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飞石(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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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一贯低调。

夏侯朗奉诏持节前往三江城, 与衣飞石交割西北诸事, 早就准备好回京的衣飞石只带着了精心挑选的三百亲卫,悄无声息快马返京。

他进京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太极殿和长公主府,想着皇帝经常不顾物议亲自来接,衣飞石故意挑了个大朝会的清晨进京——皇帝总不能把大朝会也逃了吧?

谢茂根本没想过衣飞石是故意不让他接, 叫余贤从早早就去城外候着,心里还挺愧疚。

谢茂不能逃大朝会, 衣尚予能逃。

余贤从带着御前侍卫接到了风尘仆仆的衣飞石一行,进城就被丁禅堵住了。

“二公子, 陛下这会儿没下朝呢, 督帅请您先回家洗漱更衣, 换身体面的衣裳。就这么去面圣也显得不太恭敬不是?”丁禅客气地说。

余贤从奉命来接衣飞石进宫, 是出于皇帝对衣飞石的看重和礼遇, 皇权固然至高无上,可皇帝对定襄侯是什么态度?真要强压着把人带走, 闹得父子不和, 这差事就办砸了。

他往前站了一步,表示“皇命在身”, 又不说话, 只等着衣飞石的态度。

若衣飞石想先回家, 他就假装不存在。

若衣飞石不想回家, 他立刻就会拿出钦使威风, 帮衣飞石脱身。

衣飞石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丁禅。

灭陈之后, 丁禅在长公主府出入串联, 闹得京城风声鹤唳,吓得皇帝转身就往西北跑。

衣飞石当然喜欢皇帝巡幸西北,可他一点儿都不希望皇帝是被吓出京的。丁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衣飞石记在心里,难以释怀。

二人僵持片刻,丁禅不自在地笑了笑,说:“二公子,您……”

衣飞石翻身下马。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丁禅跟前,与丁禅对视。

就在气氛变得异常紧张的时候,衣飞石手里捏着马鞭,挑衅似的缓缓敲在丁禅胸膛上。

这动作周围亲卫都惊住了。丁禅几年不在西北,杀名依然响亮,这是个疯起来谁都敢咬的煞星,除了衣尚予,谁都控制不住他。

衣飞石这样羞辱他,他疯起来咬人怎么办?

亲卫们个个都提起了心。不止是衣飞石的亲卫,连站在丁禅背后的老卒都在冒冷汗。

“丁叔,您是父亲身边老人,时常到父亲跟前说说话,陪着父亲消遣,侄儿谢谢您。”

“只是,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您心里得有数。您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我家上下几口子,多少人指着我父亲吃饭,您看呢?”

不等丁禅答话,他敲在丁禅胸膛上的马鞭脱手,转身走向旁边有两个兵卒守卫的茶楼。

丁禅不自在地拿着他的马鞭,脸色发青。

换了从前,衣飞石警告教训丁禅两句,丁禅也不会如何。

自从周氏自缢,衣飞金被衣飞石强行送回京城“养病”之后,衣飞石就成了衣家实际上的下一任家主。丁禅自视家臣,被少主教训两句不算什么。

但是,如今丁禅和衣尚予的关系不一样了。

至少,丁禅觉得是不怎么一样了。他不仅仅是衣家家臣,也算是半个长辈吧?

被夫主的儿子这么训斥,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哪怕衣飞石根本不知道他和衣尚予的私密关系,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衣飞石站在茶楼门口,回头问道:“哪间?”

旁站看戏的余贤从才惊觉,原来不止丁禅来了,衣尚予也来了!就在这间茶楼里。

衣飞石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衣飞石了。

他是负有灭陈之功的西北督帅,也是衣家当仁不让的下一任家主。区区一个丁禅就想把他从皇帝手里截回家?根本不可能。

衣尚予没有亲自出面,但是他亲自来了。

衣飞石之所以在丁禅的阻拦下驻马,也是因为他看见了一旁茶楼前依旧警惕戒备的两个卫士,判断出衣尚予就在茶楼之中。

会选择在茶楼前训斥丁禅,再故意上茶楼见衣尚予,本身就代表着他的态度。

——你们在京中搞的小动作,我不高兴。

哪怕如今大朝会还没结束,余贤从还是立刻差遣了属下前往宫中报信儿,说明如今遇到的情况。

这搞不好的……侯爷要和国公爷干起来。

茶楼雅间。

衣尚予独自坐在窗边,往下就能看见街面上的一切。

他没有往下看。

像衣飞石这样的高手,任何偷窥的目光都会被察觉。衣尚予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听着沸水响起的细微声响。

衣飞石在楼下训斥丁禅。

衣尚予就笑了。

他的小石头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狡猾。

这种时候,一个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衣家,当然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衣家,更让朝廷和皇帝放心。

他炊了七壶水,才等到儿子进城。

此时熟练地洗茶冲泡,斟出第一碗茶时,衣飞石刚好敲门而入。

衣尚予将茶推到对面的位置:“坐。”

往日都是衣飞石服侍在侧,为衣尚予端茶倒水,老老实实地站着听训。今天不一样了,衣尚予承认衣飞石有资格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喝他亲手泡的茶。

这是从前嫡长子衣飞金才能有的礼遇。

衣飞石关上门。

“儿子失礼了。”

衣飞石没敢大咧咧地坐下喝茶,先磕头谢罪。

“你如今和从前不同了,丈夫立身处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必如此多礼。来,坐。”

衣尚予很满意儿子这两年的作为。

甭管衣飞石用的是什么手段,如今陈朝灭了,衣家还在,这就比他衣尚予做得还好了十分。

说到底,衣尚予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天下太平了,我还活着。

衣飞石和门外训斥丁禅的威风模样不同,在父亲跟前,他一贯的小心谨慎,起身谢了座,恭恭敬敬地坐下。

“未知父亲在城门口截住儿子,有何训示?”

“喝茶。”

衣飞石就端起茶碗,轻啜一口。

他突然间就觉得,他在父亲跟前服侍时,好像比在皇帝跟前还要拘谨两分。

皇帝常常让他茶喝,时常还要亲手喂他,他也习惯了,渴了可以牛饮,不渴就随便喝一点儿丢在旁边,随心得很。

“谢父亲赐茶。”

“皇帝放话要让你入内阁。这是你的主意?”

衣飞石都惊呆了,愕然道:“内阁?”

“看来不是你的主意。”

衣尚予松了口气,“小石头,你回京来,一等公的爵位是保准的,咱们家军中故旧众多,谁的事都是咱们的事,想要退,就退得彻底一些。”

“爹知道你聪明善治,不过,皇帝不让你进枢机处,点名你去内阁,就是看中你不通政务。”

“入阁之后,不看不听不说话。”

“如今内阁两派分庭抗礼,你不要掺合进去,皇帝是什么态度,你就往哪边点头,只做应声虫。”

……

衣尚予切切叮嘱了好几句,衣飞石低头听了,就没敢跟亲爹说,内阁那八成是闹着玩儿的,皇帝说了给我羽林卫。

衣飞石这样沉默,衣尚予就察觉了几分不对:“怎么了?”

衣飞石不敢撒谎,低声道:“未必入阁。”

边帅回京酬以高位是惯例。孔杏春与夏侯朗皆是伤退,封了公爵之后,荫封子孙。衣尚予回京,谢茂专门成立了枢机处,任命衣尚予为总参知事,正儿八经的超品待遇。

衣飞金若不是被周氏带累,谢茂本也要差遣他去南边,浮托若下,又是一个国公到手。

谢茂在赏赐功臣官职爵位上毫不吝啬,衣尚予明白这一点。现在衣飞石说入阁是幌子,他顿时警惕了起来:“他和你许诺了什么?”

“羽林卫。”

“你也敢要?!”

衣尚予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回想自己二十岁时初战告捷的踌躇满志,也能理解衣飞石此时的心情。

小石头还如此年轻,小石头领兵才几年?

他才品尝到领兵十万、攻城掠地的快意,就要他佝偻京中做一个太平公爷,马放南山,余生碌碌,何其残忍?

“小石头,衣家的仗,已经打完了。”

“人心不能太过贪婪。”

“最开始你只求活命,前两年你只求安安稳稳地从西北退下来。现在你又想在京中掌兵?”

“全家的命都在你手上。不要学你大哥。”

衣飞石不敢说,我想一直待在皇帝身边,就得一直具有价值。从前皇帝用我,是为了稳住衣家,现在衣家兵权散了大半,我还想继续获得皇帝的重视,就得重新给自己定位。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

如今被衣尚予劝了一句,他就沉默了。父亲的规劝,越发显得他不知轻重,贪功冒进。

已经退下来了,就不要再蹦跶。

学学相王府,老相王辅政两代帝王,权倾天下,他才死了,他儿子就悠游山水百事不管,这才是保身之道。

“儿子自然坚辞不受。”衣飞石撒谎了。

“可是陛下做事总有些固执,儿子身为臣子,也不能抗旨不尊。“

“未雨绸缪,儿子以为,父亲可以……”

衣飞石顿了顿,低声道,“与儿子反目。”

早在衣飞石街面上训斥丁禅时,衣尚予就知道他这个聪明的儿子要玩家门分裂的把戏。

为什么训斥丁禅?

因为丁禅在衣飞石灭陈之后,时常串联衣家旧部,提醒衣尚予注意皇帝卸磨杀驴。

这样一来,衣飞石是稳稳当当地在皇帝跟前刷了一把好感,展示了他的忠诚。

可是,丁禅如何自处?

被丁禅蛊惑的衣尚予又如何自处?

若为保全家族也罢了,皇帝总要拉一个打一个,拉上了衣飞石,保全的就是衣家的下一代安稳。

现在发现衣飞石的所作所为居然是为了羽林卫的兵权,衣尚予的想法就有些不同了。

——这是拿丁禅和老父,作晋身之阶啊。

他看着变得陌生的儿子,不动声色地问:“何事反目?”

“婚事。”

“哦?”

“请父亲为儿子择一寒门淑女,”衣飞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对皇帝的承诺坦诚老父之前,“儿子自然心高气傲,欲聘高门贵女,央求陛下太后周全,父亲只是不许。”

这是衣飞石给自己营造的朝堂形象。

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努力抱紧皇帝大腿,想要求娶豪门贵女,联姻成势,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他并没有像衣尚予想象的那样,一意贬损家中众人,抬高自己。衣尚予在他的计划中,就是一个意图低调隐退的老将。

这也是衣尚予唯一能够控制的事情。

衣飞石的婚事。

衣尚予却不觉得自己只能在家事上与儿子“决裂”:“为父如今在枢机处总参知事。”

衣飞石当然知道。

“枢机处主管天下武事。羽林卫虽是内卫,照枢机处章程,任免羽林卫将军,也须枢机处过档记名。”衣尚予说。

枢机处确实没有插嘴羽林卫将军人选的权力,但是,身为枢机处总参知事的衣尚予,他要“爱子心切”“功成谋退”,一定不肯给衣飞石走马上任的文书上签押记档,衣飞石这个羽林卫将军的任命就不能算彻底完成。

“既然要做戏,不妨做得彻底些。”

衣尚予经常告假不去枢机处视事,不代表他失去了枢机处的权柄。不管衣飞石的雄心壮志是真是假,衣尚予都不欲准许他执掌羽林卫。

衣飞石本来想找亲爹演戏,哪晓得他训斥丁禅与执掌羽林卫一事让衣尚予对他起了疑心。

现在被亲爹反将一军,心里差点想哭。

面上还得老老实实地点头:“阿爹想得周全。正该如此。儿……”

一句话没说完,坐在轮椅上的衣尚予倏地抬脚,狠狠朝他胸口踹下。

衣飞石反应迅速,想躲是能躲过去的。

然而,他不敢躲。

这一脚气势汹汹,衣飞石强撑着坐着不敢动,沉重的脚掌踢到胸前,劲风扑面而至,生生停在第一层衣裳上。

顾忌着衣飞石如今的身份,衣尚予到底还是没有上脚踹。

临头改了一巴掌,抽在衣飞石脸上。

衣飞石闷头跪下,就听见衣尚予冷笑:“你是什么心性,我做爹的不知道?”

“衣飞石,你亲手废了你大哥,如今你就是衣家的新家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牵扯着衣家上上下下的人命。

“就算我开祠堂把你逐出家门,你坏了事,镇国公府上下照样一个也逃不了。”

“说,你和皇帝究竟打什么主意?”

正如衣尚予所了解的那样,从一开始,衣飞石的目的就是全身而退。现在一反常态在朝堂里搅和,若说短短两年时间就改变了他的心性,衣尚予不相信。

他不说佯作因婚事父子决裂之前,衣尚予还隐隐疑心他,寒门高门一事出来,衣尚予就察觉到了反常。

毕竟是亲父子。

衣飞石低头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儿子与陛下没有私下商议什么。儿子姓衣,自然只为家中考虑,若是没有衣家,儿子一文不名……”

衣尚予冷冷道:“你若不姓衣,不至于如此憋屈带累。”

这话太厉害了,衣飞石怔怔抬头:“父亲何出此言?儿子承受不起。”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说了?”衣尚予问。

衣飞石哭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衣尚予坐回轮椅之上,推动滚轮缓缓行至门前,衣飞石抱着他的轮椅轱辘不肯放,就是流泪:“父亲,阿爹……”

“除了做戏,你从来不哭。”

衣尚予用素净洁白的手帕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你不肯说,我不逼你。你是一家下一任主人,皇帝只认你,我不与你争。”

“小石头,为父只最后提醒你一句。”

“皇帝说的话,只有一个‘朕’字是真的。”

镇国公把定襄侯堵在城门口暴打了一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衣家父子反目,有消息说,是镇国公想让定襄侯辞官,定襄侯则恋栈不去。

刚散了大朝会的谢茂有余贤从报来的消息,知道衣飞石是和丁禅杠上了,又听说衣飞石挨了揍,那叫一个心疼——

衣飞金都能压着衣飞石暴打,这衣尚予出马,小衣还敢还手吗?不是被欺负得死死的。

他得了消息都想更衣出宫,银雷匆忙来报:“陛下,侯爷已经到太极殿了。”

“快让朕看看,哪儿挨揍了?”

谢茂一路飞跑着进门,也顾不上许久不见互诉别情,拉着衣飞石就扒衣裳。

衣飞石被他扒得哭笑不得,忙道:“没有,臣与臣父不过做戏,没有真的……”

谢茂已经看清了他脸上肿起的巴掌印。

衣尚予那手劲儿不是白给的,又是故意做戏,五根明晃晃的红印拍在衣飞石脸上,简直清晰无比。

“做什么戏呢?用得着使苦肉计吗?”谢茂拉着他坐下,忙叫朱雨请赵医官来。

衣飞石就把在茶楼与衣尚予见面的详情挑拣着说了,衣尚予警告他皇帝不可信的事,他当然就噎在了肚子里。

他解释道:“臣归京之后总要娶亲,只得借口陛下猜疑,借机搪塞家中与世人。求陛下宽恕臣,除此之外,臣实在不知如何向臣父交代。”

谢茂不许他亲近妇人,他也不欲娶妻之后辜负娇娥,使人空房煎熬。所以,他不打算娶亲。

这世道,正常男子怎么可能不娶妻?哪怕抬一个进门在家中充作摆设,也总得有那么一个。

前世衣飞石不娶妻生子,还弄了两个风尘美妾在家里搁着,可见对于丈夫而言,妇人是必有的。

他也不能去跟父亲说,皇帝不准许我亲近妇人。衣飞金已经废了,他就是衣家的下一任家主。他说皇帝不许他亲近妇人,父亲必然会怀疑皇帝的居心——故意要我衣家二世而斩?

他只能出此下策,暂时拖上几年。

等两个小弟弟长大了,他再给弟弟娶门好亲,不管是将父亲的爵位给弟弟,还是从弟弟的子嗣中挑两个过继,继承他自己的爵位,后继有人,如今的猜疑就没有了。

谢茂心疼得不行,银雷已经取来冰镇的玉板,用毛巾包好,谢茂亲自给他捂在脸上,说道:“那也不必真的上手吧?看看这手重的……”

衣飞石都没敢说,刚才差一点被爹一脚踹吐血,临了才改换了一巴掌,这是真做戏。

谢茂给他捂了一会儿脸,医官赵云霞提着药箱进来磕头,衣飞石道:“不必了,我……”

被谢茂看了一眼,他就不吭声了。

就是一巴掌的事儿,赵云霞留下一盒子御用的药膏就走了。

谢茂看着朱雨服侍衣飞石敷药,心头梗着一口气,又不知道如何排遣。

他不觉得和衣飞石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

就算顾忌物议,不想让衣飞石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所以瞒着外界,不让文武朝臣知道,家人近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呢?

他自知衣飞石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皇帝,他做的决定太后不能反对,衣飞石受父权所制,衣尚予也远比太后强势。

但是,真正发现衣飞石因为和他的关系,不得不撒谎,不得不使计挨打,他还是觉得胸闷。

朕给你的感情,怎么能是疼痛和羞辱?朕连这一点保全都不能给你,凭什么说爱你?

谢茂心情不好,旁人感觉不出,衣飞石能感觉得到。他知道皇帝一直不喜欢看他吃亏,敷好了药,就岔开话题,说:“陛下,臣父说,陛下说要臣进内阁?”

“朕想让你留在京城,你这样的聪慧才干,单给朕守宫门执掌羽林卫,是暴殄天物。”

谢茂用人向来随心所欲,什么人能胜任什么样的位置,他是不论文武随意调遣。

让衣飞石入内阁是他早就有的打算。

“如今边患只剩下南边的浮托国。离得太远了,朕实在舍不得你去。”

谢茂曾经想让衣飞金去浮托国,赚个国公回来,也算他给衣家的补偿——拿走你一个国公儿子,朕再赔你一个。

周氏出事之后,衣飞金被衣飞石送回京城,谢茂也不想再抬举他。

现在,谢茂又改主意了。

没有了衣飞金支撑门户,衣尚予就死死盯着衣飞石不放,完全不利于他和衣飞石的感情发展。为了不让衣飞石这么遮遮掩掩各种为难,他只能再把衣飞金抬举起来。

“让你大哥去南边。”

谢茂轻轻抚摸衣飞石肿起的脸颊,“朕答应过你,他若打下浮托国,朕给他一个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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