
釉玉谦虚道:“当不得宝兄弟这么夸,不过是‘隔锅香’罢了。薛姐姐尽管放心,不会闹肚子的。正如宝兄弟所言,厨下有分寸,在量上会控制的。再说,你别看他们嚷嚷的欢,其实也根本吃不了多少。”
到了吃饭的时候,众人移步到了西面的耳房。这边的三间耳房,挨着釉玉她们住的正房那间作了饭厅,剩下的两间打通放置杂物,平日里无事都锁着。宝钗见众姊妹就这么在饭桌前坐下,出言提醒:“姑妈可还没过来呢?……”
迎春起身,拉着宝钗在她身边坐下,顺便为她解释:“我们姊妹之间聚会玩闹,姑妈很少参加。这种便饭更是不来,她说她若是来了,在长辈面前,大家觉得拘束,放不开。就是这个饭厅,也是姑妈专门收拾出来,给林妹妹们宴请我们姊妹用的,素日她们吃饭并不在这里。”
宝钗听了,这才罢了。席上最后一道笋尖樱桃斑鸠汤端上来,釉玉起身给众人盛汤,略带惋惜的道:“这汤全名为‘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只可惜这个时节,找不到新鲜的荷叶,只能勉强用香菜代替提味。因为少了这么一味,汤不免失了些鲜香,大家将就着喝点吧。”
湘云啃骨头啃得正欢,接言:“没事,没事,等到夏天荷叶下来的时候,我们再来喝汤,那个时候不就什么都不缺了。”
惜春从上汤菠菜里面挑了一块草菇出来,道:“原本我以为罐头只能储藏水果,原来菇子、笋子这类的蔬菜也能保存,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听了惜春这话,宝钗恍然大悟,原来她发现席上油焖香菇、三鲜炒蕨菜、银杏百合炒笋尖这几样素菜中的香菇、蕨菜和笋尖明显不是干货泡发之后烹制的。只是因为前番她展露学识,表示见闻广博,而且还“居高临下”的教导过三玉,这时却无知了,所以虽然心有疑惑,她却不肯在众人面前露怯,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低头吃饭。如今经惜春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明白了。
黛玉笑道:“不是所有的蔬菜都能保存的,像菠菜这样的绿叶菜就不行。因此这个时候要吃绿叶菜,只能等暖棚里的出产了。不过海鲜和肉类倒是无妨。”
当初林家献方的时候,曾经提及,罐头并不限于水果。但是类似肉类海鲜这样的东西,皇家威加四海,富有九州,想什么吃就什么吃,全都是新鲜的,并不需要做成罐头这么麻烦。所以在皇家的需求中,还是水果罐头需求最多,特别是时令性特地强的。因此,就造成了一个罐头等同于水果罐头的固有印象。
探春有些诧异的问道:“林二姐姐,你家暖棚的青菜倒是下的快,这会子就能吃上了,似乎早了好些时候?”
黛玉忙解释:“我家在京里的庄子本来是块热地,因为没什么出产,所以日常并没有太注意。不过今年进京后,因为来不及买地,所以母亲就命他们先在庄子上试试。因为担心长不好,所以农家早早就搭了棚子种上了,谁知道,因为那地的缘故,不管是出苗还是生长,都比正常情况下要早,倒是意外之喜。但是今天也是第一次吃,这菠菜似乎摘得早了点,还嫩着呢。”
宝玉伸着头看了看,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嚼后咽了下去,点头道:“是嫩了点,放到嘴里不用嚼直接就化了下去。这么嫩,不知道要用多少才作出这么一碟子来,可惜了,等到长成之后再吃多好。”
他身边的探春听了,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把,道:“这会子二哥哥上来俭省了,这把子青菜就算再贵重,值几个钱?二哥哥平日里的少打几个玛瑙碗、琉璃盏就都有了。”
听探春这么说,众人皆笑,宝玉忙打哈哈混过去。说笑间众人吃完了饭,大家又移到明华轩闲坐,闲聊了一会儿,消食化气之后,大家三三两两散开,各干各的去了。迎春和漱玉对面而坐,面前摆开了棋盘;釉玉坐在了绣架前,黛玉拾个绣墩挨着她坐在一旁,两人不时商量着,怎么下针,怎么配色。惜春小妹妹有些困倦,歪在榻上。湘云和宝钗凑到了一起,坐在一角,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探春从书架上挑了本游记,坐在一边翻看。
只有宝玉是个无事忙,先是盯着鱼缸里的鱼发了会儿呆,然后凑到釉玉和黛玉跟前指手画脚一番,又跑到宝钗和湘云那边听了一会子话,跟着又招呼润叶,让她拿过一条毡毯来,给睡着的惜春盖上,然后也拿了本书,跑到探春身边坐下。
惜春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醒来之后,觉得渴了,入画忙倒茶来给她吃。众人见她醒了,也都凑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笑着。釉玉正说惜春的鬓发有些散了,要不要拿抿子把它抿上去时,听见外面脚步声,还有清玉和霁玉的说话声。三春、湘云和宝钗闻声赶忙整衣,互相查看可有不合宜的地方。
“慢点,慢点,小心别磕坏了,小心,……”霁玉掀帘而入,叮嘱着后面的抬东西的小厮。四名小厮小心翼翼的抬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红木西洋落地钟进来。“放那,对,放那,就放那。小心点。”霁玉对众女笑笑,指挥着小厮们把落地钟放在北面靠墙的空地上。
小厮们将钟安置好了之后,排着队,缓缓的退了出去。霁玉和众女打过招呼之后,笑着指着刚才抬进来的西洋钟,问道:“怎么样?东西不错吧?这钟身可是由一整块酸枝木做的,而且每当正点的时候,你看到钟头上的塔楼了没有,到时候里面就会有一只翠鸟飞出来,叫到可好听了,等报完时又飞回去。”
黛玉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嗯,不错,大气、典雅。不错!只是你买这个作什么?”
见黛玉也出言称赞,霁玉脸上不由得露出大大的笑容,被黛玉这么一问,答道:“作什么?自然是用来看时辰来呗。省的你们在这里浑忘了时间。”
“且不说我和大姐、三妹每人都有怀表,就算我们忘了时间,也有丫头们提醒,你买这么个东西作什么?真是浪费。把它拿走,我们不需要。”黛玉并不领情。
“啊?”霁玉做出一副哀求姿态,道:“好姐姐,你就收下吧。这可是我特地跑到西洋店里专门给你们买的。你看放这多合适,你和大姐姐、三妹妹是有怀表,可是丫头们没有呀,再说,那表也没这个方便,你看,这个只要一抬头就看到了……”
“哈哈……”清玉从外面掀着帘子进来,拆霁玉的台:“你们可别心软,若是心软,那八百两银子可就着落到你们身上了。什么专门给你们买的?明明是霁玉这个笨蛋经不住人家店里小二的忽悠,脑袋一热让人抬了回来。出了门口,让风一吹,后悔了,可是又退不回去。先是抬到上房母亲那里去表孝心,没表成功,被撵了出来。没办法,他只好来拿来哄你们来了。”
在清玉吐槽的时候,霁玉拦着不让他说。清玉绕着屋中的桌子左躲右闪,还是把话说完了。讲完之后,清玉也不多了,大大方方的在椅上坐下,任由霁玉追上来。
被清玉爆完料后,霁玉急了,也顾不得找清玉算账了,赶忙凑到黛玉跟前,满脸赔笑的道:“好姐姐,别听大哥胡诌,事情才不是他说的那样。这真是我特地为你们这个屋子买的。你看呀,我们房里都有西洋钟用来看时辰,独这个房间没有,多不方便呀,所以我就买了这个回来。”
在场的除了林家人,其他人皆不明白为什么霁玉为什么这么紧张。惜春忍不住问出声:“林大姐姐,东西买了就买了呗,为什么林二哥哥一定要你们认下呢?”
釉玉看到霁玉低声下气求黛玉的模样,忍着笑,向三春解释道:“母亲规定,清玉和霁玉他们在账房一次性最多可以支用一百两银子,不用事前告知,若是超过这个数,必须经由母亲点头才可取用。如今霁玉不打招呼,直接就把座钟给买了回来,虽然账房不会不认账,但是这个钱是要算到霁玉头上的。可是如果这个钟被认定是霁玉买来给我们的,那么就可以算到公家的账上。兄弟为姊妹尽心,按照规定,因为他们尚未立业,还在读书,若是花费超过五十两以上,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所以这钱不用他们出。”
湘云和宝钗也在一旁听得入神。湘云看到霁玉还在苦求黛玉,忍不住问道:“就是算在他头上又如何?”
漱玉道:“自然是要偿还的。一时还不上不要紧,可以分批偿还。二哥哥可惨了,他一个月的月钱才五两银子,八百两,就算以后的日子里一文钱都不花费,那也要还上十三年还多。嗯,倒也用不上那么长时间。过几年,二哥哥的月钱就会涨,可是那也要还好久,而且若是在这期间二哥哥使钱,是要算利息的。”
宝钗若有所思,低头沉吟半晌,抬头问道:“怎么账房不帮着瞒下来?只要在日后的流水账中分摊出去不就好了。”霁玉是林家日后的继承人,若是威逼利诱一番,让账房帮着做假账,那时大有为的。宝钗深谙大家族财务上的黑暗。
“哼!”漱玉道:“二哥哥倒是想,可是也得看账房敢不敢?再说,哪里是那么容易作假的,账本一式三份,外帐房那里不过一本,另外还有两本,到时帐对不齐。他若是说不出个四五六来,届时把钱赔出来,卷铺盖走人都算轻的,甚至有可能送到官府里去吃板子。再说,帐虽在他手上,可是钱又不在他手中走,凭他开的条取钱,管钱的又不是傻子,不经母亲同意,就敢把钱这么给出去,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他要是不想要这份差事直说,下面眼巴巴等着这份差事的人有的是。”
为了防止账房之间相互勾结,损公肥私,贾敏把现代财务制度照搬了过来。麻烦一点也没关系,反正经过这些年扫盲之后,府里随便拎出个人记个帐什么都没问题,就算账房不在,也能有人盯上去。何况在这个时代,账务上并不像后世那么麻烦,并不需要计算固定资产折旧之类的东西,比日常流水帐强点有限,所以只要把握好钱、权、帐、和出入完全分开就可以了。
宝钗听了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这个办法在她家根本行不通,先不说家里用的账房都是积年的老人了,根本不是她说更换就能随意更换的了的。再者,最根本的是薛姨妈对薛蟠的宠溺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家里的银钱随他花费,顶多在薛蟠花钱的时候念叨两句,该给还得给。在这方面不堵死,说什么都没用。
霁玉软语求了黛玉半晌,黛玉就是不肯松口。霁玉眼珠转了转道:“二姐姐,前我得那条牡丹犬给你了,你帮我在母亲跟前说说好话,怎么样?”
“真的?”黛玉挑眉,似乎有些不相信:“那可是你学里的同学送你的,是你心爱的,你就这么给了我,不好吧?”
“没事。”霁玉强压下心中的不舍,装作硬气的说:“我同学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再说,不是还在一个院子里呢吗,也没出一家,我若是想找它玩了,大可以过来找它。何况我正愁着我每天都要上学,不能照顾它呢,给了二姐姐你,正好帮我解决一个难题。”
“那行,不过你的马上把狗给我抱过来。”黛玉提着要求。霁玉见黛玉松口,喜不自禁,掀开帘子,对着站在外面他的小厮喊:“知文,晓墨,你们去一个到我的院子,让秦筝把我的那条牡丹犬抱过来。”
霁玉喊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黛玉向釉玉和漱玉使着眼色,三个人相视而笑,显然早就算计上了他那条牡丹犬。除了霁玉因为背对着三人,没有看见,屋里的其他人显然都看到了。众人皆忍着笑,旁观霁玉吃瘪。
不到一盏茶儿的功夫,一个干净俏丽,身穿蓝色棉比甲的丫头抱着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狗过来了。霁玉从秦筝怀里把狗接过来,有些不舍的摩挲了几下,这才把它递给早就等在一边的黛玉。
黛玉接了过来,众人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黛玉把它放在屋中的桌子上,让大家看个清楚,只见小家伙一身棕色的长长的被毛,又大又黑的圆眼睛,平平的脸,短小的四肢,不停摇晃着的卷尾巴,全身上下都透着可爱的气息,真是爱煞了人。
那小狗似乎认得霁玉一般,对着霁玉呜呜的叫着。霁玉对着它伸出手来,它竟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霁玉的手指。霁玉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小狗身上收回,忍不住叮嘱道:“喏,这狗给你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呀。”
黛玉伸手抚上小狗身上的毛,瞟了身边的釉玉和漱玉一眼,笑道:“嗯,我这边是没问题了,可是大姐姐和三妹妹若是不同意怎么办呀?”
“啊?”霁玉气结,指着釉玉三姊妹,跺着脚,忿忿的道:“你们,我说你们差不多就该行了?……该行了,啊?”最后,终究败下阵来,垂头丧气,趴在桌子上,和小狗大眼对着小眼,有气无力的说:“好吧,说说你们想要什么?”不等釉玉和漱玉开口,把头埋在桌子上,伸出手来,晃动着道:“可不能太过分,不然气得我,我把东西抱出去卖掉,你们可就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了。”
釉玉和漱玉相视了一眼,知道不能把霁玉逼急了,免得过了底线,笑道:“嗯,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在国子监的时候,看到什么适合我们的好书,帮我们带回来。还有,你上次说看见你同学箜篌玩得不错,你挑好的帮我们买几个回来。还有,你再上街去吃小吃,不能像以前那样只顾得自己吃,却空着双手回来,也要带些回来给我们尝尝。还有……”
“还有?”霁玉抬起头来,忍不住道:“你们还有多少个还有,再有一个还有,我就把东西抱走。我就当滚刀肉了,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就是没钱吗?反正林家总也不会少了我的吃喝,小爷我饿不死就行了。”
釉玉轻拍他一下,道:“从哪里学来的无赖相,还‘爷’,‘爷’的称呼上了,这里这些人你是谁的爷?还有一条,你愿意不愿意听都得听着,八百两银子买的教训你要记牢牢的,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们也不帮你。”
霁玉苦着脸,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这个教训深刻,我怎么能够忘记的了。东求西求好话说尽不说,还赔款割地的,我容易嘛!”
“还贫?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了贫,就该让你把东西抬走才是!”黛玉看到霁玉惫懒的模样,忍不住嗔怪着。
漱玉笑着帮霁玉说情:“好了,二姐姐,你就别难为二哥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新新的东西,哪怕是刚刚制造出来的,只要出了店门口,再卖就折不上原价了。你让二哥哥把东西抬走,不是让他往里贴银子吗?怎么能做这样的赔本买卖?若是其他人进了这屋子是不能看时间,把东西放在这里也不屈,而且我们东西也都收了,也不好反悔,就这样得了。……”
霁玉见漱玉帮着自己讲话,十分感激,正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又听漱玉道:“反正我们去帮着二哥哥在母亲面前说好话,但是却没保证一定成功,若是到时母亲不答应,我们也不亏。”
霁玉听了这话,郁闷的机会要吐血,恨恨的道:“果然‘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这句话一说完,立刻引得釉玉三人对他横眉冷目,吓得霁玉赶紧掀着帘子一溜烟的跑了。临走的时候不放心,还大喊着:“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看见霁玉惊慌失措的模样,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霁玉离开之后,清玉也没有多作停留,也告辞而去。有了这么个插曲,大家又聚在一起说笑一番,见识过西洋钟的翠鸟报时后也辞去。
临走的时候,湘云将釉玉、黛玉和漱玉拉在一起,悄声道:“其实宝姐姐…今天上午并没什么坏心,她说的都是这个世上对女子的行为准则要求,……话是不中听,你们就当是‘忠言逆耳’吧。……可惜我是个没福的,父母去了,就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世上,若是有个姐姐,哪怕天天拎着耳朵教导我,也是好的。”说到后来,湘云似乎想到了自身,眼圈不自由主的红了起来。湘云努力的遏制住眼中的泪水,转身追上三春。
三玉听了湘云的话,惊愕万分,无法言语,站在原地望着湘云离去的背影发怔。实在是匪夷所思,这是什么样的“诡异”思维呀。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宝钗和湘云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宝钗把她给笼了过去,竟然帮着她说起好话来了。
宝钗、湘云和宝玉并肩走在前面。三春走在后面,除了不知忧的宝玉和不存心事的湘云,每个人的心思沉沉。每来一次,迎春和惜春都羡慕林家的和乐氛围,恨不得都能留下不走。
探春想得更多,想到釉玉和漱玉身为庶女,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和黛玉这个嫡女比肩。就她日常所见,所听,所闻,贾敏是真的一视同仁。不像她这边,虽然当年元春进宫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记不得太多的事情,可是她身边有上年纪的人记得。
别的不论,单读书识字这事,大姐姐那里,请了老师一教就是好几年。到了她们这边,若非贾母提出,王夫人提都不提,后来虽请了老师,不过教些普通东西罢了。等到她们稍大几岁,王夫人就说,姑娘大了,要避讳了,何况“女子无才就是德”,女工针黹才是其本分,识些字能够诵读《女四书》、《烈女传》这些贤书也就罢了,就把夫子辞了去。……
宝钗则是由风姿清雅、斯文俊俏的清玉和霁玉想到了薛蟠的身上。这二人生的好也就罢了,偏又都知道上进,一个在官学,一个在国子监,学业都是顶尖了,是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将来支撑门户绝对没问题。与之相比,不学无术的薛蟠实在是个令人担忧。思忖半晌,宝钗决定回去和母亲好好说说,将哥哥送到贾家的贾学里去,纵使不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稍微约束一下恶习,能够“近朱者赤”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