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庸在夜色中快步行进。这两个月中,每晚上他都风雨无阻地走在这条去宋桃小院的路上,现在他已经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到。
刚到门口,李格格就堵住了他,塞了一两银子:“高无庸,爷这几天身体可好,为何也不来我这儿坐坐?”
高无庸心里叹气,他对这儿熟悉无比,可这儿的人对他来得时候也摸熟了,特别是这李格格仗着爷的宠爱,有事没事,就来堵他套话,顺便还让他在爷的耳边吹点风。
“李格格,爷过几天要跟着万岁爷巡幸边塞,他这几日都睡在书房,忙着呢!”高无庸被缠着没法,只能透露点无关紧要的消息。
李格格心里着急,这爷要是去了边塞,她怀孕不是更难了吗?不行,要赶着这几天抓紧承宠。
于是又塞了小块的银子,轻声细语,柔情万丈地说:“爷要去边塞,那儿坏境恶劣,爷的身体怎么吃得消,我炖了些滋补的汤水,高公公等会给我送去,可否?”
高无庸拿人家手短,只能应承了这事。
“主子,高公公来了。”翠竹对着里面正逗着宝宝的宋桃禀报。
“奥,去把我抄好的经文,送去吧。”宋桃只顾逗着宝宝,连头都没抬。
翠竹领命出去,而李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的主子呀,四阿哥都两个月没来我们这儿了,底下人怠慢了你不说,还说你因为上次的事,招了爷的厌弃,怕是不能翻身了。”
宋桃抬头笑道:“说得也是事实。”
李嬷嬷心里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郁闷:“主子,这高公公是爷身边贴心的,让他帮您说几句好话,爷指不定就来了!”
宋桃逗着三个多月,会对她的逗弄有反应的宝宝,玩得不亦乐乎着呢。
“四阿哥要去哪儿是他的事,高无庸哪能控制得了,李嬷嬷说笑了,以后莫再说这些混话,让人传到四爷耳朵里,你还有几条命可以活。”
李嬷嬷心里骇怕,闭了嘴。
翠竹撩开门帘,说:“主子,高公公说四阿哥过几天要去塞外,您有什么话带给四阿哥的。”
宋桃听了,心里不悦,这高无庸真是多嘴的,让翠竹拿了些钱去打赏,带了话。
翠竹见了高公公笑着讨好地说:“高公公莫要嫌弃这钱少,您也知道我们格格被罚了月列,没什么活钱周转的。”
高无庸拿了钱,也不介意,他只在意这宋格格的回话:“宋格格说什么了?”
翠竹便说了宋桃的话:“我们主子说,边塞不如京城,天气尤其酷热,让爷注意身子,小心生病。如果公务繁重,难以支持,就让爷莫要逞能,不要独自扛着,累了倦了,便和兄弟分担,实在不行,就学学她,蒙头大睡,保管第二天神清气爽。”
高无庸终于舒了口气,爷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他赶紧回去复命,
高无庸把李格格的补汤放在一边,看四阿哥还在灯下看折子,高无庸不敢打扰,便在一边候着。又过了半响,四阿哥揉揉眉心,抬起头来。
灯光下的四阿哥,有些柔和,声音也没有白日的冷硬,看了一眼补汤,皱了下眉头。
“又是李氏。”
高无庸嘿嘿笑:“爷英明。”
四阿哥瞪了一眼高无庸,问:“宋氏怎么说的?”
高无庸半字不漏地说了宋氏的话。
四阿哥冷峻的酷脸,在这会儿更显柔和。
手中翻阅这宋氏今天新交上来的字,字还是狗爬的难看,页面却是干净整洁,再没有刚开始的墨迹。
“几遍?”
“回爷的话,一共103遍零72个字,比昨个儿多了一个字。”
“这宋氏,还真敢每天多一个字来糊弄爷。”四阿哥语气不重,甚至还带着点笑意,“这两个月,她可记挂爷?”
这要是不熟悉四阿哥的人肯定听不出来,但是高无庸是谁啊,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他不敢肯定他接下来的话,还能让这位爷保持好心情。
“爷,宋格格每天抄书、照顾小格格,还要学规矩,每次等奴才过去,宋格格总是累得歇了,所以奴才不清楚她记挂爷不。”
四阿哥脸色阴沉了些,放下了书,说:“歇得倒早,今晚上去宋氏那。”
高无庸擦擦不存在的汗,紧跟着有些生气的爷再次踏上熟悉的小路。
“主子,主子,快醒醒,四阿哥来了。”
宋桃在空间里刚带着宝宝泡了温泉要修炼,她这几天发现灵力流转没有以前迅速,似乎碰到了什么障碍,正想到是不是要突破了,就被喊声叫醒,慌忙从空间里出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四阿哥很不满。
宝宝也不满地撇嘴,咿咿呀呀地叫唤。
宋桃放下宝宝,披上外套,去迎接两个月没见的boss大人。
四阿哥看着眼前女人那墨黑的微微湿润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光的莹白肌肤,清秀的面容,红润的唇瓣,还有一股自然的芳香,他的黑眼不由地更深沉了些。
他开口对奴才们说:“都下去吧。”
一帮奴才都难掩喜悦地退了下去,就连小格格都被抱了下去,宋桃不满:“爷,您不看看小格格?”
四阿哥声音暗哑:“爷每天都看,不差这会儿。”
宋桃失声惊呼:“我怎么不知道?”
四阿哥挑眉:“爷行事还要和你汇报不成。”
宋桃见风使舵,坚决不得罪boss大人:“不用,当然不用,呵呵,爷,口渴吗?妾身给您倒杯水?”
四阿哥看着摆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走了过去坐下。
宋桃连忙狗腿地帮忙磨墨,然后对着四阿哥讨好地笑。
四阿哥瞄了一眼笑得傻兮兮的宋桃,不说话。
沾了墨,写了几个字,他皱起了眉头,放下笔,伸手握住宋桃的手,带着她磨墨:“磨墨,首先要力道均匀,其次要不急不缓,这样磨出的墨才细致均匀,写出的字才能好看。”
他放开宋桃的手,问低着头不做声的宋桃:“懂了吗?”
宋桃赶紧用力磨了几下,气息不稳地回:“懂了。”
四阿哥看了那溅出汁来的墨水,把纸移开些,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写。
昏黄的灯下,四阿哥认真写着字,而宋桃则难掩刚刚四阿哥握着她手时的那份悸动。四四的手,坚定有力,虽不细滑,但是那老茧的粗糙,却让这一刻注视着四阿哥的宋桃心底怜惜。
仔细瞧着少年胤g的侧脸,立体的五官,已透着一股淡淡的刚毅之感,宋桃恍惚着想,四爷,您从一个娘不疼爹不爱的娃娃,成长到最后的冷面王,经历的那些风沙雨雪,明枪暗箭,面对德妃的不喜,面对康熙的斥责,十三的圈养,最后为稳固政权手刃兄弟,您明明是一个温柔的人,却要做到如此的残酷,又是多大的痛。
四阿哥不经意地抬头,望进了宋桃看着他怜惜而忧伤的眼,两个视线一碰撞,让宋桃立马回过了神。
她再次露出自己的傻笑:“爷,有什么吩咐?”
四阿哥探究地看着她,只看得宋桃心底发毛,四阿哥整理了手中的几张纸说:“这三张是《心经》,这剩下的是《女则》,以后你就照着爷的字写。”
宋桃立马拍胸腹保证:“爷放心,您从边塞回来,妾身的字肯定更上一层楼!”
四阿哥看着这会儿孩子气的宋桃,心底又浮上了刚刚她那一双让他心底震动的眼神,他摇摇头,突然觉得累了,他对着宋桃说:“爷要安置了。”
宋桃乖乖地让奴才们端来水盆毛巾,帮四阿哥净手净脚。
看着四阿哥躺在床上阖上了眼。
宋桃全身僵硬地从四阿哥脚边绕过去,爬到了里侧直挺挺地躺尸。
等了许久,也没见四阿哥有所动静,心里正不安,不免翻来覆去,旁边的四阿哥低哑暗沉的声音响起:“爷累了,别扰了爷休息。”
宋桃一听,一点都没有失望,反而安心了,很快便睡着了。
四阿哥借着月光,看着宋桃带着笑的嘴角,心生疑虑,他一闭眼,又想起刚才宋桃那怜惜的,忧愁的,还有一些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他感到了一种安心和焦虑的矛盾心情,这一夜,四阿哥失眠了。
四阿哥无法容忍有事情脱离他的控制,特别这个失去他控制的还是他的枕边人,所以天还蒙蒙亮,他就吩咐手下的人好好查查宋氏。没等宋桃醒来,便上早朝去了。
等宋桃醒来的时候,李嬷嬷又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昨儿个,您又惹爷生气了?”
宋桃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昨天除了没有和四爷那啥,再说爷不想那啥,她还硬逼着那啥不成,于是她老实地摇摇头。
“那怎么四阿哥黑着脸,那么早就走了。”
宋桃无所谓地说:“爷的脸不是向来那样么,再说去边塞,朝上的事多,爷便早走了呗。”
李嬷嬷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只希望真得和主子说得一样。
“对了,李嬷嬷,爷每天都看小格格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宋桃对这事怨念很深。
李嬷嬷奇怪的回:“主子,我没跟您说吗?”
宋桃悲愤地摇头:“没有,肯定没有!”
李嬷嬷一拍脑袋,说道:“上回,老奴晕过去前,本想和您禀报的,没想到这一晕就以为已经和您说过了,哎呦,主子,老奴错了,请主子责罚。”
宋桃扶额,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啊!
她连忙抱过吐着泡泡的小格格,唠叨:“宝宝,你爹长得帅,你以后可被他给俘虏了哈。”
李嬷嬷跪在地上听了,直翻白眼,恨不得再晕过去直接忘了了事。
在最后的几天,四阿哥再没去宋桃的房里,倒是去了李氏过了一夜,多数还是歇在福晋或者书房里。
然后的然后,四阿哥在福晋和众小妾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去塞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