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年, 对于华国来说, 无论是哪种意义上, 都是跨过一个年代, 走入另一个年代的一年。
祁云他们到了怀城约莫十几天之后,中央下发文件, 直接圈定数个经济特区, 允许海外资金流入,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 可前来进行市场考察的港澳甚至海外人士却依旧络绎不绝, 迫不及待的跟相关领导人频繁接触, 想要在华国终于敞开门户的这个紧要关头能够及时占据一片蛋糕。
此时的华国虽然经济发展水平不算太好,可华国地域广阔, 再加上人口基数摆在那里, 这可是当初海外国家用炮火都要强行打开的一片新市场。
当然, 也有很多侨胞也是怀着一种为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故乡做一份贡献的心情回来的, 甚至这一点也是这些城市被圈为特区的一个考虑因素。
怀城虽然因为诸多政治经济关系没有囊括在内,可也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导致怀城也受到极大影响, 目前最明显的依旧是衣食上, 百货楼里的衣服更时髦了,吃的东西也这个进口那个进口的, 好像沾上了洋气就更高档了似的。
都要过年了杜山还单独从蜀地跑过来打听了些情况, 跟祁云见面在私人餐馆吃饭的时候说是想要跑去特区投资开小工厂。
“咱们老家那边现在也放开了,除了一些特定的东西,其他的都能自由交易, 要是咱们能把这边的东西弄回去卖,那可真是要赚大发了。”
这确实是一个照旧了华国未来几十年绝大多数富豪的时代,可被拍死沉下海底的人却也不少,祁云能跟杜山说的话也只有“大胆想象谨慎实践”。
“特区那边现在的资源都是紧着从外面来的那些人,杜山过去也就是喝口汤。”
大头的还是在后面,祁海茂耐心的等在怀城,并不决定去赶这一趟。
虽然祁海茂现在也算是技术上的老师傅,可业余之外再弄点买卖补贴家用还是挺好的。
祁海茂跟祁云谈起这个的时候并不着急,跟祁云关着房门说了些南越的事儿。
现在那边连战事都还没有公开报道,祁海茂想要打听消息也没办法,祁云在平城倒是能多点消息来源,可现在还是秘密行动阶段,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人打听到消息。
所以祁云能知道的,也不过是华国跟南越情况紧张又有了多少次小型交火战罢了,这些消息知道了跟不知道也没多大区别。
祁云只知道正是开战是今年二月到三月,祁云希望能够在结束之后能得到祁丰跟余安安尚且平安的消息。
“等明年四月我就上平城去,平安的旧衣裳收好了么?用软了的布料刚出生的娃娃穿着更好。”
大年三十,吃了晚饭之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一边看联欢晚会一边动手包饺子,一会儿睡觉之前还要吃一趟饺子。
祁云在一旁帮着擀饺子皮,祁海茂跟江河就端了肉馅跟皮在外面包,凝开芳跟江画眉在一旁沙发上打毛衣,凝开芳给孩子打小毛衣,江画眉就在弄小鞋子。
晚饭的时候凝开芳掌勺忙活了一番,这会儿家里的男人们有志一同的让家里两位女同志好好歇着。
江画眉嘴上应着婆婆的话,一边把鞋口收针,之后再用钩针弄一条宽扁的带子穿进去就可以了。
“小被子那些以前都一起带到平城了,那会儿我还说费钱寄来寄去的麻烦,现在要用的时候倒是明白方便了。”
两人说的话都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一些生活里的小趣事,比如祁云带平安去学校上课,结果平安在祁云怀里睡着了,于是被点名的祁云站起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睡得打小呼噜的娃娃。
凝开芳听得却很高兴,因为这个小事儿里有她最爱的小儿子跟大孙子。
晚上十一点多凝开芳去厨房蒸饺子的时候,祁家来了敲门的人,敲得还挺着急的,祁云去把门打开,外面是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对方见到祁云愣了愣,而后笑了笑,一口就喊出了祁云的名字,“是海茂家的二小子吧?你爸爸有封电报,紧急的,我给直接送过来了。”
祁海茂听见声响,从厨房那边出来,见到来人也是一脸的意外,“老胡?今年你在单位值班?既然来了就吃顿饺子再走吧。”
老胡自然不好意思真留下来,最后推脱一番,祁海茂还是给他塞了一饭盒刚蒸好的饺子让他带回去在办公室里吃。
像是他们这样的单位,即便是过年也不能全都走,就怕哪里铁路出了问题,他们这边要紧急派遣技术员跟过去勘测处理。
紧急电报,怪不得老胡大半夜的跑来帮忙送,怕是也知道祁海茂有个儿子是在部队里,而电报上有部队里的戳子。
一看是祁丰那边过来的电报,祁海茂也顾不得隐瞒凝开芳的事儿,站在玄关处就跟祁云拆开电报看了看。
电报应该是余安安发的,开头叫的是祁伯父,之后简单的说了一下祁丰的情况,最后是平城那边军区医院的地址以及病房号。
在前线进行了紧急治疗,依旧处于危险状态下,部队就会把病人往首都的军区医院送,因为那里的治疗条件是最好的。
虽然余安安在电报上说情况稳定,可祁海茂跟祁云不是傻的,自然能够想象祁丰之前情况有多危险,而祁云想得更多的是,祁丰现在就回来了,那么他之前果然是去执行了秘密行动吧?
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还隐瞒,出乎祁云预料的是凝开芳看到电报之后居然并没有对于祁丰的去向表现出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只是把蒸饺给大家端上桌子吃了,而后就收拾东西准备乘坐最快的火车前往平城。
“爸,妈早就知道了?”
祁海茂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怪不得这阵子心情都不怎么好,你去火车站看看最近的一班车是什么时候,我现在去领导家请个假,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医院。”
说完话祁海茂回了房间里,跟凝开芳说些话,再换身外出的衣裳。
“阿云,围巾!”
江画眉给祁云拿了件大衣,又垫着脚给他套围巾,祁云连忙弯腰双手扶着江画眉腰肢让她别抻到肚子了,“你跟小河也回房间收拾收拾,最早的估计是明天早上五点半,厨房里那些东西别忙着收了,收拾好行李就赶紧休息休息,等会儿我回来的时候去姐夫那边一趟,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家里。”
这两三个小时前才刚吃完年夜饭呢,家里最不缺的自然是各种吃的,他们这回去平城,少不得要多在平城停留一阵子,家里那些放不得的东西要是不及时处理掉怕是要直接长虫子了。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夜里出去小心着些。”
祁云抱了江画眉一下,吐出口气,伸手摸了一下自家媳妇的脸,转身开门出去了。
这会儿大街上只有几个结伴而行吊儿郎当吼着流行歌带着兄弟牵着对象压马路的年轻人,祁云半张脸遮掩在围巾里,双手撑着自行车车龙头,眯着眼顶着夜风蹬着踏板往北站赶。
像是火车站这种地方肯定不可能说过个春节就全面停运的,必须要在工作岗位轮班的人依旧在上班,祁云到售票口递交了证件,买了几张软卧票。
这会儿大年初一就要往平城赶的人几乎没有,票倒是很好买。
另外还有凌晨两点多从怀城往蜀地那边转而后绕西北上的火车,不过那样花的时间反而比明早五点半那班直达车更多得多。
回来的时候祁云又去了一趟昊斌他们那边,大半夜的祁云带来了祁丰的消息,祁芬挺着个大肚子也想要收拾行李跟着去,被祁云跟昊斌拦住了。
“大姐,你放心,等我们到了医院就给你单位打电话。”
祁芬如今还在单位上班,不让她去也不是说耽误她上班挣工资,主要是她这肚子马上就七个月了,要是再一来一回,怕是就要直接在平城生孩子了,那到时候又是一堆的事儿扯不清,总不能到时候还要昊斌家的老老少少都往平城去吧?
昊家的人性子再和善,这也不恰当。
祁芬也明白这些,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儿,送走了祁云回房生闷气,总觉得嫁人之后就跟娘家的人渐渐拉远的关系。
祁云回去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简单的把外套脱了侧躺在床边眯了一会儿,从家里到北站还是有点距离的,这会儿这么早也找不到车,只能走路过去,那一家子孕妇儿童的可有得折腾了。
凝开芳跟祁海茂几乎一晚上都没睡,早早的就起来简单弄了些方便带在路上吃的东西。
再怎么着急,可也不能不顾小儿媳肚子里那个,他们这些人倒是可以一饿三四顿的,可江画眉怀孕之后胃口不错,饿过头了就会头晕犯恶心。
“画眉,赶紧喝口热乎粥垫垫肚子,一会儿上了火车再配着热开水吃饺子,我给用牛皮纸袋子捂了好几层。”
江画眉也没贪睡,起来之后就帮忙把江河给喊了起来,平安睡得沉,给他把衣裳穿好,一会儿裹个小被子让孩子爸直接抱着走。
亮着灯一家人忙忙碌碌折腾好,下楼之后却见昊斌的车已经等在下面了,祁云上前敲了敲车窗,趴在方向盘上的昊斌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看见祁云,连忙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爸妈,我来送送你们,这会儿风大,路上冷。”
饶是心里装着事儿的凝开芳这会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早就到了咋不直接上楼坐坐。”
昊斌笑了笑,伸手帮忙把车门打开,“我这不是怕你们已经睡了么。”
也就这么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要是上去敲门万一把好不容易睡下的他们给吵醒了怎么办?
祁芬生闷气昊斌心里也难受,想着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不用走路倒是也成,凝开芳挨着江画眉坐在后面,打开牛皮纸把饭盒给打开,让江画眉跟江河他们先吃着。
下楼的时候江画眉用平安的小水壶带了一壶温开水,原本是想着在路上万一平安醒了,也能有口水喝,带孩子的人几乎都习惯了要随身带着水,这会儿就着水刚好勉强吃着凑合一下。
祁云就抱着平安坐在前面,裹在小被子里的平安皱着眉头不舒服的扭了扭,听见爸爸轻声哄他睡觉的声儿,于是又安心的继续睡着了。
昊斌一直把他们送到了上火车,祁海茂都看不过去了,拍着昊斌的肩膀让他赶紧回去,“阿芬还一个人在家,要是出个什么事身边也没人。”
这话说得也对,昊斌没敢多耽搁了。
“以前昊斌还是他们那片儿有名的混混儿,上班也不好好上,一个月工资都能扣一半,现在还不顾反对的买了车,不过就冲他对咱阿芬这份心,以后他要是没钱养老婆孩子了,我这当岳母的也一定要拉拔着。”
凝开芳上了车坐在床上感慨的一句,祁海茂笑着点头没说话,祁云明白自家老爸的意思,这是赞同凝开芳的前半句。
至于昊斌会养不了家,这话祁海茂是不信的,毕竟借钱买了车之后,昊斌有多少额外收入,这事儿祁海茂他们没问昊斌他们就没有专程说过,不过年前昊斌请岳家去家里吃过年饭的时候昊斌倒是提起过,说是想以后组个车队。
单单是有这个想法,祁海茂就知道昊斌是有主意的人。
接到电报的时候心里那股子焦灼紧张倒是在火车哐当哐当有条不紊的前行中渐渐平静了不少,凝开芳也从一开始上火车时一句话也不说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平安一觉醒来就已经从奶奶家到了火车上,一时也是满脸茫然,不过有爷爷有奶奶还有爸爸妈妈小舅舅,平安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高高兴兴的又玩起了玩具,然后趴在小舅舅胸口上听小舅舅用叽里咕噜的话说着叽里咕噜人的故事。
平城军区医院住院部里,余安安给怀城那边发了电报,又给自己爸妈那边打了电话,做完这些,余安安拎着饭桶端着饭盒回了楼上。
推开病房门,里面小护士刚端来了药盘,祁丰单手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余安安连忙走过去把东西放到柜子上,自己弯腰将祁丰的手搭到自己脖子上,余安安咬牙牟足了劲儿的双手抱着祁丰肩膀往后使力,小护士及时把床头给垫高。
“下次我没回来,麻烦护士同志能不能等一会儿?或者等我回来了再来找你们换药,这让病人跟着折腾,万一伤口又崩开了怎么办?”
余安安有点不高兴,说的话也没带上笑。
小护士抬眸看了祁丰一眼,结果祁丰并没有看她,小护士闷声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埋头整理药盘里要用到的药跟纱布。
房间里因为三个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十分安静,只剩下药瓶盖子打开盖上剪刀剪开纱布的声响。
余安安伸手帮忙,把要触碰到祁丰胸口的包扎工作都接手了。
小护士再是不乐意也没办法,因为一开始余安安就很不客气的表示自己曾经是战地记者,这样的紧急包扎知识她是经过专业培训过的。
等人走了,余安安把黑鱼粥从饭桶里倒了一碗出来,端着用勺子一口口舀了喂给祁丰吃。
“要不然还是换个人吧,我明天就跟主治医生说一声。”
这几天祁丰好歹还能勉强说几句话了,这次木仓伤直接靠近肺部,祁丰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中数枪,最后还被土zha弹里面的铁片给穿透了腿部肌肉,胸口的那一发差点把肺泡都给打穿了。
那段时间每一次呼吸都是带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可看见余安安哭着拉着他的手,祁丰几度昏迷,恍恍惚惚间睁开眼闭上眼总是看见余安安在身边。
到最后跟祁丰一起送进医院的战友陆陆续续去了两个,祁丰却硬是靠着顽强的毅力挺了过来,最后脱离危险,被送到平城军区医院进行下一步救治。
余安安塞了一勺子粥到祁丰嘴里不让这人说话,“没事,有我看着呢,保证不让别人多占你一分便宜。”
这才刚转过来就换护士,怕是要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到祁丰归队以后的事儿。
虽然不稀罕什么职位军衔,可这些是祁丰用命换来的,余安安也不能因为一些女人家的心思就给坏了。
余安安抿嘴笑了笑,拿手帕给祁丰擦了下嘴角,又继续喂。
祁丰想要笑,可惜那口气儿刚扯上来就感觉胸口一痛,余安安没好气的瞪了这人一眼,现在这人是打不得骂不得,再气再恼也只能瞪一眼作罢。
祁丰也怕真的惹恼余安安,乖乖吃完了一碗粥,趁着余安安再倒粥的时候让她自己赶紧吃饭,“我喘口气再吃,你先吃吧。”
余安安一个人在这边忙里忙外的照顾他,今天上午跟着祁丰一起转到的平城医院,可祁丰一到就这样那样的检查不断,一直折腾到晚上余安安都没办法跟家里父母联系一下,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坏了。
余安安也没多说什么客气话,打开饭盒用勺子把饭菜汤水一搅拌,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口,然后嘴上不空的又端了粥喂祁丰。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给伯父伯母发了电报,可能明天早上能看见,我爸那里我给打了电话,不过只有值班的,我托他明早帮忙给家里送个口信。”
趁着吞咽的空隙余安安把这些都跟祁丰说了。
祁丰如今勉强能用得上劲儿的左手抬起来摸了摸余安安伸手送勺子过来的手,“抱歉安安,你原本可以回去跟你爸妈吃年夜饭的。”
余安安没好气的鼓了鼓腮帮子,都不想理这个傻木头了,年夜饭哪里有他重要啊。
祁丰看着重新恢复了些孩子气的余安安,心里也高兴,眼里带着笑意。
等到吃完饭余安安收拾好碗筷饭桶,回来弯腰要把祁丰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祁丰缩了缩手,“我、我还能忍一会儿。”
余安安很不客气的伸手压了一下祁丰小腹的部位,祁丰顿时脸色一变,“医生说了这种事不能忍,憋久了得生病,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这么害羞。”
祁丰脸上一阵尴尬的红了起来,不过被余安安这么一按,确实也忍不住了,只能眼神沮丧的借着余安安的力下了病床,一步步艰难的往房间里单独的洗手间去。
余安安双手在侧前面小心的避开祁丰胸口的伤口,把手上的力施加在祁丰腰上,然后闭着眼睛。
祁丰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放出水来,哗啦啦的水声在房间里格外尴尬。
等到折腾完出来两人都是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看对方,即便是口头上说着习惯的余安安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给祁丰打了水洗了脸泡了脚,两人各自在病床上盖了被子假装自己秒睡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放烟花,病房是两人间,现在没有人,余安安就刚好在另一张床上睡。
装睡装久了,两人自然也就真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丰:我好了。【单手拎裤腰带
余安安:嗯?怎么好像少了两段儿音?是不是水的摄入量不够?
祁丰:....【尴尬
ps:今天卡文卡得要死,坐了一下午就这么点儿,原本还想加更的,营养液到了qaq
我去吃饭了,估计饭桌上只给我剩下菜汤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