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天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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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宿舍大门的时候,谢茂将将近枯萎的摇曳清辉树种子回收,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很意外的是,对米粉拘魂的龙族已经被毛绒绒吞了,宿舍依然如同一座孤岛。

出门之后,仍旧看不见回去的道路,长长的走廊被拦腰折断。谢茂能判断出这消失的道路不是幻阵,无地之地不能擅闯,一旦踏足消失的地方,下场很可能是跌落深涧悬崖火场,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禁法通常依附施术者存在,一旦术者死亡,禁法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毛绒绒吞了龙族,禁法依然存在。可见在厂区里玩弄鬼神的,不止那一条龙。

——还有一个未出现的幕后之人,在暗中窥探着一切。

谢茂也有些头疼了。

他的随身空间里有很多奇花异草,然而,花草生长都需要时间,强行催生就得使用本身真元。

偏偏他这会儿体内空荡荡的,真元本就不多。犹豫片刻之后,谢茂还是手持雷击木防身,另外取出一瓶竹草种子,在宿舍边缘布下了一个善姻缘和合阵。

善姻缘和合阵是个非常冷门的阵法,民间早有和合二仙信仰,古时定亲成礼,皆有拜和合二仙的故事,求的是夫妻和顺。后有旁门左道强求和合,不顾本人意愿,以左道使恶汉配佳女,丑妇配檀郎,闹出众多荒唐事,和合法事就渐渐被正道所冷遇,轻易不肯施用。

到谢茂所在的时期,所有和合相关的道法科仪都已成为禁术,一旦使用就会被警察找上门请喝茶。

虽然不能用,但是,学还是要学的。为往圣继绝学,自己都不会,怎么个继法?

阵法刚刚摆上,竹草就疯狂地生长。长至一尺高时,突然有一个个婴灵出现在竹草之上,个个被竹草扎穿小小的身体,发出凄厉痛苦的哀哭,鲜血顺着竹草滴滴答答下淌。

善姻缘和合阵之所以冷门,就是因为它本身太过霸道。任何在夫妻之间作祟的星邪灵体,全都会被它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杀灭。许多夫妻使用善姻缘和合阵改善夫妻关系,甚至有不小心就断了父母亲缘、朋友恩义,乃至于子女缘分,下场十分惨烈。

谢茂摆了一个善姻缘和合阵,他心中承认的伴侣只有衣飞石,这时候任何阻拦在他与衣飞石中间的星邪灵体,全都会被杀灭,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如今拦着他,不让他去见衣飞石的,就只有面前这个禁阵。

他原本以为被逼出来的应该是幕后之人,哪晓得此人老练狡猾,摆阵用的阵灵竟然是婴灵。

足足六个婴灵。

虚空中传来一声冷笑。

“善姻缘和合法,原来是淅川娘娘庙的后人。你们这一派不分男女都娘兮兮的,从不肯擅杀无辜,你若要破阵,必要摄杀婴灵。这六个婴灵从不曾血食害人,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沙哑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洪钟敲响在耳边,震得人极其难受。

谢茂已经掏出了摄灵图册,翻到空白无灵的一页,念出招摄咒文。

“至心诚于心,殷殷无疾走。虔者伏首,不驯者出此门去,不必回头。”

这是高级拘役咒的基础版本,谢茂这回没有进行自改。

婴灵是鬼神中最特殊的一种。它们多半没有智商,无法沟通,也不存在清晰的自我意愿。按照谢茂所受的拘役道德法规,役使需要灵体自己同意,唯一的例外,就是解救被役使的婴灵。

在未来世界,所有修者都不允许拘役婴灵,抓住了就会被严厉判罚。

任何发现婴灵被拘役的修者,都可以强行夺回婴灵,上交国家可以换取大笔贡献点。

六个被竹草刺穿流血哇哇哭泣的婴灵,一瞬间就被摄入图册,消失的来路刹那间恢复了原样,站在走廊一边的白衣女人猝不及防,不敢相信地瞪着谢茂:“不可能!那是我的小鬼……”

谢茂将摄灵图册合拢,封面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判”字,带着一缕古拙苍老的鬼气。

他无意向人科普未来修□□的先进,将摄灵图册收入随身空间之后,手持雷击木走向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女孩儿梳着马尾辫,容貌俏丽,正是顶呱呱食品厂的办公室主任白露。

“你和我有恩怨?”谢茂问。

白露沉默片刻,问:“你既然走了,何必再回来?”

谢茂突然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白露似乎并不知道米粉被拘魂驱使的事?她对自己的回来非常意外和遗憾。而驱使米粉回来宿舍试图对付他的人,则早知道他会回来。

“你想对付的不是我?”谢茂将几间宿舍都看了一圈,最终指向王勇的宿舍,“王勇?”

白露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消失了。

谢茂下楼之后,衣飞石还盯着容舜、王勇、老何与两个安保人员,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地上淌着诡异的黑血,风中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

“发生什么事了?”谢茂问。

“先生走后有邪魅来袭。我点了一张符,杀灭了。”衣飞石比划的时候,给谢茂看了一眼自己破了个小口子的手指。很显然,他用符是一种伪装,真正用来杀鬼的是自己的鲜血。

来这个世界短短两天,衣飞石在行事上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滴水不漏。

谢茂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点头:“好。”

普通的老鬼被衣飞石看一眼就会化成灰烬,需要他用将血杀灭的,必然是带了几条人命、不太容易对付的邪灵。白露驱使的几个婴灵都是从不血食害人的白鬼,谢茂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次被衣飞石杀死的邪灵,或许不是白露所派遣?

“走吧,吃火锅去。”谢茂已经拿到了毛绒绒,以后也不必再回宿舍了。

离开之前,他把种在小花坛里的青花碧兰收回袖中。

两界屏障已经被修复,哪怕他抽走了青花碧兰,这片夜空仍是澄净的宝石蓝。

一行人回到门卫室,衣飞石很自动去开了电磁炉。他目前与家用电器还处于蜜月期,任何能使用的家用电器他都喜欢戳一戳。刚才被鬼打墙吓尿的老何裤兜里居然还揣着几个蒜头,香油也顾不上买了,调了几个清油碟,请容舜几人也坐下吃火锅。

半夜撞鬼这事儿委实有点刺激,容舜犹豫了片刻,衣飞石给他递了筷子,他就安排两个安保人员都坐下了,剩下几个没经历灵异事件的,继续在外边戒备。

热腾腾油汪汪的火锅重新翻腾,早已煮好的菜肴加热好马上就能入口。

老何先灌了一瓶啤酒,抱着谢茂不撒手:“谢哥,你那符也给我几个嘛。现在厂子里不安全,我这年纪找个工资奖金待遇都不错的工作也不容易,我女还在读大学……”

谢茂身上带的符全都是生活系的,体内真元不足,现写一个也没多大效用。

他在火锅里捞了几片午餐肉,夹回衣飞石的油碟里,目光落在王勇身上。王勇一路上魂不守舍地回来,端起碗也没动筷子,心神不定不知道想些什么。

“王科长,夫人今天不在?”谢茂问。

“她……她回老家去了。下个月就过年了,她先回去。春运太挤了,票也不好买,都是全价票,平时都能打个来回。”谢茂只问了一句,王勇就回答了好几句,似乎很怕人不相信自己的理由。

“王科长和夫人膝下几个孩子?”谢茂又问。

王勇苦涩地说:“年轻时太开放,现在遭报应了。一个孩子都怀不上。”

谢茂点点头。

老何是四川人,煮火锅烫菜准备着鲜毛肚、鲜鹅肠,衣飞石从没吃过这两样东西,多煮一会儿就咬不烂了,当着皇帝的面,吐又不好吐。

谢茂注意到他的为难,亲自拿纸巾垫在手心,捂住他的嘴:“给你包着呢,没事。”

衣飞石哪里敢往他手里吐脏东西,连忙自己捂住。

谢茂知道他素日里小意仔细,也不为难他,把纸巾给了他转身找垃圾桶。那边容舜已经很殷勤地把垃圾桶递了过来,衣飞石顺手就把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扔了。

身边没人服侍就是这点儿麻烦。若是秦筝在身边伺候,哪里会让小衣这么难受,早服侍妥帖了。

谢茂看着有点适应不良的衣飞石,觉得新世界的生活实在太委屈心上人了。至于躬身在一边抽纸巾给衣飞石擦手的容舜,也就更满意了一分。

老何很老练地帮着烫了一个毛肚,教不会吃的衣飞石:“这烫毛肚有个讲究,叫‘七上八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熟了。来来,我给你烫好了,你吃这个,绝对一流。”

衣飞石在军中常跟士兵吃大锅饭,没什么洁癖,伸手接了这个毛肚,吃进嘴里麻辣鲜香,果然是一流。他吃着觉得好,又默默地给皇帝也“七上八下”地烫了一个。

老何嘿嘿地笑:“谢哥好福气嘛,弟弟恁孝敬你。”

“是,我这个弟弟最是孝敬。”谢茂看着衣飞石若有深意地笑。

又吃了两口菜,谢茂真有些饱了,专门给衣飞石布菜,随口说:“符这东西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防得了恶鬼,防不了怨魂。知道恶鬼怨魂有什么不同吗?”

老何忙给他新开了一瓶啤酒递来,讨好地问:“不晓得。谢哥,你说嘛。”

“恶鬼天生恶相,遇见人就骚扰,是无差别攻击。怨魂就不同了,它心中有怨,只找特定的对象攻击。比如一个人被一辆红色的小车撞死了,心有不甘成了怨鬼,要么它就找撞死它的人报仇,也有可能找所有开车经过那条路的司机报仇,或者是所有开红色小车的人报仇……”

王勇正在吃碗里的鱼饺,听了谢茂说话就似觉得食难下咽,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照你啷个说,我们厂里这还是个怨鬼?”

老何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怂恿着谢茂,“谢哥,要不你走之前,帮我们把这个怨鬼杀了嘛。这一天天的……好吓人哦。我老何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平白无故喊我下几百个二楼,我恁大岁数了,差点累死我……”

“这个鬼厉害啊。”谢茂开始吹牛。

“我刚才在宿舍上面给他交手,打了三天三夜。下面你们等了多久?”

老何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回答说:“十几分钟吧?肯定不到十五分钟。你和鬼打了三天三夜啷个久哦?你们在哪儿打喃?未必在阴间打架?”

“混沌虚无之间,就是人界和鬼界交错的地方。时间和阳间不大一样。”谢茂吹得天花乱坠,“我打不过它,它也打不过我。后来它觉得没意思就先走了,我才从宿舍下来。反正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它要找的人就在厂里,也不会跟着我。”

“你也打不过它?有恁厉害的鬼?你用符也不得行?”老何迷信于衣飞石杀过邪灵的“净水符”。

谢茂脸色严肃凝重地摇头。

“那就没得办法了?谢哥,你这符哪里买的?勇哥,我们跟小李总打个报告,喊他去请个大师傅回来,搞场法事嘛。未必就啷个等到怨鬼杀人嗦?天天毛抓抓的,吓死人了。”老何极力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他不愿意失去这份工作。

“办法也不是没有。”

谢茂给衣飞石布菜的时候顿了顿筷子,衣飞石就知道他是在瞎扯,低头默默吃东西。

“人死则鬼。鬼能在阳间现形害人,主要依托它的尸骨存在。一旦尸骨无存,鬼也就消失了。否则,你想,人一代一代繁衍,鬼一直游荡不死,阴间不都塞满了?”谢茂说。

老何连连点头:“对对,是这个道理。难怪以前乡下神神鬼鬼的故事多,现在都没怎么听说了,改火葬了嘛!一把火烧了,骨头都成了灰,鬼也就没得了。”

“要是能找到这个怨鬼的尸体,送去火葬了,最好再念个往生咒,一切就太平了。”谢茂说。

“不晓得这个怨鬼是哪个嘛!”老何唉声叹气。

神鬼之事似乎也只是饭局中的一个小插曲,老何几次想多问点灵异知识,谢茂把该说的说了,就打哈哈东拉西扯,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眼看快要到凌晨三点了,谢茂就说要走了。

“兄弟一场,有事没事常联系。”老何眼巴巴地看着谢茂。

谢茂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一颗生命树种子顺着滑入老何的衣领,在他体内生根发芽。

走出顶呱呱食品厂所在的那条工业区内街,谢茂吩咐容舜:“带两个人把直升机开回杭市。今晚我们住镇上的酒店。——先去派出所。”

容舜没有多问,立刻吩咐两个人去镇上中学,把临时停在操场上的直升机开回杭市。

容舜自己则跟着谢茂、衣飞石,一路保护着去了启平镇派出所。

他们这一批训练有素的黑西服半夜直闯派出所,把值班的民警都吓了一跳,见了谢茂和衣飞石,这警察又憋不住笑了。恰好今天值班的就是朱警官和胡副所长,几个辅警也都是熟人。

“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朱警官问。

谢茂跟胡所长去走廊上说了两句话,和朱警官小辅警打了招呼,没什么事就走了。

启平镇上只有一间速9快捷酒店,这回不必谢茂去办入住手续,容舜的人直接包了两层楼,拿了房卡之后,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再将两端楼道一锁,封锁出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谢茂与衣飞石住在靠走廊的第三间房,左右都有安保人员守着。

进门之后,容舜也跟了进来。

“我就在门口,您与谢先生准备休息时,请通知我进门。”容舜指了指门口玄关处,“晚上我会在这里守护。”

“不用守得这么近……”

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谢茂已答应了下来,“让他进来。”

衣飞石虽然诧异,却从不会违逆谢茂的吩咐:“是。”

容舜一直在默默观察二人的关系。

他最开始的目标是谢茂,四堂叔紧急求助,叫他带人来保护一个大师,见了衣飞石之后,他的目标就变成了衣飞石。让他觉得很意外的是,谢茂和衣飞石的关系,并不像是普通的情侣。

这两个人相处是非常有默契,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对方马上就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甚至很多时候不需要示意,就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灵犀在彼此间连通。

谢茂对衣飞石非常体贴,照顾衣飞石就像是照顾七八岁不知事的孩童,那架势,真是恨不得饭都嚼碎了再喂给衣飞石。衣飞石对谢茂更是特别特别地服从。只要谢茂有明确的吩咐,衣飞石执行起来绝没有一丝迟疑。

容舜觉得,如果谢茂现在叫衣飞石打开窗户跳下去,衣飞石也一定会照做。

——哪怕现在住在九层楼上。

最让容舜想不通的是,根据他此前在飞机上看过的资料,三天之前,谢茂和石一飞彼此都不认识。

他们一个是退役之后在乡下食品厂混日子的保安,另一个则是在恒店混饭吃的戏托儿。他们的生活轨迹、成长轨迹,甚至人际交往圈子,都没有半点交集。

是什么变故让他们在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么深厚的羁绊和默契?

容舜觉得衣飞石应该是隐逸世家的后人,观察了半天之后,他觉得谢茂可能也是隐逸世家的后人。

不仅仅因为谢茂应对灵异事件的各种沉稳自如,容舜考虑得更多的是谢茂和衣飞石这种奇怪的羁绊的关系。只能解释说,这二人在很早以前就相识了,只是他们在“山下”的身份是伪造的,所以,人们能查到的一切信息也都是虚假的。

嗯,一定都是隐逸世家的后人!

容舜偷偷瞥了谢茂一眼,觉得谢茂是魔法系,衣飞石是物理系,两个都很厉害。

容家这么多年始终和隐逸世家搭不上关系,容舜决定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有容舜在屋子里杵着,谢茂和衣飞石一起使用了卫生间。

那边放着水,这边使用的还是净水符和清洁套装。洗漱完毕之后,就是换衣裳准备休息。衣飞石衣服里边套着标准制服,其实,随时都能改成寝衣模式。

谢茂却故意要他脱下来:“脱下来才能换。”

【宿主,今日秀恩爱日常已完成4/5,再接再厉哦!】

衣飞石默默无语。

他始终没告诉皇帝自己体内带了个系统的事情,因为,这个系统实在太……说不出口了。

天天都逼他和皇帝秀恩爱,什么叫秀恩爱呢?衣飞石原本也是不懂的。系统一天天地在他脑内刷屏,告诉他今天完成秀恩爱日常,今天超额完成秀恩爱日常,他就慢慢地懂了。

只要是当着外人的面,皇帝对他好,就算“秀恩爱”了。

现在才凌晨三点半,秀恩爱日程就完成了四个。

哪四个呢?

刚才在门卫室吃火锅时,皇帝当众给他试菜,系统就弹了个【日常秀恩爱1/5】的弹幕给他。

出门的时候,皇帝怕他冷,走在大马路上,当着几个安保人员的面给他搓手,【日常秀恩爱2/5】。

从派出所出来的路上,皇帝起了色心伸手从羽绒服底下伸进来,摸他的背,被容舜那个眼尖的小狼崽子看见了,系统又弹了个【日常秀恩爱3/5】。

刚刚和皇帝一起进了洗手间,容舜矜持地退了一步,低下头,【日常秀恩爱4/5】。

现在皇帝叫他换一身衣裳,怎么就又是“秀恩爱”了?这么小小的一个卫生间里边,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

【其实,这件衣裳不脱下来,也能改换寝衣形态。】系统提醒。

……所以,皇帝为的不是这件衣裳,而是求欢?

门外站着容舜,他和皇帝却在门内行事,岂不就是“秀恩爱”?

衣飞石看着谢茂噙着笑意与渴盼的双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太困窘了。前世衣飞石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健康与体形,哪怕口中叹息自己不如少年时鲜嫩美丽,心中也没有太多的自卑。

他从镜中能看见自己矫健英伟的身形,他知道自己仍旧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直到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新世界,得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肥胖身体。

这几天来,他除了应付眼前应接不暇的新事物,最担心的事,就是皇帝要亲近自己。他自己都嫌恶这个肥硕的身体,人怎么能胖成这样?坠在身上的每一坨肉都让衣飞石感觉到恶心。他不敢想象和皇帝亲近的模样,起码这种时候绝对不行。

谢茂稍微往他身边靠,他就下意识地想要躲,只怕皇帝要更进一步。

只有谢茂不怎么搭理他的时候,他才会小心翼翼地挨上去。

——他没有那么喜欢玩皇帝的老人机。他只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下来了,皇帝就会拉着他抚摸温存,他害怕这样。

皇帝已经好几次抚摸他的堆满了肥肉的肩背了,他不能拒绝,可是,他不想更进一步。

想想皇帝在谢朝时二十出头的年纪,黏着他一日几次都不够,衣飞石算了算日子,这都第三天了。他这几天都在琢磨烦恼这件事,终于被逼到了洗手间里,又不敢泄漏自己有个秀恩爱系统的秘密——

皇帝非要他脱了衣服才能给他寝衣穿,他又不能说,我知道你骗我!不脱也能换!

“臣岂能穿着寝衣见客。”衣飞石坚持不肯脱。

往日在谢朝时,他肯穿着寝衣在屋子里走,那是因为四下服侍的都是奴婢,奴婢不能算人。若是要见客,肯定也都要换好衣裳。现代世界人人平等,容舜更不是他们的奴婢,他就不能穿寝衣见人了。

谢茂眼中的光亮黯了下来。

衣飞石见不得他这样失望的神色,差点就想点头答应了,只是摸着自己肥肥的肚皮……

真的不行。

“陛下。”衣飞石顾不得洗手间里狭小的空间,在防滑垫上跪了下来,“臣体态痴肥臃肿,委实不能侍奉陛下。陛下昔日怜惜臣年幼,忍让臣数年,求陛下再宽待臣几十日……”

他这样胖墩墩地跪在地上,低头求饶,因怕门外容舜听见,声音也压得很低。

其实这几日疲于奔命,又有昨夜油尽灯枯之事,谢茂这会儿都没缓过劲来,根本提不起兴头。

谢茂习惯抚摸衣飞石的身体,今日求欢也是向衣飞石表忠心——就算你胖了,朕也一样喜欢你,渴念你。对着这么个胖嘟嘟的衣飞石,他想法更多。若是几天都不爱抚亲热,小衣伤心了怎么办?

求欢被拒,谢茂早有心理准备。相伴几十年了,他岂会不了解自家小衣?

那是洗身子都不肯当着他的面,一定要躲着的。每回见了他,必然要干干净净,风风光光,有一点儿狼狈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坏了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他只是没想到,衣飞石会这么难过。跪地低头,好似做了天大的错事,任凭训斥责罚。

“若不能宽待呢?”谢茂问。

衣飞石抬头看着他:“能的。”

“不能。”

“陛下。”

“不能。”

“我是衣飞石。”

“……撒娇也不能。”

“衣飞石。”

“……”

好吧,你是衣飞石,你有特权。

容舜只听见洗手间里的水声,隐隐绰绰的说话声,没多久里边的人就笑了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些年干安保工作,也近距离围观了不少刺激火辣的现场。速9酒店也罢了,洗手间里两个男人也不稀罕,他比较在意的是……那美男和胖墩的组合,实在是想起来就有点辣眼睛。

没多会儿,谢茂和衣飞石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二人都穿着薄外衣,没有换寝袍。

这是间大床房。

当着容舜的面,谢茂不能铺行军被褥,衣飞石躺床上才知道胖子活着多艰难。

谢茂给他垫了个枕头,他才勉强舒服地歪了下去。这会儿也不能往谢茂肩上挨了,没有行军被褥严丝合缝地支撑在身下,侧身歪着都觉得骨头有点沉。

二人关灯休息,容舜就拿了一把椅子,坐在玄关处,闭目养神。

总共睡下去也没两个小时,清晨六点过,谢茂放在电视机旁边充电的老人机就响了起来。

坐在玄关处的容舜即刻睁眼,开了进门处廊道的小灯,见谢茂坐了起来,他请示:“帮您接取手机么?谢先生。”

谢茂点点头。

容舜拔下手机,双手送到他面前。

“说。”谢茂接电话一向不客气。

电话是胡副所长打来的。

说了几句之后,谢茂就挂断了电话,告知衣飞石电话详情:“厂里八号车间起火了。”

衣飞石在顶呱呱食品厂也逛了好几圈,看得出来,整个厂区的消防做得很好,车间都是钢结构,生产的是食品,实际上不容易起火。

他夜里虽然埋头吃火锅,其实听了谢茂忽悠人的全过程:“车间地下埋着怨鬼的尸体?”

平白无故去挖车间肯定很惹人瞩目,一把火把车间烧了,翻修的时候再动地基,那就不奇怪了。

“等吧。最多一两天就有消息了。”

谢茂把手机递给容舜,让他送回去继续充电,“厂里人人鬼鬼都不消停,王勇前天差点死在宿舍里,他但凡不想死,最近就一定会去挖尸体——如果,真有尸体的话。”

容舜把老人机插上电,回头一看,那俩又挨挨蹭蹭地倒头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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