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飞石(228)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修礼小组暗中跟皇帝别苗头, 衣飞石就怕皇帝一怒之下又杀人。

先前已经罢免了两个礼部高官, 修礼一事按部就班安安稳稳地进行着,若皇帝在此时怒而杀人,外界又不知情由, 传出去人心惶惶, 更兼惹人笑话——你是皇帝, 你想修礼就修礼?被打脸了吧?

皇帝其实没有衣飞石想象中那么暴躁,他默不吭声把礼书编篡小组分割成两个, 一个以礼部尚书陈梦湖为首, 对修礼心存异议暗中使坏的几个大臣都塞了进去,另一个则以礼部左侍郎百里简为首, 专门负责把前者在礼书民律中埋的陷阱挑出来, 重新修改。

换句话说,就是让陈梦湖等人负责最辛苦的底稿,百里简带着人负责修订, 查遗补漏。

修礼小组的总编篡名义上是内阁首辅黎洵, 陈梦湖与百里简都是编篡, 称不上谁高谁低。百里简执行驳回底稿要求重制的权力时,陈梦湖等人不服, 百里简就揣着衣飞石给的腰牌,跑去文华殿找黎洵写条子——我说了不算, 总编篡的意见你是要听的吧?

黎洵是个极其灵醒的聪明人, 何况, 他的女儿黎簪云成了太傅, 他的立场根本暧昧不了。

百里简来求他写条子,他就把底稿认认真真看一遍,多半都要写少则千字多则万字的指导意见,引经据典,苦口婆心地讲道理,那架势就是把陈梦湖等人当刚开蒙的小学生教导。

百里简在一边看了都憋笑。

他拿着总编篡的指导意见给陈梦湖一看,陈梦湖的脸就是绿沁沁的。

黎洵和陈梦湖的亲爹前阁老陈琦是一辈人,他非要拿起长辈上官的架子,把陈梦湖当不懂事的孩子训,陈梦湖也只能吃了这口憋气。

驳我的稿子,让我重新写,是吧?等着吧!陈梦湖跟他的老伙伴们开始使用拖字诀。

——有生之年,不能让这部违反纲常的礼书成稿,也算对得起圣贤,对得起祖宗了。

谢茂早知道这群腐儒的操行,将小组拆分两边就是为了摆脱拖字诀的遗害。陈梦湖等人拖拖拉拉每日喝茶吃饭,想起来了才写两个字,隔壁百里简则带着人日以继夜地赶稿。

礼书未修成之前,谢茂绝不会轻动。一旦修书修成,论功当行赏,论过当行罚。敢和自己别苗头的大臣,谢茂从来就不会显得多么宽和大度。

何况,如今谢茂也没有功夫和下边人置气。

太后的身体一日坏过一日,坐着坐着就会睡过去,睡下去就是大半天。

太医署七八个太医在长信宫守着,个个心神不宁。太后这症状真正是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偏偏此前都好端端的,半点症候也不显,就怕皇帝怪罪迁怒。然而,皇帝很平静。

常年服侍宫中的太医们当然了解皇帝。不恭敬的说,皇帝那是够惊乍的。

就拿襄国公来说吧,襄国公何等强悍的体格,轻易不生病,就算有点秋燥上火的毛病,不坐衙,下两天操就全好了。皇帝就着急呀,这生病了怎么能不开药呢?你是不是怠慢公爷了?

逼于无奈,来请脉的太医就给襄国公开没必要吃的苦汁子。

如今太后日渐不好,皇帝却半点不着急,也从不逼着太医开药吃。

偶尔太医会建议,皇太后如今吃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大好,皇帝默默听了,也不说话。

甭管太医怎么叮嘱,但凡是皇太后想吃的想玩的,皇帝从来都不劝着,只要太后高兴,皇帝一言不发就在旁陪着。某日半夜,太后醒来,突然流泪要听曲子,皇帝披上衣裳来不及蹬鞋就往长信宫跑,守在太后床边哼了一宿。

“儿臣不孝。”谢茂看着躺在床上日渐虚弱的太后,“往日就该多陪着阿娘。”

太后似是疲惫极了,静静地躺着,闻言笑道:“孩子长大了,哪有牵着阿娘裙角不肯放的道理?我的茂儿是个争气孝顺的孩子。阿娘一辈子只得你一个,强过寻常人十个八个。”

“天命所在,阿娘大限到了。只有一件事,阿娘不放心。”

“阿娘吩咐。”谢茂低头握住太后的手,声音很低。

“秀品,她伺候了阿娘一辈子。爹娘都不在了,没有夫婿儿女。我若去了,她怎么办呢?”

太后交代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她既不担心儿子,也不担心娘家,甚至也不担心爱人。她担心的,居然是伺候自己的大宫女。

大宫女本是满脸心疼担忧地侍立在侧,闻言整个人都懵了,涕泣磕头道:“娘娘,奴婢一辈子服侍娘娘,娘娘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没有奴婢,谁给娘娘梳妆打扮?谁服侍娘娘起居饮食?”

“我不许的。”太后轻而笃定地说。

“太|祖崩时,自贵妃以下,无子妃嫔尽数生殉。此后宫中主位薨殁,底下服侍的奴婢也都殉死陪葬。号哭之声,震荡天际。自我掌宫以来,禁绝奴婢殉死之事。文帝大行,不许妾妃殉死,孝帝大行,亦不许妾妃殉死,如今我要死了,也不许任何人殉死。”

太后不看旁人,只看皇帝的脸:“皇帝要答应阿娘,照顾阿娘身后所遗之人。”

沭阳公张姿此时就跪在床榻一角,双眸通红,眼中无泪,撑着地毯的双手微微发颤。

太后口中托付的是大宫女,叮嘱不许殉葬的是大宫女,其实,在场所有人都很明白,太后暗指的人是谁。他前几世都以殉孝帝的名义,紧跟着太后一起死了,今生情深如此,更舍不得离弃。

可是,太后的态度如此坚决。

正如她所说,她自从以淑妃身份执掌六宫以来,就禁绝了奴婢殉葬宫妃的做法,文帝死后,孝帝一度想让几个老和自己作对的父妃殉葬,是太后说服杨皇后,二人联手保下。再到孝帝死后,太后也没有逼着几个容易挟子生事的妃嫔殉葬,宁可费力些圈住养起来。

在她的一力庇护下,未央宫中已经有近三十年不曾出现过殉死之事,这是属于她的德政。

倘若在她死后有人殉死,她的德政就成了一纸空谈。

“儿臣遵旨。阿娘,儿臣遵旨。”

太平二十四年,皇太后薨于长信宫。

次日,皇帝辍朝。奉皇太后梓宫入奉安宫,颁旨国丧。在京文武百官皆服斩衰,二十七日除服,素服百日。文武百官入临哭丧三日,随后内外命妇入宫哭临。

京城禁屠宰四十九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官禁嫁娶百日,军民禁嫁娶一月。

黎王谢范闻讯入宫,天天扎在奉安宫里不肯离开,想着想着就大哭一场,见张姿红着眼沉默跪在一边,他就冲上去大骂:“湛姐姐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张姿憋了几回,终究有一次憋不住了,一拳砸在谢范脸上:“滚你亲娘个驴蛋!”

一位王爷,一位国公,加起来快一百岁了,就在奉安宫里扯破脸皮打了一架。

偏殿哭临的命妇都听见了动静,纷纷诧异。殿内服侍的宫监,太常寺、鸿胪寺、礼部官员全都要疯了,偏偏这两位拳脚功夫都很好,一时之间也拉不开。

奴婢们连忙往外招呼羽林卫:“哎,来人呐,快来人!”也不敢说里边打起来了。

二人打得乱七八糟,殿下一片狼藉。

唯独安放皇太后棺椁的神位香案一侧,安然无恙,没有半点磕绊惊扰。

张姿素来功夫比谢范更胜一筹,一拳把谢范砸得飞了出去,眼看谢范要撞上灵前白幔,张姿飞扑而上,仓促抓住谢范的脚踝,生生把差点砸上去的谢范扯了回来。

二人猛烈撞击在一处,双双跌落在灵前。

谢范头戴的丧帽掉了,长发乱糟糟地耸在肩头,他坐在地上,看着皇太后的灵位,突然大哭道:“湛姐姐,我和香狗子又打架,你不管管么?”

衣飞石闻讯赶来时,恰好看见谢范一边哭一边爬上前,挨着皇太后的棺椁痛哭流涕。

“公爷。”衣飞石先向一旁的张姿施礼。

张姿沉默了许多。除此之外,他似乎没什么改变,既没有一夜白头,也没有三日暴瘦,连哭丧都没有谢范这样悲痛。

“王爷,外边命妇都听着呢,您这样委实不像。”衣飞石上前劝说。

太后又不是谢范的亲妈,哭成这样很容易惹人联想。谢范正在伤心上头,轻易听不进去,只抱着皇太后的棺椁哇哇地哭。他这样伤心,惹得衣飞石也伤心起来,只得守在一边给他递手帕子,递茶水。

好说歹说把谢范劝了回去,张姿仍是守在奉安宫不肯离去。

他和太后的关系如此特殊,皇帝默许他十二个时辰守灵,谁还敢多说什么?

衣飞石把乱糟糟的奉安宫收拾干净,重新给太后上香烧纸,看了看点着的长明灯,轻叹一声,又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太极殿。

皇帝这会儿也是在发疯。

皇帝当然不会哭得失态,也没有守在奉安宫里不走,他就是冷静得让人害怕。

整整五天了,皇帝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其余时候都清醒着。不是看折子,就是找大臣们商量政务,逼得几个内阁大臣也要疯了——他们本身也是要值班的,文华殿里事务极多。皇帝还经常把他们招到太极殿里“垂问”,一问就是几个时辰,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衣飞石回到太极殿,发现皇帝居然不在了。

“陛下呢?”

“公爷,陛下说要出去散散,往后宫去了。”

衣飞石只得一路打听着往后宫追,追着追着,衣飞石心里就开始难受。

那是通往长信宫的路。

二十年来,衣飞石常常陪着皇帝走这条路,去长信宫找娘娘蹭饭。有十年时间,太后不在宫中,皇帝也习惯性地往长信宫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或是临时改道去别处赏景。

衣飞石一路循迹走到了长信宫,长信宫挂着白幔,宫人们都穿着丧服。

皇帝的仪仗停在长信宫前,朱雨、秦筝都留在门外。衣飞石上前,看见朱雨两眼含泪。

太后在宫人眼中绝不称不上慈悲二字,她处置奴婢从不手软。然而,满宫上下蒙受她老人家恩庇的奴婢也绝不在少数。如今宫中的定海神针没有了,念着她从前的好,真心哭丧的总比敷衍故事的多几分。

衣飞石轻手轻脚地进门,再进内殿,在太后最喜欢的坐榻上,发现了倒头昏睡的皇帝。

谢茂将脸贴着太后从前依靠的引枕,身上盖着小毯子,缩着身子睡在坐榻一角。他空了很大一块地方。衣飞石眼窝倏地一热,到底忍住了眼泪。

皇帝空出来的那一块地方,就是曾经太后坐着绣花的位置。

太后总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细致地做着女工,听皇帝说朝廷上的事,听皇帝抱怨,听皇帝说笑话,听皇帝耍赖——然后,她就把做好的香囊拿出来,先分给皇帝,再分给衣飞石。

太后会矜持又期盼地问,喜欢吗?若说喜欢,太后就满意了,乐滋滋地说,阿娘再给你们做。

昨夜,才睡下不久的谢茂突然醒来,抱住衣飞石不放,说:“朕也是没娘的人了。”

不等衣飞石安慰,谢茂就坐了起来,吩咐秦筝点灯,继续看折子。

衣飞石此时远远地站在内殿之外,看着沉沉昏睡在太后故榻之上的皇帝,想起皇帝昨夜抱着自己愣愣的耳语,心疼得宛如刀割。

太后那样好的娘亲,一旦没有了,那该有多疼啊?

那日在空荡荡的长信宫里沉睡半日之后,谢茂的饮食休息就恢复了常态,不再发疯。

皇太后丧礼极其隆重,皇帝一连辍朝二十七日,期间只行丧仪祭祀,百官有事皆由内阁临机处置,处置不了才往太极殿请示。这关头也没人敢触霉头,所有人见面都是满脸悲伤红着眼睛。

太后是文宗的妃子,皇帝登基之后,被册立为皇太后。按道理说,若皇帝孝顺,就应该让亲妈与文帝合葬,显得尊贵。通常而言,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皇帝合陵同葬,其余妃嫔都只能埋在附近的妃陵中,地位完全不一样。

谢茂却不想让太后去跟文帝合葬。

这么多年来,太后从来不提文帝,谢茂就知道,太后只怕跟文帝无爱而有怨,只是碍于谢茂身份,太后不可能说文帝一句坏话。太后喜欢孝烈皇帝,却连一缕青丝都不肯随葬,谢茂也不可能违背了太后的心愿,把亲妈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不喜欢丈夫,又不能与心爱的少年同葬,那就跟儿子葬一起吧。

借口文帝陵封陵多年,不忍惊动皇考,谢茂颁旨,宣布把太后葬在旗山陵内。

旗山陵是谢茂给自己修的陵寝,既不巍峨也不气派,往下八十里就是试种神仙种的稷下庄。最重要的是,他挑这个穴眼是自己看过风水的——旺妻家。

当时谢茂将陵寝选址旗山就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这么个破地方,根本没有帝王气派,不宜子孙、不旺社稷,皇帝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本朝所有地理先生也看不懂,不知道皇帝挑选旗山做陵寝是据什么判断?

谢茂用的是他穿越前的风水知识,和这个世界确实不大一样。至于穿越前的风水知识在本朝究竟有没有用?谢茂也心里没数。总而言之,聊胜于无吧。

皇太后薨于盛夏,奉安宫中堆了无数冰山,太后棺椁中放了无数香料,仍旧止不住恶臭。

按照礼法,皇太后棺椁须在奉安宫中停奉百日,行殡礼后移入旗山陵供奉,三年之后再落葬封陵。谢茂实在不忍眼睁睁地看着皇太后尸身朽坏,七日之后,上谥太庙,即颁旨奉迎皇太后棺椁安厝旗山陵奉慈堂。

凡是太后丧仪,皇帝全程亲奉,短短几日就黑瘦了一圈。

让人瞩目的是,跟在皇帝身边的除了皇四子谢泽,还有一位与谢泽服制相同的亲王郡主,崇慧郡主谢团儿。

谢泽的几个儿子以皇孙身份,立在班侧。谢团儿的儿子保保与女儿十五娘,也与皇孙同列。

宗室群臣目光烁烁,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吭气。

——有这份骨气硬气的,要么都死光了,要么压根儿就没被皇帝选入朝中做官。

奉太后神主诣庙行祔享礼后,谢茂流连再三,准备起驾回宫,外边一阵细微的喧哗,衣飞石出去一趟很快就进来了,低声道:“陛下,沭阳公……去了。”

谢茂瞬间脸色涨红,似乎想要发怒,又强自按捺下去,说:“朕去看看。”说着,他又左顾右看,问道,“秀品姑姑呢?看好她。不能再出事了。”

太后临死前就一个交代,不许任何人殉葬。哪晓得张姿还是一声不吭地殉了。

谢茂既痛恨张姿违背了太后的心愿,又实在不忍责怪一个甘愿为母亲殉死之人。

衣飞石跟着压着怒火地皇帝走出太庙殿门,沭阳公张姿已经被抬到了下处,赵云霞等几个太医都围在一边。见皇帝亲自来了,显然是关心沭阳公的死因,赵云霞说:“陛下,沭阳公乃心痛之症……若是早些发现,扎上两针,是能救回来的。”

中医所谓心痛之症,就是心脏病。张姿此前从未有过心痛之症,他这个病犯得极其诡异。

谢茂看了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点点头,低声道:“习武之人,以心痛自裁是很轻易的……”

赵云霞听见二人嘀咕,知道张姿死因不能见人,连忙道:“今日天气暑热,沭阳公只怕是仗着身康体健,有些许不适也不曾放在心上。孰不知这心痛之症最是磨人,一时不慎就丢了性命。”

人死之后,屎尿齐流,一般都很恶心。张姿死后却很安静,身上也没什么异味,很显然,他早就准备在今日自裁,所以事先禁绝了饮食,肠胃之内干净无比,死得清清静静。

谢茂轻轻握住衣飞石的手,低声道:“小衣。”

“臣在。”

“他没有亲人子侄,朕不能让奴婢送他走。”

“臣以父礼事之。”

张姿殉死的那一瞬,谢茂就承认了他和太后的关系。只是,作为皇帝,谢茂不可能亲自为张姿收殓。他只能求衣飞石帮忙。所幸衣飞石也没有任何避讳不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朕要为太后念两卷经。”谢茂说道。

原本打算启程回宫的皇帝重新回到太庙之中,跪于太后神主之前,为太后念经。

衣飞石则留在了下处,亲自为张姿收殓尸身,清洗遗体,更换寿衣。文武百官已经被遣散,只剩下谢泽夫妇、谢团儿夫妇带着孩子们候着。听说襄国公在处理沭阳公的后事,谢泽默默咋舌,这个老太后啊……真是不得了。

一切收拾停当后,天已经黑了。皇帝从太庙中出来,吩咐道:“送沭阳公到奉慈堂。”

衣飞石欲言又止。

旗山陵的奉慈堂是皇帝专为太后所建,底下就是太后的陵寝。可是,说到底,那块地方是帝王陵,是谢茂百年之后的陵寝。把张姿的尸身也送到奉慈堂里搁着,这是真把张姿当继父看了?

一旦太后棺椁停放三年之后,封陵下葬,是不是也要把张姿一起封进去?

“不能封进去?”谢茂跪了几个时辰,膝盖有些打弯,“朕觉得没什么不能的。辛辛苦苦养育后嗣,图的不正是身后之事?若这点儿小事朕也不能替阿娘办好,她要朕何用?”

谢泽与谢团儿恰好走来,准备奉驾回宫,就听见皇帝后边这半句话。

谢泽面上悲戚,心中想的还是太后的“风流故事”,一边暗骂太后不知廉耻,一边又觉得皇父实在太过窝囊。谢团儿则只记住了八个字,养育后嗣,身后之事。

见两个孩子都来了,谢茂放轻声音,对衣飞石轻声道:“他守了阿娘一辈子,此后也叫他守着吧。有他在阿娘身边,谁也不能欺负阿娘。”

“是。臣明白了。”

当天晚上,衣飞石亲自护送沭阳公张姿遗体,停放旗山陵奉慈堂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命之奇书至高降临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嫡女娇妃恣意风流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弥天记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农家娘子美又娇
相关阅读
不许动本仙姑的炉鼎天降横财一百亿戒不掉的喜欢女配总在变美[穿书]甜妻软绵绵:邪性boss,超凶!一念情深:总裁放过我全能攻略游戏[快穿]深情爱恋:老婆你别跑子夜鸮重生甜婚,醋精老公太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