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确从出生的时候, 眼睛就是黑色的,无论瞳孔还是眼白, 就像是被黑潭的污泥蒙住了眼睛,没有一丝杂色。他的胸口上还有一道红印, 猩红鲜艳,就像是一滴血滴在上面。一黑一红,极致的艳丽和黑暗纠缠在一起。
他从来都不哭不闹, 唯一喜欢的就是甜食, 只要想吃了, 就用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人。不仅是小孩,连大人都吓破了胆,到哪里说他是怪物,有人甚至劝他的母亲扔了他。
秦确的母亲爱他至极, 怎么可能丢弃他。
她总是用那双葱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秦确的眼睛, 温柔地说“你很像你爸爸, 尤其是这双眼睛。”
秦确不会回答, 他只会眨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秦确的妈妈摸着他的胸口叹气:“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希望能找到一个对的人替我好好照顾你。”
秦确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的红印, 长睫一颤。
他在母亲的保护下长大, 六岁的时候, 秦母却病倒了。
秦母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秦确说不出话,他的手紧紧地握住秦母的手, 虽然全身都在颤抖,但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母微微一笑,眼泪划过脸颊,淌在病床上,她已经病得说不出来话,只能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秦确流下了眼泪,他无法说话,只能无声地张着嘴,心口的情绪太过于强烈,憋得他的胸膛都要爆炸,一瞬间如同大雨冲掉淤泥,他的眼睛疼到炸裂,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也能够说话了,但是母亲却长眠地下。
从那一天开始,他六岁之前的记忆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生生地揉搓,变得模糊了。
之后,他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亲戚抚养长大,亲戚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意,将他好生供养着,恨不得把他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个从没有见面的父亲了吧。
秦确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大魔王。
他的生活变得优渥,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有人说他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他向来心高气傲不愿理会,然而在晚上,他看着窗外的月亮,也免不了在想,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本来他可以顺利地长大,生活却在他十岁生日时发生转折。
对于生日礼物,他想要一个巨贵的模型,亲戚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马上道:“行,你要哪个我就给你买哪一个。”
秦确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好像所有的唾手可得,都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假,他感受不到半点真心。
他一时犯轴,叫上自己的小跟班出去发泄,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行人三三两两,全都低着头走路。
秦确的这个小跟班,家境不好,但胜在嘴甜会说说话,跟在秦确身边鞍前马后的,有不少人笑话秦确花钱买个狗腿子。
秦确把一切都看个明白,但他不在意,
既然知道金钱买来的都是假的,他还求什么真心呢?
夜色渐渐深了,小跟班抱着膀子走在他身后:“秦、秦确,咱们早点回去吧。天有点晚了。”
秦确双手插兜,低着头走在前面,像是幽深的丛林中,一根瘦长的小树。
小跟班在后面抖着声音道:“秦确....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太黑了....”
秦确道:“你要是害怕可以先回去。”
小跟班的脚步一错,他刚想回头,又硬生生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秦确,咱们不是好朋友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
说着,他跑到秦确的身边,小声道:“其实我这几天也不是不想出来找你,你知道的,我妈她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吧.....”
秦确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随手一甩,小跟班拿着钱,声音都抖了:“谢谢秦哥,秦哥生日快乐!”
秦确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半晌咧出一个苦笑。
算了,他想。这么逼迫一个人做什么呢,虚假的安慰并不会让他好受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刚一回头,却发现小跟班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
小跟班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抖。
一瞬间,秦确感受到身后的冰冷,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回头。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从来都没有去过那条街,或者说....不要回头。那个夜晚,是个噩梦,也是改变了他一生的节点
在他的身后,本来低头行走的一个路人,不知何时抽长了身形,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露出皮囊下狰狞的面目。
怪物撑破了衣服,露出了布满毛皮的身体,它弯着身体,紧紧地盯着二人,腥臭的涎液从毛发滴到地上。
秦确猛然瞪大眼。他看着怪物狰狞的面孔,似乎被人定在了地上,半晌不能动。
小跟班崩溃地大吼一声:“妖怪!”
说完,他推了一把秦确,连滚带爬地跑了。
那个怪物大吼一声,双腿一弹就将秦确扑倒在地。
一瞬间,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的血肉被撕扯吸吮,他就像是野兽嘴下的一块肉,被轻而易举地撕碎片。
秦确哀嚎着、挣扎着,片刻,就失去了力气,他仅剩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从喉咙处涌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液,血液盖住了他的脸,血腥渐渐弥漫在这一方天地。
不知何时,妖怪吃饱喝足,满意而去。
秦确躺在地上,血液渐渐流失,身上似乎被冻住了一样发冷,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最后血液似乎挺止了流动,他连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秦确看着夜空,眼底的神采慢慢地消退,逐渐蒙上一层灰。渐渐地,他胸膛最后的一点温热都消失。
夜风拂过,枫叶打着旋飘到他的身边。
突然,本来静止的手指一颤,他的身体抽搐一下,眼睛猛然睁开。
秦确直勾勾地盯着夜空,眼底慢慢地爬上一层黑雾,渐渐地,终于把整个眼眶都占满。
秦确的胸膛一震,他猛地坐了起来。他眨着漆黑的眼打量着自己的手,直到现在,他似乎第一次这么了解自己的身体,有一股他一直忽略的灼热从胸口烧到喉咙,竟让他有种想要撕扯什么的感觉。
秦确抬起头,在布满黑雾的视线里,只有远处那个狰狞的身影,明明浑身散发着臭气,却让秦确的喉咙剧烈颤动,刺激着他的胃也跟着收缩起来。
他浑身的血肉被嘶咬得不成样子,像是骷髅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前面的妖怪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一样,猛地回过头。
秦确眯起眼,用舌尖舔了一下牙,将满嘴的血腥卷进喉里。他抬头看着变得猩红的月亮,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妖怪迷惑地皱了一下眉,他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
乌云慢慢地挡住了月光,在暂时的黑暗之中,秦确歪了歪头。
一瞬间,两道黑影迅速地撞在一起,熟悉的撕咬、哀嚎声又响起,只是这次猛兽和猎物完全反了过来。
秦确就像是开了荤的狮子,猛烈地撕扯着。
每咽下一口血肉,他的力量就更上一层。
痛苦的呻.吟也消失后,秦确的喉咙剧烈缩动,脸上、胸口全是撕咬后留下的血沫。他从怪物的尸体上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抹去嘴边的血渍:“....难吃。”
说完,他看着身下妖怪的尸体,全身颤动起来,猛然抬头,眼泪在血污的脸上冲出一道痕迹。
他永远都回不去了,仅仅是一个晚上,他的生活就天翻地覆。
他开始在夜间游荡,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发愁。
长大后,他进入了比夜晚更加妖魔横生的娱乐圈,这里有惑人的、害人的、杀人的妖精,秦确解决了温饱问题,却总也解决不了口味问题。
直到有一天,在他睡觉的时候,新来了一个小助理。
离得很远,他就能闻到那股清香的味道,就像是母亲在乡下打理的菜园,早晨的时候,瓜果的气味顺着窗子飘过来的清甜。
这似乎是一个自动送上门的小妖怪。秦确的胃又开始躁动起来。
喝了这个小妖怪的咖啡后,他更加确信这一点——她肯定用了法术。难道是一个追星的妖怪?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不由得有些新奇。然而身为明星,他绝对不会让她近身的,看在她能把咖啡变得清甜之后,他可以勉强留下她。
然而,留下小妖怪后,秦确有过一段时间的纠结:是细水长流,让她为自己服务好,还是一次满足,把她吞了好?
他以为只有他自己盯上了这块“肥肉”,没想到剧组里有一个他一直忽略的畜生也盯上了她。
那个晚上,他看着小妖怪踉踉跄跄地回家,莫名看那个畜生更加不顺眼。他自己都没有舍得啃一口,那个畜生敢咬她?
将那个畜生吞下肚子后,秦确砸了砸嘴里的苦味,自我安慰地想,这么多妖怪都是苦的,只有那个小妖怪是甜的,一口吃掉太浪费了。他得好好养着。
自从他知道小妖怪是葡萄精后,更加欣慰了,葡萄多好啊,葡萄一点都不臭。
他决定以后开始喜欢吃葡萄。这种呵护食物的满足感让他看小妖怪用眼泪敷衍他时,成功压下了那点不满。
眼泪就眼泪吧,只要不是口水就行。
他把小妖怪一直留在身边,留了很长时间,长到他开始怀疑小妖怪到底是不是妖怪,长到他已经步入中年,终于成为别人眼中的实力派。
小妖怪还是那样年轻,在他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电影的时候,她就盘腿坐在他身边。
有很多粉丝送来礼物,小妖怪绷着脸,一个一个打开。
她今天穿着短裤背心,白嫩嫩地盘成一团,低下头的时候,后颈的嫩肉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像是刚出水的甜瓜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秦确举着咖啡的手不由得一顿。
“秦确?”
“....嗯?”
他不知何时,他的嗓音已经很哑了。
小妖怪两条大麻花辫一甩,轻轻地垂在挺翘的屁股边。她把一封信举起来给他看:
“有粉丝给你写信,要我念给你听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并没有一点异样。用她的话说,每个粉丝的心意都值得尊重,就算不能回应也要珍惜。
秦确垂下眼睫,抿了一口咖啡。
“不用。”
小妖怪“哦”了一声,许是盘得累了,她换个姿势将两条腿压在身下,双手拄在胸前。
“有粉丝送了一幅你的肖像画,我一会儿把它裱起来。”
秦确没有注意听她的话,他低下头,看着她晃动在自己大腿旁的脚丫,圆润的脚趾一缩一缩的,若有似无地碰到自己的西装裤,白与黑,像是纠缠的圣洁与欲望。
秦确眼睛一眯,不由得弹了一下舌尖。
“你说怎么样?”
“嗯?”秦确回过神,他喝了一大口咖啡,马上被苦得微微皱起眉:“随你。”
小妖怪哼着歌,乐此不疲地拆礼物。
秦确看着自己手上的咖啡,咂咂嘴,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啧”了一声,大手猛然一伸,一把就将小妖怪拦腰拽了过来,小妖怪叫了一声,接着很是熟练地软在他怀里。
秦确深深地汲取对方甜蜜,满足地眯起眼。
.....这才是喝咖啡的正确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年感觉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哈哈哈哈
今天开心的是,找回了点感觉啦,趁着没泄劲儿,还有下一章。老规矩,你们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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