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定边侯府郭氏和林黛玉们, 一家和乐温馨的吃着晚饭时,贾家却已经是鸡飞狗跳, 乱成一团了。
原来按王熙凤的意思,最好是在过了年以后再和二房闹开来, 要求分家。可贾赦觉得既然明知道分不了家,只不过是找借口脱离二房,那不如就早点闹开来。不如就趁过年这个大日子,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一定要让整个贾家宗族和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荣国府大房和二房不和,两家已经水火不容的事。等过完年, 他们大房就搬离荣国府, 先到王熙凤陪嫁的庄子去住,过了元宵节贾赦和邢夫人就起程到苏州去。其实这最后的事,才是贾赦最在乎的。贾赦一听可以到苏州逍遥,就恨不得现在就起程, 到时好能早点到那花花世界过花花日子。
于是快开晚饭时, 贾赦就一个人凶凶巴巴的赶到了贾母院子。进到屋里,没等贾母说话,就跪在地上问道:“母亲,咱们荣国府是不是由我袭的爵,我是不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当家人?”
贾母见贾赦这样的做派和问话,于是知道贾赦这是因为薛蟠说的贾府没钱的事,在担心。对于这个儿子, 她还是比较了解的,正事一概不理,你只要让他有钱花,有小妾陪着,有好玩的玩着,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来这一场,是要过问府里的银钱够不够的事,看来不得点好处是不会放手的。
于是就开口说道:“你是长子,咱们荣国府当然是由你承袭。以后等我死了,府里就一定会轮到你当家作主,现在只要我活着你们就给我安分的呆着,少闹什么妖蛾子。”
此时在场的王夫人知道,贾赦这是有大事要讲,说不定就是来牵扯她的。而三春和李纨则结合不久前府里流传开的消息,觉得今天一定不会善了,于是就不由都担心起来,怕贾母给气出个好歹来。只有贾宝玉在那里懵懵懂懂的,觉得自己大伯是不是有点糊涂了,他袭爵荣国府谁不知道,怎么突然来问起老祖宗来了。
贾赦不理,继续控诉道:“为什么明明是我们承袭荣国府,可我大房的人却没一个说话顶用的。整个荣国府被二房霸占了这么些年,弄的好好的一个公侯之家被人指着鼻子要债,明明是薛家一个商户人家被荣国府收留,现在倒成了债主了,是不是还要让出荣国府给他薛家还债才行?我倒是要问问二房,明明我荣国府那么多产业,怎么就会欠下那么多的外债?那这些欠债是不是还得我大房来还?明明是他二房藏私,以荣国府的名义欠债,我大房没占一丝一毫好处,现在却要被连累,实在是不公。而且这薛家是二房的亲戚,说不定是两家合伙来坑我们大房,好让二房多得家产。我这些年因为孝顺太太,不想坏了兄弟情分,所以明明是袭爵长子理应住在荣禧堂,可是因为母亲喜欢二房夫妻,不提让他们腾房的事,于是也就当不在意,忍了。可是谁知道,你忍气吞声,人家以为好欺负,竟然要把整个荣国府都独吞了,可真是没天理了。既然他二房把事情做这么绝,那我大房也就没必要再忍让了,现在就查账分家!离了他二房,我大房和荣国府一定打理的更好。”
贾母闻言骂道:“你个糊涂胚子,随便外人几句胡话,听来就糟蹋自己自己兄弟和兄弟媳妇。你兄弟每天辛苦的维持咱们荣国府,你兄弟媳妇又老实本分的,虽然生得多病多痛的可府里上上下下的那不是她操心安排的,你和你媳妇每天坐享其成的不说,现在倒好,居然来找辛苦人的麻烦!你媳妇回去没跟你说?根本没有欠债那回事,只不过是当初给娘娘修园子挪用了薛家一点银子。你再说说,二房的贵妃娘娘的光你沾了多少,你现在就不说了?光看见别人风光,你倒是让你那没用的媳妇管管,我看她连一天都干不下来。一天不干正经事,前阵子是打我的主意,现在到来打起管家的主意来了,你也配?”说完气的脸色发白,直在那里打颤。
贾赫闻言反驳道:“什么沾光?我大房可没有沾过他二房贵妃娘娘的什么光,不要什么都往修园子上面推,还不知道修了个园子是什么人得利呢!二房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不让贵妃娘娘给他们再封个荣国府来,何苦和我们大房来争这难收拾出力不讨好的荣国府。薛家不是说,他们都能想让贵妃下什么旨意,就下什么旨意吗?既然一个亲戚都能这样,那二房这个亲生父母当然就更是能办到了。
他二房是辛苦人?这府里谁不知道,他二房的人是什么用度,我大房的人又是什么用度。我们琏哥儿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嫡孙,你看看他们住的那穷酸样,现在搬回我们大房还好说点,以前在二房的时候,两口子加上大姐儿,拖家带口的挤在那么小的个院子里,别说二房的宝贝疙瘩宝玉了,就是二房的姨娘庶子住的也比我们琏哥儿宽敞富余。说是二房还权给我们大房,可最后却是放权不放账房的,琏哥儿媳妇管了几年家,不仅没落上什么好,反倒是把嫁妆贴了个七七八八,问二房支银子,什么时候都推脱是不凑手,要还外债什么的,把个孩子吓得赶紧让出了位子,怕要是再管下去,说不定两个陪嫁庄子都保不住了,都的给府里填了窟窿。明明就是在以长辈的身份,欺负孩子不敢声张查账罢了,还把事情都推到府里不宽裕上,那时候府里可是还没有开始给贵妃娘娘修园子呢!我就不信,要是府里真是有这样利害的亏空,那他二房管了这么些年家,除非是有金山银山让他给填窟窿,不然早就也是落得没贴己的地步,可是这么些年,谁没听说她二房变卖过东西?都这样明摆着坑我们大房所有人了,让我们对管家权知难而退,这还要我们大房怎么忍让?
说是府里有规矩,看看宝玉房里,什么好东西不是往那里送,进贡来的好东西,我们连看都看不着,宝玉却是一个不高兴就砸了或是赏给了丫头什么的,弄的房里的丫头都比我们大房的正经人过的都精贵,那份例比我这个做老爷的都高。不过是一个宝玉的通房丫头罢了,让二房给抬举的,不仅自己比正经小姐谱大和精贵,府里人见了巴结的利害,而且还贴弄得家里都快成大户人家了,庄子房产的都备齐全了呢!这要是以后成了姨娘,还不把荣国府一半产业都搬回去?这就是他二房说的府里紧张,日子难过?,我们大房支自己该得的份例,都快被刁难死了,开口闭口的府里没银子,可看看他二房自己用银子的时候,那次不是大笔大笔的花销,连个宝玉跟前的小子们,每次打赏都是几两几两的。
我不过是想问太太你要个人来服侍,就让太太说了一顿。可我和宝玉比可是消停多了,宝玉小小的年纪已经糟蹋了府里不少的丫头们,还有个丫头因为跟他通奸,给逼的跳井自杀了。我们大房一有什么不对的,二房必定会马上报给您老人家知道,可那二房的那些乌七八糟事,您老什么时候知道过,那次听到的不是二房的好事?我怕我们要是再这样让他二房把持陷害的,说不定最后连个栖身之地都会没有,还说什么承袭荣国府。所以不管府里有没有欠债,两家还是早点分家,各过各的好!”
王夫人闻言不禁对贾赦怨恨不已,觉得贾赦这是在打她的脸,同时也在心里对王熙凤提防和厌恶起来,觉得一定是王熙凤喝贾琏在背后告她的黑状,为的就是要回她那五六万两的陪嫁钱。至于袭人的事,她倒真是现在才知道,觉得袭人可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竟然做出这种背主的事,心也实在太大了,看来是不能留了。至于贾赦说的要分家的事,她倒真是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老太太还活着,她的女儿还是贵妇,分家这个主意贾赦就算是闹到族里去,也是没人会支持和搭理的,不过要是想要安抚住大房,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于是就又开始为自己的荷包哀悼起来,随即就想到造成这一切的薛家,于是就在心里决定一定要让薛家吃不了兜着走。
王夫人在那里吱声,打着小算盘。李纨则更是好似入定似地,端坐在椅子上,不过心里却是涌出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想法,因为从以前她就看出来,贾母和王夫人最为看重的是贾宝玉,明明自己的儿子贾兰才是二房的长子嫡孙,可现在却落得和个庶子,一样被人对待的地步。大房有朝廷公封的爵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都被她们这样排挤,而自己母子在二房什么地位都没有,到时还不是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受着,那里还能像大房这样公开讲理。看来自己一定要督促兰儿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说不定才能在贾府有一点脸面,而不至于被人家当踏脚石给用完踢出去。
而三春则也是在那里心绪不宁的,迎春觉得自己父亲这么一闹,看来自己大概是再不能在园子里住了,又得搬回大房那头天天受母亲的教训了。可一想到回去以后,在母亲的眼皮子低下,自己的嬷嬷大概会收敛一点,不再这样明目张胆的索要钱财,而自己也不必要吃个菜都的自己掏钱,说不定日子反而能过的松快一点,不由放下心来静等着搬回大房。探春则是担心被大房这一顿闹腾,自己刚获得的点小权利,说不定就得交出来。原来贾母觉王熙凤怀孕那就不能再操心大观园的事,再加上有意让探春在嫁入顺亲王府以前历练一下管家,于是在刚才贾赦没来的时候,宣布让探春和李纨两个负责大观园的事物,明白指出主要是探春负责,李纨因为要教导贾兰,只要在平时忙探春的时候辅佐就行了。而惜春此时则是在心中冷笑不已,觉得这荣国府不比他们宁国府干净,照样是一家子算计来算计去的,还不如就痛快的分了,大家各过各的倒省得麻烦和闲话。
贾宝玉和跟随的麝月倒是被贾赦的一席话,给弄得浑身不自在。原来这麝月早就趁袭人和晴雯不注意和贾宝玉成就好事,可当听到袭人家里都快成大户人家时,两人不由面面相窥,觉得不可置信,靠袭人那点月钱和赏赐是不可能让他们家里过的那么好的。不过等贾宝玉缓过来想起对于袭人家的事,记晴雯说过什么,好像是自己的贴己和一些东西被袭人拿出了府里,贴补了她家里。在想到自己当时到她家时,她家已经是那里比较富裕的人家,于是不由就信了贾赦的话,也觉得自己对袭人实在是太放纵了。其实贾赦的话也是加了不少水分的,袭人家只不过是个有一二百亩地的小地主而已,是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不过是在他们乡下人那里这样的人家就算的上是大户人家,他也只是刚才听贾琏说起,现在活学活用罢了。
贾母则是被贾赦的这一席话气的更厉害起来,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还是鸳鸯和众人安抚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第一句话,就骂道:“你个下流东西,眼皮子浅的一天就看中了侄儿的东西,宝玉那里怎么惹着你了,让你这样惦记?告诉你我就是和宝玉亲,宝玉是我的命根子,你们谁敢动他我就和你们拼命!贵妃娘娘也是你能议论的?你要是上赶着想让人治罪,也别连累我们。以后少在这里闹腾,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分家。琏儿去那里了,你们父子是不是合起伙来要闹腾,要不怎么又翻出以前住什么地方的旧债来了?快把琏儿那小兔崽子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是起来什么黑心肠子不学好,倒是挑着他老子来闹腾?”下头的婆子闻言赶紧就出门叫贾琏来。
贾母说完贾赦,然后就又训起王夫人来:“你大伯子说的话可是真的?你是不是让凤丫头把自己的陪嫁都贴了进去?现在可怜的就剩两个庄子了?还有那个袭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奴才秧子,家里怎么就变成大户人家了?是不是偷拿了府里的东西变卖了?都给我说清楚。”
王夫人闻言赶紧解释道:“太太息怒,凤丫头那里的确是当时府里周转不开,就暂时用了一些她的陪嫁。不过她是我的亲侄女,我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她的,后来府里又修了园子,就一时把这件事再往后推了些日子,不过媳妇真的已经是给凤丫头备下来银子,就等过年后还给她。至于袭人的事,媳妇是真的不太清楚,这园子里一直是凤丫头管的,我每天忙府里的事情,宝玉那里倒真是没顾的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问问凤丫头宝玉的大丫头才知道。”
贾母闻言说道:“既然你的确是让凤丫头贴补了银子,那一会琏儿过来,你就顺道还了他。凤丫头那里现在怀着孕,太医专门嘱咐了不能让她操心,我记得宝玉的奶嬷嬷是一直在宝玉那里串门的,有时还来和我聊聊,现在就把她叫来,看看那个袭人是不是真的不成样子。”
然后就又对缩在贾宝玉一旁麝月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亏我还专门把你们派到宝玉那里伺候,为的就是要让你们把宝玉那里照顾好守好,现在倒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个人知道点蛛丝马迹的,是不是一个个都成死人了,连个屋子都看不住?”
最后对一旁的贾宝玉问道:“你说,你知不知道那个袭人拿府里东西的事?不知道那些奴才眼皮子浅,见不得银钱,你怎么就让她给混弄过去了?”不过训斥贾宝玉的态度比起贾赦和王夫人来要好的多。
在等贾琏和李嬷嬷来的时间里,房中的众人谁都不敢开口,贾赦还跪在那里,贾母也只是扭头当看不见,任由他在那里跪着。
一会贾政和贾琏一起到了贾母房里,原来这贾政八月被点了差事,本来还以为能在外面好好做点功绩,可是谁承想却和当地的官员不和,没干两个月就被弹劾,然后就被皇上调了回来,昨天是刚进门的,谁承想一回来家里就闹成了这个样子,虽说王夫人的解释还勉强能过关,可仍然让他不快,于是下午就直接到了赵姨娘那里歇息。没想到刚吃开饭,就被一个王夫人派来禀报的婆子给吓着,说大老爷居然闹到老太太那里,要求和二房查账分家。于是就赶忙赶过来劝阻,路上就和闻讯赶来的贾琏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