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难以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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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香茹便不干了, 于是两人便起了争执。香茹说万事要有个先来后到, 这锅鸡肉一个时辰之前就吩咐厨房在做了,莫芸溪等了很久,不能被巧莲端走。

巧莲却说纪梦洁饿了, 先将这锅端走,让厨房再给莫芸溪重新做一份儿, 言语间一直透露着自家小姐有多金贵,千万饿不得, 而莫芸溪饿一饿无妨。

开始二人还能做到表面上的和气, 后来双方都不退让,时间一久就吵起来了。

巧莲说:“姑娘一直巴结着我家小姐,只是一锅肉的事, 料想你家小姐也不会在意, 让给我又怎么了?”

香茹说:“我家小姐等了很久,哪有再等的道理?”

巧莲怒了, 不好听的话便脱口而出:“姑娘若是知道我家小姐饿了的话, 定会双手将这锅鸡肉奉上,她讨好我家小姐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得罪?我家小姐吃完肉让姑娘吃鸡骨头,估计姑娘还要感恩戴德呢,她敢对我家小姐有所不满吗?哼, 不就饿一会儿肚子的事吗?莫家不是首富吗?难道连可以填饱肚子的糕点之类的东西都没有?若没有的话去我家小姐那里要一些去,我家小姐宽厚得很,不在意施舍一些的。”

这明显不尊重莫芸溪的话听在香茹耳朵里就好比有人在用针扎她的肉。是以一反先前平和的态度, 带了几分怒气说道:“我家小姐不是路边的猫猫狗狗,你少污辱人了!这强行抢菜的行为应该不是表小姐命令的吧?如此无礼跋扈的做为哪里可能是温婉的表小姐安排的,不会是某人想讨好主子自行决定的吧?”

巧莲的心思被揭露恼羞成怒了,于是拉着香茹出了厨房,抬手便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骂道:“死丫头,你的嘴给我老实点儿。”

香茹惊呼一声,捂着胳膊怒道:“你怎么能动手掐人?”

“我动手怎么了?你当自己有多金贵别人打不得吗?你家姑娘在我家小姐面前都点头哈腰的,你这个丫环在我面前还敢大声说话?我今日就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巧莲说完便一巴掌挥了过去,打完一巴掌还没完,对着香茹又抓又掐的没完没了。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香茹将期间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说完后便停了下来,求饶或是指责巧莲的话一句都没有说,不像巧莲那般一边说,还不忘为自己求情,逮到机会便诋毁香茹几下以便脱身。

两个丫环哪个识大体,哪个素质更高些,在场众人只要眼睛没瞎的话都能分辨得出来。

景夫人闻言问向额头直冒冷汗的巧莲:“香茹说的这些可对?”

巧莲咬了咬牙道:“回夫人,她、她将奴婢的话改动了很多,奴婢没有说过对姑娘不敬的话。”

香茹瞪向犹自狡辩的巧莲,没有景夫人下令她不敢强行争辩,只用眼神控诉。

景夫人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望向在一旁站着的一圈人:“当时你们也在场,她们两人谁说的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均低着头不敢吭声,作证最易得罪人,莫芸溪与纪梦洁两人都有可能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他们哪里敢乱说话,万一站错了队,得罪了未来主母,以后不是吃不完兜着走吗?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无人开口。

景夫人脸拉了下来:“都哑巴了?府上养着一群哑巴有何用!”

众人听得腿直发抖,景夫人的意思怕是要将他们这群“哑巴”卖了。

正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指证间,纪梦洁娇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舅母,发生何事了?是不是巧莲这丫头冲撞了您?若是的话,梦洁在这里先给舅母赔不是了。”纪梦洁来到景夫人跟前屈膝行了个大礼。

景夫人阴沉着的脸在看到纪梦洁后缓和了大半,和蔼地说:“梦洁快起来,孰对孰错此时还未证实,舅母哪好受你大礼?”

纪梦洁谢过景夫人后便站直了身子,看到跪在地上一直打哆嗦的巧莲后顿时惊呼:“巧莲你怎的如此、如此……”

巧莲扁着嘴哽咽道:“小姐,奴婢这身伤都是被姑娘打的,呜呜。”

“表嫂?”纪梦洁闻言大为惊讶,望向站在一旁表情冰冷的莫芸溪,不解地问,“表嫂,巧莲可是哪里得罪了你?”

莫芸溪眼皮微微一挑,冷淡地讽刺道:“巧莲真是你家的好奴才啊!对香茹又打又骂,我喊了两次叫她住手,她都听而不闻。如此目中无人的恶婢嚣张得可恶,我忍不住就教训了两下。你皱眉做甚?觉得我过分了?呵呵,我都被下人骑到头上欺负来了,难道还要我忍着?是否还要点头哈腰地问一句‘您老骑得可舒服?’”

纪梦洁闻言表情一僵,对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莫芸溪感到接受困难,遂又疑惑地望向巧莲质问道:“表嫂说得可都是真的?你没将表嫂的话当回事?”

巧莲的视线不敢对上纪梦洁,吱唔着说:“奴婢当时被对小姐不敬的香茹气疯了,所以、所以就没停手。”

莫芸溪突然插口:“香茹何时对你家小姐不敬了?明明是你言语中先对我极尽污辱之能事,你这恶婢颠倒是非、避重就轻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莫芸溪总是恶婢恶婢地叫着,不了解实情的纪梦洁听得极为不舒服,语带不高兴地说:“表嫂,既然舅母说谁对谁错还未证实,你这般咄咄逼人是否太过分了?”

莫芸溪眼一眯,怒道:“我咄咄逼人?若非你的人无礼在先,我又岂会在这件事上不饶她?”

“够了!”景夫人大喝一声,瞪向莫芸溪,“你少说几句,在下人面前如此不依不饶的,也不怕丢脸。”

莫芸溪被景夫人训得满肚子火,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怒气忍下,随后便抿着嘴站一旁不再开口了。

纪梦洁突然哭了起来,拿着丝帕捂住眼睛哽咽道:“梦洁一来就被表嫂训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根本就不清楚啊,呜呜。”

景夫人见纪梦洁哭了,显得有些慌张,忙站起身搂过纪梦洁轻哄着,见纪梦洁还在哭,于是气恼地对莫芸溪说:“梦洁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你就那般说她委实不对,还不向梦洁道歉!”

莫芸溪身子站得笔直,毫无愧色地望向景夫人:“娘,芸溪觉得该道歉的应该是巧莲。”

“放肆!难道还用你来教我如何处置事情?”景夫人被莫芸溪的固执气到了,语气重了几分。

纪梦洁擦泪之际偷偷望了眼板着脸的莫芸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莫芸溪看到了纪梦洁那得意的眼神,她这是在向自己炫耀景夫人是向着她的!

“娘严重了,芸溪哪敢那么对娘。”莫芸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巧莲打香茹的事,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必娘早心中早就有数了。当时发生的事,在场的众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是最后事情不了了之或是是非黑白被刻意颠倒,恐怕难以服众!”

“芸溪虽然年幼,但好歹也是景府的嫡长媳,结果却被一名下人那般轻视,这难道不是对景府长房的不敬?若这次轻易放过狂妄的下人,恐怕我们长房的威信也所剩无几了!梦洁是表小姐,自幼寄居在我们府上,娘想对这事从宽处置,不想严惩,估计是担心严惩会落个刻薄孤女的骂名。”

“可是娘若是这次放过了巧莲,我们长房的威信何在?我想在场之人都不是卑鄙小人,只要大家的良心没有被狗吃了,在目睹事发经过之后都不会昧着良心去胡说八道!若谁乱说话了,大概也是心理太过扭曲,恐怕做了坏事后过不久就会遭天谴,会不得好死!芸溪说这些并非在威胁娘,也没有对娘不敬之意,我只捍卫我们长房的威信,同时也为我讨回一个公道,希望娘成全。”

景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被固执得厉害且思路突然变得清晰无比的莫芸溪气得够呛。她这算是将话放在了前头,若是这次自己不惩罚了巧莲,就会落个置长房威信于不顾的罪名,不仅如此还将自己事后可能用到的理由也给堵死了。

这小小年纪,心思能活跃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厉害啊!景夫人瞪着莫芸溪气不打一处来,直至今日她才完完全全地明白,这个儿媳妇并非如她以往所想的那般笨得出奇,相反,她还精明得出奇,否则她说不出这番话来!

旁边的下人听得嘴角直抽搐,莫芸溪已经将狠话说在前头了,若是他们谁多嘴“乱说了什么”,那就是良心被狗吃了且心理扭曲的小人,不久后还会遭天谴!这么狠的咒骂谁能不将之当回事?就算本想着看热闹,打算事后将结果当笑话说给别人的听的人此时也只能打消了念头,被骂良心被狗吃或是心理扭曲都不打紧,但是“遭天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今日之事,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莫芸溪改观了,不仅景夫人觉得自己被骗了,气莫芸溪气得要死,连纪梦洁都忘了哭泣,睁大眼睛呆愣地望着莫芸溪。虽然她不聪明但也不算笨得出奇,莫芸溪这番话说出来后,她突然发觉自己这一个多月来被不停巴结着自己的莫芸溪给骗了,人家恐怕根本就没将她当回事过,说不定在自己沾沾自喜之时,莫芸溪在心中正在笑话她呢。

下人们对莫芸溪也改变了想法,内心深处对她的轻视突然间消失无踪。

就在场中气氛僵化至极点之时,景皓宇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芸溪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宝一直在吵着找你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景皓宇用手转着轮椅渐渐靠近,而在他前面走着的人不是景老爷是谁?

莫芸溪见景皓宇来了,紧绷的神经突然为之一松,仿若遭逢久旱之人突然迎来了一场大雨,又仿佛是一直在黑暗中挣扎的人突然迎来了光明一般。看着景皓宇一点点地靠近,心中的热度随之一点点增加,她知道他会来为她解围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从没像现在这般高兴见到景皓宇,他虽然还未成年,可是这一刻莫芸溪突然觉得小小年纪的他亦能带给她一定的安全感,就算他身有缺陷,却没影响到他保护人的能力。

景老爷和景皓宇来后,在场之人问安的问安,行礼的行礼,待有眼力见的人搬来一个软榻给景老爷坐后,众人便安安静静地立在了一旁。

“什么事啊居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我刚一回府就有人来通报。”景老爷眼神很随意地往众人身上一扫,便成功地起到了震慑作用。

景夫人语带温和地笑道:“是哪个奴才多事,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也去惊动老爷?”

“都动起了手,还牵扯到长房的威信了,还称得上是小事?”景老爷望向景夫人,语气平和地反问。

景夫人闻言心中暗惊,忐忑地打量起景老爷的脸色来。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景老爷看着景夫人淡淡地说道。

“是吗?那事情的大概经过想必老爷也清楚了,现在只是还没弄清楚这两个丫头谁在说谎。”景夫人笑得有些不自然。

景老爷看向正委屈地站在一旁的纪梦洁问:“这两个丫头好像是因为一锅鸡肉起的冲突,这鸡肉是厨娘做给梦洁的?”

纪梦洁摇了摇头:“不是做给梦洁的。”

“那你可有吩咐巧莲来厨房端菜?”

“没有,平时梦洁的吃食大多由小厨房来做,偶尔才会交待大厨房准备我想吃的菜色,今日梦洁并没有交待大厨房做什么。”

巧莲跪在地上,头快低到胸前了。

“巧莲来厨房的事你可知晓?”

“梦洁不知。”

“哦。”景老爷点点头,而后望向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巧莲,“你家小姐说她并没有吩咐你来这里端菜。”

巧莲脸烧得厉害,臊得差点晕过去:“是、是奴婢听到小姐说有点饿,而当时小厨房刚做上菜,一时半会儿熟不了,所以奴婢才、才来大厨房碰碰运气。”

“你难道不知炉子上炖着的菜都是各房主子吩咐下来的,已经有主了?”景老爷不紧不慢地问着。

“奴婢知道。”

“地上那锅鸡肉是哪房主子的?”

“是姑娘的。”

“哦?既然你知道它是为姑娘准备的,为何还要将其端走?”

“因为小姐饿了,所以……”

“所以你就要将原本属于姑娘的菜端走?”

“是。”巧莲声音越来越低,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香茹阻止你端走还惹得你不高兴了,是吧?”

巧莲被问得快哭了:“奴婢错了。”

“你且说说,既然知道那菜是为姑娘做的,香茹也阻止了你,可你为何还一意孤行地非要端走?若那菜是给我或夫人准备的,你是否也要强行端走?”

“不会!奴婢不敢。”巧莲抬起头大声道。

“我与夫人的菜你不敢端,为何姑娘的菜你端起来就那般肆无忌惮?”

巧莲被景老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冷汗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纪梦洁见景老爷上来就质问她的丫环,心中充满了不平,忍不住开口道:“舅舅,我想这里面定有所误会,巧莲怕我挨饿所以才来的这里,她本意是好的,大概是不小心得罪了香茹,所以才起了争执。”

莫芸溪闻言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景皓宇一个眼色止住了,于是闭起了嘴。

景皓宇代为开口说道:“巧莲‘不小心’得罪了香茹,理应是香茹打骂她才对,怎的事实恰恰相反,反到是巧莲揪住香茹打骂不休?”

纪梦洁闻言猛地望向景皓宇,表情尽是委屈与难过,景皓宇正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莫芸溪身边,那一心要为莫芸溪出头的模样深深地刺激了她。

“表哥,当时你又没在这里,怎的那般确定一切都是巧莲的错?”纪梦洁气得脸发白,今日她被莫芸溪还有景皓宇刺激得够呛。

景皓宇端着一张俊脸正色道:“因为我相信芸溪。”

纪梦洁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脸色煞时难看得厉害。他说相信芸溪,所以连带的也相信香茹,而他却不相信巧莲,巧莲可是她的人啊……

莫芸溪闻言唇角忍不住微翘,在受了委屈时有人站在自己这方,那人以着极为坚定的语气说“我相信她”,这种感觉很好!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景皓宇这个懂得保护妻子的小丈夫挺不错的。

景老爷扫了眼景皓宇还有纪梦洁,没说什么,皱了皱眉继续问巧莲:“怎么不说话?当时锅上不只一道菜吧?为何非要将芸溪的那道菜端走?”

景老爷一步一步地追问,终于将身心俱疲的巧莲给整垮了,腿痛屁股也痛,而且自景夫人来后神经就没松弛过,此时被景老爷一再地追问逼得受不住了,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奴婢说。”巧莲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强压下哽咽开始说了起来,“奴婢见小姐饿了,便想来大厨房这里碰碰运气。看到姑娘的菜快熟了,于是就、就想端走。”

“说重点!”景老爷不悦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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