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翩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袁铮笑着又说一次。
“别开玩笑了,”怒意挂在紧抿的双唇上,何翩然盯着他说道,“我连两周跳都做不好,怎么能开练三周?”
“那我问你,你最开始练体能的时候,教练难道让你储备刚好滑完长节目的能力?”
何翩然摇头,“当然不是。”
“这就对了,有时候,跳跃的道理和体能一样,你练三周不是为了两周,而是在更长的滞空时间里掌握身体平衡,这还是小时候我地方队的教练教过我的。”
他眼神认真,没有之前的戏谑,何翩然看着眼里,竟不知不觉开始相信刚刚他的说辞,点头应允。两人约定好时间后才离开冰场,各自去继续不通项目的训练。
不过何翩然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何翩然心里清楚,就算最后尝试失败,陆上跳跃训练也是同时锻炼腿部肌肉,当做加练力量也不算损失。
当然,她自己也不否认有冲动的因素,挑战难度和极限是每个运动员都愿意竭尽全力的追求,更何况3a已经有优秀女选手成功掌握,她何翩然的天赋与能力不比别人差,虽然重心有问题,但高度远度还有技术本身是多年打下的基础,不敢说最好,但她绝对有信心。
理智和热血双管齐下,晚上何翩然空出吃饭时间,和袁铮在练功房见面。
对于花滑运动员来说,陆地训练非常重要,有时每天花在陆上的时间要比冰上还有多两三个小时。
两个人一起伸展热身,预热完毕,袁铮先为何翩然做示范。
“我注意过你的发力腿,你的阿克谢尔两周起跳时太依赖膝盖以下的力量,大腿的力量运用不够,其实以你的爆发力,即使是冰上三周也不会有问题。”说罢,他做了个3a,轻松飘逸,稳稳落地。
何翩然点点头,她记得自己大腿肌肉和瓦伦蒂娜的区别,特别是外侧。
“还有,平衡在起跳时就已经决定,空中只能控制,不能改变重心。你来试试。”
学着他的发力,何翩然试了一次,艰难地跳起来后,只转了一周半就踉跄落地。
“别像后面有人踹你似的!”袁铮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再早点打开!”
“早点?”何翩然质疑他的说法,“打开太早转体会不充分。”
“听我的试试。”袁铮示意她再做一次。
何翩然站到对角线起始,助跑,起跳。
这次她提前打开胳膊,虽然周数不足,但落地非常稳。
她有些兴奋,又试了一次,依旧很稳。
“陈教练肯定说过你两周跳时的问题吧?”袁铮在一旁问道。
“说过,”何翩然复述,“我起跳之后从起跳腿到落冰腿之间的重心移位出了问题。”
“提前打开双臂可以帮你找到右腿落冰时的平衡,这样你的空中姿态就会好很多。”袁铮笑了笑,“再试几次找找感觉。”
一周时间,何翩然都在寻找提前打开双臂的平衡感。
她和体能教练商议过,加强大腿外侧肌群的爆发力训练,白天,加练的力量到了晚上能更好的帮助她在陆上起跳,而袁铮一直要求她以三周为标准进行陆地跳跃,配合提前打开的手臂,何翩然的动作渐渐向存周的3a靠拢。
短短时间内进步显著,她感谢袁铮之余也有点好奇,他对3a的掌握实在是炉火纯青,虽然才二十一岁,但指导起来简直和专业教练没有区别。
这天晚上加练结束,何翩然想了又想,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更多经验,于是问道:“袁铮,你的阿克谢尔三周这么好都是自己平时积累的经验吗?”
袁铮愣住看她片刻,缓缓舒展开笑容,“我十二岁在地方队时就能跳出三周了。”
“真的假的?”何翩然诧异的双唇微张,“一直保持到现在太厉害了!”
她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谁说是一直保持到现在的?”袁铮挑了挑眉。
何翩然一怔,脱口而出,“你也遇到发育关了?”
“我曾经有一年突然长了十四厘米,直接蹿到现在的180。”抻了抻腰,袁铮坐在地板上笑着说。
那岂不是和自己一样难找到重心?何翩然急忙凑到他身边坐了下来,神态认真如同上课。
“那个时候刚到国家队,男队里四五个人,竞争激烈,我却一夜之间所有跳跃都得从头练起,后来就被送回了地方。”袁铮语调漫不经心,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地方队的王教练是我的启蒙恩师,他花了很多时间在我身上,帮我改技术,重新掌握重心和平衡,一年多后我才又通过全国锦标赛回到这里。”
“你教我的那些都是你的教练在起伏期教你的?”
怪不得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
袁铮点头,“他一直觉得我是个好苗子,后来我拿了全国锦标赛金牌,又拿了四大洲的金牌,可惜,他没机会看到。”
何翩然心头一颤,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安慰。
这时,袁铮不等她开口,笑容再次浮现脸上,“我还欠他个世界冠军。”
“今年世锦赛我记得你拿了铜牌。”
这是中国男子单人滑曾经创造过的最好个人成绩。
“没错,”袁铮耸耸肩,“但还不是金牌。”
提到这些,他心中仍然遗憾,天性豁达让他不自觉想一笔带过,刚要开口,就看见一只白皙的手伸到面前。
“真巧,我也欠人一个世界冠军。”
袁铮看着面带笑容的何翩然惊愕一瞬后,很快笑着说:“哦?你欠谁的?”
“我自己。”
她声音不大,三个字却掷地有声。
袁铮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她,在他的印象里,何翩然虽然话不多,但眉目流转间总是神采飞扬,一旦踏上冰场,原本清秀动人的她就会变成另外一幅狂热又鲜活的模样,陌生又刺激,看得人血脉贲张。
之前在冰场看到她一次次跌倒后又利落爬起来继续训练,不管多少次,脸上的懊丧都不能阻止毅力,袁铮一度以为看到从前的自己,就在这个十七岁的女孩身上,那么真实那么痛苦的自己。
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助她一臂之力的心,仿佛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对话,那时的他多希望有个人帮帮自己,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而此刻,她笑着伸手,微弯的眼角眉梢竟轻轻地勾动心弦。
“这算约定?”袁铮回过神,故作镇定地笑着说道。
“当然。”何翩然毫不扭捏。
袁铮伸出手,击掌,紧握。
夜晚舞蹈课结束后回宿舍的路上,何翩然对自己的信心比之前不是强了一点半点。袁铮对自我的突破和与自己相似的目标让她倍受鼓舞,她觉得自己也能熬过这最困难的阶段,也许这个赛季她的技术还无法与伊维特、夏天还有瓦伦蒂娜相提并论,但不代表这些人的高度她永远难以企及。
2a只是个开始,如果目标是世界冠军,那她要面对的挑战注定还有无数,第一道坎儿就倒下实在说不过去。
第二天冰上训练,何翩然开始尝试2a,虽然完成质量仍然不尽如人意,但她发现自己正在逐渐恢复,剩下的就是更刻苦的训练和时间问题。
今天因为时间安排,男单女单的训练错开,冰场上只有何翩然一个人,她倍受鼓舞地滑了两圈后蹬冰起跳,一个空中姿态勉强周数略有不足的3a稳稳落冰!
这是她第一次冰上尝试!
就算她平常性格淡定,也架不住这样的兴奋,笑得格外灿烂。
这时,场边想起掌声。
“漂亮!”
何翩然急忙收敛看去,笑容霎时再次回到脸上,“陈教练!”
“行啊小丫头,”等她滑过来后,陈正歌看起来也格外兴奋,“什么时候留了这么一手!”
何翩然笑着把自己从男单那里总结出的经验全都告诉给陈正歌,又说了自己2a现在的情况。
“不错,没想到咱们男单队伍里还有教练人才,”陈正歌拍了拍何翩然的肩,“看来咱们师徒俩这个星期还都有所收获。”
何翩然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教练你找到我的新队友了?”
“是,一个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的小姑娘,比你小了两岁。”
“她叫什么?”何翩然也有点期待能得到陈正歌赞许的新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能耐。
“别急,”陈正歌笑道,“下周全国锦标赛,你亲自去会一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