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暗暗得意, 忍不住就往香尘院里看了一眼, 暗道那狐狸精将小王爷栓的再紧又如何?但凡让我和小王爷有了相处的机会,曲意奉迎一下,我还真不信我掰不过他的心, 你终究又有什么?连点姿色都没有,哼, 不过是几分狐媚子手段。
因这样想着,在马车中越想越美, 有意和萧云轩搭两句话, 奈何对方走在前面,马蹄得得,竟是半丝停顿没有, 因只好暗自隐忍着。好不容易挨到了娘家, 心道这一回夫君可再躲不了了,却没料还没张口说句话, 萧云轩便对身边的婆子说了句:“好好照顾你们家姑娘”, 之后便寻了在府前迎接的父兄径自去了前厅。
吕淑娴牙都快咬碎了,忍不住在后堂向她母亲诉委屈。只是这时代男子为天,她母亲虽然气的也骂,直说要进宫寻皇贵妃为自家女儿做主,然而却终归是不敢去前堂寻萧云轩的晦气。
萧云轩无非是和吕家父子两个说了会儿话, 见那父子俩话里话外透着试探,又说萧素睿的不尽好处,他心里烦躁, 也不耐烦应付,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辞出来,也不管那父子俩在他身后面沉似水,只说到傍晚仍回来接吕淑娴。
且说元媛,自萧云轩去了后,她这几日腿上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因便去上房王妃那里坐了一会儿,恰好如霜也抱着儿子在那里玩,小家伙如今已经会翻身了,胖胖的小手小脚在炕上挥舞着,因为身子滚圆,翻身就如同一只小乌龟般费事,逗得王妃和元媛都笑个不住。
几个人言谈间难免说到了吕淑娴,元媛也不在意,这时候自然要露出她自己的贤惠一面,王妃却知道她心里是不平的,也不点破。
正说笑间,忽听柳枝进来回到:“娘娘,先前在房山那边的庄子,因为隔着我们太远,如今又要和乌拉国开战,因此听您的吩咐,刘管家已经过去把产业都卖了,人也都带了回来,娘娘看要怎么安置好。”
王妃笑道:“这事交给元媛吧,只是你的腿到底碍不碍事?看刚刚还是着人扶着走路的。我都让柳枝吩咐过了,不用你来立规矩。”
元媛笑道:“这不是在那院子里闷着吗?又不敢劳娘娘和侧妃娘娘一天两次三番去探看,正好也走走路,兀自养着,反而更不好呢。若只是安置些人,我倒也勉强能胜任,就让那些婆子丫鬟们先去我院里吧。”
王妃点头笑道:“好。你既这么说,日后也就别躲懒,这府里的事情倒要多接过手来,仍像以前那样吧。”
元媛心知王妃是要自己把一些权力接过来,这样那吕淑娴日后便不敢十分的为难自己。因答应了,又说了会儿话,就和如霜辞别出来。
及至到了自己院中,还不等进去,就听见闹哄哄许多人声,她皱了下眉头,正寻思这些人为何事在这边议论,忽然于人声中听见一缕哭声,竟似是芳龄的声音。
元媛大惊,复又大怒,暗道这些人忒不懂规矩,我即便是个姨娘小妾,也是她们能看不起的?敢情都是如当日庄乾李嬷嬷那样的恶毒人,如今竟在这里就敢欺负我的丫鬟。因想到这里,就紧紧抓住浣娘的手,一瘸一拐走进院里,沉声道:“都住口,吵嚷什么?”
院里聚了一大群人,正在那里不知议论什么,忽见一名穿着不俗的姑娘走进来,虽然姿色平常,一张粉嫩脸蛋儿却流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便知这定是小王爷的姨娘,据说现在在王府中当一部分家的那个女孩儿了。
当下立刻不敢再言声,都低头不语。忽听院门外吴瑞达的声音道:“回姑娘的话,小的刚从矿上回来,那边伺候的人手不太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和娘娘说声,将这些婆子男仆调些过去伺候。”
元媛自然知道玉矿此时是王府第一等大事,又是吴瑞达亲自回来,因便对浣娘吩咐了几句,浣娘就出来,先给吴瑞达行了个万福,方细声道:“姑娘说,让吴管家尽管挑人吧,那些男仆全带了去也成,不够再来说,那些婆子,待姑娘拣选完,训完话,她亲自挑几个送你,只不知你想要几个?”
吴瑞达看见是浣娘出来,一张憨厚英俊的面孔不由有些泛红,手足都没处放似的,喃喃道:“这个……凭姑娘做主吧。”
浣娘点头应了,也是有些不自在,只因为她刚刚在元媛身边,加上自己又是个寡妇,不比那些没出阁的丫鬟要顾忌那么多男女之防,所以元媛方派她出来,其实心里是十分羞窘的,暗道李嬷嬷汤嬷嬷那两个老货,这时候儿要用她们,一个也不见了,回来必要和她们掰扯掰扯。
因见吴瑞达也没话说,她便道:“吴管家若没别的话,我便去告诉姑娘了。”说完却见吴瑞达飞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但马上就又低下头去,红着面孔道:“没……没什么了?若……若有我再……来找姑娘……”一边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还险些儿撞到树上,倒似是落荒而逃一般。
浣娘奇怪,思及他刚刚猛抬头看自己的那一眼,面孔却也忍不住泛出桃红之色,暗道这人也真是,又不是第一天看见我,无端端的,倒让人怪不好意思。一边想着,待脸上热度退去,方回来元媛这里报告。
彼时元媛正坐在院中凉亭下,芳龄红肿着眼睛,在她面前说些什么。浣娘就走上来,将吴瑞达的话和元媛说了,又对芳龄笑道:“是了,刚刚在外面就听见你的哭声了,你也忒老实,还能让外人欺负到这地步,芳书芳莲芳楠平日里嘴巴像刀子似的,这时候儿怎么又都哑了?”
芳书芳莲等都笑道:“这可不干我们的事,芳龄是喜极而泣,我们倒出的什么头。”话音落,芳龄便笑道:“姐姐,我刚刚才和姑娘说了,不为别的。天可怜见,我今儿竟然在这地方见到我表婶,这一晃眼,都快过去小十年了,我们原都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了的。”
浣娘当日没去芳龄家,但日后也听元媛和芳龄说起过这事儿,不由得笑道:“既这样,那是大喜事啊。不知在哪里,快请出来我们见见。”
芳龄笑道:“我表婶也是为奴的人,哪敢当这个请字,我怕别人知道了,说姑娘不公,因此这时候儿还没引过来,等姑娘都分派完了,再领她来见你们。”
浣娘点点头,笑道:“龄丫头越发沉着谨慎了,这原做的也对。”话音落,只觉一阵秋风吹来,便扶起元媛道:“有什么话回屋里说吧,毕竟秋风凉爽,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
元媛就起身回屋,一番分派下来,芳龄方带着一个媳妇子过来,看年纪似在四十上下,长的十分平平,黝黑的肤色。元媛暗叹道:也幸亏她长的平常,不然还不知道被卖去什么地方呢。
因就对芳龄道:“虽然当初是卖倒的死契,但我若和王妃说了,娘娘想必也不会驳我的面子,只怕连身价银子也不要,直接就放出去了呢。你如今就送她先回家一趟,你们家人团聚了,看看若家里缺人手,我便放了她去帮你们的忙。若是家里地不多,不缺人,倒不如放去康源庄子上,那里离你们家里近,每个月好歹也有一两银子的进项,你看如何?”
芳龄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我的好姑娘,你真真儿是替我把每一步儿都料到了,我还能说什么?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今儿就能走,姑娘别怪我急,我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不知道表哥看见表婶,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一边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元媛笑道:“你看你急的。”说完看一眼那媳妇,见她也是满面期待之色,她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和儿子分别近十年,这位娘自然也是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回去了。因想了一想道:“也罢,我原本想让小九儿送你们回去,也让你家里人看看他,如今既然你们着急,恰好吴管家等下也要回去庄上,你们便跟着他走吧。”
芳龄听元媛这么说,本来动了心思,她也想让家里人看看小九儿,但一则想到两人虽然定了亲,毕竟王府规矩大。二则婶婶和哥哥分别近十载,先前就说眼睛好悬都没哭瞎,如今自然是心急回去见哥哥嫂嫂,因也只能按照元媛安排,当天下午就跟着吴瑞达回去了。
这里元媛无事做,就和浣娘等人做了会儿针线,又拿过瑶琴拨弄了两下,先前萧云轩教她抚琴,刚刚学会一首曲子,只是中间也有几处跑音的地方。元媛十分惭愧,萧云轩却不以为意,只说她短短时间能练到这个地步,殊为不易了,真真做了一个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典型夫君。
因一直等到傍晚,元媛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萧云轩和郡王妃今晚会不会回来,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门外芳书的声音道:“小王爷回来了?”
元媛连忙站起来,看见萧云轩进门,就带笑问道:“怎么?没在吕府过夜?”
萧云轩呵呵一笑:“我想着你,她的房我还没进过,怎么就肯在她家过夜。”话音落,就听元媛笑道:“虽这样说,难道这缘故还能拿到丈母娘面前?你必是还有别的理由。”
萧云轩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明儿有大朝会,研究往边疆派援兵的事情,谁敢耽误我?那吕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元媛因为萧云轩大婚的事儿,所以早把边疆开战丢到了脑后,萧云轩平日里回来也不说这些事情,她也不问。此时听见丈夫说的郑重,便忍不住问道:“是了,之前说乌拉国夺了咱们三座城,皇上已经把大军派了出去。如今战事到底怎样?怎的又要发援兵?难道我们竟败了不成?”
萧云轩拧着眉头道:“倒也没说一溃千里,但数十场战斗,我们大宁朝军队倒的确有些儿处在下风,那乌拉国韬光养晦,这一次发起战争,倒似准备十足,因此我们没讨了好,不过没关系,明天大朝会决定派援兵后,大概战局就可扭转过来。”
他这样说,元媛就放了心。忽听小九儿的声音在外面悄悄道:“姐姐,芳龄去哪里了?”
元媛横了萧云轩一眼,小声嘟囔道:“你管管你那好随从吧,每日里找各种理由来这儿,就盼着见芳龄一眼,究竟又不能让他们自在说话儿,什么意思?让李嬷嬷汤嬷嬷看见了,心里又不自在,去王妃侧妃们面前参我一本,到时候不但我没脸,你也逃不过去,于他们小儿女又有什么好处?”
萧云轩笑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何况小九儿还不是英雄呢,不过是悄悄儿瞅一眼,也没作怪,你怕什么?万事有我担着。”说完听见外面芳草正经答说回去了,小九儿就急着道:“什么事儿就急着回去?怎么不等我送她?”
元媛忍不住笑道:“这是你的奴才么?看看看看,如今眼里心里哪还有你这个主子?张嘴闭嘴就是芳龄。”说完萧云轩只一笑,也没出去责怪小九儿,显然对这个伶俐的心腹小厮颇为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