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家里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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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 离家去了一趟郡城, 心心念念的赶回家迎面而来的却是亲娘的扫帚,向南吓得直往赵悦身后躲,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向刘氏生气了。

一切突变只是眨眼之间, 赵悦也还没想明白向刘氏那话里的意思,见向刘氏气得脸都红了举着扫帚盯死了向南就是要打他, 连忙伸手拦人,“伯母, 你这是怎么了, 阿南哪里惹您生气了您且好好说说他便是,这般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阿茶,娘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向刘氏没提防这小妖精还知道阿茶, 且说话的声音怎的这般耳熟?被赵悦双手拦住这才正儿八经的抬眼看了小妖精一眼,“阿悦?”

先前向刘氏就是晃眼一瞧, 这肤白貌美的小娘子一身城里小姐的纱裙真是晃眼, 加上又扭头正朝着向南露出个笑,向刘氏这才热血往头顶一冲,第一想法就是自家儿子果然是个感情不专一的男人。

前有暗恋小师妹,后又突然跟阿悦搭上还在确定关系前就拉阿悦的手!

向南自然不晓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在自己娘以及妹妹心目中成为了感情不专一的靠不住的会玩弄感情的男子,这会儿向刘氏认出了这小妖精就是赵悦本人, 顿时傻眼了。

杵着扫帚愣了一下,然后向刘氏扫帚一扔高兴的拉着赵悦的手,“哎呀咱们家阿悦原来打扮出来这么俊俏, 阿茶,别傻站着了,快给你赵姐姐倒杯水来,阿悦快进来,外面日头大,晒得很哩。”

向南无缘无故受了一顿惊吓,结果转眼发现是个误会,向刘氏却只顾着拉着赵悦的手好一顿稀罕,叫向南都要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是个不讨喜的上门女婿?

阿茶看着出门一趟回来就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赵悦,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的,总觉得自己站在赵悦面前就跟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出现在千金小姐面前似的,浑身不自在得紧。

听闻向刘氏的吩咐,阿茶鹊挠a艘簧缓笞砣コ康沽艘槐湛棺诺目

那种瞬间在外形上被强行拉开距离的感觉很难受,阿茶端了水进屋也不怎么搭腔,只安静的坐在另一条长凳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抬眼偶尔看看赵悦或者向刘氏,听着两人说的话偶尔笑一笑,一如当初一开始认识赵悦时那般安静没有存在感。

好在赵悦是真的喜欢阿茶,不过是转眼间就看出来了阿茶那点心思,现下倒是没有刻意去跟阿茶亲近,只捡着这回去郡城所遇到的趣事新鲜事跟向刘氏说着,并没有提向南遇到土匪的事儿。

一来向南提前就跟赵悦说过了这事要瞒着家里,二来赵悦觉得现在这事已经解决了,以后的话她都会一直陪在向南身边,定然不会叫向南再身陷险境,说了也只是多了两个人跟着提心吊胆罢了,不如不说。

被家里的母亲妹妹无视,向南自我怀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慢吞吞的跟了进来,一边放下书篓一边试图强行刷存在感,“阿茶,娘,我跟阿悦这回可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可好看了!”

阿茶坐在凳子上浅笑着细声细气的说了一声“谢谢哥哥”,向刘氏就抽空瞅了一眼他刚放下的书篓,然后就直接佯装不高兴的拍了拍赵悦的手背,“你啊你,挣点钱不容易,自己攒着买点衣裳好好打扮打扮,你看看你现在打扮一下多好看啊,何必破费这些个钱买什么礼物。”

向南无语,虽然娘你说的都是对的,可问也不问就确定是阿悦花的自己的钱买的,也太看不起你家儿子了吧?

赵悦笑着扭身从向南那塞得满满的书篓里抱出一个包袱,一边放到桌上打开一边冲阿茶笑了笑,“伯母却是误会了,这里面好些礼物都是阿南新结交的两位朋友送的,他们知道阿南惦记家里的母亲妹妹,送别的时候就特意送了这么些个礼物。”

“阿茶快来看看,这里面还有我专门给你买的纱裙,跟我这套很像,以后我们俩一起穿了出去,别人肯定得说咱们是姐妹。”

赵悦当初买纱裙绣鞋甚至发带这些东西都下意识的想到了阿茶,因此直接拿了两套,一直放在包袱里就是准备回来送给阿茶。

林渊那份礼物应该是他姐姐准备的,东西不算贵重,但是都很精致讨巧,一看就是刻意为女儿家准备的,比如银饰铃铛发带以及压裙子的饰品之类的。

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甚至还十分体贴的都准备了两套,另外的一份就看得出适合的年纪要大一些,是些滋补品。

至于周子才那份则要简单粗暴得多,一方砚台。

不过这砚台却不是向南用的那种一二两银子的劣质货,却是都城文渊阁出品的,至少得二十来两白银呢。

当然,向南不知道啥文渊阁,只觉得这砚台看着好看顺眼,是砚台里的帅哥小鲜肉那种级别,摸着也是舒服。

赵悦若是一柄刀剑弓矢叫她辨认她还能依靠品质猜出个大概价位来,可这些东西她就一头雾水了,两人收得坦然,倒是叫周子才挺高兴的,觉得阿南这是真心把他当成知己朋友了。

向刘氏听说自己花钱买的也就是些郡城特产肉干以及那一套给阿茶的裙子,其他的都是儿子朋友送的,这才没再心疼钱了,反而兴致勃勃的跟家里几个孩子一起看起了礼物.

这些新鲜玩意儿,有的向刘氏年轻时夫君尚在时倒是见过,可更多的却是见也没见过。

“这个可真香啊,里面那个是什么?这是要挂在哪里的么?”

阿茶见到有礼物,也放下了手上的簸箩,拉着凳子坐近了一点,此时拎着一个精致的镂空双套环满眼好奇的把玩着。

这个球状饰品很是小巧精致,外面是两个转来转去都能套成一个重叠圆球的花瓣状镂空半球,阿茶拿手指戳着移开,里面最中间就会有东西叮铃作响,声音不是很大,听来只觉得清脆悦耳不会嘈杂。

阿茶好奇的闭上一只眼睛把脸贴上去使劲往里面瞄,恰好闻到一股淡淡幽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赵悦也伸手戳了一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是压裙子的吧,挂在腰上,我好像看郡城街上有女子挂类似的在腰上。”

“那走路岂不是要一直响来响去?”

连去偷偷干点坏事都要被人发现。

赵悦觉得隐约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点点头,还是向刘氏好笑的一手摸一个姑娘的脑袋,“那些养在闺阁中的小姐走路讲究的是莲步轻移,走路最严格的要求便是除了小腿以下迈动,便是大腿的晃动幅度都不能太大,因此若是有人挂了这样的东西出门晃得叮当作响,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向南看家几人自顾自聊得正欢,深觉自己作为家里唯一个的男子,这是遭受到了性别歧视啊,只能默默收拾好书篓拎着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向南摸着竹编的凉席,顿时舒服得长出一口气,直接摊煎饼似的趴到了床上,脸贴着凉席使劲吸收上面传来的冰凉感。

等躺得凉席发热了向南这才重新爬起来,该从书篓里拿出来放好的书籍全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到书桌上,周子才送的那方砚台以及林渊送的狼毫也都拿出来该摆的摆该挂的挂,最后是苗大人送的棋盘棋子。

向南摆弄了两下,也都暂且收了起来。

好像每次都是他收别人的礼物,即便是林渊跟周子才那里他都送了自己连夜雕刻的木雕,可那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即便挑选木料的时候尽量选了稍微贵一点的,左右也就花费了几十个铜板。

虽然向南看不出来两人送他的临别礼具体值多少钱,可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一贯的吧。

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用心的送两人一份合心意的礼物。向南心下打定主意,一边拿出本书翻开准备趁着现在空闲就先看着。

苗大人说得很有理,开阔见识真的能让人受益无穷,向南自己都感觉到了,这回答卷的时候他写文章,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局限性。

比如明明想要写写具体北方某种地形地貌该如何对应解决,可他完全不知道那边某处的地形地貌究竟是怎么个长相,便是当地的植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这也导致了他这回写的文章在可行性上有了种构建在虚无缥缈幻想上的不真实感。

说实话考完之后向南对于自己能否考中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总觉得这回悬乎,可考完了再担心也没用,向南惯会自我安慰,只现在就继续更勤奋的努力看书学习,只待明年再继续去考。

至于养家之类的,且先县城里找个账房的活也行,听说他现在莫名其妙成了泽陂县算术第一人,想来要真娶做账房,哪怕现在手上还没有账房先生的文凭,应该也能有人要。

向南把以后的路都想通了,此后也准备安安生生的就在家看书顺便照应家里田地,然而几日后向南却是没料到家里居然突然来了一个......

呃无法形容的客人,总之就是向南想都没想到对方居然真就跑来找他了,还莫名其妙的拉着他非要收他做学生。

好吧,若是这位稍微靠谱一点,凭着那翰林院侍讲的名头,向南说不定就要立马跪倒在他面前抱着大腿仰头大喊“师傅~”。

当时向南正挑了刻意晒干的干粪上山给旱地里的庄稼追肥,七月正是庄稼开花结果的关键时期,若是营养跟不上,那长出来的果实定然是要打折扣的。

又因为吴越郡今年风调雨顺雨水充沛,只需要施加干粪埋在庄稼根部旁边,干粪就能在湿润的土壤里自行化开成为养分融入土壤进行二次分解,最后被庄稼根系所吸收。

若是在雨水不够充沛的地方,这时候就不得不挑了茅坑里的粪水上山一个窝子一个窝子的浇灌。

向南挑完几堆干粪倒到土里,觉得差不多了这就放下粪桶拿了锄头开始弯腰跟向刘氏一起埋粪土。

赵悦前几日回家之后就昨天过来了一趟,说是要趁着最近天气稳定进山打猎,这段时间都来不了了,只叫向南他们别担心。

阿茶带着狗大在前面蹲在地上拔草,施肥之前必须得将杂草拔除,要不然施下去的肥力都要被生命力比庄稼顽强的杂草给抢了去。

因着有茂密的苞米杆子做遮掩,向刘氏也不怕阿茶晒黑了,只让她别着急,等到他们埋粪埋到阿茶进度那里了,向刘氏就提前一点距离放下锄头去帮忙拔除。

蹲着拔除最折腾的是腰,阿茶蹲累了就弯腰拔,等后来直接跪在地上甚至坐在地上拔,狗大躺在一边的阴凉处偶尔抬头看一眼地里的三人,再抽着鼻子在空气里不知道闻着什么。

向南恶趣味的觉得说不定狗大是在闻这不新鲜的干粪到底香不香。

对此阿茶十分不满,直接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我们家狗大可从来不吃那些埋汰物,小时候比哥哥还聪明呢。”

好吧,小时候被一只狗超越过的向南乖乖闭嘴。

现在阿茶可宝贝狗大了,先前天气还冷的时候晚上睡觉都不舍得让狗大一只狗睡在外面,好在狗大可能是不怎么跟村里其他狗来往的缘故,身上倒是没沾上跳蚤之类的,要不然向刘氏可忍不了这个。

等到天热之后阿茶这才给狗大找了个柴房的位置给铺了个狗窝。

向南跟向刘氏还有阿茶干着活,偶尔说两句话。

突然懒洋洋躺在地上作死狗状的狗大梗着脖子抬头朝下山的方向竖起了耳朵,最后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动静是往这边靠近的,狗大也不趴着了,只站起身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也没叫,龇子了龇牙,眼神变得锋利。

向南看见狗大露出这样的眼神,这才相信狗大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的狗老大。

“怎么了,是有什么人上来了吗?”

阿茶也发现了狗大的异状,连忙紧张的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站在狗大身边往那个方向张望。

狗大一般看见村里人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除非对方露出恶意,现在狗大这样警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靠近的人气味闻着是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向南他们也能听见声音了,隐约是里正的说话声,另外还有嘈杂的脚步声跟嗡嗡分不清谁是谁的嘈杂声。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里正要上山干什么大事?

可这会儿除了谁家有人在山上出了啥事儿就是谁家家里没了人请了风水先生上山圈坟地。

“就是在这里,大人小心脚下!”

“这位大人穿得可真气派,这来找向家童生是有啥事?难不成是这回考中了?”

“嗨咋可能?即便是考中了那也就是个秀才,哪就值得一位大人亲自跑来找他?”

“那是要发达了?”

“说不定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哩嘿嘿。”

也亏得现在是农忙时节,要不然跟着上来看热闹的村民更多。

里正抬手抹了一把汗,抽空没好气的回头瞥了这些管不住嘴的村民。

大人还在这里呢,你们就跟在后面嘀嘀咕咕的,真以为那大嗓门稍微压一压人家大人那对耳朵就听不见了?

要是惹恼了大人大人怪罪下来还不是要他这个里正来担着?周老三第一回尝到了当里正的苦头。

说实话里正也不知道这位突然造访杏花村的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来这里找向南又是因为什么,可看着对方一路上问起向南从小到大事迹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找向南麻烦的。

里正琢磨着向家童生这回是真的要走运了。

只希望到时候向南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他们杏花村好歹也能沾个光,哪怕是被当做鸡啊犬的,好歹那不是也升天了么?

陈大人原本是要急着回京城的,在郡城留了两日交接好院试榜单之后就准备启程登船北上,可船都走了两日了,陈大人突然接到圣上回的私人信件,上面说对这位考生很感兴趣,若是有机会的话就让陈大人好生培养一番,以后也好给朝廷添一员能人。

当然,这句话在陈大人看来,其实可以这么翻译。

朝廷里当牛做马可以压榨的人不算多啊,爱卿既然碰巧撞见一个好苗子,那就甭浪费了,好好施施肥照顾一下,等到能用的时候就赶紧拔了带回来吧。

陈大人在信件里自然没有提钟太守,只说自己如何如何慧眼识珠,于是与另外两名主考官大战三百回合,终于为圣上留下了这名宝贵的技术性人才。

所以说陈大人还说钟太守溜须拍马,事实上每回心情好的时候陈大人反而是最会溜须拍马的那位,要不然皇上也不能次次都把这厮给召回去。

因此皇上来了私信也是直接给陈大人的,根本就不知道钟太守也知晓此事,要不然也不至于让陈大人留在吴越郡了。

毕竟相较于陈大人,原本就在吴越郡的钟太守更方便替他照料未来能够采摘压榨的人才。

陈大人得了圣上亲笔密信,自然乐颠颠的直接转头就往泽陂走,连钟太守那里都不露个面,生怕自己去晚了这么有意思的人就跑了。

于是几天之后,陈大人带着一名小厮就颠颠的跑到了杏花村,连苗大人那里得了消息急忙准备迎接都没接到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人忒是滑不留手直接毫不停留的就往杏花村去了呢。

陈大人到了杏花村,原本是不准备找里正的,可耐不住村里来了生面孔碰见的村民第一时间就跑去找了还在田里拔草的里正,之后的事情一来二去就顺理成章了。

陈大人性子急,要做某件事那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得的,这不,里正原本是要邀请他去家里坐着等一等,自己派个村民上山找向南下来见他,可陈大人偏要跟着自己亲自上山找向南。

于是陈大人见到了一身泥巴汗水,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可言说之味的向南。

陈大人也不介意,先上下打量了一回向南,觉得这小子外貌跟他想象的有点差距,毕竟那文章里种地的经验挺丰富的,那肯定是个经常下地干活的,一身晒得黑漆漆的不说,手上脸上指定也有岁月侵蚀的痕迹。

谁料本人却是长得俊俏,白生生跟新剥出来的菱角似的,若不是向南此时手里还捏着一把锄头,再换一身锦衣华服,陈大人都要以为这是个公子哥了。

不过长得好也好啊,以后拉出去炫耀也涨面子。

陈大人高兴得很,嫌弃里正以及身后跟着的村民呱噪,连连挥手让里正赶紧走,一点都没觉得用完就扔的行为有多渣。

里正自然不敢说也不敢怒,只抬手让跟着的村民都赶紧跟着他一起离开。

有还想看热闹的村民被里正转身一瞪,顿时也吓得不敢继续留下了。

得罪了外头来的官老爷会有咋样后果他们暂时还想不到,可若是得罪了里正,那后果村民们确实转个脑袋就能相处一大堆。

陈大人不管那些,只要他要的清静有了他就满意了,脸上带着笑,陈大人先拱手十分亲民的朝向刘氏以及阿茶问了声好,然后就不管两人手足无措胡乱回礼,只跳下土坎要往向南那里去,“你就是向南么?那我叫你阿南吧,我是今年院试的主考官,京城里来的翰林院正六品侍讲,平时的责任吧就是帮圣上去哪个地儿给学子们上上课,不过更常呆的还是圣上身边,毕竟我可是圣上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那得瑟的嘴脸看着就不像好人,当然,跟周子才的天生猥琐脸不同,陈大人得瑟的一笑,那就跟眼里藏着奸诈的奸臣似的,无端端叫人生出此人心中定然在算计什么的想法。

先是自卖自夸了一番,当然,这一点陈大人是坚决不认同的,毕竟他说的可都是事实,然后陈大人就直接提出要收向南当学生的事。

这事儿对向南来说确实是好事啊,先前还在愁这都要及冠了还没有老师,进学之路遥遥不可期,谁知今日就在山上挑粪桶呢天上就突然掉下个老师,且还是正儿八经进了翰林院的。

可是向南却迟疑了,怎么总觉得这位小胡子很不靠谱呢?

看上去还没有苗大人有读书人的气质,说不定这位小胡子考官是有啥不得了的背景,这才走了后门进了翰林院呢?

有背景是好,他要是点头做了对方的学生以后肯定也是可以走后门的那种特殊关系户,可向南想的还是能力有多大就去担多大责任。

就像他好生生的挑粪种地呢,突然有人跳下来让他上朝做大官,向南第一想法不是惊喜,而是暗道一声哦豁要遭。

陈燕燕发现向南居然犹豫了,顿时就炸了,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向南:“小子,你居然还犹豫?”

这表情好像向南的这点犹豫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似的,向南吓了一跳,杵着锄头缩了缩脖子,“没,我没犹豫啊。”

“哼还没犹豫?我都看见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陈大人觉得自己的才华受到了侮辱,于是双手一背,仰着下巴让向南尽管出个问题考他,“这个世上就没有本大人不会的!”

跟着陈大人来的小厮低着头弓着腰,始终将自己当成路边一颗小树苗,他吹任他吹,我自岿然不动绝不吐槽。

陈大人坚决要让向南出题考他,向南为难的左右上下的看,最后只能挑着自己比较擅长的方面出了个问题。

“那请大人算一算您身边那棵树有多高吧。”

出题也是个难事儿,要是你自己本身就对某一方面要通不通的,那真的是看哪儿都没问题可问,可真问起你来吧你又一问三不知。

陈大人算术方面有点怂,背着手围着身边那颗碗口粗的树转了转,耍赖让向南重新出,这道题不算数。

原本向刘氏跟阿茶在一旁看着还有点担心,可现在亲眼看见这位大人脸不红气不喘的耍赖,顿时觉得好笑,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放松。

这位大人看起来跟小孩子一样,居然还会耍赖,想来秉性应该不会太坏吧。

向南提问本来就困难,这时候陈大人让他再出一个,向南没办法,只能道,“那大人且先看看那棵树更适合生长的坏境条件吧。”

“这个......”

陈大人有心再耍赖叫向南继续换一个题,可好歹这会儿还有两名女眷呢,陈大人抓耳挠腮不好意思继续耍赖了,只能背着手站在树子边仰着脖子一直盯着树稍看。

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的就要跟这么一棵树杠上了哩?这棵树招你惹你了啊你要这么折腾它?

出个啥绝本古籍经义默帖,即便是以山草树木庄稼土地为主题让他当即赋诗几首也是可以的啊!

出个题考人都左右跳不出这土地上的东西,这小子果然是种地的好手。

陈大人想着这里突然心里一咯噔,决定这种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要是真说出来了这小子说不定就又要问他了:既然我有种地的天赋,那我做你学生以后你能教我更好的种地么?

陈大人安安静静的在那儿围着树转悠,向南为难的瞅了瞅一旁跟着陈大人来的小厮,结果他瞅了许久那小厮除了衣角头发被风吹得动了动,浑身上下真就跟棵树一样纹丝不动。

好吧,那大概的话,现在是没他啥事儿了吧?

向南有些不确定的想,最后看日头也不早了,这还有许多苞米窝里的粪土没埋完哩,干活要紧!

等到向南他们埋头将活干得差不多,向刘氏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已经毫无形象蹲在树根处捡了个树枝桠正在使劲儿刨树根的大人,觉得这么也不是回事啊。

“阿南,这活也剩不下多少了,你跟阿茶先带了这位大人回家准备晚饭,好歹上门也是客,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着。”

活也没多少了,向南想了想,点头应了,不管这位大人靠不靠谱,确实如向刘氏所说,好歹人家大老远的顶着火辣辣的天气跑来了,总不能怠慢了人家。

向南收了锄头,到一边去倒了水囊里的水打湿了汗巾胡乱擦了擦脸脖子手,又扯着衣裳闻了闻,没办法身上总有股那种味儿,便是晚上洗澡都要好生搓洗几回才洗得掉,这时候也只能先让小胡子大人的鼻子暂且将就一下了。

“大人,你现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

向南走过去跟着陈大人一起蹲在树根子底下,看着陈大人摸着树根神神叨叨的嘀咕了两句含糊不清的话,向南想着说不定对方现在正是琢磨到关键时刻,自己突然出声打断对方思路可就不好了。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那边阿茶都收拾好背篓背上就等跟他们一起下山回家了,向南也不能继续这么等下去,只能出声询问。

陈大人左右看了看,不死心的扭头满脸幽怨的问向南,“我不信谁能凭着一双眼睛就能找出答案,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是不是瞎糊弄我的,其实根本就没有答案?”

向南连忙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糊弄人,然后分别根据这棵树的树叶长宽外形以及树冠长势优缺,先说明了这棵树对水分的需求以及最适应的气候条件。

然后又从树干文理树脂分泌等情况说了类型应该是属于啥类型的,最后是根据树根扎进土里的大致深度以及纠缠排布指明了对土壤湿度肥度需求。

“你能用眼睛跟手就确定土壤的松紧度跟湿润度?”

“其实这些如果你没有相应手感的话,是可以去观察树根下生活的虫子。”

然后向南跟陈大人蹲在那里一人捡了一根枯树枝开始刨起了树根下的虫子,有直接生活在落叶下的,也有在土里打洞的。

“那树的高度呢?”

“这个就只能估算了,因为咱们现在手上没有具体的量尺,成年男子的手掌圈里张开,虎口崩成一条直线,中指指尖到大拇指指尖的距离一般在......”

向南示范了一回用倒影以及太阳大致倾斜度来算树身高度。

陈大人最后一脸原来如此的点头表情蹲在那里仰头看着站在不远处刚丈量完树在地上倒影长度的向南,这一刻居然生出了钦佩这种情绪。

我滴个乖乖,这小子果然不愧是泽陂县算术第一人啊,忒是厉害了些吧?

先前陈大人只在经过县城的时候叫小厮出去打探,这才听了一耳朵向南在县城门空手测巨石这件事,当时也就以为传言夸大其实了,没想到还真是一点不含糊。

自从这一天自后,陈大人就在向南家住下了。

原本陈大人也没想住下的,准备着收了这个学生立马就带着人往外面去,不说游学吧,可好歹也要带出去溜达溜达,告诉旁人他陈燕午也是有学生的人了。

结果等陈大人跟着向南回向家之后,先是对向南家厨房外水缸上那一直悉悉索索流着清澈山水的竹筒感兴趣,抓着向南详细的问了许久,还非要在即将吃晚饭的空隙拉着向南去后山拆开竹筒看了里面那个据说可以让水变得更干净的“过滤层”。

这东西制作简单,要是家家户户都学会了,以后便是北边缺水的地方也能用这个来把浑浊的水弄干净啊。

有了干净水食用的百姓,生病的几率也会降低许多。

要知道这时候生水要烧开了才能喝的概念还只停留在稍微有些加菜的人家,贫苦人家可舍不得白费柴火去烧水,即便是冬天里想要喝口热水去去寒气,也并不将水烧开了。

这水烧开了人要喝还不是要特意晾凉了才能喝,这不是浪费柴火是啥?

这么一来,因此患病的老百姓也就不在少数,等到洪涝之年甚至还能通过这个传出瘟疫。

当然,这么一个小东西陈大人也不觉得就能隔绝瘟疫这种东西,只想着能让水干净些减少百姓患病人数罢了。

更神奇的是之后陈大人吃了晚饭跟着向南去了房间之后发现了一个奇形怪状却十分好玩的东西!

于是陈大人决定不走了,那名小厮反倒是直接被他打发着去里正家里睡好床吃好饭去了,自己偏要留下来跟向南挤一张床。

“为师这是要跟阿南抵足而眠,这也不失为一番佳话。”

向南嘴角抽了抽,“大人,若是您能暂且别去拧那发条了晚辈倒是信了这话?”

陈大人也不尴尬,面色不改的站在床边玩着挂在床架上的一副简易发条式吊风扇。

这还是这两天向南热得不行,这才找了东西做出来的,因为没有专门的木匠工具,向南没办法直接弄木板斜面做扇叶,最后就选择了竹篾编织物,即轻巧又有空隙,方便做一些固定处理。

至于发条,用的就是向南选用材质较硬的木头雕刻而成的,原本该是要用油浸透上光使齿轮更光滑,转动也更顺畅。

可惜还是那句话,现在向南条件有限,只能用磨砂布将就着磨了一阵,然后又找阿悦要了一根她家里收集起来的动物筋做了拉扯“皮带”,于是一个简单齿轮动力系统就算是完成了。

其实就这玩意儿,在向南看来委实没啥实际作用,毕竟因为条件有限,齿轮动力维持的时间不可能太长,顶多也就慢慢悠悠转动个十几二十秒,然后发条到头了又要人工重新去拧。

也就是热得只有蒲扇都没办法解暑的时候双管齐下头顶转风扇手上摇蒲扇的时候有点用。

现在倒是叫陈大人看了一回稀罕,向南觉得要是自己不催促,陈大人能乐呵呵的站在床边就这么拧了看看了拧的玩上一晚上。

“阿南啊,为师如今是深感欣慰,没想到阿南这般有才华。”

哦,忘了说了,自从来了向家看见这些东西,陈大人也不缠着向南非要他亲口答应了,直接单方面以向南“老师”自居,为师为师的自称得十分欢乐。

向南觉得陈大人性子挺好的,虽然有那么点不靠谱......

好吧是很不靠谱,可是看他从进了向家院门就适应良好的样子,向南觉得有这么一位老师也挺好的。

至少陈大人没有像一般先生那样看见这些东西就大呼“玩物丧志”什么的,向南现在也就这么点爱好了,要是还要被强行戒掉,向南觉得人生都要少好多乐趣。

因此向南也在心里默默接了陈大人单方面扣过来的这顶帽子,“大人,既然要拜师的话自然还是先正儿八经敬个茶什么的吧,且大人到现在还没跟学生说您叫什么名字呢。”

陈大人噫了一声,摸着小胡子皱眉嘶了一声,“真没说?”

难道先前他只顾着去吹嘘自己多厉害去了,反而忘记介绍自己的名讳?

向南无语的将干净的巾子打湿了水,一边认真的扭头看着陈大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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