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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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陆家二少, 少年成名,惊才绝艳, 如玉丰姿更是不少京中贵女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然而天妒英才,在陆二少双十年华之际用一双腿的代价换得一等军功, 却也因此无缘于朝堂。

然而他双腿被废的消息更先捷报一步传回京中,这让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的陆公爵失望不已。陆二少原本就是妾侍所生,只不过他的母亲乃是书香门第之后,家道中落,这才让陆公爵纳为妾侍。作为庶子,陆二少本就没有承袭爵位的可能,如今唯一出人头地的路子也走不了了, 这在外人眼中自然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陆二少的生母兰姨娘虽然是妾侍, 但文采斐然,在公爵心中的地位不低。加上庶子从小出众,本身又无承袭爵位的可能,将来也会是嫡子的一大助力, 因此母凭子贵, 越发被高看一眼。现在儿子前途尽送,兰姨娘本就郁结于心。再加上这种高宅大院的,本就擅长于捧高踩低,公爵其他的妾侍再时不时过来刺个一两句,等陆二少回京,兰姨娘已经病重卧床了。

陆二少是坐着轮椅被人推回来的,明明双腿不良于行相当于废人一个了, 却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阴沉萎靡,那周身的气势让原本想来落井下石看热闹的众人不自觉的后退,若是眼神不经意的对上了,更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这跟众人预想中的不一样,有些在后院磋磨过兰姨娘的已经开始双腿发软了,直觉大祸临头。

陆二少并未在家中发难任何人,只打发了身边一个侍女去看顾着兰姨娘,等到论功行赏时,因陆二少对此次行军的四皇子救驾有功,被皇帝额外传召。然而令众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陆二少在大殿之上所求的赏赐竟然是带着生母独立门户。

这让同样站在公堂之上的陆公爵脸色无比难看,看着这个曾经还曾入过他眼的儿子冰冷的犹如死人。然而皇帝也不知是什么考量,最后竟然答应了,这无疑是公然打了陆公爵的脸。

于是理所当然的,父子反目了。

安宁是一只相当与众不同的狗,当然,此时他还不叫安宁,还是个无人饲养的野狗。他之所以特别,是因为他似乎更加通人性。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其实一直都是被一个道士带在身边喂养的。那个道士带着他从一片荒芜之地一直走到繁华的京城,具体走了多久他不记得了,但他们是从冬雪开始下的时候开始走,经过了炎夏和丰收的秋,走到京城的时候,又到了冬雪的尾巴上了。

京城的人很多,野狗也很多,他不止一次看到有小孩用石头砸狗,如果将狗砸死或者砸晕了就拖走,道士说那些倒霉狗将会变成人的盘中餐。没错,这也是他特别的原因之一,他能够听得懂人的话。虽然一开始是听不懂的,但跟着道士时间久了,常常听他跟自己说话,慢慢的他也能听得懂了。

他还看到不少的野狗去吃一些酸腐的食物,混着地上的泥土,有不少的狗狗甚至因此而吃死了。所以安宁很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的野狗,便一直紧紧的跟着道士。可惜某一天,道士不见了,他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他以为道士会回来的,但他有种感觉,道士不会回来了。最终,他也沦为了无主的野狗。

安宁感觉自己流浪了很久,晚上躲在墙缝里,某个看似安全的角落里睡着,白天就到处躲藏,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从他有记忆以来,他一直都是道士吃什么他吃什么,那些散发着腐臭味道的东西,哪怕他饿的简直能吃了自己,也下不去那个口。

就在安宁以为自己会饿死,然后就像他无数次见过的场景那样,也沦为了别人的盘中餐时,被竟然被人给带回去收养了。

那是一个很俊美很俊美的男人,在他躲避那些想要用石头砸他的小孩子们的时候,四处逃窜惊了那个人的轿子,男人掀开轿帘,似乎看了他一会儿,就让跟着轿子走的人将他抱了起来。

那时候他已经饿的头晕眼花,对整个狗生都绝望了,心想死就死了,死了也就解脱了。

却没想到他被那个男人带回了家,还给洗了个热水澡,原本灰黑脏兮兮的毛也被洗的干干净净。他还记得,当他被带到男人跟前的时候,男人言语中似乎含着笑意一般的说道:“没想到还是个漂亮的小白狗。”

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抚摸在他身上的手也是从未感受过的轻柔。他听到男人对他说:“以后你就叫安宁了,小名叫小宁子。”

安宁懵懂的看向男人,不确定他这是要养自己吗。比起在外面流浪饥不果腹,能够被人养着自然是最好。试探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抚摸着他毛发的手指,那手指又长又白,比他见过的所有人的都好看。

对于他的亲近男人似乎很喜欢,被他舔了也不责怪,还笑着挠他的下巴。安宁微微眯着眼仰起头让男人挠的更顺手一些,道士曾经跟他说过,人类都是很好讨好的,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陆二少看着乖乖趴在他身上的小白狗,大概是流浪的原因,整只狗瘦巴巴的,狗也不大,刚好趴在他腿上的大小,因为太瘦了,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眼睛咕噜噜直转,瞅着人的时候显得特别灵性。

之前在街上,这小东西险些被那些孩子们砸死时眼里流露出那极为人性化的绝望时,他的心瞬间莫名疼了一下,于是鬼使神差的让人将狗给带了回来。没想到洗干净的狗竟然这么漂亮,就是有些太瘦了,摸在手里都是骨头。

接下来的日子对安宁来说简直过的太幸福了,每天都有满满的食物,还有女仆用湿布给他擦身子,晚上还能跟男人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经过好些天对新环境的摸索,安宁知道这个男人叫陆二少,那好像是对他的敬称,并不是真名,他还不知道男人的真名叫什么。看起来男人十分有权势,伺候他的人很多,然而那么好的一个人,双腿似乎有问题,只能坐轮椅站不起来。

不过安宁更喜欢男人坐着,因为这样自己就能时刻趴在男人的腿上,不管走哪里,都能被他带着了。

随着一天天的相处,安宁越来越喜欢粘着二少了,就连那些他以前从未玩过的精致玩具对他来说都没有二少有吸引力。大概因为他是狗,所以人类对他也没什么戒备,有时候他们在谈论一些机密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去避开一只狗,因此他知道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二少是支持四皇子的,所以他才会为了救四皇子不惜伤了腿,这辈子恐怕都难站起来了。例如二少的父亲是支持太子的,但明显太子已经不成气候了,将来皇权更替终归一个成王败寇,所以二少才会独|立门户。还有二少的母亲是被他父亲磋磨死的,虽然后来分家出来了,二少的母亲也享受了一段不用再看人脸色的生活,但到底伤了底子,在二少收养他第一年的冬天没能熬过去。

那些人类们在谈论的大事,安宁再聪明,如果没人细致的分析给他听,他大概也只能听个半懂。但他知道他们在说很严肃的事情,严肃到一个不小心会要命的。所以每次他们商讨的时候,安宁都会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如果有人悄悄靠近他就会叫出声提醒。

为此陆二少没少表扬他,说真是养了个机敏的小精怪。

在安宁越来越喜欢二少,越来越满意现在的生活时,他最喜欢的二少要大婚了。他知道人类的大婚是什么意思,他们会娶一个女人,从此二少的床榻另一半睡的不再是他,而是被称为二少妻子的女人。以后这个家将会有个女主人,听那些婢女说,也不知道未来的夫人是不是个好相处的,如果不好相处,说不定会挨打挨骂扣月银。那对他来说也有可能是挨打挨骂扣狗粮还要抢二少。

自从知道二少要大婚之后,安宁很是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

陆二少搞不懂他心爱的宠物为什么无精打采,给他做了他最爱吃的东西,陪他玩他喜欢的玩具,甚至还担心是不是常年关在院子里给闷的,特意带他去逛了庙会,结果不管他怎么哄都依然提不起精神来。一直到大婚这天,从一早上就没见到小宁子,等到晚上佣人来报时他才知道,小宁子已经一天都没出现了。

陆二少直接丢下新房内的夫人,一身喜服尚未脱去,满院子四处寻找,最终在花园里一处假山中找到了藏匿在里面的白团子。等人将小宁子抱出来时,陆二少看他竟然哭的满脸眼泪,脸上的毛都湿湿的糊一片。

陆二少哭笑不得的从佣人手中接过小宁子,将他放到腿上,给他清理躲藏在假山缝隙里蹭到的脏污,又给他擦了擦湿乎乎的脸:“怎么了?怎么躲这儿哭?是不是以为我成亲了不要你了?”

安宁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陆二少,那眼里不安的情绪直把人看的一阵心疼。陆二少无奈一叹,低声问道:“这般伤心,莫非真的以为我不要你了?”

安宁两爪子扒在陆二少的身上,吸了吸鼻子,抬起脑袋看着他:“嗷呜...”

陆二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低头在他额头轻轻一吻:“乖,我不会不要你,在这个家里,谁也高不过你去。”

安宁懵懵懂懂的看着陆二少,这话说的他有些不太明白,但又好像明白,意思是哪怕是新进门的夫人,也不会打他骂他扣他狗粮,那是不是也不会跟他抢二少?安宁摇着尾巴在陆二少身上轻嗅着,满是阴霾的心情总算是晴朗了一点。

于是新婚第一天,新夫人独守新房,陆二少依旧是带着他的安宁睡在了自己的寝室中。

接下来的生活跟以前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不过因为陆二少的看重,安宁在府中的地位越发高涨。原本安宁的一应衣食都是对比着陆二少来的,陆二少在家时,安宁定然是时刻陪伴在他身边,陆二少不在家时,安宁身边跟着的婢女仆人成群,这般待遇,哪怕放在宫中贵人的小宠那儿都是没有的。

当初陆二少与公爵断绝关系之后,不少人都想着,没了公爵的帮扶,一个断了腿人要如何在京中立足。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搬离了公爵府的陆二少转头就搬进了一座大宅中,奴仆成群不说,吃穿用度之奢侈不比在公爵府中差。更甚至上头没人压着了,过的反而越发舒心。

而陆二少似乎完全放弃了仕途,竟然经营起了商贸,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对于这位陆二少的选择,旁人也是不胜唏嘘,双腿已残,本就与朝堂无缘,这工农陆二少更加不可能去做,那么能选择的也只有商路。

只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陆二少极有经商的天赋,短短数年时间,已经成为首屈一指的富商,每次出行皆是前呼后拥,就连他身边娇养的那只狗都极尽奢侈,据说那狗怕黑,陆二少专程为它寻了一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替它照明。那狗爱吃牛心肉,于是陆二少更是不惜千金,四处为它购买牛心肉。然而每月能屠宰的老牛数量也极其有限,牛心几乎都被陆二少给包圆了。

哪怕是高官,一个月也未必能吃上一餐牛肉,可见陆二少家中的那只狗过的有多奢侈。

陆二少奢侈的越高调,老公爵内心对他越发恨上心头,外加那小畜生明里暗里不知道坏了他多少好事,毁了他多少笔生意。为了支持太子,他甚至已经开始有些入不敷出,在一点点的掏空家底了。每每听到那小畜生又如何大手笔的买了些奢侈之物,他都恨的心头发痒。

这渐渐导致老公爵总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了那小畜生身上,恨恨的想要掰回一城,行事上自然开始有些偏差,于是慢慢的让太子对他也有些心生不满了。

不过这些政治上的较量,对于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的安宁来说太过遥远,他只需要享受陆二少给他的优渥生活,当一只乖乖听话的宠物就够了。他以为这样就够了,却没想到,失踪多年的道士又再次出现。

安宁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道士,并没有惊喜的扑上去,而是戒备的退后。

道士看着被养的油光水滑的小崽子,轻笑了一声:“怎么,多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安宁蹲坐在回廊上,爪子下意识在栏杆上磨蹭了一下,看着道士很有人性化的偏过头,还哼唧了一声。这明显就是小心眼的记仇了,记他当年不告而别的仇,哪怕时隔多年,这仇也依然记着了。

道士见状又是一笑,直接从围墙上轻松的跳进了后院,在安宁反应过来之前,捡起一颗小石子不轻不重的打在了他的脑门上:“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不走,你怎么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安宁抬起爪子摸了摸被石头打到的地方,不明所以的看向道士:“汪?”

道士蹲在他的跟前,认真的看了他半晌后,指尖在安宁的额头轻轻一点。有些画面从安宁的脑海中闪过,却速度快的他完全抓不着。安宁摇了摇脑袋,再清醒过来时,道士已经不在眼前了。

安宁抬起爪子挠了挠脸,那道士来到底是干嘛的,既然来了干嘛又要走。还没等安宁多想,就听到他最喜欢的声音在叫他,安宁扭头一看,在花园的另一边,陆二少正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着他。安宁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四只爪子狂奔着朝陆二少跑去,那活跃的小身姿矫健的不得了,跟他已经长的胖胖的身体完全不成比。

陆二少抱起安宁,将他放到自己的腿上,接过佣人递来的布巾,替小东西擦了擦爪子,还有洁白的毛上沾染到的脏东西,挠了挠小东西,见他舒服的眯起了圆溜溜的大眼睛,陆二少笑道:“都快盛夏了,这毛是不是该剪了?”

正舒服趴着的安宁浑身一僵,可怜巴巴的看着陆二少,他不要剪毛,剪毛后太丑了。

然而陆二少不为所动,点了点他的鼻尖:“你的毛太长了,不剪会很热,不可以任性。”

安宁翻身往二少的腿上仰躺着,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二少好笑的伸手给他挠着:“好吧,不剪太短,给你留点毛发遮羞。”

安宁这才露出笑脸来,伸出舌头舔了舔二少,然后眼睛一闭,专心享受二少的伺候。

不过无论是幸福还是不幸,时光总会有个尽头。安宁以为自己可以跟陆二少能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却没想到,结束的这天来的这么快。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安宁一如既往的在院中玩着他最喜欢的玩具。他不喜欢身后总有一群人跟着他跑,那些人明显是陆二少安排伺候他的,偏偏有些人拎不清,趁着二少不在,总会逗弄他,摸他的毛,所以他不喜欢,渐渐的也就不要那群人跟着了。反正只要在府中,也没人不认识他。

这天,他追着他的小球来到了后院,这个后院是二少那位夫人的地盘,安宁向来是敬而远之。这个夫人就安宁观察来看,在这府中形同虚设,常年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出来,府中除了这位夫人也没其他的女人,大概是没人跟她斗,所以显得她特别的与世无争?

反正这位夫人有等于没有,陆二少也从来不去她的院子里过夜,更甚至,成亲之后,每年只有大年夜的才会叫她过来吃个饭,所以安宁也几乎没有跟她接触过。见小球滚进了院子里,安宁小心的匍匐在草丛里前进,只想着拿回小球就赶紧离开,这院子总让他感觉不舒服。

当他找到小球时,好像听到那个夫人的房里有男人的声音。安宁的耳朵动了动,左右看了看,然后钻进假山里面藏了起来,努力的竖起耳朵偷听。

原本以为他偷听到的会是红杏出墙,没想到听到了一场阴谋,她竟然是太子的人!

安宁觉得二少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二少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娶了一个女人进门却冷落了她这么多年,那这个女人岂不是太无辜了。如果那女人本身就来者不善却又拒之不了,这样做就显然合理多了。

当那个装扮成府中奴仆的男人离开之后,安宁又等了一会儿,见夫人带着人去了佛堂,这才小心的跑出来,一转身就从狗洞里钻了出去。他要赶紧找到二少,二少身边竟然出现了叛徒。

安宁前几年好歹也在京城里流浪过一段时间,大致的环境还是清楚的,分辨了一下方向,赶紧往十里桥的方向跑去。那女人房中的男人说,那里是最适合动手的地方。如果有人将二少今天的线路泄露了出去提前埋伏,那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等他好不容易拼着四只爪子几乎跑废掉的速度赶了过来,还是晚了一步,二少的人正在跟一群蒙着脸的人在打斗,但是二少却不在里面。

安宁有些慌乱,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他很害怕,害怕二少出事。看着那些刀光剑影,看着那满地的鲜红,还有一个又一个倒下去的人,安宁怕极了,慌乱之间,鼻尖似乎从满地的血腥之气中闻到了一丝二少身上的幽香。

茫然的安宁顿时一愣,努力去分辨那一丝幽香的来源,最终在一处荒弃的破庙中找到了二少。破庙中的陆二少正拿着一块布皮低头看着什么,在他身边跟了他十来年的心腹却悄悄的亮出了刀刃。

陆二少的反应十分的快速,在感应到危险的瞬间,几乎同时出手去挡。虽然挡下了那朝着要害的一击,但陆二少的手臂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那鲜红的伤口几个呼吸间就冒出黑血,刀上明显是淬了毒的。

陆二少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平静的看向眼前的人:“为什么?”

背叛陆二少的是木一,几乎是伴着二少长大的,要说二少最信任的人是谁,那除了木一就没有别人了。今天这个伏击计划原本就是二少计划中的一环,但是木一的背叛,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木一木然着神情,红着的眼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看着那道伤口,收回了刀:“既已背叛,多说无益,今生欠你的,来生再还。”

安宁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破庙门口,一下子蹿到了陆二少的身上,朝着木一凶狠的露出尖锐的犬牙。

木一看了那一人一狗一眼,转身就走。那毒是无解的,二少必死,留下也没有必要了。他虽然选择了背主,但不表示他会愿意看到昔日追随的人痛苦死去的模样。

安宁见木一要走,冲上去就想阻拦,那凶狠的模样恨不得去咬下木一的一口肉来。陆二少一把将不甘在他怀中拼命挣扎的安宁紧紧抱住,木一可是个曾经打死过狼的人,杀一条狗再容易不过了。

等到破庙没人了,陆二少轻抚着安宁的背毛,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那个中毒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来了也好,如今府中恐怕也乱了,与其到时候被我的仇人杀死,不如去流浪,就是可怜我的安宁,以后又要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

安宁趴在陆二少的腿上,早已极其人性化的呜咽出声。他不怕流浪,不怕饿肚子,更甚至如果可以,他愿意带着陆二少去流浪,他可以去捕猎养活二少也不想他死掉。

陆二少轻抚着安宁,叹息了一声:“该算到的我都算到了,哪怕我死了,四公子也能在我后续的安排下坐上那个位置,可惜我算漏了身边人,也算漏了你,我以为我能养你一辈子的,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早知今日,我也该把给你的退路都计划好的。”

安宁看着陆二少,再也克制不住的哭出了声,狗狗的哭声是什么样的,陆二少今天才知道,低呜哀嚎,哭的即便腿废了都没皱过眉头的陆二少红了眼眶。将安宁抱到了自己的怀里,陆二少低头在他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对不起,说好照顾你一辈子的,我食言了。”

安宁舔了舔陆二少的嘴巴,舔了舔他的脸,转头就想去舔陆二少手上的伤口,想要把那毒给舔掉。不过陆二少怎么可能让他舔到,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动了不如带着安宁走的念头,免得他活在这个世上受苦。但最后还是不忍,说不定安宁的运气好,还能找到一个对他好的主人呢。

毒很快就发作了,当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甚至连轮椅都坐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安宁咬着陆二少的手,大概是试图想要将他抚上轮椅,可惜他太小了,根本架不起一个成年男人。最终他只能趴在陆二少的颈窝处,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安宁决定了,等陆二少死了,他就去舔那带毒的伤口。二少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陆二少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紧紧贴着他趴着的小脑袋,死前能有这么一个小东西陪着倒也不错,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寂寞的走。

绝望之际,安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就像是看影子戏似得,看了一段陌生的过往。一段求而不得,有缘却无分爱情。那求的人是陆二少,得不到是一个俊美的少年。画面中男人身死,少年低头亲吻着男人的双唇,似乎将什么渡进了男人的嘴里,然后画面就没了。

安宁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突然出现这段画面,他爬了起来,蹲坐在陆二少的旁边,看着二少的呼吸越来越浅,神智越来越不清明,鬼使神差的,像画面中的那样,低头吻上了二少的双唇。

安宁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了出去,他直觉那东西可以救活陆二少,但自己会死。不过他不怕,只要能救活二少,能够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也值了。

生命力一点点在回转的陆二少渐渐清醒了过来,但身体依然沉重,朦胧中,他看到安宁从一只狗,渐渐变成了一个少年。少年长得异常俊美,一头如瀑的长发,随着少年轻吻自己的姿势垂坠在了自己的脸上。

看到自己醒来,那少年含泪的眼中瞬间绽放出一抹光亮,然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陆二少心头一惊,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安宁!”

少年朝他笑着,缱绻轻喃道:“二少...”语气中有开心,有满足,有不舍,更多的却是眷念依赖。

陆二少紧紧抓着他:“承赫,叫我承赫。”

安宁贴近陆二少,似乎还想像以前那样扑在他的怀里轻蹭,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透明,于是用自己的嘴巴轻碰了一下他的双唇:“承赫...”

陆二少想要将人抱入怀中,但他的安宁已经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唯一剩下的,只有他脸上还未干去的,冰凉的眼泪。

一场混战在京城拉开,原本该死在那破落庙宇中的陆二少竟然回来了。以为没了头号大敌的□□羽一个个惊慌失措,见到本该是废人的陆二少双腿完好,一个废人他们对付起来都如此艰难,一个完好的陆二少,这对四皇子来说绝对是更大的助力。

最后在陆二少算无遗漏之下,最终帮助了四皇子登上高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该废的废,该封赏的封赏。但是此次的功臣陆二少,却是回绝了新皇的挽留,舍去一切高官厚禄,继续做他的商人。

在那间并不算大的宅院里,有一间除了二爷,谁也不能进去的房间。房间里挂满了二爷亲手绘制的画作,一卷卷画中,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用各种姿势玩闹着,偶尔一两副中,那小狗正趴在一个坐在轮椅上男人的腿上呼呼大睡。而在房间正中央,一副巨大的画摆在了案头上,画上是一个俊美精致的少年,少年眉眼如画,笑颜如花,一头如瀑的长发自然垂坠在胸前,静静的,含笑的看着画外之人。

富可敌国的陆二爷一生独身,而他的陪葬品,只有那一幅幅他亲手所绘的画卷。

............................

青鸟市,因为一个新的开发案,陆承赫不得不来到城西查看现场,正低头查看今天现场拍摄的照片和企划的陆承赫发现车子很久没有走动了,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也活动一下有些发紧的肩颈。

司机注意到老板的动作,连忙解释道:“前面好像发生了意外事故,所以有点堵。”

陆承赫偏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因为警车和救护车加持,让本来就不算畅通的道路更加拥堵。

司机还在说道:“这大热天的,一群小孩子去河里游泳,也没个家长看护,这不就出事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个游泳馆,家长稍微有点危机意识,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陆承赫听着司机的感叹,正好看到一群医护人员推着一个盖了白布的车上了救护车。那一瞬间,陆承赫内心莫名有些不太舒服,似乎有些空,又有些疼。直到车流再次走动,远离了那发生意外的地方,陆承赫才渐渐回神。却整个人有点空茫茫的,看着车窗外发呆,再也看不进企划案。

数月后,母亲架着一只大概才满月的小萨摩耶出现在他面前,半乞求半强迫的要他帮忙喂养。没人知道,面无表情的陆承赫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只白团子。养就养吧,只要这小东西乖乖听话,给口饭吃又不是多难的事。

不过这小东西的名字取的太可笑了,小布丁,多幼稚啊。陆承赫想了想,朝他喊道:“小布丁。”

那小家伙顿时屁颠的跑了过来,看来已经认了这个名字了,陆承赫略有些遗憾,看到无意识写在纸上的那个宁字,只能遗憾的收了起来。看到还在扒拉着他的腿企图往上爬的小东西,陆承赫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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