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南宫安看到来人是南宫玉,蹙眉不悦道。接着,又了然的一把抓紧温氏的脖子,冷笑道:“是你这个贱人?你的心思当真是歹毒!”
说罢一把松开,温氏被这猛地一推,差点一趔趄坐到地上。
“咳咳……老爷。”此时温氏憋得满脸通红,气都顺不过来,满脸精神未定的看着南宫安,她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怎么这时候南宫安却像变了一个人?难道是因为南这个死丫头?她把眼睛的扫向门外走来的南宫玉身上。
南宫玉好笑地看着温氏现在的样子,她当然知道温氏心里面在想什么,“大夫人,你现在心里边一定很恨我吧!”
“其实啊。”南宫玉靠近温氏附在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爹会知道这一切。”
看着温氏惊疑的目光,南宫玉笑意更深,又道:“只是你不知道,一个人坏事都做尽的话,总会遭到报应的。就比如……”南宫玉用眼角余光瞥向两个远处正负手生气的南宫安,低低笑道:“……现在。”
直起身,南宫玉走到南宫安面前,盯着他此时威严的面孔看了半响,才笑道:“爹,哦不,侯爷,我该叫你哪一个才好?”满意的看着南宫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南宫玉转过身,
冷冷说道:“若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今日我要来这里,我又怎会知晓当年的事情原来真的是另有隐情?当日兰夫人那般情状,后来又中了佭术。这些天我一直都很奇怪,西院的事情那么大,都闹出了人命。侯爷是怎么想的?怎么半点也不过问西院的事情?”
转过身看到南宫安面不改色的表情恍然大悟道,“还是说,你心里根本就有愧于某些人?”
说完,果然看到南宫安的表情不自在起来。
“小孩子你懂什么,不要乱说!”说完,南宫玉生气地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不就是那个贱人私会了自己的情郎被你发现了吗?”突然旁边的温室嘲讽道:“你当真以为那小贱人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吗?当年若不是我故意透露给你,你以为你会发现吗?说来,为了保护他那个情郎……她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温氏似乎今日是想要豁出去一把,她自嘲的看着南宫安,说道:“侯爷,我与你夫妻多年,事事都珍重与你,从未想过其他,即使是我腹中的孩儿,为了保护整个家族的颜面,我也愿意豁出去!可自从你带着那个贱女人回来,就再未踏进我房里一步!”
“不错,是我,把你的孩子弄掉的。”南宫安一口说出了这个惊天的事实,“所以这些年我愧疚于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家中,你以为有老夫人帮你垫着你便可以作威作福,你带着绫儿折磨她的孩子们,如今,你又想要害死他的儿子,可是不巧被他那个忠心的婢女知道了,我如今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错,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可是侯爷,我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整个家族好。”温氏哭诉道:“当年你不顾家人反对,从南疆带回来这女子,硬是想要把她娶进房,与我平起平坐,她偷偷与情郎私会生下了那个野种。这说出去,你让整个家族颜面何在?你可有想过,我也是你八台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心里又作何感想?”
说到这里,温氏冷冷一笑,“那个贱人死了这些年,说到底,侯爷,这不还都是您做的吗?”
南宫安死死地瞪着他,只见温氏用手一指南宫玉,微微一笑,说道:“你敢当着她女儿的面,摸摸自己的良心,说当年的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也罢。”南宫安叹了口气说道:“玉儿,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心里面一直愧疚的是对谁?——是对你母亲。”
说到这,南宫安的容颜似乎瞬间苍老,他的目光惨淡,似乎透过南宫玉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阿罗......是我认识的一个很特别的女子,也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用心爱过的女人。”
南宫玉冷冷地看着他,透过他悠远的目光,她看到了一个笑靥如花的红衣女子……
多年以前,那时候的南宫安还是南宫安,他还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
他出生贫苦的乡野,家中父母世代以务农为生,面朝黄土背朝天,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本来他也该像他的父亲和大哥们一样,日日下田耕作,可是,自从和伙伴们去乡里偷听了一次夫子讲学,南宫安就打死都不愿意下田了,无奈之下,父母把他送入学堂,他成了家里唯一一个书生。
像很多寒门书生一样,南宫安抱着读书做官的念头,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在二十岁那年一举高中成为状元。
那年他可真是风光啊,都城里一夜之间都知道了他的名号,少年才华英俊,写的一手好文章,得到圣上连连嘉奖,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无不引得路人纷纷回首艳羡。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几日内他府上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城中权贵无不巴巴跑上门送礼交好,甚至热情地给他介绍自己未出阁的闺女。
可是这位状元爷都一一委婉地谢绝了,他似乎需要一个更好的机会。
终于有一日,朝中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请他去府中的家宴,同去的也有很多朝中新进的同僚。
南宫安去了,宴会上各位饮酒作诗,欣赏歌舞,好不欢畅热闹。
南宫安不知道,屏风后边藏着一个刚及笄的少女,束发打扮成一个小厮的模样,一晚上都躲在屏风后边猫着眼睛偷偷看他们。
毫不迟疑,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容颜如玉,做得一首好诗,又总是一脸谦逊的南宫安。
似乎感觉到灼热的视线,他也抬眼扫了过来,但是什么都没有。
却不知这少女躲在屏风后边微微拍着胸口呼气。
当丞相大人去状元府上提亲的时候,南宫安除了欣喜之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丞相府势力庞大,如果能结为亲家,那对他以后的仕途是大大有帮助的。南宫安觉得,这是他不应该错过的机会。
权贵嫁女,本来就带着自身的利益。
温氏那时还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眼就在宴会上认定了那个谈笑晏晏,温润如玉的男子。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温氏只觉得自己一眼便陷进去了。
就这样,及笄之礼还未行过几日,她便被八抬大轿娶进了状元府,那时候,她对新婚生活是有所期待的,带着小女儿家玲珑娇俏的心思,她希望夫君待她能够温柔体贴。
的确是这样的,对于这个背后家族势力庞大的妻子,南宫安确实对她非常好,该做的都做的很周到。
只是温氏觉得,自己的夫君对自己终是少了一点什么,虽然礼节不差,但是却没有心意相通,温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没几年借着宰相大人的家族势力,南宫安的仕途果然一帆风顺,皇帝对他非常看好,他也算是官场的一个后起新秀。
本来日子就该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呢?总有翻船的时候。
一场政治陷害,让皇帝大怒之下把南宫安便去了南疆蛮无之地。宰相夫人哪里忍心女儿路途遥远流离奔波,于是硬是扣着温氏在夫君面前哭闹几天,不得已,宰相大人在皇上面前求情,硬是把女儿留了下来,以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南宫安这一去便是五年。
帝王之怒,势大滔天。
这三年里,南宫安经历了什么呢?
初到的时候,他郁郁寡欢。几年自己努力经营的结果,却到了如今惨败的局面,他觉得人生真是再无希望。
再加上中原之人,带着一家子逃难到南疆蛮芜之地,语言不通,习俗也不相近,光这些他就吃了不少的苦头。中原人的那些律法,在这远离都城的蛮芜之地,简直就是毫无用处,当地的居民部落之间,闹出人命是常有的事情。
他这一个被贬的官,常遭到当地人的冷落挤兑,哪里还谈得上去管理他们呢?
逃难的日子里,南宫安经常想起在自己家乡的时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里,承载了他一生中最平和安乐的时光。
可是再回首,已是二十几载匆匆而过,经历过朝堂的腥风血雨,他输得一败涂地,只留下满眼悲凉和岁月留下的沧桑。
二十几岁的年纪,本来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可是,他不止一次地自嘲,他还有什么呢?
他的生活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梦,那些他费尽心思得来的高官厚禄,金银珠宝,亭台阁楼,如花美眷,都如过眼云烟,已经离他远去。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可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即使在如此困顿的情况下,还是让他遇见了一位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女子。
那个女子就如暗夜里的晨光,刹那间闯入他早已暗沉的眼底。
3月初,正是暮春时节,南方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空气中似乎永远浮动着散不去的水雾,林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更为人色稀少的后山添上一抹寂寥。
这一个月来,南宫安每日傍晚都会一个人来到亭子里饮酒,管家会提前安排奴仆在亭子里备好几碟小菜,和两壶烧酒,然后遣散所有人。
今日照常,一轮橘黄的浅月在天边若隐若现,夜色即将沉沦,这一日又是恍恍惚惚过去了。
偶尔夜风袭来,空气中透着浸骨的寒意,南宫安伸手拢了拢厚厚的貂皮大衣,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自己被贬到这里,连御寒的衣服都是几年前带过来的。
府中平日里吃穿用度一切从简,每月的俸银不知道为什么也是越来越少,他无从过问,人心往往自觉地趋炎附势,越是在低谷的时候,所有人恨不得都上来踩一脚。
想到这里,又是一杯酒下肚,烧的肚子瞬间暖起来,似乎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能暖和一点,于是又是几杯酒灌进嘴里,后来干脆抱着酒坛子往嘴里不停地灌,很快,肚子里如火烧一般,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目光也越发迷离了。
是的,每当这个时候他才能麻痹自己,不去想一眼望到头惨淡的以后,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是个诗人,那时候,他写诗,写文,把满腹才华展现在挥毫间,那时候,所有的人赞赏他,巴结他,有求于他,那些官员把他府里的门槛都差点踏破......
“哈哈,都是一群阿谀奉承的老东西!”他目光迷离,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便是那皇帝派过来的岭南大人?”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铃声来到他身边。
南宫安眼皮子都撑不起来,抱着酒瓶醉醺醺地指着远处院落一角,呵呵一乐,“我......什么都不是......不是......他是......他才是。”
那声音一顿,猛地一怒,抓起他的领子,大声道:“你这样,以后还怎么给我们办案!”声音大得震得南宫安一阵耳鸣,所幸这一震,让眼前这个男子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南宫安这才把眼睛眯出一条缝,扫了一眼面前满脸愤怒的人,呵!原来是个小丫头。
这下南宫安很自然的把千斤重的眼皮一闭,抬手一把挥开面前勒住他领子让他极不舒服的手,皱眉道:“哪来的小丫头,扫了本大人的雅兴!”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还管什么......以后。”说完仰头又是一杯酒。
“你......”那人被气得没辙,气呼呼走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南宫安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仰头倒进嘴里最后一滴酒,餍足地舔了舔嘴角的余汁,然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阿爹,你快来看看,这个醉鬼,刚才我走的时候醉醺醺的,这都一个时辰了,我回来他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