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齐夫人脸色发青, 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庞然大物遮住了阳光, 洒下一大片的阴翳,仿佛凑近时,还能感受到从它身上所传来的寒气。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
那十个武者完全不敢动弹,这可是白虎啊!千年难得一见!
他们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之前还看得清一丝赢的希望,可现在这念头瞬间被强大的实力碾压得粉碎。
他们双腿发颤,更有人直接害怕的大叫逃走。
齐夫人涨红了脸,大骂一声:“孬种!”
“他……他可是有灵缘之人,已得了祥瑞之兽的庇护, 倘若我们对他动手, 岂不是有大难临头……”
此话刚一说出, 所有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大部分武者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朝着殷牧悠一跪:“温亭侯……恕我们方才无礼。”
“你们起来罢, 这样跪着, 旁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们。”
他们紧咬着牙关:“若温亭侯不原谅我们, 我们便长跪不起!”
殷牧悠冷冷的看着他们, 这话说得跟威胁他似的。
“那就长跪不起吧,算我欺负你们。”
众武者:“……”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殷牧悠又望向齐夫人:“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齐岚已经帮过我不少, 我不会随便拿他的性命开玩笑,请齐夫人明察。”
虽然方才殷牧悠也这样说过了,可当时他是弱势,而现在的殷牧悠却占优势。
方才听不进去的话, 现在却不敢不听了。
齐夫人的头脑冷静了下来,目光始终落在白虎身上:“我如何能信你?”
“若我真打算这么做,昨日就应该动手。”
齐夫人仍是不信,表情仍是可怕,却碍于白虎在这个地方,只好顺水推舟下去:“好吧,的确是我的过失,没有查清楚。”
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齐夫人相信便好,不过还有一事,希望齐夫人告知。”
齐夫人:“……你说。”
“昨日我和真武宗的仙者密谈,本不应该被外人知晓,齐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自然是仙者告知!旁的人说,我会信么?”
殷牧悠垂下眼眸,掩去里面的复杂:“原来是这样,大约仙者也误会了。”
一句误会,可不能打消底下的暗潮波涌。
不过他的话,给了齐夫人台阶下。
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那个褚……必定是会折损岚儿福元的那个,只要有他在,岚儿便无安宁之日。
既然无法动殷牧悠,她便把心思打到了褚的身上。
夏日的蝉鸣声在周围响起,还能听到池塘那方传来的蛙鸣声,交汇在一起后,格外刺耳。
齐夫人心头烦躁,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起来。
齐岚察觉齐夫人的动向后,便急忙来了这座幽静的院子。
他急匆匆的赶来,额头满是汗水,见前面那阵仗,不由心口一跳:“母亲!”
“岚儿,你怎么来了?”齐夫人的表情有些慌乱。
齐岚眉头紧拧,眼前的画面已经让他知晓发生了什么。
他朝殷牧悠一拜,清瘦许多的身体仿佛快要被压垮:“让你们受惊了,我为母亲所犯下的事感到歉意。”
他说的是母亲犯下的事。
齐岚这一拜,不仅拜了他,也拜了褚。
殷牧悠看着他:“齐将军,你并无过错。”
齐岚笑得苍白:“齐家的过错便是我的过错,为家主,为子女,我理应替他们承担这些。”
长久的沉默。
四周只剩下燥热的蝉鸣,以及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殷牧悠敛眸:“我们走。”
殷牧悠转身离开了此地,只剩下齐岚扶着齐夫人回到了屋子里。
再恶毒,那也是他的母亲。
殷牧悠离开了齐家后,便打算找家客栈住宿。
方管家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连忙朝殷牧悠说道:“温亭侯慢走,我家将军一定交代我,让我带你去顾家。”
“不用那么麻烦。”
方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温亭侯才被测出灵缘,倘若此时离开齐家,又去住什么劳什子客栈,王都一定会议论纷纷!求温亭侯成全!”
殷牧悠叹了口气,到最后只能应下。
方管家悬吊的心总算松了下去,便送殷牧悠一行人去了顾家。
方管家怕殷牧悠不满意,一路上总说着顾家的好,还不时看着殷牧悠的脸色,生怕他生气了。
他身边跟的那可是白虎啊!温亭侯可是千万得罪不起!
方管家正在心里念叨着这件事呢,便听殷牧悠发了话:“方管家,可否向您打听些事?”
此刻已至傍晚,天边的云霞犹如烧起来一般,橙色与深蓝交融在一起,泅染成极其绚丽的色彩。
殷牧悠身边跟着白虎,格外惹人注目,包括一旁的方管家,再也没了造次的想法:“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武宗的景丞……大约是多久与齐岚相识的?”
“约莫三个月前来此的。”
三个月前……
“那他同齐岚的关系如何?”
“仙者说是来寻找灵缘之人,但说来奇怪,明明已经测出少爷有灵缘,却不带他去仙山修行,少爷也没主动提出。”方管家语气一顿,又朝殷牧悠掬了一礼,“以前老奴总觉得奇怪,看到温亭侯之后,才知晓什么原因。”
“我?”
方管家笑道:“今日一大早仙者便来了齐府,专程询问夫人,能否让你去他那里住。想必仙者等的人不是我们家少爷,而是温亭侯吧。”
景丞去过齐家?
殷牧悠的心却悬吊了起来,朝四周紧张的寻找。
方管家觉得惊奇:“温亭侯?”
“……没事。”
殷牧悠越发担心起来,看来景丞已经见到白虎了。
齐夫人突然间朝他发难,莫非是景丞想试探他的实力?
怀揣着满满的心事,方管家已经将他送到了顾家:“老夫告退了。”
殷牧悠朝他笑了笑,目送着他离开。
顾遥对他自然是欢迎的,备下了一间清幽的院子。
此时已经到了夜晚,月光从云间泛出清辉,照彻在碧树的正上方。
殷牧悠却怎么也没睡着,他望向了白虎,这才腾出了时间,同白虎交流:“今日多谢相助。”
白虎表现得很恭敬:“是主人令我来的。”
“主人?”
“温良玉。”
殷牧悠睁大了眼,没想到那日在残页里面发现的玉片,竟真的联系上了温良玉。
白虎平静的看着他:“主人让你小心真武宗的修士,他应当是假的。”
殷牧悠一声惊呼:“什么?”
“从大世界跨越到小世界,须得化神期修为,真武宗化神期修为的老鬼统共就那么几个,他们没有一个来了这里。”
殷牧悠十分震惊,他心里虽然早有怀疑,却是在怀疑景丞的目的,而非他的身份。
倘若他身份都是作假的话,那他说的话便更加不能相信了。
白虎似乎有察觉人心的能力,朝着殷牧悠说:“定魂珠能解决那小子体魂不一,这话是真的。”
这话竟然是真的?
殷牧悠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过于混乱的思绪,便对白虎说:“你能否变得小一些?这样太惹人注目了。”
白虎很快就听了他的命令,大只的身体缓缓缩小,变成了猫儿般大。白虎的皮毛全是白色,上面带着细小的黑色花纹,完全失了威慑力,怎么看怎么软。
“先回房去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白虎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
几人分别朝几个房间走去,褚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拍了拍后脑勺:“白虎神兽,你怎么跟着我?”
“主人命我保护你。”白虎仍是回答得一本正经。
褚指了指殷牧悠所在的方向:“可……”
“主人命我保护你。”
“可郎主在那边啊。”
白虎:“……”
容缇忍不住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虎,你是不是不会认人?笑死我了!”
白虎:“温琅,主人派我保护你,你也不能嘲笑我。”
容缇笑得更欢了,腰都弯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我就是温琅!”
还是褚忍不住把白虎抱到了殷牧悠身旁:“方才那不是郎主,郎主性子极好,才不会随意嘲笑别人。”
白虎茫然的注视殷牧悠,和殷牧悠四目相对。
殷牧悠更绝望了,这只白虎真的是脸盲啊!
老祖,你怎么派了只脸盲的妖兽过来,打起架来,很容易伤害到自己人的!
殷牧悠无奈,只能把白虎和尧寒一起抱着回去。
屋内燃着花果熏香,带来一室清新。殷牧悠撩开了珠帘,走到了里面的美人榻上,将两只放了下来。
他思来想去,便问白虎:“你可有名字?”
“……有,白禹。”
“你既然把名字都告诉我了,我也礼尚往来。”
殷牧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珠就这么渗了出来。
白虎和尧寒的表情都变了,两只大小差不多的喵朝着他叫唤。尤其是尧寒,声音嗲里嗲气,脸都不要了。
白虎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勾人至极,噬魂摄骨,比上等仙草还令人陶醉。
它眼神都变得迷离,不复方才正经的样子,整个像是上瘾那般。
殷牧悠笑弯了眼:“记得这股味道了吗?”
白虎深吸了一口:“记、记住了。”
殷牧悠余光看了眼尧寒,他已经受不了了,做出四脚朝天的样子,企图露出肚皮,获取殷牧悠的目光。
殷牧悠将手指放到了白虎的嘴边,朝白虎示意。
下一秒,他就被人给舔了一口。
[嗑药现场。]
[上瘾症。]
[猫之春/药!]
殷牧悠嘴角一抽:[闭嘴。]
尧寒在旁边可怜兮兮的,还没明白为什么属于自己的福利一朝给了别人。
白虎好歹是化神期,比刚踏上修行的尧寒有了太多的自制力。再加上温良玉给的命令是让他保护殷牧悠,没多久白虎便没有再抱着舔了。
手指已经没有再流血了,但那股味道还是引得尧寒眼神迷离的望着他。
殷牧悠笑弯了眼,朝尧寒说:“不给。”
尧寒仿佛雷劈了一般,石化在原地,喵喵叫了好几声。
“不给就是不给。”
尧寒顿时垂头丧气,透着死一样的气息。
为什么那只白虎吸到了,他竟然没有?
偏心!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殷牧悠已在顾家住了三天。
若不是褚的事,在顾家这么优哉游哉的,真叫做神仙日子。
殷牧悠坐在外面的石桌上,想事情想得太过专注,手里的黑棋迟迟未落下,不知从何处吹落的花瓣吹拂到石桌的棋盘上。
远方,褚缓缓走来。
“郎主。”
殷牧悠这才回了神,微笑的望向了褚:“怎么了?”
褚心中不安,他虽不聪明,这些日子也明白殷牧悠在为了他的事情而奔波:“存正堂住着的那位仙者摆明了不安好心,我不希望郎主为了我的事而劳累。”
殷牧悠将两指间的棋子放入盒内,认真的看向了褚:“我答应了护你周全,便会做到。”
褚眼眶微热,沙哑着声音:“褚愚钝,不明白体魂不合是什么意思,可用那种法子,一定会让齐将军元气大伤,也让郎主陷入危险。就算……只有七年也没关系,”
他的寿命仅剩于此,殷牧悠这几日同他们谈话时,褚也跟在一旁,并未刻意隐瞒。
“想活吗?”
“郎主,我……”
“实话告诉我。”
褚低下了头:“……想。”
“想活的人,便不要说什么七年就够了。”殷牧悠眼神只剩下一片坚定,“我想救的人,便一定会救!”
尧寒和褚,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褚怔怔的看着他,碧树之下,阳光在他面前洒下星星点点的斑驳。他的喉头发干,实在不想殷牧悠犯险。
褚朝着他跪了下去:“无论如何,褚就算下了黄泉,也会在幽冥忘川期盼郎主一世安康。”
他鼓起了勇气,心脏剧烈的跳动:“褚,心悦郎主。”
殷牧悠睁大了眼,便见到他涨红的脸颊,以及十分不安的模样。
一时之间,殷牧悠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尧寒刚叼着池塘里的鱼回来,便刚巧听到了这句话。
周围的风声极大,他甚至忘记了上前去霸占殷牧悠,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心悦?
喜欢?
嘴里的鱼失去了应有的鲜味,逐渐泛起苦涩,他本来最喜欢吃这个了,可褚的话却刺得他心脏极疼。
尧寒转过身,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只剩下褚和殷牧悠在那个地方。
褚本身也没有祈盼殷牧悠会回应,他只是想着……能把他的心情传达给殷牧悠便好。
他露出一个笑容:“郎主切莫要为了此事烦忧,褚……只是为了传达心意罢了。”
褚朝殷牧悠狠狠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殷牧悠心中升起了几分酸胀,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喜欢太不沉重了,和他唯一喜欢上的那个人完全不同。甚至小心翼翼,害怕他有任何烦忧,不敢他心里刻下任何印记,温柔而细致。
而殷牧悠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那样尖锐,不容于世间,恨不得在他心上刻下一辈子的印记才好。
深深铭记,永世不忘,那样才好。
殷牧悠以前从未对谁动过心,最初的感情全都交给了他。后来,他发现自己也如那个人一样,于感情热烈。
他和他,皆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攻开窍~然后化形~
其实无论哪个世界的攻,感情都是热烈而尖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