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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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萌和蓝宇从旋转木马上下来, 本来欢欢喜喜的, 却见严叙和柯西宁两人站在对立面,各执一方, 神色都不大好看。

蓝宇是知道实情的,他走过去, 压低声音瞟了严叙一眼,凑近问道:“怎么了?又吵起来了?”

“吵不起来的。”柯西宁如是说。

贺萌拉着严叙的手说:“叔叔, 轮到你了。你要陪我坐摩天轮。”

严叙想起挺多年前,柯西宁就想要去坐摩天轮,但现实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 坐摩天轮仿佛是个最简单、却永远不能实现的约定。他有心弥补, 对上柯西宁冷淡的目光, 心尖像被火烧了似的。

严叙垂眸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吧。”柯西宁早就没了当初那份心思,和蓝宇一起坐到游乐场的长椅上,“你和萌萌去吧,我和蓝宇坐在这里就行。”

严叙最后还是没有勉强柯西宁, 她拉着贺萌的手,往乘摩天轮的地方走去。

待他和贺萌都被系上安全带, 严叙柔声问小姑娘:“怕不怕?”

小姑娘拍着小胸脯, 骄傲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没看过电视剧吗?摩天轮都转得很慢的,慢悠悠的, 然后小哥哥和小姐姐就在里头接吻……不对,还有小哥哥和小哥哥……也不对也不对,还有小姐姐和小姐姐。”

贺萌原来讲得好好的, 讲到后来觉得羞死了,捂着脸偷笑。

严叙心道,贺老爷子成天给小孩子看的什么电视剧,这不是催孩子早熟吗?

摩天轮果然以缓慢地速度转动起来,这个游乐场本就是为小孩建造的,这里的摩天轮恐怕只会比普通游乐场的摩天轮转动得更为缓慢,也就是窗外的风景比较有趣。

这也没天黑,没有情侣过来坐,小孩子也比较喜欢别的娱乐项目,所以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别的游客玩这个。

贺萌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舞动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叉着小蛮腰气呼呼地说道:“这个摩天轮一点也不好玩,和电视剧里讲得一点也不一样。”

比起一点都不好玩的摩天轮,严叙还是比较担心贺萌的安全,他怕贺萌在摩天轮倾斜的时候动来动去,导致手和脚磕到碰到,便沉着脸示意她不要乱动。

严叔叔比西宁哥哥和蓝宇哥哥都凶多了,贺萌闹起来是真闹,怕人的时候也是真怕。她委屈地沉默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好,没有再造乱,但目光有些许的胆怯。

严叙发现自己吓着了小姑娘,他为了缓和气氛,从她的爱好入手:“萌萌,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在电视里看到的摩天轮,是什么样的?”

“我看到的……”小姑娘歪着头回忆,“就是会有好多扑闪扑闪的灯,五颜六色地挂在摩天轮上面,可浪漫可好看啦。”

小孩子就喜欢这样花花绿绿的,严叙笑。

他和贺萌相处,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了许多,没有工作时那么紧绷。严叙忍不住说道:“你这看得都是什么电视剧啊,小孩子不要看这种剧,多看看西宁哥哥演的霹雳侠就行。”

贺萌捂着嘴“咯咯咯”地偷笑,眼睛亮晶晶的:“可是这部剧就是严叔叔你拍的啊,爷爷给我放的,就是画面好差劲,看得好费劲。但是严叔叔你那时候好年轻,比现在的西宁哥哥还要年轻!”

严叙一怔,大致清楚贺萌说的是什么剧了。

那时严叙还未像如今一般成名,他甚至还没拍《小琉璃》,没有遇到柯西宁。那部剧算是他的处女作,他演艺生涯的运气一向很好,第一部戏演的就是男主角。

那是一部有些凄美的偶像剧。女主角先天性眼盲,而男主角就是她的眼睛和拐杖。大结局时,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坐摩天轮,细细地和她讲述着摩天轮外面美丽的夜景,为她唱了一首情歌,之后顺利地求婚成功。

这一段赚足了不少观众的眼泪。

后来,为了宣传这部戏,严叙和剧组主创人员一起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主持人单独问他,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会有什么浪漫的表示。严叙随口就说,像剧里的角色一样,牵着他的手,一起去坐摩天轮。

当时的他还很青涩,这些话也只是为了宣传处女作所说,并没放在心里。没过两年,严叙就抛之脑后,忘了这件事。等到他遇到柯西宁,和柯西宁结婚,也没想过带他去坐劳什子摩天轮。

而柯西宁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严叙联想起柯西宁当初的请求,总觉得茅塞顿开。也许很多事,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来,柯西宁从未和他提过任何要求,唯一一个就是一起去坐摩天轮。当初严叙觉得柯西宁像个孩子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坐摩天轮,除了觉得他可爱,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不是西宁像孩子,而是他忽视太多。

摩天轮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贺萌急着下去和柯西宁他们玩,揪着严叙的衣角喊道:“叔叔,摩天轮停啦,我们要下去啦。”

严叙缓过神来,低头说:“萌萌,叔叔和你商量个事儿好吗?”

从未有人和她商量过事情。大家都把她当做小朋友,不问她的看法,直接做决定。贺萌听到这个凶巴巴的叔叔竟然这么说,忍不住给他今天的表现多加几分,当然西宁哥哥永远是满分。

贺萌拔高音调问:“什么事啊?”

“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严叙和小朋友谈交易,“但以后你能不能不叫我叔叔……和叫西宁一样,叫我哥哥?”

贺萌睁大眼眸,看起来很吃惊,她怕严叙听着伤心,格外小声地说道:“可我就应该叫你叔叔啊,叔叔你比我爸爸还要老,不叫叔叔叫什么呀。”

严叙:“……”

他硬着头皮说:“西宁也没比你爸爸小几岁,你也可以叫他叔叔。”

“西宁叔叔……”贺萌喃喃道,“不行,我就要叫西宁哥哥。因为我长大后,就要嫁给他的!”

严叙:“……”

他捏着贺萌的鼻子说:“你不可能嫁给他了。”

贺萌傻傻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西宁哥哥嫁给了我。”严叙的语气格外认真,“你没有机会了。”

贺萌睁大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严叙。

西宁……西宁哥哥嫁给了这个坏叔叔。

半晌,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不可能,西宁哥哥不会喜欢你这种坏叔叔的……你吓唬我……”贺萌一点都不想和坏叔叔待在一个摩天轮里,她一边哭一边抠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想要快点逃到西宁哥哥身边。

柯西宁和蓝宇听到了摩天轮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让工作人员帮助贺萌解开安全带。柯西宁把贺萌抱起来,柔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贺萌小手搭在西宁哥哥的肩膀上,小脑袋靠在他的脖子边,什么都没说,只知道哭。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严叙得意地眨了眨眼。

严叙失笑,心道真是个小坏蛋,演技那么好,以后可以当演员了。

蓝宇看时间不早了,已经到了饭点,就问小朋友饿不饿。

贺萌抽抽搭搭地吸着鼻涕,把柔软的小脸贴在他肩膀处,嘟着嘴软软地说:“饿。”

小姑娘的鼻涕不小心擦到了柯西宁身上。

柯西宁:“……”

严叙眼疾手快地给了他一张纸巾。

就事论事,柯西宁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三人陪着贺萌一起去吃肯小鸡。

贺家大概不太主张小孩子吃这些垃圾食品。贺萌偶尔吃一次,仿佛吃到了毕生最爱的美食一般,抱着炸鸡都不撒手。没过多久,小姑娘吃得满手都是油,不停地吮吸着手指。

蓝宇看不惯小孩子这种坏习惯,说道:“萌萌,不要吸手指了。”

贺萌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蓝宇看得啼笑皆非。

她又爱跑,跑到哪里,哪里便是一个油印子。雪白的餐桌上,她自己的裙子上,甚至是柯西宁和蓝宇的衣服上,都残留着小姑娘恐怖的爪印。严叙身上没有,因为她暂时不太有胆子招惹这位坏叔叔。

养孩子确实不容易。蓝宇无可奈何,只好抱着她先去洗手。

柯西宁又和严叙单独处于一个空间。柯西宁喝着肯小鸡新出的饮品,状似若无其事地说道:“嗯,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在律师事务所等你。”

严叙注视着柯西宁吃东西的模样良久,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西宁,对不起。”

柯西宁摊开手,说:“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婚姻走到这份上,你我都有过错。”、

严叙想说什么。

但是蓝宇抱着贺萌从洗手间出来了。蓝宇揉着贺萌的小脸蛋,假装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小天使,你就是个小恶魔,还敢不敢把油手擦在哥哥的肩膀上了。”

贺萌捧着脸做出一个桃心脸,卖萌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

蓝宇满意地把她抱到餐椅上:“我伺候萌萌就和伺候东东似的,两位都是主子,我是奴才。”

柯西宁忍不住笑了。

严叙看着柯西宁的笑容,在心里回忆,上次柯西宁在他眼前笑,究竟是什么时候。

吃完炸鸡,他们便把贺萌送回了家。老爷子在书房练习墨宝,柯西宁直接带贺萌走上二楼,贺萌哒哒哒地跑过去,抱住爷爷的脖子,挂在爷爷身上,一边笑嘻嘻地大声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到后来,她小声地在贺军的耳边说道:“西宁哥哥说他不是霹雳侠,可我一点都不信。他肯定是要执行秘密任务,不能告诉我们他的身份,说出来就暴露啦。”

贺军笑得格外开怀,皱纹布满眼角。

天伦之乐。

柯西宁的脑海里浮现了这四个字。他从小缺少母爱,和父亲亲情疏离,隔代的长辈几乎已经去世,没怎么体验过亲情的柯西宁,格外羡慕贺萌和贺军的爷孙之情。他甚至想,不如等和严叙分开后,他经济实力上来了,就领养一个像萌萌一样的小孩子。他要对孩子很好很好,让他从小就感受到亲情。

等两人的悄悄话说完了,柯西宁才敛下神色,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我有事和您说。”

贺军仿佛并不意外柯西宁会找他单独聊事情,他给了贺萌几颗桃子味的水果糖,叫贺萌去外面和严叙叔叔玩。贺萌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往门口走去,走之前还使劲抓着柯西宁的手说:“西宁哥哥,你不要忘了我呀。”

柯西宁嘴角含着笑,摸摸贺萌的头:“不会忘了你的。”

贺萌拉着裙子的两角,开心地转着圈跑远了。

贺军抬头看柯西宁,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想提严叙的事吧?”

“是。”柯西宁低眉顺眼道,“我和严叙的事……应该没法救了,也请前辈不要插手了。”

贺军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他坐在雕花木椅上,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古董书画上,掏心掏肺地说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以前我和你师母也总是因为大大小小的事吵架,年轻时也出过岔子,现在还不是照样过下去了。等你年纪大了,这些事都不算事了,才发现枕边有个贴心人才最重要。”

柯西宁并不赞同贺军的看法。婚姻如果只是为了老来有个伴,那结婚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存钱请人照料。在他眼里,婚姻应该是两个人相爱、相知、相濡以沫的一个联系。

他和严叙,不确定有没有爱,更何谈相知。

他抬眸看这位恩师,态度是恭敬的,眼眸里却藏着果断和决绝,不会有丝毫改变:“前辈。您不了解我和严叙。我和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合适,我已经用了七年去磨合这段婚姻,不想再余生继续磨合了。和严叙分开得这一小段日子,我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找到了真实的自己。如果分开能让两个人都更快乐一些,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

贺军被柯西宁说得一愣,他确实想让这两个小辈和好,但要是有所偏向的话,他的心还是往自己的徒弟身上偏的。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你们两人的事,以后你们是好是坏,是分是合,都和我无关了。”

贺军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柯西宁,以后他们俩的事,他都不会管了,让柯西宁放心吧。严叙就是看柯西宁永远不会拒绝贺军的意思,所以才几度拐弯抹角地寻求贺军的帮助,来接近柯西宁。

现在贺军那么说,柯西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贺军问起来柯西宁最近的工作状况,柯西宁大致讲了一下。结束后,他便和恩师告辞一步步地下了楼梯。

楼下,贺萌像个花蝴蝶似的在客厅里乱跑乱晃,保姆和蓝宇怕她摔跤,两个人都追着她跑。而别人越追她,她越撒泼得欢,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整个别墅。唯独严叙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盯着书房的方向。他看柯西宁走了下来,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佯装抿了一口茶。

花蝴蝶恰巧撞到了柯西宁的怀里:“呀,西宁哥哥,我抱住你啦。”

柯西宁一把抱住贺萌,轻轻地掐着她的小脸,逗她玩:“我们要走了。改天我和蓝宇哥哥再找你玩。”

贺萌一听柯西宁和蓝宇都要走了,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但她特别小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长时间,她就接受了两位哥哥要离开的事实,她只是强硬地拉住柯西宁的手,一定要来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变了是小狗”的承诺,还气呼呼地说,要是柯西宁以后不来看她,他就是小狗。

柯西宁宠溺地说了声:“好。”

贺萌从柯西宁的怀抱里下来,乖乖巧巧地仰头看他。

蓝宇也和贺萌告别:“走啦,萌萌,以后吃炸鸡别再吸手指头。”

贺萌嘟着嘴哼了一声。

严叙站起来,厚着脸皮说:“我和你们一起走。”

“你应该不顺路吧。”柯西宁一口否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住的那套公寓,和蓝宇家根本是两个方向。你让阿杰来接就好了。”

无法反驳。

严叙呐呐地坐了回去。

临走时,柯西宁终于看了严叙一眼:“明天记得要来。”

严叙沉默地垂下眼帘,喝了口热茶。

**

那天清晨,柯西宁早早地坐在了陈律师事务所的谈话间里,等待着严叙的到来。

他们左等右等,严叙依旧没有来。

陈沉下午还有别的客户,他推了下眼镜,问:“你确定他会来吗?”

柯西宁又发了一条短信给严叙。

“我再问问他。”

陈沉见严叙还没有来,就随口和柯西宁聊了几句:“听说苏灏最近出现了,蓝宇和他在一起了……对吗?”

陈律师是蓝宇的高中同学,而苏灏是大学学长,他是怎么认识苏灏的?

柯西宁觉得挺奇怪,沉思片刻,就直接把疑惑问出了口。

陈沉愣了半刻,如沐春风般笑了笑:“他暗恋人家的事,有几个不知道,还怕害羞?”

“也不是。”柯西宁皱眉,总觉得陈沉的语气怪怪的,他为蓝宇解释说,“他们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陈沉眯起了双眼,镜片反射了他敏锐的光芒,“为什么?”

柯西宁不便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道疤,何必要把伤疤揭开与人说。

陈沉很会察言观色,他颔首道:“既然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和蓝宇那么多年的朋友,他想说,应该会和我说的。”

就在这时,律师助理过来通知陈沉和柯西宁,说道:“严先生过来了。”

陈沉点点头:“知道了。”

助理欲言又止。

陈沉问道:“怎么了?”

助理说道:“除了严先生,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先生一起来。”

这种事得问客户的意见。陈沉无声的目光飘向柯西宁。

签离婚协议是两个人的事,柯西宁不明白严叙为什么会带第三个无关的人。也许是阿杰?

柯西宁觉得也只有阿杰了。他点点头,对助理说:“一起请进来吧。”

片刻后,门外传来几声短促的轻叩声。柯西宁转过侧脸,微微吃了一惊。

严叙今天的打扮很正式,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还打了条纹领带,甚至还打了一些发蜡。他见到柯西宁,露出一抹微笑,之后目光就没在柯西宁身上转移过。这些都算寻常,真正令人惊奇的是,除了严叙,还出现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差不多四十来岁,保养得还算得当,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但由于常年奔波于应酬和饭局,他的小腹微微隆起,有点啤酒肚的先兆。

陈沉作为律师,自然知道柯西宁和严叙之间,还夹了一个白梓蕴。

他当然知道白梓蕴不长这个样子,但还是小声地开玩笑说:“这谁?白梓蕴?”

柯西宁摇了摇头,陈沉就明白这玩笑开得不恰当。

严叙为什么会把他给带来?

柯西宁不明白,他站起来,纳闷地喊了一声:“刘导演。”

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宫闱》的总导演。

陈沉觉得整件事从简单变得复杂,还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严叙目光瞥向陈沉,认出了这就是柯西宁口中的陈律师,他态度挺好地建议道:“我们有点事要说,请陈律师先回避一下?”

陈沉不太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签一个简单的离婚协议书,怎么把什么导演都给请过来了。他觉得有趣,但眼下确实不方便他在,他便很识相地先出去了,走之前还好心地帮他们合上了会议室的门。

一路赶来,刘云出了点汗,他用手帕擦了擦汗,顺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才坐下,刘云就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雪白的合同,他把合同推到柯西宁的面前,笑呵呵地问道:“西宁,你有签字笔吗?”

签字笔在严叙座位那边,严叙弯着腰把笔推过去,能看出心情也不错。

柯西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头雾水地翻开合同书,紧接着被合同书里详细的内容所惊讶到。

他粗略地看完后,立刻关闭合同,迎着这两人的目光,匪夷所思地确认再三:“你们让我演宫闱的……男一番,皇帝的角色?”

刘云点头,表示柯西宁没有看错。

柯西宁却震惊地把目光转移到严叙的身上,道:“开什么玩笑,这个角色……原来不是你的吗?”

严叙说:“但是现在是你的了,西宁。”

柯西宁丝毫感觉不到欢乐,而是觉得特别荒谬。他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过了挺久,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刘云说道:“抱歉,刘导,我恐怕不能接这部电视剧。”

对于柯西宁的拒绝,刘云感到很疑惑。《宫闱》的制作团队非常庞大,注入资金也多,能演其中一个配角都是许多演员梦寐以求的事。原来严叙说男二番定的是柯西宁,他还觉得柯西宁担任不了此重任,但严叙是这部剧的金主之一,他再三斟酌之下只能答应。

后来,男二番换成了白梓蕴,柯西宁被炮灰,这刘云也没有任何意见。说实话,对他来说,柯西宁还是白梓蕴,真的都差不多。只要严叙在就可以了。

但是这次事故之后,严叙就一反常态,私下里好几次上门,就是为了恳求刘云把自己的角色换成柯西宁的。刘云起先觉得非常可笑,《宫闱》这部剧要想撑起来,就一定要有一个严叙这样咖位的来演主角,旁边配的是不是小鲜肉,这并不是很重要。

严叙一个人就可以承担起整部电视剧的流量。但现在他本人竟然主动把角色推拒出去,说要换成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一个才出道一两年的小鲜肉和一个快过气的三线,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担得起《宫闱》?

刘云原先觉得严叙就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并没有把他的提议放在心上。

可后来的几天,严叙软磨硬泡,拿出各种优越的条件和他交换,最后还说,进组期间,他可以手把手帮助演员提升演技。刘云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说到底,严叙和徐桥就是金主,这两人要做一项亏本买卖,他区区一个导演,有什么本事逆转?

刘云以为柯西宁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可看情况,他除了惊讶,就是难以置信,没有多少喜悦的成分在。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接这部剧吗?”刘云对柯西宁这样的态度很难理解。

柯西宁想了想,如实说:“虽说演员就是演员,一个演员可以饰演任何年龄段和阶层的角色。但这仍然需要视情况而定,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尽管依靠着化妆术,也难以毫无违和感地饰演青春少艾的十八岁妙龄少女,一个长相丑恶的男人,无法演绎原著中绝美的少年。”

刘云很欣赏柯西宁的这段话,仅仅一段话,他便有些改变了对柯西宁的固有看法。目前娱乐圈有很多人认为,演员就该适合任何角色,反串也能反得好的,才是真正的好演员。

但刘云就从来不这样认为。就像一个长着清纯娃娃脸的女主脸,偏偏要她去演恶毒女配。即便演技再好,很多观众依然会出戏。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够适合。

刘云很难遇到知音,他鼓励柯西宁说:“你说得很好,你继续说。”

“我之前通篇看过《宫闱》的剧本。”柯西宁说,“剧本里描写的皇帝和我本人的形象大相径庭,不止长相不像,连气质和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没有一丝想象的地方,仅凭着演技去演,会给观众违和感。”

说到这里,他瞥了严叙一眼,回头继续说:“而且给这一角色甚至是为了严叙量身定做的,我不明白剧组为什么要临时换角,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

刘云闻言哈哈大笑:“这个问题,你就得问严叙本人了。”

柯西宁瞬间明白这又是严叙的一次擅作主张。

他叹了口气,说了第二个拒绝的原因:“还有一点,让我没办法接受这个合约。我……在这个时间段,签下了别的剧本,恕我分身乏术,没有时间再去《宫闱》剧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刘云被柯西宁这短短几句话,说到了心坎里。这孩子面对巨大的诱惑而不显得急切,甚至一句一字地给出了他不能接这个剧本的原因,理由说得他无法反驳,还想鼓掌称赞。

就凭这些,刘云就很看好这个始终没有红起来的柯西宁。也许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机遇,《宫闱》就是他的机遇。

可柯西宁竟然早就签了别的剧本。

刘云不由感叹道:“可惜了。”

柯西宁并没有产生可惜这种情绪,他弯腰,向刘云鞠躬:“抱歉,刘导,我能单独和严叙说几句话吗?”

刘云早在严叙恳求他时,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他猜的是情侣,来到这事务所,他才明白,之前或许都猜错了。

这两人也许不是情侣关系,而是伴侣关系。

也该留时间给这两人处理了。刘云叹了口气,说道:“可以。”

他走之前,还拍了拍严叙的肩膀:“你把握住,别后悔。”

**

待刘云也走后,这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只剩这对关系破裂的夫夫。

柯西宁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边的离婚协议书,推到严叙身边:“好了,签字吧。”

严叙不解地看他,嗓音低沉:“我已经尽力在弥补我的失误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离婚?”

“严叙。”柯西宁淡淡地看他,“你特意把刘云带到这里,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以为我们之间的矛盾是换角的事?”

“难道不是吗?”严叙看着柯西宁的表情,莫名觉得心慌意乱,好像所有事情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握,只有他一个人故步自封地以为柯西宁还站在原点等他,“那天,你在徐桥口中得知换角的事之后,就跟我提了离婚……”

所以他下意识就觉得柯西宁是知道换角一事后,才跟他提离婚的。之后他才花费大精力找到刘云来补救。

“《宫闱》角色是你给我的,由你收回去,我就算心里不甘心,也没什么可以指责你的。”柯西宁觉得挺好笑,“这份离婚协议书,我是在你和白梓蕴传绯闻的时候,就写的,和换角没多大的关系。”

严叙沉默地坐在柯西宁地对立面。

柯西宁叹了口气,又提醒了一遍:“签字吧。”

严叙像是终于想通了,他嘴唇苍白,不由分说地握住柯西宁拿着签字笔的手,拒绝道:“不能离婚,西宁,你听我说,热搜那件事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柯西宁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抬眸淡淡地看严叙。

“那次你去岚,我们在洗手间的事被白梓蕴用手机录了视频和音频。”严叙第一次那么紧张,他快速地解释着原因,生怕说得慢一些,就阻止不了柯西宁想要离婚的想法,“热搜上说的烛光晚餐,也都是白梓蕴一手策划的,那热搜也是他找人拍照传给狗仔的……还有换角,换角就是他要交换的条件……”

他说得太急,胸腔起起伏伏,好久才平静下来。

“西宁……”严叙嗓音低沉,却带了点平常没有的沙哑,他极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并没有背叛你。”

——西宁,我并没有背叛你。

这句话让柯西宁惊愕。

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把严叙这段话给理顺,目光里确实藏着惊讶。

柯西宁的脸色仍然不大好看,但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手掌撑在会议室的谈判桌上,面对面地质问道:“我能问你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解释,你等到现在才说?”

对他来说,出轨就是原罪。在他误会严叙出轨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里,他每一次回想起他们前段时间虚假的甜蜜,他都忍不住犯恶心。但时隔多日,严叙却说,他并没有出轨。

柯西宁不明白,他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坦白。

严叙沉默半晌,避开柯西宁探究的目光。

“如果我一个人能解决所有的事,何必告诉你,让你更糟心?”严叙忍不住从衬衫口袋拿出一支烟,“在这点上,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柯西宁闻言,慢慢退回去。

拿出来烟后,严叙才记得柯西宁送给他的打火机,早在他上次提离婚的时候就坏了,上次送去修师傅说年代太久,寿命到了日子,已经没法修好了。

指腹反反复复抚摸着那坏得彻底的打火机,心道也许只是一个师傅那么说,换个师傅就能修好了。

“……严叙,你觉得你可以一个人处理好这些事,可你知道吗?”柯西宁低低地陈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表面听不出情绪,“第一天看到你和白梓蕴的热搜,那天我喝醉了,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白梓蕴和刘梨的脸完全重合起来,《琉璃》剧组的导演把我踢掉,说白梓蕴才是最适合演琉璃的人,你抱着他,直接说让我滚。”

这梦简直荒谬。严叙皱眉,道:“你怎么会做那么古怪的梦。”

古怪吗?

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严叙以为他解释之后,柯西宁就不会再想着签字离婚了,但他发现自己错得彻底。

因为柯西宁抬眸时,严叙就发现——

他……哭了。

柯西宁怕是也不太想让严叙看到自己哭的模样,严叙递给他纸巾,他也都没有接过来,而是胡乱地用手指抹去眼泪,把好好的一张脸都给抹得通红。

他慢慢平复着心情。

明明在离婚前做了那么多思想工作,让自己干脆一点、果决一些,怎么真到了这个节骨眼,就那么不争气。

柯西宁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阐述着事实:“严叙,你明明知道我的家庭原因,对出轨的事零容忍,但你却根本没想着要来和我解释。你就没想过这件事,就像一根刺,膈应在我的心头,每次想起,我都恨不得抹去我们的那七年吗?”

严叙伸出手,想要安抚一下他的西宁。

柯西宁避开。

他戒备的目光戳伤了严叙。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遇到问题应该共进退。”柯西宁叹了口气说,“在这点上,你不及格,我也做得不好。这些年来,我和你聚少离多,在外人面前遮遮掩掩,爱人不像爱人,情人不像情人。”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闹了人尽皆知的绯闻,第一时间不会我和来解释,我看到了绯闻,也直接给你扣下出轨的帽子。”柯西宁的眉宇间藏着无奈和哀伤,“该怎么说呢……我看到那条热搜的瞬间,想着不是找你要解释,而是把自己藏起来,缩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心里却想着原来这一天比想象得来得还要快。”

网上有太多丈夫出轨的真实爆料,好多还未婚的年轻人看到这些后,甚至不敢结婚。热搜第一竟然是,也许多年后,我发现丈夫出轨,会如释重负地说一句,这一天终于来了。

柯西宁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其实和她差不多。

结婚七年,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矛盾不断累积,一触即发。爱人之间彼此的信任早已流失殆尽。

感情究竟还剩多少?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剩了多少,何谈清楚严叙剩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订阅(*^▽^*)好紧张好紧张,虽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啥。

昨天半夜码字到半夜,剩下的离婚就换到了上午写。结果写了那么多字……还差半章正式离婚,赶不及了,我就把签字那章放到下章吧,如果下章还没签字,我直播爆油菜花。

当然,我是不可能有机会爆油菜花的。

通知:入v后每天更新我会尽可能肥肥肥。

更新时间也改成早上十点,大家么么哒,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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