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裕昨日买了一车的粮食, 本打算借用粮铺老板的板车运回去,白小菊怕辛苦了两个汉子, 提议先放在沈家,回头到村子里借了驴车再拉回来。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储存粮食, 需找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理由。因为战事未来,若大肆宣扬只怕会引起恐慌,官府没事儿再深究一下,说不定还得有个牢狱之灾,最后施裕决定,就以酿酒的名义买粮买药。
施裕昨夜将该说的话都与白小菊说了,这么大一个包袱放在一个两世未经历过厮守离别的她来说, 确实有些重, 心有压力,故今早也就起的晚些,她刚出屋门就见施家父子俩端坐在院子里,似乎在谈什么事情, 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她忙打了个招呼准备下手做饭, 施裕站起身,柔声道:“你昨夜没歇好,要不再睡会儿!今日的吃食由我来弄吧!”
白小菊忍不住弯了眉目,她知晓自家相公是在心疼她,可他那没有一点天分的烹饪技术着实令人咂舌。
她拉着相公的衣袖又让他坐回原位。笑着说:“相公,你歇着,我烧饭比较快, 一会儿就好!”
施裕不依,经过昨夜的对话,他似乎在心里上是更加的依恋自家的小娘子了,若真的会有离别,他希望他在的每一天,都将她照顾的好好的。不过像他一个身高好几尺的壮汉,这话当然说不出口,可就是时时刻刻都不想离开。
他见小娘子坚持,且眉目间的笑意看起来是相当别有深意,他领会到也许小娘子是在心里笑他饭菜做得太过难吃,想到此处,他的脸上有丝不明显的红色。
“那我烧火!”施裕不容拒绝的说道。
白小菊和这个家早已融合在一起,由刚开始的忐忑,到现在的言语自如,她都得感谢这家里的两个男人。他们待人宽厚,不拘小节,夫妻之间相熟起来不像平常人家相敬如宾,更多的时候是相互调侃,而公爹此人在这方面更甚。
所以白小菊在家里说话有时不用顾忌太多,相反若在外人看来可能会有些肆无忌惮。她薄唇一抿,道:“相公,君子要远离灶膛,那里是女人的天下,你常常这样,被外人知道,会遭人笑话的!”
施裕不管这些,道:“我要远离了灶膛,爹爹这十年可怎生活啊,十年都做了,如今打个下手,却不可以了?”
施老爹真想说一句十年来没被你毒死,那是因为以毒攻毒的功效,还有脸说,做饭做了十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可他不好太过伤儿子的心,这许多年儿子能做到这些却是不易。他笑着捋了捋胡子,道:“菊儿,他爱窝在那里,就让他窝着去,左右也只是添个火,加个水,再多的伙计一定不要让他做,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在有生之年多尝尝人家美味呢,兴许还可以延年益寿呢!”
施裕虽然是儿子,可在口才方面永远做不到青出于蓝,他被自家爹爹挤兑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也比较放得开。
他扬了扬鼻子,诚恳的说道:“我就爱在灶膛里烧火,只要是娘子掌厨!”
白小菊顿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言语堵塞,她没理会这对极品父子,耸了耸肩膀,带点无奈的笑,径直走入了灶膛,施裕眉毛一挑,高大的个子紧随其后。
再过一段时日,金秋十月就到了,王大哥家里还有三亩田地,其中两亩是水田,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劳力,王大嫂又要在家照顾孩子,所以田里的事情也搭不上手。
趁着这几日空闲,两个壮力要多往镇子里跑跑,照看一下生意,必要的时候,他们会让陆雨泽守铺子,他俩分头在镇上摆摊儿。夜里他们没有住处,只能归家,陆雨泽和沈慕嘉两个半大孩子便张罗着生意。白小菊对于古人早熟是已习惯成自然,像她们村子里的女娃,过了十六成婚那就是晚婚,十四五岁才是正常婚龄,而她虽是稍早了些,但也是迫不得已,男孩子更不用说了,穷人家里的男娃子,十二三岁掌家那是常有的事。
沈慕嘉绸缎生意做久了,想卖吃食那是轻车熟路,随便来个客人,只要不是太过胡搅蛮缠的,他都能应对自如。陆雨泽在外飘零数月,虽性子稍爆了一些,倒也不是不知分寸,再说家里本就是经商的,从小耳濡目染,上手的也就非常快。
这几日,施裕和王维汉商量着去安木越家把驴车借过来,粮食总放在慕嘉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再说,时日久了,万一招惹个什么祸事,怕两个孩子应对不过来。
王家院子里。
施裕低沉的嗓音打破宁静,道:“王大哥,还得劳你今日帮我拉回粮食,小弟实在不好意思。”
王维汉摆手:“施兄弟说的哪里话啊,咱们本就一起去镇子里,拉回也是顺手的事儿,再说那里边不是还有几袋子是用来酿酒的吗?”
施裕道:“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维汉也想着手买粮食存货的,但田里的稻子马上就熟了,还是先看看今年的收成再定,说来手里确实也没那个闲钱,在他看来,这些事情必须得缓一缓了。
两个男人进镇,且还赶着驴车,故白小菊和王大嫂就多准备了一些吃食,另外,有一部分白酒已经酿好了,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酒味儿不够浓厚香醇,可勉强还算说的过去。三个汉子各自舀了一瓢,感觉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那公爹,几年没喝过酒了,这会儿有机会,若不是施裕拦着,他是一定要喝个够的。
他们家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说来这猪下水做的东西,那是最好的下酒菜,夜里有哪家哪户想喝个小酒了,只需去他家打上几两,绝对胜过那大铺子里兑了水的白酒,若外加两个小菜,便更能省下家中女人的一顿瞎忙活。
沈慕嘉白天晚上都是忙生意,白小菊怕累着他,几次三番都交待施裕告知他一定要休息好,孩子正在长身体,犹如她自己也一样,营养睡眠一定要跟得上才行。
沈慕嘉也是听劝之人,累的时候都留陆雨泽一个人忙活。说来这陆雨泽还真行,别看他平时说话做事完全一副不经大脑,不上道的模样,但对待客人却也算恭谨有礼,遇到某些耍横的,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弯儿,随便耍个狠就吓跑了来人,不过时日久了肯定也会惹下一些祸事。
施裕和王维汉抬着酒缸子进门的时候,发现陆雨泽正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打盹儿,说来这椅子还是王维汉亲自动手做的呢,他一共做了两对,一对留在家里,一对送给了沈家小兄妹,椅子结实舒坦,好似给正在犯困的人递了一张床。
施裕轻轻的敲了下桌子,陆雨泽便惊醒了,懒懒的抬了抬眼睫毛,并不准备搭理人。施裕好笑的摇了摇头,不予理会。
他和王维汉抬了第二个酒罐子进屋的时候,陆雨泽总算是因不耐烦别人在眼前的晃悠彻底醒了。
他瞪着那双比鸡蛋还大的眼睛瞅着这奇怪的缸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屋里都没地方睡了,放两口缸做什么?”
其实这两日,陆雨泽尤其的郁闷,他和沈慕嘉俩人睡一张炕,倒也没什么,反正炕的地方还算大,只是那人总半夜踢他,说什么自己又打呼又磨牙,吵得他不得安宁。他烦的要死,白天跟小丑妹战斗,晚上又要应付精明哥哥的算计,真的很无力。
王维汉拔开了酒缸的盖子,一阵扑鼻的酒香飘了出来,陆雨泽兴奋的叫道:“酒?”
王维汉笑道:“没错,就是酒!”
陆雨泽问道:“两位大哥是准备着做酒的买卖了吗?”
施裕和王维汉同时点了点头。
陆雨泽转身找了个瓢,忍不住要先尝尝,施裕也不阻拦,只吩咐他少喝点,以免被白小菊发现了,又要对着孩子一番管教。
陆雨泽管不了那么多,男孩子心性,以前在家又不让喝酒,如今有了机会,岂会轻易放过,施裕和王维汉对视了一眼,相互摇了摇头,王维汉上前拍了这娃子一记,道:“不准喝太多,不然回去我告诉弟妹去,下次她来了肯定要罚你!”
陆雨泽本不想理会,但想到那张牙尖利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想与不想完全纠结在那张憋红了的脸上。待进行第二瓢的时候,终是忍不住一个甩手,非常漂亮的把瓢子又牢牢地挂在了墙上,那个动作潇洒,气场强势啊。
施裕嘴角含笑,他似乎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孩子了,不管是脾性,还是其他。
“泽儿,今日起我们便开始卖酒了,但镇子里也有其他的酒家,寻事挑衅的人一定有,不必太过计较,能避则避,。你们年纪尚小,若有个万一,三人中伤了谁都不好,我每日都会早早的过来,记住,有事就拖,拖不了可舍了物件保人!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