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飞石(158)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黎王一路慢腾腾地“巡查”, 每到一个县属就驻下盘桓,多则七八日,少则两三日。

他这样犁地三尺的架势唬住了不少人, 许多还未混到京城圈子里的小官小吏皆如临大敌,真以为皇帝有心清查黎州官场,要把上上下下都撕撸一遍,日夜担心这一柄天子剑不知何时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这当中自然也有知情者。事不关己者, 胸有成竹端茶看戏。牵扯其中的, 这会儿就头疼了。

“都怪你意气用事,惹出泼天大祸来!”

“那邱灵非出身寒门一无根基,与你本是同年,同在李延寿门下,笼络住了就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现成的马前卒。偏你这么多事, 人不就是二甲进士压了你一名么?不就是不肯把妹子嫁予你么?追着撵着要弄死人家!”

“你那一点儿小聪明,只会惊世骇俗以求上达天听!硬栽一个畏惧鬼神|的|名头,就没想过事极荒谬, 京里也不都是傻子么?”

“这可好了,如今真真惊动了玉门殿, 你要如何收场?!”

一个中年清瘦的青衫男子坐在接待私客的小花厅里,拍着茶案训斥。

已经凉透的茶碗被拍得离案三分,哐哐作响。

他叫易显荣, 是东胜学派有名的浪子, 师父南崖山人赵荆曾官至吏部尚书, 是赫赫有名的东胜五学士之一,其本人博闻强识诗才纵横,就是考运不好,屡试不第。

被他叱骂的宋彬,则是他的诸多师侄孙之一。

宋彬少年时就在兴隆书院读书,当时兴隆书院山长正是易显荣的师侄刘大山,后来宋彬举业,座师李延寿又是易显荣的师侄——这是个关系极其亲密的小侄孙,所以易显荣敢对他破口大骂。

宋彬呆呆地坐在硬邦邦的圈椅上,几乎听不见他在叱骂什么。

朝中有人好做官,宋彬与邱灵非同年,都是文帝末年的进士,邱灵非一直在苦哈哈地等缺,两年前才谋了个七品知县的位置,宋彬已经混到了黎州承宣布政使司衙门里,任从五品督粮道佥事。

宋彬以为自己要摁死邱灵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恰好师门偶有动作,宋彬就下手了。

——以宋彬的身份,尚且不到核心,许多重要的决策他也接触不到,他只是隐隐地知道,“家里”要对付单阁老。

他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单他一人想要收拾一县主官,这官司且有得打。可是,现在是“家里”要有大动作。

邱灵非外放华林县令的缺,是两年前吏部文选司郎中秦南国所举荐。邱灵非又是李延寿的门生——不大会走关系,和座师、同年都不甚亲近的“门生”。这邱某不上道什么程度呢?同年都约好一同去李延寿府上拜谢师恩,他带着八岁的妹子出城游玩去了。

选择在邱灵非身上做手脚,既能达到攻讦秦南国的目的,又能洗脱自身构陷的嫌疑。

——我们是同年,都是李师的门生,岂会害他?道理说不通嘛!

当时,东胜一党也没人觉得宋彬的选择有哪有不好。

邱灵非是寒门出身,上数八代都是泥腿子。他的蒙师就是村头的陆秀才,这陆秀才也不是什么高人,资质人脉都极其有限,给不了邱灵非助力。邱灵非老家的清远县令钱湘汉倒是很欣赏他,可惜钱某本人也是不大会钻营,蹉跎十年没升迁了。

这么无依无靠无人出头的邱灵非,伸手把他生生冤死了,水花儿都不会溅一个。

上半年都还是情势一片大好。

皇帝在文华殿怒斥吏部文选司眼睛被狗屎糊了,骂黎州郡守李长宜怠政渎职。

身为文选司郎中秦南国的岳父,当年举荐李长宜出任黎州郡守的前吏部尚书,单学礼立马就上了请罪折子,请求革职下野——皇帝当然没有批准。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大戏,也足以重创陈琦、单学礼在内阁与朝野的威望。

已经有吴善琏一党的都察院御史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对陈琦一党落井下石。

宋彬并不知晓自己真正的目标是谁,他甚至以为“家里”是和吴阁老有了默契,预备共同对付如今势力庞大的陈阁老。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寒门无依的邱灵非,他居然是个逆袭的奇葩。

蒙师?靠不住。座师?靠不住。同年?都是坑!但是,谁说老子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族了?

亲爹亲娘都是泥腿子没关系,架不住人家有个水灵灵的妹子呀!

邱灵非将亲妹子往黎州守备将军徐阳骏府上一送,这软绵绵的枕头风一吹,徐阳骏立马找了兵部的关系,给自己发了个进京述职的照会,包袱款款就帮大舅子上京喊冤去了!

这关系找得太硬了,门路走得太精准了。

甭管前朝如何遮掩、买通、上下勾连,徐阳骏找旧主哭诉,襄国公过问了,皇帝就知道了。

钦差近在眼前,随时就到。

万钧雷霆之下,暗室亏心之人,皆瑟瑟发抖。

宋彬满怀希望地等着京城能有好消息传来,我既是替师门出力办事,欺上瞒下亦非我一人之力,老师、师叔伯、太老师、老祖宗……你们一帮子高官久宦,总得拉扯学生一把吧?

然而,他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易显荣的一顿训斥,仿佛错的都是他一人。

“老爷,老爷京城来信了!”

呆呆坐在椅子上的宋彬即刻弹了起来,夺过小厮手里的书信,颤抖着展开。

易显荣冷笑着看着他。

信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刘世新所写,刘世新是兴隆书院山长刘大山次子,与宋彬年纪相仿,二人私交甚笃,外放的宋彬就借着刘世新的关系来往,与京中师门保持联络感情。

刘世新的信中丝毫没提及钦差或邱灵非之事,很书面客气地向他问好,关切了一下他的生活起居,追忆了一番从前在书院读书的日子,最后表达了对他的思念。

看完了这一封信,宋彬本就颤抖的双手抖得更厉害,满院子秋风几乎吹彻他的骨缝。

刘世新在信中提及他们在书院游山学字的往事。重点不是游山,而是——学字。

兴隆书院建于兴隆山麓,山上有兴隆七景,其中一处曾是前朝郑王殉国跳崖之地,被称为忠烈崖。崖边绝壁之上就有王梦珍老大人手书的“忠烈千秋”四个大字,学子们常常会慕名而往,观摩学习,渐成风气。

这是叫他自杀。

宋彬颤抖着把那封信揉成一团,倏地回头盯着易显荣。

文官之间的斗争相对温和,只要不涉及夺嫡之事,向来没有不死不休一说。宋彬以为自己就算犯了事,也不过是夺官流刑,说不得以后师门长辈还能捞自己起复——所以,他根本没细想过易显荣突然而至的理由。

现在他明白了,易显荣是来“监视”他的。

——如果他不肯照着刘世新的书信指示自杀,易显荣就会帮他“自杀”。

易显荣是东胜学派中出了名的浪子,除了他才高八斗却无运入仕之外,还因为他曾师从长柳先生裴保义,习得技击之剑。传说他曾在酒醉之时杀退十多名悍匪,形如狡猿脱兔,剑似飒沓流星。

“我给你带了药。”易显荣说。

“不过,我劝你还是自缢吧。这药吃了死得不好看,不如一根绳子挂了。”

宋彬嘴唇翕动,牙齿咯咯作响:“我虽有错,罪不至死。”

易显荣坐在茶桌边,身侧竖着一根泛黄的竹杖,看上去就是寻常文人登山访友用的手杖,丝毫不起眼。此时他不耐烦地起身,一手扶住竹杖,眼看就要戳向宋彬额头——

“贼子放肆!”

伴随着一声娇叱,一根袖箭咻地射破纸窗,没头没脑地钉在了屏风上。

宋彬本就站在门口接小厮送来的书信,这会儿机灵地往外一扑,直接滚到了门外踏跺之下,掩在石基一侧。借着月光,他看见自家沉重的院门被轻巧地拉开,两队身穿羽林卫制服的彪悍士卒提枪佩刀,软甲森然,列队鱼贯而入——羽林卫?怎么会是羽林卫?宋彬脊背窜起寒意。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子却是身着锦衣卫曳撒,腰悬听事司令牌。

为首那人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娇颜上风霜渐织,看上去岁月蹉跎,正是文双月。

——皇帝不许龙幼株在此案上使用宫婢宫监,龙幼株左思右想,有能力,有资历,又绝不会因私心闹出祸端的人选,就只剩下文双月了。

连指挥副使黎顺都因其亲兄张姿的关系,被龙幼株怀疑与孝烈皇帝一党牵扯不清。

因听事司的特殊地位,龙幼株太依赖听事司初建时宫中支援的那一部分力量了,一旦失去了宫中的人手,龙幼株在用人上便捉襟见肘。

文双月看了身边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下属一眼,训斥道:“情况不明不得胡乱放箭。射死了贼人不打紧,把目标也射死了,你担得起责任么?——收好你的情绪。”

“宋大人。”文双月上前拱手,“在下听事司缉事百户文双月,有礼。”

她说话间,背后的羽林卫便冲进了屋内,很快就响起打斗声。宋彬刚想站起来还礼,砰地一声,背后纸窗飞了出来,刚好砸在宋彬面前的青石地板上,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嘿,点子硬哈。”

羽林卫带队的则是孙崇属下的校尉莫沙云,他是西北军出身,也曾担任衣飞石亲兵,身手那是一等一的英俊。见屋里打得热闹,一时半会儿竟拿不下,莫沙云倒提起佩刀,含笑步入。

宋彬缩着脖子听背后乒乒乓乓地打斗声响,莫沙云进去没多久,背后就彻底安静了。

文双月重新上前拱手,说:“宋大人,咱们司尊有事详询,这是驾帖。”

锦衣卫凭驾帖拿人,多少官员听见“驾帖”二字就吓得两股战战,只有如今的宋彬见了驾帖两眼放光,连忙伸手接了:“快带我走!”

就听见背后一个痛恨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宋彬,尔行事之前,莫忘来处!”

宋彬回头就看见易显荣被打断了双手,像是一捆乱草被摔在地上,一个威风凛凛的羽林卫校尉一手扶住刀柄,一脚才在易显荣的肩膀上。易显荣面目狰狞,宋彬却看着易显荣那双价值千金的双手,脱口而出:“使不得呀!易叔祖诗画双绝,功夫都在这双手上!”

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惊讶恳求,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莫沙云有些讪讪地把脚放下来,看了看易显荣的胳膊:“真这么有才?”

他这样经常跟着襄国公出入的羽林卫校尉,和普通武人当然不同。虽然自己也就认得字的水准,不过,托襄国公的福,他好歹也蹭了一两把文老尚书亲笔写的折扇,打算当传家宝。

易显荣则万万没想到,他都要杀宋彬灭口了,灭口不果,他还威胁宋彬别乱说话,否则杀宋彬全家,宋彬居然还能想着替他求情?

宋彬自己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猛地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文双月进门捡起那一封被宋彬揉成团的书信,察看之后,仔仔细细地推平整,看着落款处一个潦草的“刘”字,她微微一笑,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之中。

不止有了这封信,有了肝胆俱裂的宋彬,还赚了一个东胜浪子易显荣。可谓丰收。

“宋大人,请吧。”

文双月没有带着宋彬即刻进京,她征用了当地听事司的文移处,突击审问宋彬。

这是突审的最佳时机。宋彬刚刚死里逃生,正处于对师门、上峰极度不满,甚至怨恨的情绪中,他需要抓住听事司这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绝不会拒绝配合。

文双月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一旦宋彬闲下来,脑子清醒了,考虑得更多,察觉到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时,情势就会生变。

单单一个听事司也不会让宋彬如此笃信,关键是此行前来救他的,还有一队羽林卫。

宋彬立刻意识到,这个案子是皇帝亲自查问的!——他必须好好地问,好好地答。他甚至强压着兴奋荒谬地幻想,如果我撒谎撒得高明一些,说不得不仅不会死,还能一跃而上,直入青云?

文双月问他,他就滔滔不绝地开始了“招认”。

先说世兄刘世新写信给他,传达师门的消息,暗示要对付单阁老一系。

他一个区区五品官员,怎么能抵抗嘛?不过,师门势力虽然庞大,但他宋彬是个好人啊!

师门想诬陷不党不群的同门邱灵非,借此攻讦吏部文选司,攻讦单阁老,他一看无法挽救了,就故意出了个杀招,他是故意说邱灵非觉得徐乡晦气,方才怠政不巡。

哈哈哈,这个理由多可笑嘛,对不对?一看就是假的呀。

这样一来,朝廷肯定就会发现邱灵非的冤屈,马上派钦差来洗冤翻案了!

——他宋彬真是太正直不阿又聪明机灵了!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出淤泥而不染。

陪着文双月做记录的女下属白眼都翻上了天,文双月还听得非常认真,直接问重点。

“与京中是书信往来?如今书信在何处?”

“弹劾邱灵非的折子是你们润色?都察院黎州道御史薛鹏的手笔?可有证据?”

“听事司黎州监事千户沈春娘与黎州承宣布政使司经历郎奂有染?”

……

一夜之间,文双月就拿到完整的供词,从宋彬家中翻出了他暗中存下的书信。

文官心眼儿多,若是彼此势均力敌,当做同盟,谋的又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往来书信必然就会焚毁。如宋彬这样冲锋陷阵的小喽啰,得了师门授意,扮演的是马前卒的角色,干的事都不干净,所以,任何一封来自师门的书信,哪怕送信人非要盯着他阅后即焚,他也费心使了手段,把书信整整齐齐地藏起来了,怕的就是过河拆桥、鸟尽弓藏。

如今这些来往书信,全都是现成的证据。全都落在了文双月手中。

文双月直接把供词证据打包交给了莫沙云,请他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她自己则带着剩下半队羽林卫,押着宋彬、易显荣,慢慢地往京城走。

这是龙幼株所交代的。口供、证据在暗,人证在明。两条路一起走。

没心没肺的女下属兀自带着初次出差的兴奋,骑在马上,提着曳撒袍角,自觉威风凛凛。

文双月心中则没那么轻松。她很明白,龙司尊这是在引蛇出洞。钓的不是旁人,正是目前正在苍山县驻地判官的黎王殿下——一旦黎王出面截人,这事儿就……闹大了。

“文大人,前面就是苍山县了,咱们进城打尖,下午再走?”羽林卫询问道。

“进城也是七八里路,何必绕一圈?我记得来时也有茶寮子,咱们赶一赶,晌午在前面二十里铺打尖,用了茶饭稍歇片刻,下午再走三十里,夜里住平遥官驿。”文双月下意识地拒绝。

她并不希望出现钦差卫队前来截人的局面。若黎王心狠一点,只怕他们全都没命回京!

羽林卫只管当打手,并不具体负责查案,是以此行以文双月为主。

她吩咐赶路,羽林卫服从性极好,也没抱怨什么,传了命令之后就继续往前行。

与此同时。

苍山县钦差行辕内。

张岂桢领着一队乔装改扮的卫戍军,正要悄悄出门,却被一个人堵在了门口。

单人匹马,负手而立。

除了马背上挂着的那一把长剑,看不出一丝武力彪悍之色。

偏偏就把这一帮子虎背熊腰高大英武的卫戍军给镇住了,一个个束手束脚,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怎么回事?”

张岂桢不耐烦地越众而出。

黎王谢范的心腹都在卫戍军,当年也都曾随皇帝巡幸西北,正是就近随扈皇帝的那一波人。

既然和皇帝离得近,那么对常年随在皇帝身边的衣飞石就更熟悉了。张岂桢如此不耐,站在前排的卫戍军则磕磕巴巴地提醒他:“衣……衣督帅。”

张岂桢心头一凉。

就见站在门口的那人转过身来,熟悉而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特来拜望黎王殿下。”

正是衣飞石。

张岂桢想请衣飞石进门,衣飞石笑了笑,道:“恕我狂妄,请黎王殿下出门相见。”

——这是怕他进门了,张岂桢趁机带着人跑了。

门口堵了这么大一波人,早就有人去回报了谢范,张岂桢又派人去请,说是襄国公亲至,谢范也吓了一跳,连忙登履下榻,一溜烟跑到了侧门。

“公爷。”

谢范见衣飞石独自前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皇帝也跑来了!

“王爷。”衣飞石还礼。

“你先带人下去。”谢范吩咐张岂桢。

张岂桢看懂谢范的暗示,这就要把人撤走。衣飞石只得一个人,钦差行辕却不止一个门,有谢范在这儿拖住衣飞石,他们想去哪儿不能去?

却不料这小算盘没打响,衣飞石往前站了一步,再次拦住了他。

“国公爷,这是为何?”张岂桢皱眉道。

谢范堂堂王爷当然不能和衣飞石撕破脸皮,这时候,他做属下的就该当面力怼了。

衣飞石看着谢范,提醒道:“我为何在此,王爷就想不明白吗?”

我如果不知道你想遮掩谁,岂会这么刚好来拦住你?既然我已经知道你回护的目标,你再遮掩又有何意义?这件事根本已经遮不住了!

谢范叹息一声,道:“难为你亲自来一趟。”

衣飞石单人匹马赶来,可见是悄悄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若不来,谢范根本不会知道京中查到了什么地步,一旦出手,恰好落进皇帝准备好的铡刀之下,必然断腕。

他认真地看着衣飞石,感谢道:“足感盛情。”

“此事我自会上禀陛下。”衣飞石不自在地说。

若以忠心论,他应该和龙幼株一样,用宋彬与易显荣检测黎王对皇帝的忠心。

若黎王派人去截了宋彬,那就是黎王不曾通过这番考验,该如何处置,全由皇帝自己考量——做人臣子的,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衣飞石考虑的则更多一层。

他心里很清楚,先前黎王拖沓不行,是在等宋彬这样的卒子“自杀”。涉案官员全都自杀了,案子自然而然也就没法儿查清楚了,只能不了了之。单为此事,皇帝已经气得不行了,觉得谢范存心不公,侍君不诚,与谢芳旧党合起伙来糊弄自己。

这关头若黎王还敢派人去截了宋彬,事情就比故意拖延等人死光的性质严重多了。

这是彻彻底底的杀人灭口、欺瞒君上,皇帝必然要雷霆大怒,要削王爵、甚至杀人。

不必龙幼株暗示,衣飞石也看得出来谢范与太后关系很好。真让皇帝一怒之下把谢范砍了,恐怕还要影响皇帝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衣飞石不愿见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提前一步来制止了黎王,不让黎王犯此大错。

黎王感激他一番“盛情”,他自觉受之有愧。他所做的一切,从不是担心黎王触怒皇帝有什么不好的下场,他担心的是一旦黎王犯此大错,会让皇帝处于一个极其难以处置的局面。

所以,衣飞石来了。

他亲自来这么一趟,也担上了极大的干系。

——只怕皇帝非但不会领情,还会怪罪他多管闲事,滥做好人,偏心宗室。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才是全身自保之道。如今千里迢迢赶来揽一件毫不关己的闲事,大约我也是脑子沤肥了吧?衣飞石自嘲。

回忆起那日皇帝闷不吭声的愤怒,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半点都不聪明的路来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命之奇书至高降临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嫡女娇妃恣意风流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弥天记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农家娘子美又娇
相关阅读
不许动本仙姑的炉鼎天降横财一百亿戒不掉的喜欢女配总在变美[穿书]甜妻软绵绵:邪性boss,超凶!一念情深:总裁放过我全能攻略游戏[快穿]深情爱恋:老婆你别跑子夜鸮重生甜婚,醋精老公太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