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这个我知道。我李唯森就是一个缺点不少、脾气不小的大男人,这都是我家老妈给惯出来的。 当然,我小的时候经常挨我家老头子的打,这也挺平常,从心底里我明白,他那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我每次犯了什么事,他打我打得特别狠。不过,他儿子是条虫也打不成龙,这是有事实证明的,我如今也是奔三十的人了,照样没混出个人样来。 用我前妻的话说,我会这么想是“开始成熟了”,也就是说我以前都不成熟,要真换以前,这句话就能让我暴跳如雷,现在我也只是苦笑一下就转开话题了。 还小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过,我李唯森会混不过别人,总是想着将来腰缠万贯、飞黄腾达,身边美女在抱,儿子女儿养着一大群,就像电视剧里面那种实权在握的大人物,忠奸倒是无所谓的事。谁想到我如今也就是个小生意人,要面子没面子要钱没钱,唯一的老婆也离了婚。另一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是,我居然会跟自己的铁哥们纠缠得乱七八糟,还他妈认起真来。往小里说这叫糊涂、不知轻重,往大里说就不知该怎么说了,反正绝对不是好事,也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事。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gay,到现在也一样。我千真万确就不是,我犯不着对自己撒谎,而且有的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是,那样我反而比现在安逸省事得多。 我喜欢女人,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每一个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包括我老婆,我都对她们真过,我也想就跟每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一样,怀里抱着老婆孩子,腰里别着大把票子,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临老了给孩子留点钱和一套房子,我确实没有任何地方跟别的男人不同,包括对婚姻的看法。老婆是娶来过日子生孩子的,是一生一世的,不管感情淡不淡,老了还得一起做伴。情人呢,是满足温饱之外的一点激情享受,不用天长日久,在一起的时候快活就好。对情人,当然要舍得花钱一些,因为在某些方面我会亏欠她,但再怎么着也不能太动真格儿的,陷进去太深了大家都不好过。找情人还有一条真理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太熟的、关系太好的人是不适合粘乎的,低头不见e头见,麻烦多,临到分手的时候感情也很难彻底断开。 这些道理我比谁都懂,除了在那小子面前。跟姓高的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大管得住自己。这事儿我从来都想不通,也许人都是贱的吧,我看不透他,从认识他起直到现在。他眼里好像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心里那些翻来覆去的小玩意,他那个人不实在,总不说他心底里的真话,他对朋友都不错,但骨子里总隔着一层冷淡,不像别的哥们一起喝着酒就可以掏心掏肺,连小时候尿床的事都能说出来。 也许就是他那些怪癖让我觉得他特殊了,念念不忘在他身上探索点什么奥秘,可实际上我花费了这么些年都没探讨出任何结果,反而把自己整个儿套进去了。我如今混成这个鬼样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但跟他绝对脱不了关系,这么说并不算冤枉他。 现在要回头计算以前的事,也不大算得清楚,那笔烂帐里我只捡记忆深刻的来算。就说初中吧,那会儿我跟他结了怨,小川那家伙充当和事佬,硬是把我们仨扯到了一起。那段日子确实快活,整天打打闹闹,时不时旷课出去瞎玩。 不过,不是我敏感,姓高的就是对小川和对我不一样,对小川他笑得可开心了,对着我就脸色难看,为那事我差点又急了,三番五次逼着他把话说开,他明摆着还记恨我跟他打架的事,但不论怎么问他他都否认,这算什么啊?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特别不男人,长相不男人也就算了,个性也这么阴阳怪气的,看着小川的面子我忍了他,照样把他当兄弟看,而且他虽然怪,有的方面倒也不错,比如参加校运会的长跑,不但能跑,还特别能坚持,我那次算是比较服他的,觉着这小子一旦认起真来,还真他妈坚韧不拔呢,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这个优点像我。 另一件曾经让我佩服他的事,就是他特别能忍,大伙儿那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起看毛片的时候难免出状况,他居然次次都面不改色,我还以为他早就开了荤。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死小子对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一点兴致都没有,回头一想,心里别提有多冤,从前不知道被他骗了多少次。更让我难受的是,他那时候感兴趣的不知道是小川还是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从来不明说,我也就很不争气的乱想一通,吃了不少莫名其妙的飞醋,这是哪跟哪啊,都那么久的事了,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管不住,我都说了,我想到他的事情就变得不太正常。再说他就是个gay,他喜欢的是男人,不一定就是我李唯森这个人。如果我是女的,他未必还跟我认真一回,每次只要思绪转到这个死胡同里了,我就忍不住想动手揍他。 我想揍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我缠着他的原因跟他和我在一起的原因不一样。我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就迷着他了,但我确实是对他动了真格的,他如果是女的我就高兴死了,巴不得马上跟他把结婚证领回家,还指望他给我生个娃娃;但他就是个男的,我也认了,不明不白的缠着吧,反正他想跑是没门的事。而他跟我在一起,是我逼他就的范,从头到尾他只表过一次态,说对我是认真的,就他妈把我套牢了。可他做了什么呢? 我特恨这种不实在的家伙,喜欢就想办法在一起呗,他想的到底是什么我已经问累了,可能他说了我也不会懂。是的,他那些怪里怪气的想法我搞不懂,我也不用再搞懂了,反正他的人要在我身边呆着,我每天要跟他睡在一起,有我一天他就别想再上其他人的床,包括小川。他心里想的那些怪东西是什么都好,他想他的,我做我的,他惹我不爽了我就揍他,但别的人揍他我就不会放过……得,扯远了,还是说说我跟他□□的由来吧。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点我也勇于承认,当兵那会儿我也学了些新奇玩意儿。如果跟女的发生点什么,很容易惹大麻烦,所以那时候我出于无奈吧,偶尔跟男的也玩玩勉强解解馋。唯一一个让我真有欲望的男人,也就是高郁了,我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当然,所谓酒后乱性都是个说法,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喝了酒只是会比平常更容易兴奋,胆子也更大些而已。 那晚我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没见他人了,我敢发誓以前从来没对他有过什么欲望,顶多就是觉得他眉清目秀,还一度鄙视过这种不男人的长相,时不时开他一点小玩笑,惹得他怒气冲冲。但那晚上见他,感觉突然全变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睡过男人,所以对男人也敢乱想,总之他出来开门的时候,我一看到他特别光滑的脸上有两团明显是喝过酒的红云,我就想咬他一口。 当然,我努力克制了,也想到了那么干的后果,但他不该穿那么厚的衣服。我眼睛只要一往他身上瞟,就忍不住想象他严严实实的衣服底下是什么样的,还很该死的开始回溯以前看到过的、他曾经不穿衣服的裸体。我帮他洗过澡,也跟他一起去过游泳池,我记得他的骨架又细又圆,特别是腰和屁股那一块,从后面看他完全是拉长了的流线型。现在穿了这么多,根本看不出那底下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不干什么,就看一眼吧。 那欲望十分强烈,我当时跟自己说的是只看一眼,我刻意把前一天拿的毛片塞进放映机,为自己接下来会做的恶作剧找个顺水推舟的理由。我的借口十分有效,找着机会就对他乱摸一通,我真没想到他会羞成那样,他从脖子到脸上“唰”一下四处密布的红晕让我吃惊之余也失去了控制。 那一刻他不再是我的哥们,他妖艳的唇色和羞涩的身体让我忘记了他和我的关系,尽管他发出了低声的怒吼,但这只能让我明白他很怕被别人听到,所以我更加得寸进尺,也知道肯定可以得手了。 那时候我甚至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我想要的,我似乎无所不用其极的软硬兼施了,只为一逞身体里无穷无尽的欲念,当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来配合我,反正我已经没什么思考能力了,他的顺从和配合更助长了我的放肆,几乎只用了几分钟,我就把他搞定了。不,应该是说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把我搞定了。 那时候我以为我特别兴奋的原因是因为他漂亮,或者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次,总之除了欲望,我没想到别的什么。那种异样的兴奋一直延续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早晨我还沉醉在虚脱的快感里,一大早就醒过来欣赏他的睡脸。 他睡着的脸也很漂亮,嘴唇还带着一点微肿,那是我留下的记号;他的眉头轻轻皱着,整个人都粘得我很紧,脑袋靠在我胸前枕着我的手臂,弄得我两条手臂都麻了但并不想挪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这样子像个刚刚为自己喜欢的男人献出了贞操的小女孩,把自己整个交出去了,心里还有点儿失落,又生怕那男人吃了就跑,所以皱着眉头把那男人霸在怀里不放手。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我,对我淡淡的笑了一下,笑得很甜,简直不像我认识的高郁,不知怎么让我心里发怵。他不可能当了真吧?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挑明话头,没有男人应该把这种事儿当真,我真是这么想的,说实话,从这时起我已经开始后悔了,我真不该找他干这事,他不是别人,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之一,咱们相处的日子还很长,摊上这种关系不是自找麻烦吗?可昨晚那会儿我确实控制不住,加上他后来也配合我了,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情愿,哪能那么轻易让我得手?说穿了还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 其实我心里很慌,只是脸上嘻嘻哈哈的暗示他,这事就是玩儿,他应该明白的。他表现得很冷静,像是什么都明白,但脸色不好看,也许是我多想了,他毕竟被我折腾了一晚上,身体多少会不舒服,所以我没多说什么,就留下他走了。 后来再聚到一起,大伙儿都在桌上吃吃喝喝,他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我这才放了心,跟他在酒桌上边喝边聊。最好的一点是,他在我女朋友面前滴水不漏,这说明他跟我达成了某种默契,也并没有把那事当真,心情一放松,我就又思了□□,眼神老在他脖子后面瞟来瞟去,前两天留下的印子居然都消了,这小子……身体恢复能力一流啊,是个床上的好对手。 所以,那天我早早就送女朋友回家了,然后心急似火的往他家里赶。一个人呆在他家的走道里,在黑漆漆的环境里怀念他皮肤的触感和让我酥麻的声音,这种等待的煎熬几乎让我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初恋,只不过平添了几许□□滋味。 那天晚上他反抗我了,但反抗得并不彻底,这种欲拒还迎的小游戏更添情趣,我简直兴奋得兽性大发,也累得全身瘫软。他就像一个榨汁机,只用上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可以让我彻底枯竭,这种状况其实很可怕,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他可能也意识不到吧。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疲惫无比的回想起昨晚的疯狂,心里模模糊糊有点害怕,我从来没有那样过,虽然我欲望比较强烈,但再怎么说也算有一定的经验,跟这小子在一起却控制不住自己,这绝对不正常。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也一反开始的顺从,非常冷硬的开口赶我滚蛋。也许他是觉着不安全,也许他也感觉到我们之间有点什么不太受控制了,但他那种口气搞得我没法下台,我一口气憋上来,没细想什么就摔门走人了。 后来自己好好一想,这样对我们都好,半大不小的男人了,隔不了多久都得结婚生孩子,年少轻狂倒没什么,人太熟了确实不妥,还是老实点儿,干点男人该干的正经事吧。谈个正经恋爱,结个正经的婚,找个正经或者不那么正经,只要能赚钱的工作,有了钱和事业再去想些风花雪月和杂七杂八的事情去。高郁是那么想的吧?应该是,他是怕我意志不坚定才对我特别严厉冷淡吧。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只是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他躺在我怀里的时候多温柔啊,一转眼就变脸了,以后……再也不能享受那种躺在一张床上想干什么都行的亲密了吧。朋友,再好再铁也不是那种味儿,还隔着一道小沟,只有朋友和情人都齐了才有那种一点缝都没有的密实和默契。 那之后我回到了部队,规规矩矩老实了一阵,也没再和别的同性玩过那种游戏,说句实话,在床上再也没有谁能和高郁相比了,甚至是我的女朋友。我是喜欢她的,她温柔漂亮,贤惠节约,但我亲她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把她跟高郁做比较……这种比较很不公平,结果也不出我的预料,高郁那种冷淡的表情和茫然的眼神所组成的□□,已经把我弄得对着其他人时就难免会冷感。 他在床上的时候经常闭着眼睛,但只要他睁开眼睛,我就感觉胸口发热。他的眼睛是半遮半闭的,睫毛下面的眼珠是很纯正的黑,他并不像是看着我,而是看着别的什么人,他似乎在做梦,一边□□一边做梦。真他妈是个奇怪的人,可他那种茫然如梦游的眼神非常性感,他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别的人,这让我想揍他,可我只能更用力的深入他,我想更深的进去他里面,知道他更内里的那些东西,而他每一次都拒绝了我,他甚至并不喜欢跟我多说话。 又想起这些东西干什么呢?我也变得无聊了吧。他是我的朋友,就这些了,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他太多的事,即使他曾经愿意跟我滚在一张床上。他从来没有主动过,不管在床上还是其他的事。比如电话,都是我打给他;比如聚会,都是我和小川去找的他;我让他为我办事,他怎么着都会办好,但他从来没有主动为我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他是天性如此,还是只对我这样,他这个人个性实在冷淡,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对他有着那种莫名其妙的高度兴趣吧。不是说人都贱吗?看不透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吧。如果他是个女人,我还算是得到过他的贞操,可他不是,那我什么也没得到,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但我心底里知道,不一样了,他和小川,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了。打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不再只是我的朋友,我们毕竟有了不一样的关系,除了他高郁,这辈子我还会跟第二个交情这么铁的朋友上床吗。可以结束倒是的,说忘记哪有那么容易,那几个晚上在我心里是烙了印了。 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心里当然藏得住事。想他的时候就给他打个电话,简单的问候个两句。别的用不着说,说了也是自找没趣,他要这样那就这样吧,退一万步我们还是兄弟嘛,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多控制控制自己就行了。 女友那边进展的很顺利,我没什么可挑的,她是个不错的老婆人选。追她追的不算辛苦,才刚好上她就明着帮我省钱了,这样的好女孩现在也不多,看得出来她是打心里喜欢我的,即使家里人说她还小,并不同意她这么快定下来,但她很固执的在家里都说明白了,只要等我回家找了工作稳定下来,就算没有房子也要跟我结婚。她给我的信让我非常感动,曾经一度对她信誓旦旦,回家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她,见了面我们就找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单独待上那么几天,还要在那几天里好好伺候她,给她买早餐做饭,给她梳头化妆。 在某个角度来说,我也是有点浪漫情调的,只要一感动了或者有明确目的的时候,我可以表现得很体贴。我那几句话把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临到该兑现的时候我没有做到。我回家后第一个见的人还是高郁。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心里都没想什么,可火车快要到站之前,看到四周熟悉的建筑,我突然只想看到他。他不可能来接我,我也并没有通知他,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四处乱瞄起来。我像个贼似的,借了别人的手机给我女朋友打电话,说我坐错了车,坐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正搭着汽车往家里赶呢。连我自己都想不到,这么拙劣的谎言也把她骗回了家,也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怀疑我吧。 我偷偷摸摸自己扛着包冲到他家门口,累和饿都不能阻止我脚步的迅速,他家离车站很近,我大概就跑了十来分钟,站在他门口深深呼吸了一会儿才摁响门铃,我并不想他看见我气喘吁吁的样子,那样很没面子。 他拉开门,还是那一脸冷淡的表情,连包都没有帮我提,就那么问了一声:“回来了?” 我明明料到他会是这样,心里还是冷了一下,只好低低的回了一个“嗯”字,蔫头蔫脑地跨进了他的大门。 知道他天生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照样死皮赖脸的缠着他给我做饭吃。要是跟着我女朋友走,她肯定得给我准备上一大桌,谁叫我贱呢,硬要跑到这个冷淡的家伙身边,逼他给我做一盘蛋炒饭。我怀着对女朋友的内疚把高郁给我炒的那盘饭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还意犹未尽,不是骗人,我真的觉得好吃。高郁说那是因为我饿了,可能吧。只不过我要想不饿实在很简单,我却情愿饿着跑他这儿来,眼巴巴的求他给我炒一盘饭,这说明我真是有病吧。 在他这里普通的冷淡我都已经习惯了,可他动不动就硬生生的给我脸色看,不过就是玩了一下他的电脑,让他多教我点儿,我也可以找个理由多在他这里待会儿,他就开口赶人了。看着他不肯面对我的脸,我又冤又气,我这是为什么啊,而且他说得很明白,根本不想看见我,甚至以后也不大想见我。 我一直有记挂他,不管是出于兄弟情谊还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可他呢?就这么一句‘少找我点’,多容易的说出了口。那一瞬我几乎是恨他的,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他还是不看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这个人冷淡得近乎绝情,我心灰意冷的扛起我的大包摔门而出,心里想的是再也不来找他了,我李唯森犯不着这样讨好一个人还被他嫌弃。 从那天以后,我持续怨他怨了好一阵,每次跟他碰面都对他说话带刺,他要是还把我放在心上,就非得主动对我低一次头。这个想法有点孩子气,反正我这次是较真了,他凭什么老占上风,每次有什么争执了都是我先低头,他又不是女人,我凭什么老哄他,我偶尔也得要点面子啊。可是有一次,他说的一句话让我浑身一激灵,我开始回头问自己,他为什么对我前后不一? 他已经变了,不再是那天早上躺在我怀里笑得有点甜蜜又有点害羞的高郁,时间真的那么可怕吗,他已经觉得我不配跟他混在一块儿了?这么想好像有些过了,但他对我的冷淡态度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我心里再藏得住事,也按捺不住这个疑问,别人看不起我我可以一笑了之忍在心里,我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孩了,但换了他高郁就是不行!我非得问清楚他不可。 我找他之前刻意喝了酒,本来凭我的酒量只是壮壮胆而已,可能那天心情确实糟糕,我冲到他那里才说了两句话,气势都没出来呢,就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隔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他床上,揪着被子犯了一会傻,脑袋里还是一搐一搐的疼。等了好久,他才慢腾腾的进了房,看脸色也睡得不好。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要发狠也发不出来了,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让我心里有点难受。我想了一想,放软了声调问他,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他好像也没睡得太醒,乖乖的坐在我旁边,语调模糊的否认了我问他的话。 我仔细看他的表情,好像不是假的,这就好。心里的石头一放下,那种难以控制的欲念又涌上来了,我本来就是早上比较兴奋,他没有休息好的脸色在我眼里居然是种很特别的诱惑,带着一点虚弱和苍白,让我想紧紧的抱住他。心念一动,我的手就过去了,嘴也一样。我亲他的时候,他先是茫然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的发着抖闭上眼睛。 我感觉得到他也很兴奋,我从来不知道接个吻也能这么享受,我们两个人的心跳都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了三千米,现在即使是天打雷劈也不能阻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要继续亲他,亲他身上最隐秘也最敏感的地方,我要给他快活,那也能让我快活,也许是有点脏,但我自己不觉得就成,这种事情我以前没对人做过,以后也不可能对别人做,我要看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样子,听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我要扯下他时时刻刻保持理智的那幅冷淡表情。 这一次他是真的兴奋了,做完以后瘫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脸上的红晕很久都没有褪尽,这让我特别满足高兴,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想再做一次,又怕他受不住,只好转移注意力爬起来上网。 想起那次的争执,我真他妈冤,连争执都不算,他根本就没和我吵。我发誓我真的没说什么,就是随口问了一句他下过毛片没有,他一下子冷了脸,瞪着我也不说话,最后被子一拉,干脆不理我了。他这个人,就是什么事情都不说清楚,我想哄他都找不着边,他总得给个生气的理由吧。我李唯森不是和尚也不是耶稣,给人打了脸还要凑过另一半,是个男人就受不了他这样,就算我把他放在心上,我的自尊总还要吧。所以我也没说什么了,冲着门口就走,心里怀着以后我还是会率先低头的觉悟,不情不愿的回了自己的家。 我没有想到,他这次简直像吃错药了,要跟我绝交似的,变着各种法儿躲我。我都已经有了先低头的觉悟,他还是不理我,那个王八蛋,骑在我头上把我当猴耍,任我怎么找他都装做不在家,我不止一次扒在他窗户边上,明明听见他在房里打游戏呢,按他门铃他就是不开门。这已经不是谁先低头的问题了,他是绝了心再不单独见我的面了。 那后来我脾气越来越重,有气又没处发,对女朋友都刻薄了好些,从来不吵架的我们短短一个月里吵了好几次。都是那个混帐给害的,我怎么想怎么冤,但偏偏我越气就越想他。 如果我够血性,就应该不再理他了,他实在没什么好的,性格怪癖得一点也不可爱,我是昏了头才觉得他好。但这件事情上我承认自己不太男人,三番五次的找理由跟着大伙一起见他,还想着法子用话刺他,让他多看我几眼,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 不过,那种幼稚的办法不大见效,他对我越发的冷淡了,终于把我的火气挑到一个极限,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没问清楚的旧疙瘩。他没有理由要跟我绝交,就算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凭我们的交情,他不该这么坚决,说得直白点,他让我喝他的尿我都能吞得下去,他凭什么把我推得这么远?如果真的这么绝,他起初就不该默许我对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所以,我对他干什么都不过分,他是我李唯森的人,不管他认不认,他这么着对我就是不行。后来对他干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一直到现在都是。我对他用了强的,很暴力,其实那个过程里面我自己也不好过,疼得龇牙咧嘴,只是没让他发现,他那会儿也没心情注意我怎么样吧。不过我说不后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次他说了——他是gay。 那时我真的大吃一惊,脑子乱成一团,他是gay,他又跟我上了床,那么……他喜欢我?是很认真的那种? 我问他的时候他没有回答,只是再也不躲开我的注视,他前所未有的坦白眼神是一片死灰般的平静,像一个深深的潭,仿佛瞬间就要吞没我。 我是在乎他的,我比谁都清楚,但那不是所谓的爱情吧?也许是习惯是混乱,是莫名其妙的征服欲,是过了界的游戏……我可以为他做很多事情,包括为他去杀人也不在话下,但我不能承认我对他的在乎是出于“爱情”。这是我一贯的想法,我没办法突然就把这种有些过分的在乎加之以爱的名义,更没办法压住突如其来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总之我确实恐惧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过头就夺门而出了。 我独自想了很久很久,走在街上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我在乎他,我不能跟他绝交,我要他在我身边,最好每天都在。但我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要跟他们一样,我不能从他们之中走出来。除了高郁,我还要很多很多,失去任何一样我都不干。好吧,我喜欢他,我承认这个算得上爱情了,但对别的男人我没有这种喜欢,我跟他们上过床,我很清楚我不喜欢他们。 那么我不是gay,我只是喜欢高郁这个王八蛋,如果他是女人,我会少很多烦恼,直接娶回家就完了,可他不是,我又该怎么办呢?两个男人还真的能结婚不成,我最多也就是跟他这么耗着。这辈子还长,我们慢慢耗吧,横竖本来也都是兄弟,小川跟我们也得耗上一辈子不是?除了我和高郁之间会上床,别的都和平常兄弟朋友之间一样,隐秘些也就是了,等到我们老得都做不动了,两兄弟在一起下下棋聊聊天也不错。 想着这些,我心里逐渐舒坦了,也许我这个人思考问题比较直观简单,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想错了。他高郁也得传宗接代不是?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找个好姑娘娶进门,为他生个孩子,老婆孩子都要养,我们之间该怎么还是可以继续。他要是混得好,就提着我两把,我要比他混得好,我也不会放着他不管,就这么着不是很好吗。没准古时候那些结义兄弟里很多都这样,说个不吉利的话,他将来要是比我先死在前头了,我还得管管他的孩子老婆呢,我要是死在他前头,我就不指望他了,呵呵。 想通这些事情,说起来很快,但当时我是挣扎了整整几个月。毕竟觉得对女朋友和爸妈有些内疚,我这算是给家里多娶了半个媳妇,而且还得偷偷摸摸的瞒一辈子。中间我又去了他家一次,确实想他想得厉害,他瘦了不少,估计也有点想我,那晚上我搂着他睡了一夜,累得什么都没做,虽然又挤又热,但心情平稳的做了个大大的好梦,第二天早上看了他好久才又匆匆忙忙的赶去出差。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我们这样没有对不住谁,兴致勃勃的给他买了礼物上门,我没有再否认自己喜欢他,他吃惊的表情不再是往常的冷淡,他应该是高兴的,他第一次的主动竟然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可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古怪的感觉——被一个男人从上到下盯着看,而且那眼神里明明白白的都是欲望。不过,这也说明他确实是喜欢我,我不太讨厌他这样看我,包括后来自然而然的一切,我都接受得不算勉强。 他不是别人,是我李唯森在乎的那个高郁,所以干什么都行,没试过的事情都得试试,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我没想到的是,他技巧居然还不错,似乎比我好上那么一点点,这让我自尊有点受损,敢情我以前在他身上耕耘的那些活儿都没及格呢,他难受的时候也不说出来,就那么由着我瞎干,可能也是照顾我的面子,这个人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 那一天的傍晚,我又享受了一次他亲手炒的饭,真的很香,跟我任何时候在别处吃的都不一样。如果他在里面下了□□,没准我也会吃下去,这想法十分之肉麻,我当然不会说出来,只一个人偷笑了半天。 他洗完碗出来,我缠着他陪我一起看片子,那部《春光乍泄》看得我挺乐,我佩服姓何的小子,把他那哥们搞得无可奈何,一次次的跟他重新开始,但愿我也能有那个能耐。遗憾的是结局不大好,那两哥们最终还是各走各的了,其实没别的,就是变了心呗,一旦变了心,才是怎么扯都扯不回来了,否则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还是能够重新开始的。 我不能放过高郁,他变心的可能比我大。我可不是gay,我喜欢的男人就只有他一个,他就不同了,看着帅哥脸上不动声色,一双眼睛却要对着人家乱瞟,不管电视上的还是大街上的,无一幸免。我以前没注意,还以为他妒忌人家比他长得帅,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满不是滋味的,我也太他妈危险了,高郁那张脸本来就长得不安全,心还这么花,情敌是女人吧我还可以跟他抢,男人我就没辙了,全看他老人家的自制力,他应该算那种自制力比较强的人吧?但愿吧。 我这些担心原本只是想想而已,何曾想到竟然会成真,我真的搞不懂他,他为什么就不肯接受我的想法。他说他铁了心不会结婚,这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吗?对家里人他准备怎么交代?他也不阻止我结婚,但我刚露出以后会结婚的意思,他就立马要跟我断,这有什么好处呢?他不是喜欢我吗,真喜欢就得为我想想,为我们两个家都想想。他可能觉得我自私,我倒觉得他比我更自私,我是把家人看得很重的,而且该骗的时候就得骗着,骗着他们是对大家都好。不说我的爸妈,就说高郁的老头子吧,血压一直很高,他这样老不结婚总得找个理由,万一逼急了他冲口而出他是gay来着,把老头子气死了怎么办? 我想的事情都很实际,也许他觉得我虚伪,他又何尝不虚伪呢,照他的话说,他是不想骗自己,他只想照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去活,叫我说这就是最大的虚伪自私。这世界又不是他高郁的,由着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违背他意愿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做,人哪能这么自由没有一点约束呢。我看他是路走得太顺,没有吃过教训吧,如果他整天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就像我现在这样,他考虑的还是不是只有他自己那点风花雪月的心事呢。他的要求太纯粹太高,我就不是了,我只有最基本最实在的需求。我要跟他在一起,半个他就可以了,我希望他能够像每个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老来有子女孝顺他给他送终。我对他再真也不能跟他合法的成家,我们注定不能� ��在一起,我也不可能整个儿都是他高郁的,我还有家人老婆孩子,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会尽力把大家都照顾好,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一一去做。 跟他说再多也是白说,怎么喜欢也不能左右彼此的想法,我已经使尽了力气软硬兼施,想说服他妥协一些,他就是不愿意,硬要朝着他自己的路子去走,我是真的没辙了,心灰意懒的看着他从我眼皮底下跑了。这一跑就是一整年。 这一年我迟迟的没有结婚,我总等着他给我打个电话对我服软,或者一起好好谈谈,再来商量怎么解决我们之间那些实际又具体的烦恼。但事实证明,他比谁都硬,整一年里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写过。我们是怎么弄到这一步了?我也许有责任,他又何尝没有呢?该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的,他都扔给我一个人了,他衣袖一挥跑得不见人影,这就是他高郁式的潇洒。 我不是个什么伟人,我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靠我一个人,我只能妥协,如果我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去找他,这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才能收场?我从来没有彻底弄懂过他,他说喜欢我,却表现得对我毫不在乎,他每一次要跟我断开,都不是闹着玩的,他到底当我李唯森是什么? 我自打跟他有了那种关系,就没想过要跟他断,我想的是一辈子,就算我们都有老婆孩子,跟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什么抵触,老婆孩子是家人,他高郁是我李唯森的爱人,是的,我现在可以坦白承认了,我也可以坦白的对他说出来,问题是他不给我说的机会,他完全不跟我联络。 跟他分开的这些日子,我一边想他一边恨他,他也应该是恨着我的吧,我给不了他要的那种纯粹和全部。他可能认为我不懂,我虽然思想简单,还不至于傻到那个程度。他太不实际了,也许我就喜欢他的这种不实际,但他确实不是我的全部,他也并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全部。 那年的九月,我终于准备结婚,我已经等得筋疲力尽,不能再浪费时间。我太想他了,想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我结婚这么大的事,他总要回来吧? 那一天我接到小川的电话,高郁已经直接回家了,我放下电话就跑出门叫车,到了地方心急得连门铃都忘了摁,只拼命死捶那扇封闭已久的大门。门后的高郁看起来没怎么变,还是让我心跳如雷,但又似乎变了很多,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点陌生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也很平淡,生疏的说了几句好久不见的客套话,那熟悉的声音让我一阵激动,从前的感觉一点点回来了,我开始怨恨他的生疏,其实我想说的是另外的话,想听的也并不是这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 但我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跟过去一样,不,他比以前更冷淡,不是万不得已,他不开口跟我说话,只跟小川好得蜜里调油,简直像久别的夫妻一样粘乎。 我吃这种飞醋很无聊,但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行状可疑,动不动就搂搂抱抱,还时不时的咬耳朵。特别是小川看着高郁的眼神,真的很不单纯,每次高郁不注意的时候,小川老看着他一发呆就是半天。 当然,我不能做什么,也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该结婚的日子还是结了婚,酒宴上的小川和高郁居然看起来很登对。他们俩一起把我扶上了车,我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脚步有点晃。大大的‘喜’字门口,我却不愿意放开他的手,走进这扇门是我的选择,但有谁知道我更想得到的是什么呢。站在那扇门口,我真的想捏死他,他就那么无知无觉,我结婚的这一天他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他是真的放下了我吧。 我也上网查过gay的一些资料,据说他们很容易另结新欢,据说他们每一段感情都很难长久,高郁也是这样的吗?那么gay的爱情到底是什么,他们的认真又是什么,我也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认真了,到头来还是把他高郁当了真。我不想他只是曾经,我对他仍然认真,而他到底对我有没有真过? 我忍不住心里的怀疑和愤怒,那些没完没了的猜疑如潮水般日夜起伏,每次看到他们两个亲密无间把我撇在一边,我就深深的感到一股被遗弃的孤独。如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失去的就是他们两个,以小川的性格,爱上了就什么都可以放弃吧。他们会离开这里,一起跑到外面的世界,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在乎,而且那样确实也算是别样的幸福。 妒忌的毒蛇把我咬得体无完肤,偏偏我自己也不争气,在事业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那件事是他们俩一起为我摆平的,这让我分外的无地自容。我没法对着小川撒气,只好把脾气全发在高郁身上,他失神的呆呆看了我很久,猝然苍白的面色说明他还是有些在乎我。我卑鄙的为此而快乐,却不能在小川的面前对他多说别的什么。事后我探了他的口气,他又变成那种躲在壳里的疏远了,那之后不久,小川也结婚了,一切算是尘埃落定,我又一次卑鄙的放下了心。 养足了精神东山再起,我现在反而少了些顾虑,如果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赚钱,反而比依附于一个单位要好得多。我从来就没打算放下高郁,只是在还没有资格的时候我不敢太任性。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来的,不管中间经过什么样的聚散离合,他最终还是我李唯森的。 我不凭什么,就凭他那次表现出的在乎和他没有选择小川的事实,只要他对我的心没有变,我就有把握再把他弄到手。 事情朝着我计划的走了下去,我成功的再次缠上了他。也许这一次我是真的错了,我太自信了,高郁回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变了太多。 他的后腰有了一个蛇形的文身,他身体上每个性感带都异常的敏感,这不是我熟悉的高郁了,在我缺席的日子里,他已经跟别的什么人体验过很多次原本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快乐。说起来很奇怪,我能够接受他和女人发生这种事情,但我一想到他和别的男人做过,我就气愤得不能自控。 可能是因为我唯一认真的男人只有他,我就固执的认为他认真的男人也应该只有我一个,可事实上他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是同性。李唯森充其量就是他喜欢过的一个男人,除了我之外,其他的男人也都有可能被他喜欢上,我算什么?他众多情人之中的一个? 他昏昏沉沈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我就着黯淡的灯光恨恨看他,他那种毫不遮掩的放浪体态显示出他已经习惯这样了,甚至还无意识的对我很诱惑的笑了一下。他当我是谁?醉成那样了还不忘记勾引人,是那个该死的城市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说他天生就是这样? 回头想起他在那个下午对我曾经说出的表白,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对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又诱惑过多少像我这样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白痴?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自信,不能确定任何曾经自认为的获得,我什么也没得到,他高郁就一直在耍我,早知道这样他何必说出喜欢我那种谎言,他不该让我把他当了真。 我不会放过他的,即使他骗了我,即使他爱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我还是要他。是他自己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我,所以,我对他近乎病态的纠缠都是他自找的。 真的是病态,我们后来发展到了打架,我干了我很久以前就想干的事情:狠狠揍他。那种暴力也是无法自控的,他不知道在谁那里学了好些不冷不热的怪话,每次都把我气得半死。我说不过他,他还老不停嘴,我在暴怒之中挥出了第一个耳光,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每一次打了他以后,我其实都想哭。我们不是彼此喜欢对方的吗?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我想听的不是他对我的讥讽,我想再听一次他用温柔的声音说他喜欢我;我也并不想对他挥出耳光,我只想紧紧的抱住他,像从前那样抚摸和亲吻他,可那些记忆越来越遥远,我拼命抓住的只是指缝里不停漏掉的砂。他是我爱的人,但我一直在伤害他,所谓的爱情原来就是这样,它不会让人升华,只会让相爱的人彼此因为猜忌和怀疑越来越面目狰狞。 在那段时间里,我病态的执着让我疏忽了其他的事,我忘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跟老婆正正经经的谈话,甚至严格来讲,我根本就很少回家。只要有空,我都死死缠着高郁,跟他在没完没了的争吵和打斗中消磨上一整天,他也因为受伤时不时就要请假。为了能一整天跟他呆在一起,我经常故意打他的脸,让他没办法去上班,这已经不是病态而是变态了,我还一次又一次的乐此不疲。 太变态了是要遭报应的,等我偶然想起我应该回家看看老婆的时候,等着我的是一纸离婚协议书。那个男人很年轻,也很有勇气,单枪匹马约我出去谈判,他也并没有说太多,就一句话:‘你这种人不配跟她在一起。’ 我无言以对,我对不住她和儿子,为了那个人,我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我原以为能够妥善照顾的家庭。我确实不是个男人,更不是个好人,事到如今我除了放手还能说什么呢。最让我痛恨自己的是,我签字的那一瞬在难受之余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于我曾经喜欢过的女人,我竟然一点留恋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内疚和感激。坐在茶几另一端的她看起来比我更难过,含着泪跟我一起出门去办理手续。走在半路上,她停下来轻轻的说,她明白我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她不恨我,她希望我以后能幸福。 我回答她的只有五个字:对不起,谢谢。 我离婚的过程很迅速也很平和,我不敢跟家里人说,也不愿意跟他说。我把儿子送回爸妈那里,骗他们说老婆被单位里外调了,得好几个月才回来,两个老人欢天喜地的抱过孙子,交代我有空经常回家吃饭,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我的人了。 我该怨谁?我该恨谁?我日以继夜的询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只是循环的延续着跟高郁之间的争吵打骂。那可怕又可鄙的暴力渐渐变成习惯,对于我和他都是。 有时候冷静下来我也会跟他温存,但那种时刻实在不多。我一次次挑衅他所能忍受的极限,他也并不示弱,爱照做架照打,拳打脚踢我们都习以为已经常。总有一天,我们会杀死对方的吧,可叫我现在放手不可能了。 我失去了家庭,我必须还有他,即使我给他的只有伤痕累累,他给我的也是一样。 爱情和信任完全是两码事,这在我们之间得到了铁证,他直到现在也不信我对他是真的,我又何尝敢相信他所谓的认真呢。有一次我几乎杀了他,那个晚上我真的哭了,我累得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又想不想知道呢? 哭着,醉着,日子就这么静静流逝,每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又挣扎着撑了下去。 所谓爱情不爱情,已经不重要了,信任与否,也不是最关键的了,明知道空气有毒,我就能不呼吸吗?明知道水里有毒,我就能不喝它吗?我们都知道自己会死,我们就不活了吗? 某天大醉之后醒来,我洗干净自己的脸,去父母家接回儿子,牵着儿子的小手慢慢走向熟悉的那一方。再怎么累,我还是不愿意放手,我等着他告诉我我并没有错。 无论生老病死,我要跟他在一起,其实我心底里想的,一直就这么简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