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雨泽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那一瞬间, 脑子里想不出任何词汇。
当额头的刘海被剪断之后,那张脸就完全露了出来。
他长得跟宋家人都不太一样,反倒像是孟雨泽见到过的宋奶奶。
这个样子过于漂亮,以至于漂亮得稍显女气。他眼眸的颜色极浅, 比起茶色更像是琥珀色。露出来的肤色极白,稍一不留神就要在上面留下印记。
孟雨泽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就这么盯着他看了许久,喉头轻微滚动。
两人的距离极近,刚才的闹腾, 让他露出了一小半肚子, 里面的皮肤偏向奶白色, 那懵逼的样子十分可爱, 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
殷牧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连忙捂着额头:“不准剪了。”
这小模样怪可怜的, 仿佛要被他吓得眼泪都快渗出了。
孟雨泽忽然使了坏:“不继续剪, 你就想一直顶着这个狗啃的发型?”
“反正不准剪。”
“乖, 听话。”孟雨泽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哄骗。
殷牧悠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了身,躲着孟雨泽。
孟雨泽的腿受了伤,倒是真的不好再追他。
只是他躲自己犹如躲瘟神一般, 和之前露骨的表达爱意的样子完全不同,孟雨泽反倒对他多生出了几分在意。
这算什么?
欲擒故纵么?
殷牧悠退出了孟雨泽的房间,宋秦拿着书包正准备出门,看见他这个样子, 忽然笑得涨红了脸:“宋杭,你什么鬼样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忽然间有些想不通,重新回到了孟雨泽的房间,讨乖卖巧的朝孟雨泽笑:“孟哥哥,借一下你那把剪刀。”
孟雨泽一挑眉,很快就给了他。
看在他叫的这声哥哥比较软的份儿上。
哪知道殷牧悠朝宋秦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咔嚓了一声。
这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宋秦还没反应得过来,他的头发比对方的还要像是狗啃的了。
殷牧悠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哥,你现在也很好看了。”
宋秦:“……”
他犹如见了鬼似的,倒退了好几步。
然而殷牧悠那双眼睛贼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宋秦脸色铁青,想到自己马上要以这种形象去学校,就跟吃了屎一样:“你!”
“现在快上早自习了,要是再不走就迟到了。”
宋秦吃了个瘪:“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完,宋秦就离开了家。
殷牧悠把剪刀还给了孟雨泽,笑得露出了虎牙,尖晃晃的像是时不时要给你来一口似的:“下次这些东西还是别藏在枕头底下了,以免刺到自己,我先回房间了。”
孟雨泽扶额,最后竟忍不住憋笑起来。
宋杭什么时候长成了这样?
奶凶奶凶的威胁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气势。
不过刚才他对着宋秦干净利索的那一手,倒是给孟雨泽解了气。
被人带了绿帽子,他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刺不刺得到自己不知道,不过一定刺到了别人。”
孟雨泽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房间,眼神望向了外面,宋秦顶着和殷牧悠同款发型进了车子里,他脸色涨红,此时别提有多窘迫了。
孟雨泽眯起眼,心情渐渐大好了起来。
昨天深夜孟雨泽翻了轮椅,下午的时候就有医生赶来。
宋母对他的腿伤尤其上心,一直在旁边看着。
等取下了纱布,江宏彬才看到里面伤得有多么严重,他有些心疼的说:“换药的时候会疼,忍着些。”
孟雨泽全程冷着脸,仿佛这不是在处理他的伤口似的。
江宏彬皱紧了眉头:“这究竟是怎么伤的?他的腿需要静养,我强调了多少次,怎么还会变成这样?”
面对江宏彬的质问,宋母有几分尴尬:“昨天晚上两个孩子闹着玩,雨泽不小心从轮椅上跌下去了。”
“闹着玩?”江宏彬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只是单纯的闹着玩,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那话摆明了在说,是殷牧悠要害他。
宋母也在心里暗自骂殷牧悠蠢呢。
她的确是想借监护之名夺取孟家的财产,孟雨泽的腿断了,从此一蹶不振最好。
可这事儿得暗中进行,殷牧悠昨天那么光明正大的做,以后可得要被别人抓住话柄的。
“……抱歉。”殷牧悠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江宏彬气不过,似乎还想质问,却被一旁的孟雨泽给拦住:“江叔叔,小杭他不是故意的,你别责骂他。”
江宏彬睁大了眼,没想到孟雨泽还有维护别人的时候。
这段时间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孟雨泽也变得沉默寡言,每次他过来换药的时候,孟雨泽都对外界的消息充耳不闻。
而如今,他却开了口。
江宏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几句:“雨泽这腿,我看是得请护工了,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加严重了。”
“护工?”宋母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江宏彬奇怪的看了过去:“不行??”
宋母尴尬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要请护工,也得请一个好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做了决定。雨泽年纪还小,被人服侍着吃喝拉撒,他也会不适应的。”
江宏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还是宋夫人考虑得当。”
“护工……我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可以!”
孟雨泽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不如让小杭帮着照顾我?”
全场皆静。
原本两人还商量着请护工的事,一听孟雨泽这么说,纷纷都张大了嘴。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母把那句不可以给咽了回去。
殷牧悠一阵语塞,朝孟雨泽望去。
谁知他眼中带着三分自得,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极了在使坏。
殷牧悠觉得他盯上了自己,这位摆明了有恶趣味。
越是讨厌的人,他的恶趣味就会越深。
“妈,可我想上学了,怕照顾不好。”
宋母干笑了两声:“雨泽刚刚遭此大难,你这孩子,怎么不多体贴关心下你孟哥哥!”
殷牧悠就知道宋母会这么说,只得皱紧了眉头。
江宏彬教了一些按摩的手法给殷牧悠,孟雨泽伤的是右腿,等伤口愈合好了,可是要定期按摩肌肉的。
等教完了这些,殷牧悠便送江宏彬离开了宋家。
殷牧悠去找孟雨泽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书。
从窗户外渗透进来的光照在他的侧脸,这一刻的孟雨泽分外安静。纸张一页页的翻过,那沙沙的声音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殷牧悠端着药,一步步朝他走去:“江医生已经走了,把药吃了吧。”
孟雨泽停止了翻书的动作,举止优雅的把白色药片吞到了肚子里。
他的神态高傲,半点不像是被软禁在宋家的人。
殷牧悠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是我?”
“嗯?”
“你不怕我害你吗?”
孟雨泽轻笑:“怎么害?”
殷牧悠转动了下眼珠,装作一副凶残的模样:“对你有非分之想。”
孟雨泽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眉目间带三分倨傲的看向了他:“就你?上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被一个瘸子轻而易举的压在床上……”
“停停停!”
孟雨泽:“别逃避现实了。”
殷牧悠:“……”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仿佛谁也不让谁。
到最后,还是孟雨泽发了话:“你也别对我产生任何的想法,我不喜欢男人。”
“……我知道。”殷牧悠原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泛起几分酸涩。
是谁在上个世界一遍遍说喜欢他的!
“对了,昨天晚上的轮椅我检查过了,是有人做了手脚。”
殷牧悠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原来孟雨泽昨天晚上的爆发并非偶然,而是他思量已久。
眼前的人,或许并不太需要他来操心。
走一步,他能算计两步。
就比如昨天晚上的事,不仅解决了原身对他的觊觎,还故意装作发现轮椅被人动了手脚,以此来警告动手的人。
“那你怀疑谁?”
“在没拿到证据之前,我谁也不想怀疑。”孟雨泽垂下眼眸,手一点点捏紧,“不过最没有可能的人,就是你。”
殷牧悠哑然:“所以我不是被你信任了,而是被你排除了嫌疑?”
孟雨泽嗯了一声,并未多说话。
殷牧悠凑前去拿开了他手里的书,直直的望着他:“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还是早点搬出宋家吧。”
“搬?”孟雨泽嗤笑一声,“宋叔叔会让我走吗?”
殷牧悠抿着唇,这件事情的确很难。
孟雨泽止不住的咳嗽了一两声,殷牧悠这才发现他生了病,大约是昨天开始伤口就被感染了,他却完全没有吭声。
“你发烧了?”
“……没事。”孟雨泽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殷牧悠眉头紧拧,知道他不信任自己。
就连生着病,也这么戒备。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殷牧悠小心把他扶到床上,却不小心和孟雨泽一起跌倒在床上。他正好撞到了孟雨泽的胸口,疼得殷牧悠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你疼还是我疼?”
殷牧悠抬起头,眼里蒙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仿佛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
殷牧悠的心跳快了几分,腾的一下从他怀里挪开:“……我下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完,就一溜烟没了人影。
孟雨泽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之前他不总是对他表达些露骨的爱意吗?
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喜欢,倒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似的。
孟雨泽又咳嗽了起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而他心里却想的是,大约可以对殷牧悠放下心来了。
至少,他怕他。
而不是打他的主意。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清晨孟雨泽才苏醒了过来。
床边放了用砂锅煮过的粥,还有几粒药丸。那上面冒腾着些许热气,让孟雨泽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宁静。
他尝试着吃了几口,粥煮得很烂,也极好入口,不一会儿他就吃下去大半。
胃里渐渐暖了起来,孟雨泽的余光却瞥到了那边的书桌。
殷牧悠趴在那个地方睡得很香,初夏的晨曦都从外面照射了进来,暖暖的撒了一地。他睡得脸颊都泛起了些许淡淡的粉,皮肤白皙得不像话。
孟雨泽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竟然睡着了……”
他望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看得几乎入了神。
他比昨天看到的时候略有不同了,身上仿佛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也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
孟雨泽凑了过去,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发丝,深深的嗅了一口,眼神都变得幽深。
这味道……很想抱着、咬着、亲着,不松口。
如此勾人。
殷牧悠立马就要苏醒过来,孟雨泽下意识的便缩回了床上,那动作极快,根本不像是杵着拐杖。
殷牧悠:“……”
竟然装睡,他都看见了!
殷牧悠走到了床头,呵呵了两声:“这粥……半夜吃的?”
孟雨泽一动不动:“……”
殷牧悠嘴角抽了一下,昨天大半夜他做饭的时候的确伤了手指,但他跟这具身体融合得还没那么快,自然而然气味就很淡。
没想到刚一醒过来,就看到对方在吸他。
要是再不阻止,就要看到吸/毒现场了……
“睡着的时候这么可爱,醒了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既然他装作熟睡,殷牧悠就把床头的砂锅端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孟雨泽故作平稳的呼吸声。等确定没人以后,孟雨泽才烦躁的从床上立直身体。
可爱?
这句话是在说他?
他默默的看着手心,仿佛这上面还存留了一丝令人怀念和熟悉的香气。
孟雨泽喉头滚动,神使鬼差的凑近嗅了一口。
真香……
在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后,孟雨泽脸色都僵硬了。
打住!
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边,殷牧悠刚一走到楼下,宋母就告诉殷牧悠:“小杭,等会儿你班上的同学要给你送资料。妈妈等会儿有事,你好好招待他。”
“好。”
宋母很快就出了门,殷牧悠这才想起,原身已经有半个月左右没去学校了。
好巧不巧,怎么在这个时候送资料?
殷牧悠等了没多久,佣人就领着他走了进来。
在看清他的脸厚,殷牧悠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尹邵宁,你怎么在这里?”
这就是那个突然对原身表白的基佬。
尹邵宁直勾勾的看向了他:“你把头发剪短了?”
之前在学校殷牧悠就很是沉郁,不爱同别人说话。
如今把头发剪短,那张脸竟出奇的漂亮。精致的五官,犹如牛奶的肤色,那双眼睛就算在使坏的时候也十分无辜,干净而天真。
“……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当然不是。”尹邵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听宋姨说,你想回学校了?”
殷牧悠退后了一大步,原身沉郁的性格和尹邵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尹邵宁如果喜欢谁,就会生出不同常人的占有欲。
甚至……他会逐渐算计到对方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他。
“你就这么怕我?”尹邵宁笑出了声,“宋杭,你在学校的朋友可就只有我一个,你这种态度,就不怕我伤心?”
殷牧悠讥讽了几句:“你看上去不像伤心的样子。”
尹邵宁却不为所动:“上次对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殷牧悠:“……我以为我的态度足够明显了。”
“你是说你辍学的这十几天?我以为你只是需要点儿时间接受。”
“接受什么?”
尹邵宁眉眼弯起:“小杭,你这个时候还在跟我装傻充楞?”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
就因为他回国的这一年来,生活一直被人掌控,所以原身才生出了喜欢孟雨泽的想法。
那也不是喜欢,而是对弱小的东西生出了掌控欲。
孟雨泽瘸了,无依无靠。
他到底是个男人,就算长成这样,也不甘受人控制的。原身逐渐染上了些尹邵宁的恶习,却选错了人。
孟雨泽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骨子里就带着孤傲。
殷牧悠下定了决心,非要拒绝掉:“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尹邵宁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尹邵宁有很深的洁癖,喜欢某样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就必须干干净净的属于他。
废了这么大的心血,总算让殷牧悠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拒绝了。
“你说这话之前,还是好好考虑清楚。”
他凑了过去,瞥到殷牧悠的唇,眼神微闪的越靠越近。
殷牧悠还未能反应得过来,下一秒,孟雨泽脸色极冷的拉走了殷牧悠。
“你想做什么?”
殷牧悠诧异的望了过去,孟雨泽把他护在身后,眉头紧蹙的看向尹邵宁。
刚才的话,他完完全全的听到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诡异,殷牧悠处在中间,就跟修罗场似的。
他头皮发麻,刚想要开口,孟雨泽却问:“那些手段,你是跟他学的?”
殷牧悠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他突然从一个强迫别人的坏蛋,到被人教坏的小可怜了??
什么情况!
“不是……”殷牧悠小声的说,“你先放开我。”
孟雨泽紧紧抿着唇,那表情仿佛在质问——
你之前一直在打我的主意,为什么现在不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孟雨泽,就算是死了,瘸了,也绝不会吸一口之前想害我的人!
啊,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