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水镇的大街已经和昔日不同, 大多的铺子都是新开的,里面的老板伙计早已更换。白小菊在镇子上没有几个熟识的人, 以前慕嘉待过的那家绸缎铺子东家早就跑了。她们只能随便逛了几家买些衣料,然后找个棚子吃些面食压一压饥肠辘辘的怪声音。
“妹子, 我方才看了,广福记好像都空啦,没人。听说也是遭了那批歹人的破坏,方员外被当场吓死了。”刚刚入座。王大嫂就寻了个话题,说了起来。
“恩,死的好,以前在镇子上的时候, 没少见他迫害人。吓死了省事儿, 少了仇家找麻烦了!”小慕夕蹦蹦跳跳坐到椅子上,义愤填膺的说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他那酒楼空着,若能盘点下来,咱们倒是可以再多一个生钱的营生!”白小菊让小二加了壶茶水, 一边给两人倒着茶, 一边随口说道。
“这可不行,你呀,就是钻到钱眼儿里了,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不消停。那什么钱都能挣吗?如今守着酿酒作坊就行了。好好安胎,回头生个大胖小子,依施家父子的性子,你再想做点什么谁会拦你啊?”王大嫂立马劝道, “那酒楼谁爱盘谁盘去,又不会短了我们吃喝,管他那些作甚?”
白小菊咯咯直笑,“哟,嫂子现在是财大气粗了啊!我有这样的想法,还不是你一句话个勾起来的?这会又开始数落我了?”
“好好!都是嫂子的错!快吃吧,面来了,恩!香喷喷的!”王大嫂用鼻子吸了一口饭香,笑着说道。
“你们听没听说,皇上又派兵征讨南蛮的事情啊?”邻桌来了几位穿官服的衙役,一边拉着板凳入座一边小声议论着。
白小菊三人心里都是扑通一声,吃饭的动作立马缓了下来。
“咋没听说啊?不就是那位把前朝的皇帝逼的自寻短见的大将军吗?听说他身高八尺还多,长得十分威猛!战场上杀人那可是一刀可以砍死俩。”一个官差说的起劲儿,另一个官差又接口道:“就是他啊!听说还是咱杏女山的汉子呢!”
“对对,没错,就是他,你们知道他这次出征吗?”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那位官差说道。
“他怎么了,不是前几个月就已率兵出征的吗,听说已经快回来了!这次皇上必有重赏吧?”又有一人问道。
“重赏有什么用?人都死了,那些身外之物又带不走!”那位官差叹了口气,语气中仿佛是在惋惜。
白小菊的心咯噔一下停了,刚吸进喉咙里的一根面条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王大嫂和沈慕夕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只听那人又说:
“我有个亲戚在凌北城的皇宫当差,说是送来急报,那讨伐南蛮的大将军前几日遭了埋伏,为救一个士兵,被人打落崖底,死了!”那个官差重重的吐着这几个字,说话间还气愤的拍了拍桌子。可这桌的三个女子都处在呆愣的状态,谁也没有留意到他眼底的的那抹精光。
“你放屁!”沈慕夕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子就朝他们这边走来。
“你个小孩子,你骂谁啊?你可知我们都是当差的官爷?岂能随意被你辱骂?”几个男子都站了起来,手握兵刃,厉声说道。
“我管你们是谁?不要在此地胡言乱语,赶紧滚!”沈慕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个说施裕已死的男人。
“你个丫头片子,口气不小,今日爷爷我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官差动怒,挥起巴掌想要打人,却奇怪的没有拔刀,也许是看在惹事的人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的缘故。
“哼!废话少说!”沈慕夕眼神锋利,专从气势来看,一点也不能让人忽视。
“住手!”白小菊扶着要站起来,眼睛里有明显的盈盈泪光。
“妹子!你别动怒,事情还没搞清楚呢!当不得真!”王大嫂赶紧过来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白小菊。
白小菊这会儿对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邻桌。“你方才说的有什么凭证?”她咬着牙齿,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蹦不来。
“我能有什么凭证,前几日去城中办差,无意中听亲戚说的。”那将军被白小菊的怒意压得往后缩了一下。
“你那亲戚在皇宫当什么差?”白小菊一刻也不放松,紧紧的盯着官差问道,仿佛只要他敢说半句谎话就要把人撕碎了泄愤。不过,别人越是说的不在意,这事儿成真的可能性就越大。
“是……是个太监。皇上跟前当值的!”白小菊顿觉天昏地暗,身体一松,险些晕倒。
王大嫂和小慕夕一人扶住一边,才免去了这片刻的灾难。
“妹子,信不得的!兄弟他武艺高强,岂是轻易被人驳倒之人!”王大嫂脚底也开始冒着凉气,这几位官兵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倘若施裕出了什么事,那自己的夫君,又岂会安好?
“就是因为信不得,所以我必须再入凌北城一次。我要当面向皇上问个清楚,原本三四个月就可以平息的战事,如今又快拖了一个月了。明显就是不对劲啊,都怪我笨,早就应该猜到出了事的!”白小菊暗下决定,如今有了风声,她便不能安然的待在杏女山,是福是祸都比不得相公的消息重要。
“妹子说的也是,那这样还是我去凌北城吧,你怀着孩子不方便,让夕儿陪我去,不会有事的!”王大嫂也担心自己的相公,但白小菊怀了身子又怎能车马劳顿。
“不行,我必须亲自去了才安心!”白小菊坚持说道。
“可是,我若不去,谁来驾马车啊?要不咱们先回去和老伯他商量一下,再出发?”王大嫂也是拿不定主意,突然想到了最有主意的施老爹,急忙建议道。
“我一刻也等不了,这样,你驾马车回去给爹他老人家报个信儿,随后再来凌北城与我会和。我在镇子上找个熟识御马的车夫,雇佣他拉我们过去,想来并不难办。”白小菊心急如焚,平时的睿智冷静一旦碰到有关自己相公生命安危的事情,她已经失去了辨别真伪的方向。
“也罢,只能如此了!那我赶紧驾车回去,你们到镇子东头的马行去雇车。”王大嫂叹了口气说道。接着她提着劲儿一口气跑出了棚子,解开马车就往山里赶。
白小菊定了定神,喊小二结账,然后携着小慕夕往大街上走去。
饭铺子里引起话头的那个男人,眼里闪过得意之色,随即又招呼几个兄弟坐下来继续吃饭。
白小菊着急的与人交待此次要去的地方。那人磨磨唧唧要开始讲价钱,白小菊一点心思都没在这里,慌慌张张从钱袋子拿出十两银子,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往凌北城。那人一看到银子就开始冒光,眼睛里的贪婪再也掩藏不住。
“还不快走!”白小菊喝道,她一颗心都扑在相公身上,哪里再容得了别人耽误她半刻的功夫。
“好嘞!马上出发。”那马夫痛快的喊道。
白小菊刚踏上马车,远处就传来一阵扑扑腾腾浅重不一的马蹄声。小慕夕催促着马夫快些赶车,“喂,你还愣着干嘛?小心耽误事儿不给你银子?”
“姑娘,前面来了好多匹马,我这一辆破车子需给人家让道才是。难不成你让我就这样冲过去。损了小老儿的身子事小,瞧您身旁坐的那位可是有五月大的孩子了吧。还是万事莫急!等等的好!”那马夫有些不乐意被一个小姑娘使唤,嘟嘟囔囔说道。
小慕夕听着此话,任她伶牙俐齿也是无从辩解。白小菊倒是因这些话静了下来。若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丈夫要紧,孩子也同样要紧。
马匹穿过的时候,小慕夕眼尖的瞧见领头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她连忙拉了一下,正低头抚着大肚子的白小菊,疑惑的叫道:“姐姐,我瞧着那女子是楚玲珑,她怎么来杏女山了?”
白小菊大喜,“你没看错?”
小慕夕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就是她,我瞧得清清楚楚。”
“夕儿!赶紧运功,追上楚玲珑,快!我有急事必须由她解答!”白小菊像是在黑夜里突然摸到一抹亮光。语气激动的说道。
“恩,姐姐莫急,我这就去!”沈慕夕一个脚点地便向方才经过的近百匹高头大马掠去。
“她!她!她!此乃神仙啊,神仙!”马夫一个愣怔,亲眼目睹了女子如天仙般飞舞的模样,忍不住大叫道。
“我正要打听你家住处呢,不成想竟在这里遇着了。你!有了身子?!”楚玲珑策马回转,一见到白小菊从马车里走出来,忙下马说话,没想到竟看到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心里惊讶不已。
“楚将军快别说这些了,你可有我家相公的最新消息?”白小菊没有时间家长里短,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
楚玲珑的眼神暗了暗,初遇时的那抹惊喜快速消失了。
白小菊见她不言语,心里又是一声咯噔,然后慢慢的往下沉。她担心的事情莫非真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