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见自个的男人,二闺女,幺闺女都收拾妥帖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又想着今儿办喜宴,待会儿,该有客人登门,吃酒了。
她赶紧提着木桶,动作利落的去井边打了清水,再催促着卫文水父女三人洗漱一番。
卫文水洗漱完毕,杨氏几步走到他的身边,站在他的面前,顺手替他理了理胸前的衣襟,满面笑容的催促道:“她爹,今儿有客,你赶紧去前院招呼着一点,省得老四家的跟蕖儿受累。”“咱们一大家子在这宅子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已经够麻烦蕖儿跟老四家的了,今儿这喜宴,咱们能做的事就多做一些,让蕖儿少操些心,那丫头要管一大家子人,辛苦着呢。”
卫文水为人老实,脾气温和,杨氏说什么,他便听什么,硬是将杨氏唠唠叨叨的话记在了心尖儿上。
待杨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之后,他才咧开粗厚的嘴唇,挠头,憨厚的笑了笑。
“她娘,你就甭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
话语顿了顿,卫文水正色的望着杨氏,继而,他抬起一只粗厚,长满老茧的手掌,紧握住杨氏一只长了皱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拍。
“她娘,你去陪陪莺儿,我先去前院帮忙。”
杨氏任卫文水握住自己的手,他粗糙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上,掌心淡淡的温度传到她的手之上。
感受到自个男人满是老茧的手,杨氏只觉得一双眼眶子有些酸涩。
这些年,这个男人为了维护她们娘四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大喜的日子不宜落泪,杨氏眨了眨眼皮子,硬是将即将涌出的泪花子咽了下去。
手下稍用力,从卫文水掌间抽回手,再顺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吧,否则上客了,蕖儿该忙不过来。”
“好叻,我这就去。”卫文水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几大粗步就拐出了房间,朝着前院方向而去。
宅院里有客人进进出出,新嫁娘是不宜出门抛头露面的。
杨氏打了一盆清水,端着木盆就往卫长莺的房间而去。
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俩也不去前院凑热闹,见自个的娘端着木盆往大姐房中去,也满脸欣喜的跟了上去。
隔壁厢房中。
卫长莺已经早早起床,此刻,一个人正静静的坐在铜镜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想着明日便要出嫁,她的心神颇有些紧张。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声清楚的叩门声。
杨氏端着木盆,隔着房门,冲着里面喊道:“莺儿,起床了吗?娘给你送洗脸水来了。”
卫长莺扭头看向房门,轻轻答应了一声,赶紧起身去帮杨氏开门。
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
杨氏还未进屋,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俩满脸欣喜的先挤到了卫长莺的面前。
卫长娟扬起一张娇嫩的小脸,嘴角咧开,冲着卫长莺嘻嘻的笑着,“大姐,你今天可真漂亮。”小丫头嘴甜道。
被自个的小妹一夸,卫长莺的脸颊上,爬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娟儿,你就别取笑我了。”卫长莺脸颊发热,表情十分羞涩,怪嗔了卫长娟一眼,娇滴滴道。
今日并不是正喜的日子,她还未穿戴嫁衣霞帔,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只换了一身半新的百合罗裙。
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卫长莺双颊微微桃红,两片嘴唇水润,不点而朱,黑黝黝的双目含着淡淡的羞涩,配上一身百合罗裙,整个人硬是娇俏,可人得很。
卫长蓉瞧见幺妹子打趣大姐,再见自个大姐那副娇滴滴的模样,捂着小嘴乐呵呵的笑了笑,随即,也跟着瞎起哄。
“大姐,娟儿可没乱说话,大姐今天真的很漂亮。”
一句挑趣的话说完,卫长蓉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向一旁的杨氏,接着乐呵呵道:“娘,你说是不是。”
杨氏看看两个小女儿,再看看大女儿,瞧着三个丫头都生得水灵灵的,她一颗心就跟吃了蜜似的。
“是是是,”杨氏心里高兴,接连说了三个是,才道:“蓉儿,娟儿说得没错,莺儿今天很漂亮,娘的女儿,都很漂亮。”
杨氏一番夸赞的话说完,卫长莺更是羞涩得脸颊涨红。
她看了杨氏一眼,娇滴滴道:“娘,哪有像你这般夸赞自个闺女的。”娇嗔完,极为羞涩的垂下了脑袋。
杨氏知道卫长莺是害羞了,便不再拿她打趣。
“莺儿,今日你不方便出门,娘给你打了清水,你赶紧洗漱一番,别让客人进来看了笑话去。”杨氏稳稳的端着木盆,跨过高高的门槛,几步绕过卫长莺,就要将那装着清水的木盆搁在脸架上。
按照农村的习俗,喜宴上,新嫁娘不宜出门抛头露面,但是上门吃席的大姑娘,小媳妇是可以随便进出新嫁娘的闺房,陪着新嫁娘说说话。
“好叻,娘。”卫长莺低垂着额头,轻柔的答应一声,便跟着杨氏,朝着房中的脸架走去。
卫长蓉牵着卫长娟的手,姐妹二人也进了卫长莺的房间。
卫长蓉稍微年纪大一些,比较懂事,性子也比较文静,进了房间,就自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杨氏与卫长莺,而卫长娟年纪小,不太懂事,因为是幺闺女,平素一贯被杨氏,卫文水宠着,性子比较咋呼,刚进房间,整个人都撒欢了,围着杨氏与卫长莺打转,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欣喜的笑容,那嘻嘻哈哈的笑声,真是半刻也停不下来。
她这么一嬉闹,倒是引得卫长莺笑了好几次。
卫长莺洗漱完毕,杨氏又亲手给她挽了发髻。
虽然杨氏挽发的手艺不及春桃,春禾姐妹二人,但是今日不是正喜日,不必讲究太多,随意挽个端庄,大方的发髻,能见客就行了。
梳洗打扮完,杨氏又陪着大闺女说了一会子贴己话。
闺女出嫁,为娘的,总要口苦婆心的叮嘱闺女一番,说什么:嫁过去之后,要孝顺公婆,要体谅丈夫……
杨氏握着卫长莺的手,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
卫长莺侧头望了望窗外,窗外,薄薄的晨雾已经散开,几缕灿烂的阳光穿透房前的红梅树,斜着照射下来,光斑落在窗棂不远处。
“娘,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赶紧去前院看看,今日有客上门,我担心蕖儿,四婶子招呼不过来。”卫长莺瞧了一眼日头,再看向杨氏,催促道。
该叮嘱的也叮嘱了,杨氏也正准备着去前院里看看。
这个时辰,恐怕应该有客人登门了。
杨氏起身,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裙子,望着卫长莺,道:“莺儿,那娘这就去忙了,若是有什么事儿,让蓉儿,娟儿去找娘,啊。”
“嗯,”卫长莺点了点头,“娘,你就放心去忙吧,我这里没啥事情了。”
杨氏叮嘱了卫长娟,卫长蓉两句,让二人留下来陪卫长莺,这才放心往前院去。
担心卫长蕖,江氏招呼不过来,杨氏出了厢房,脚步迈得飞快,七拐八绕,转眼得功夫就到了前院。
已经快到吃早饭的时间。
杨氏走到前院的时候,院子中已经摆满了桌椅板凳,就等着待会儿开席了。
农村的喜宴都是流水席,一次席,吃三顿。
时辰尚早,远处的亲朋好友尚未登门,但是隔壁邻舍却是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有心的,便稍带点喜礼,没心的,也就上门白吃几顿饭。
此时,前院里,已经是闹哄哄一片,热闹得很。
毛头小孩三两成群,围着院中的红梅树转圈圈玩耍,嘻嘻哈哈乐不停。
还未开席,饭桌上暂时摆放着喜糖,瓜子,花生,大姑娘,小媳妇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闲唠嗑,一边磕瓜子,一边等着开席。
卫文水,李安在灶房里打下手,帮忙劈柴火,剁骨头,砍肉啥的。
杨氏到前院的时候,江氏,卫长蕖正在迎客。
今日,江氏也穿了一身酱红色的百皱绸缎裙子,头发规规整整的盘在脑后,发髻上擦着两只玉石簪子,一身打扮既利落,又喜色,模样像极了富家太太。
卫长蕖的一张巴掌小脸生得明丽娇艳,肤色洁白,比较适合穿红色与紫色的衣裙,为了图个喜庆,今日,她穿了一身轻质红衣。
一身红衣简单利落,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的曲线,她站在院中迎客,晨风拂起她的一片裙角,那裙角绯红似火,一飘一扬间,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火莲。
杨氏见江氏,卫长蕖忙得不可开交,赶紧上去帮忙。
江氏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杨氏,待杨氏走到自己面前,她一把拽住杨氏的胳膊,道:“三嫂,你咋过来了?”
江氏眼巴巴的盯着杨氏,似要从杨氏的脸上寻出一朵花来。
虽说嫁闺女是大喜事,但是为娘的,看着闺女嫁出去,心里哪有不伤心,哪有舍得的。
这个时间,三嫂不是应该在厢房里陪着莺儿多说说话吗?
杨氏见江氏眼巴巴盯着自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笑了笑,赶紧道:“莺儿那里,有蓉儿,娟儿陪着。”
话语顿了顿,杨氏转了转眼珠子,往卫长蕖的方向看了两眼,又接着道:“老四家的,今儿客人多,我担心你跟蕖儿招呼不过来,所以赶紧过来瞧瞧。”
江氏听有卫长蓉,卫长娟姐妹俩在厢房中陪着卫长莺,这便不再与杨氏纠结方才的问题,两人随便聊了两句,便赶紧顾着招呼上门的客人。
这时候,又有客人上门。
“长莺娘,恭喜,恭喜啊。”人还未走近,一道笑盈盈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农村妇女嗓门大,一句话出口,老远传开。
卫长蕖寻声望去,只见江云贵夫妇俩搀扶着江老爷子,吴氏正跨过门槛,再往后看,王老实,余氏也搀扶着王苗氏跟在后面。
两家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院子,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卫长蕖见是江老爷子,吴氏,赶紧迎了上去。
几步上前,亲自搀扶住吴氏,再微微垂着头,靠在吴氏的身边,温声道:“姥姥,你可算来了,我可想你得呢。”
瞧见吴氏一脸慈祥,卫长蕖就打心底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姥姥,也打心底愿意与吴氏亲近。
吴氏随着卫长蕖走进院子,侧过头,怪嗔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就会逗我开心哟。”
吴氏嘴上怪嗔,心里却跟吃了蜜似的,见了卫长蕖这个宝贝外孙女,简直是爱到心坎里去了。
卫长蕖随便与吴氏聊了两句,转了一下眼眸,看向一旁的王苗氏,询问道:“王阿婆,最近身子骨可好些了?”
“啥,蕖儿,你说啥?”王苗氏好似并未听到卫长蕖的话,看着卫长蕖,反问道。
不待卫长蕖说话,紧接着,又叹息道:“阿婆老咯,这耳朵也不好使了,蕖儿莫要见怪呢。”
知道王苗氏耳朵不好使,卫长蕖只冲着她笑了笑,转而看向余氏跟王老实。
“王叔,春兰婶子,王阿婆这耳朵?”
虽然前阵子,王苗氏身子骨差了一些,但是这耳朵却是好使的。
王老实搀扶着自个的老娘,垂着脑袋,不说话,倒是余氏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卫长蕖,道:“蕖儿啊,你王阿婆年岁大了,耳朵不好使怕是正常的,索性这阵子身子骨硬朗了,没再病倒。”
“没病就好。”卫长蕖顺着余氏的话道。
见王苗氏只是耳朵不灵光了,身子骨没什么问题,她也不再纠结什么,领着江家的人,以及王苗氏往花厅去。
前院人来人往,吵闹得很,老年人喜欢清静,将江家的人以及王苗氏单独安排在花厅用席,比较妥当。
进了花厅。
冯氏将手里提着的包裹递到卫长蕖的手上,叮嘱道:“蕖儿,这是二舅妈给长莺丫头准备的喜礼,明儿早上记得一起装进嫁妆箱子。”
卫长蕖伸手将东西接过来,再将包袱打开看了看。
包袱皮子被掀开,一对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露在了卫长蕖的眼面前。
一对鸳鸯绣得极好,针脚细密,那交颈的神态,绣得尤其传神。
冯氏准备这么一套鸳鸯戏水的大红被面,也确实是有心了。
卫长蕖一手托着包袱,一只手轻轻搭在那红如似火的被面上,指尖轻轻在那交颈鸳鸯上摩挲几下,再挑起一双皓目,看着冯氏,挑趣道:“二舅妈,你刺绣的手艺这么好,改日,也给我绣这么一套。”
卫长蕖开玩笑的话,落入冯氏的耳中,冯氏却是当了真,笑容满面的盯着卫长蕖,认真道:“蕖儿出嫁的时候,二舅妈给你绣几套都成,想要什么花式,二舅妈就给你绣什么花色。”
卫长蕖将那鸳鸯被面翻看了一下,叠整齐了,抱在怀中,嘴角含笑望着冯氏,道:“为了二舅妈的几套被面,看来,我得尽早将自己嫁出去。”说完,脸不红,心不跳,大喇喇的盯着冯氏。
冯氏见卫长蕖大大咧咧,怪瞪了她一样,假意啐道:“你这丫头片子,真是不知道害臊。”一句话说完,也陪着卫长蕖笑了起来。
余氏招呼王苗氏坐下之后,也抱着一包东西,几步走到卫长蕖的身边。
她递了递手里的东西,道:“蕖儿,这是婶子给长莺丫头准备的嫁礼。”
如今王老实在新宅院做活计,余氏又帮衬着卫长蕖管理作坊,一家子的日子可算是好过多了,替卫长莺准备一点嫁礼,倒是并不困难。
卫长蕖含笑接过来,同样将那包袱皮子解开,看了两眼里面的东西。
包袱解开,露出是一对绣花枕头。
那绣花枕头同样红如似火,枕面上同样绣着交颈鸳鸯,绣工同样很精细,与冯氏所准备鸳鸯被面一搭,恰好可以配成一套。
卫长蕖手上抱着嫁礼,得先去放一下,便让江家的人,以及王苗氏,余氏两口子先坐在花厅里喝茶,吃糕点。
按照农村的习俗,婚宴,要设喜堂,新娘子的嫁妆一定要陈列在喜堂内,摆上一天的,一来,那些红红火火的嫁妆可以给喜宴增添几分喜庆,二来,宾客看见喜堂内堆积成山的嫁妆,才知道,新娘子嫁得有多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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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这几天更得太少了,星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奈何爪子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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