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已下, 就等于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三日很快便要到了。可施家和楚家都没有一点喜悦的气氛,反而显得更加沉重, 寂静。施家倒能说的过去,因为他们一直都是无心迎娶, 男主人对这场荒诞的婚姻,根本就是不置可否。
楚玲珑自那日归去,便把自己关到屋内,房门是半步也不曾迈出过。父亲楚定远瞧出不对劲,借故前去看望。楚玲珑正是心烦意乱,她从未在人前那样受辱过。她从小就是出自父亲的亲自教导,学的东西不是打就是杀, 何曾有人教过她如何去处理感情。她以为两人相悦, 便可以白首偕老,不成想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将自己逼到了一个绝苦的境地,前进无门, 退有防守。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那么几件后悔的事, 只是她竟不知道她的悔意来的如此快。可这又能怪的了谁,还不是自己的一念执着,胜券在握。一个多年高高在上的女将军,一念之间竟然犯了兵家大忌。
她如此骄傲的一个女子,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有着男子的桀骜不驯,难道真的要去给人家做平妻吗?冷静下来细想,她如何能做得到?这比一刀杀了她还要难受百倍。
他终于还是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与父亲听, 连带着施家父子的身世。这是他自小的恩师,是严父,她所有的兵法,运筹帷幄都来自这个人。此刻她竟真的像一个丝毫不经人事的小女子一样,渴望着父亲的指引。
楚定远先是听到施庆山还活着的消息,心下大喜,后又听得女子前两日做下的糊涂事,怒骂皆无益,只能不住的摇头长叹。
“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以为他对我也是有意的,也深知皇上不会允许两个将军结为连理,这才以擅自交出兵权为代价,换得那一纸诏书,不成想,竟是自取羞辱。”楚玲珑有些失落的说道,心中的苦楚确实难以表达。
“女儿啊!你的确不该如此,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及其有主见的孩子,平时做事也够冷静,不需要为父我再过多操心。可今日看来,爹爹我是只教给你领军搏杀的技能,却不能将男女之间的情感告知一二。爹爹我,哎,谁让你娘去的早,若不然,你也不会……”楚定远看着女儿如此为情所困,也是心有不忍。
“爹!这事本就不怪您,是女儿做的太荒唐了,丢了爹的颜面。如今,我已看清,不是我的男人,即使我为他去死也是赢不了他的心的。还说什么甘做平妻的傻话。女儿不能容忍这样的夫君,不是最好的,女儿决心宁缺毋滥!”其实早在施庆山的一番劝说下她就有些悔恨,难受,只不过一时没弄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好,乖女儿,你能想清楚就好,爹爹我又怎能忍心你去给人做个平妻,说的难听一些,平妻与妾又有什么差别。明日就是皇上拟定的大婚之日,我们必须得尽快到施府去一趟,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楚定远看女儿能想开,心里也就少了几许烦忧。
“不,爹爹,施府您还是一个人去吧,把我的意思传达清楚就可以了。我现在还不愿见那里的人。至于施老伯,您就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吧。”楚玲珑越是清楚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就愈加的悲伤难耐,还有明显的懊恼之情。
“好吧!你赶紧吃些饭菜,这两日都过去了,爹爹从未见你如此没精打采,失魂落魄过!不管如何,都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身体才是!”施老爹只能再次劝慰,她已经不是可以随意扭转思想的孩子了,许多事情都要要给她更多的空间去想清楚,弄明白。最终再勇敢的走出这个屋子,去面对一切。
“恩,爹爹放心吧,女儿什么没有经历过,这点事情在我看来也不是那样难以收拾。若真是不能解决,那我便再上金銮殿,即使磕破脑袋也会让皇上收回成命的!”楚玲珑说的坚决,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没有好的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那么她只有冒死劝诫皇上更改诏书了,毕竟祸事是她闯下的,她不怕承担。
楚定远连连叹气,摇了好几次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脚步沉重的踏出了楚玲珑的房门。
施裕父子从楚定远的口中得知楚玲珑现在也非常不好过,有些事情自我折磨比别人的闲言碎语,唾沫横飞更能摧残一个人的心。白小菊一直对此不闻不问,有些事,既然男人能解决的,那便用不着女人出面,她也不必煞费苦心的去白费心机。
明日便是婚期,每个人的心都在纠结着,包括施裕。唯独白小菊这边乐的轻松。
听得楚定远的意思,楚玲珑是有心想要挽回些什么的。可是若真让她一介女子再上金銮殿澄清事实,要求退婚,怕是会担一个玩弄君王的罪责。眼下大业已成,圣意难测,谁敢保证圣上不会起杀人之心。
想到楚定远这些年对父亲的忠诚与敬佩,而那楚玲珑为人也算光明磊落,知进知退。且不说还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情夹杂在其间。无论从哪方考虑,施裕均不能再将问题丢回给女人去解决。他已铁了心,自行前往皇宫。
施庆山对自己儿子的决定虽然不做鼓励,但眼下也别无他法,虽然祸事不是由他引发,但确实是因他而起,谁让他自己傻乎乎的不知道避嫌,惹人家女子倾慕。
可脸上还是有些担忧,年轻时他曾见过这位当今天子,昔日里的凌北王。
他也曾是战场上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后来封王,封地,二十几岁,便坐拥整个凌北。华乾国的皇帝一直最嫉恨兵权这个东西,当初施家也是因此受到迫害的,后又听得小人谗言,不做考察便对凌北发兵,一时激起了民怨。凌北离王这才真正的向华乾国宣战,五年的时间终于赢回了这一国王土。
他出声喊住了要连夜进宫的儿子:“一切小心!”
施裕应声道:“爹就放心吧!此事莫叫菊儿知晓了,免得她担心,夜里又睡不好了!”
楚定远脸色不太好,有些歉意的看着已长大成人的世侄,记得年轻的时候,他是非常调皮的孩子,总是想尽办法把他们这些追随将军的士兵捉弄的不堪入眼。如今他已成为一方战将,为凌北的开国,做出了不可忽略的贡献。
“裕儿!是楚叔叔对不起你们!此事乃是小女惹下的祸事,却要你们来收拾残局!哎!要不,老夫我随你上殿。怎么说我这些年也为凌北立下过汗马功劳,也许皇上他……”
“楚叔叔千万不可。此事人多反而不太好!我相信他若有意放过你我两家,一定会开出一些条件,而这些条件我猜一般皇帝都不会当太多人的面提出。”施裕隐隐约约觉得此事的转圜不会那么容易。抗旨不尊可不是一向小罪,但若要因此事杀了他,这刚刚得来的天下便传出要刺死赫赫战功的开国将军,对皇权的巩固着实不利。
“也罢!侄儿放心的去吧,你若是有个好歹,楚叔叔我拼了老命也会闯了皇宫的!”楚定远说的慷慨,女儿犯下的错误却要别人来担,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楚叔叔言重了,一切就等候我的消息即可!”施裕拱手告别,去的潇洒。
“你放心,裕儿此次心中已有计较,不用过多担心。反倒是玲珑那边还是小心安慰一下好,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子,情场不同于战场,随时会被假象迷惑!她初次手伤,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可恢复。”施庆山淡淡的坐在椅子上,看似不在意的说道。
“多些施兄挂怀,哎,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导好她!才惹了这许多的麻烦事!”楚定远惭愧的说道。他从进了这个门开始,施庆山便不让他再叫将军,大家以兄弟相称即可。
“无妨,经此一事,玲珑会真的长大的,日后的路她会自由分寸!你我都老了,不必为此过多担忧!理应好好想想清福才对!”施庆山抿了一口茶,说道。
“哎!还是施兄你想的开啊!老夫一想起,就觉得再无言见你们父子!”
两位老人闲话家常,又聊了很多当年的往事。夜已深,却仍不见楚定远往回转,是的,没有施裕的消息他是寝食难安啊!反正在哪里都是站着等消息。
白小菊左等右等不见丈夫进门,知晓明日是个什么日子,他们几个男人都在公爹的书房商议着今夜怎样把事情解决了。所以她也没有去前去打扰。只是梳洗完毕静躺在床侧翻看一本他人写的游记。
凌北城的秋夜格外的冷。白小菊和衣躺了一会儿,正准备拉上被子,忽然一阵凉风将窗户吹开,她不得已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白小菊用力合上窗户,刚一转身,便发现屋内多了一个男人。她吓得倒退两步,双手捂住嘴巴,险些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