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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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国宴那天, 大周皇都烟火璀璨。

这天难得天晴, 到了晚上明月当空,月色犹如银霜洒下大地。

苏衍换了身新制的朝服,朱红与玄色之间,衬得小皇帝眉目如画, 色若皎然。

朝臣们已经各自入座,就连君长欢和苏桓也混杂其中。

他们忽然发现,小皇帝今日气色极好,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喜色。

反观他们太傅,身体单薄, 坐在那边一杯杯的喝着闷酒, 仿佛遇上了什么倒霉事似的, 整个背景都是灰暗的。

“小顺子, 把太傅桌上的酒换成温和的桃花酿, 这么喝对身子不好!”

“诺。”

殷牧悠神情沉重:“……”

不看不看, 坚决不看!

止不得他望上一眼, 他尾巴就要翘起老高呢。

旁边的大臣小声提醒说:“慕太傅, 快谢恩呐!”

殷牧悠直勾勾的瞪了过去,这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他在逃避现实吗?

殷牧悠一噎, 只得站起身,朝高座上的苏衍道:“多谢陛下关怀。”

光这短暂的交集,对方就跟啃到肉骨头似的,眼神亮晶晶的泛着光:“照顾太傅是应该的。”

殷牧悠:“……”果然还是想把自己灌醉。

苏衍席间瞥了殷牧悠好几次, 对方若是有一丁点儿的回应,苏衍整个表情都不同了,就跟春暖花开似的,整个人都充斥着笑容。

而殷牧悠不理他了,苏衍就搭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也不敢闹殷牧悠。

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夭寿了,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只活脱脱的狗精!!

殷牧悠更丧了,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当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苏衍的表情都变了。

殷牧悠欲哭无泪,他完全是被逼到了绝路才这么说了。

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谎话,对方竟然真的信以为真。还一把将他按在怀里,小脑袋还深埋入了他的脖颈。

苏衍最喜欢这个动作,总是要在他脖间轻嗅,仿佛是在确认味道,又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味道。

野性未消啊。

当殷牧悠慌乱的解释起来,苏衍拿开了他的面具,一个吻就落到了他的唇间。

“我好开心,原来今歌也是这么想的。”

殷牧悠陡然被亲,一脸懵逼:“不,我不是。”

“我知道今歌是害羞,你都为了我这样了,不是喜欢是什么?”

殷牧悠差点哭出声:“我真的不是。”

他在哪里?他怎么被亲了?

后来他无论说多少次他不喜欢他,苏衍都不相信了。

苏衍还觉得他说不喜欢才是骗他的。

抛开喜欢先帝这条,殷牧悠也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护着苏衍了。

殷牧悠丧得不能自拔,比起喜欢先帝还是喜欢先帝他儿子……

殷牧悠宁愿选择后者。

死亡选择题。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殷牧悠嘴角一抽,这系统简直是嘴毒成精了!

[我还能说我喜欢两个不成!?]

[不,我说主人是小孩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心情烦闷,又闷闷不乐的喝起了酒。

而苏衍贪婪的注视着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穿着玄色的衣衫,腰带高束,将他的腰肢衬得纤细极了。

殿内燃起了熏香,又加了格外多的银丝炭,屋内的暖意、沉水香气和酒香,混杂出一种格外勾人的味道。

苏衍的嗓子发干,桌上的酒却无法止渴。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苏衍一身正装端坐于上方:“众卿请饮。”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外面燃起了烟火,今年的元宵佳节格外喜庆热闹。

有人奇怪的问:“陛下,怎么不见聂将军出席?”

苏衍回答:“聂将军托人传来书信,回京途中偶遇滋扰民众的山贼。他向孤请命,说是想剿灭山贼,为民除害。”

那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既然聂添不归,今日的重头戏就少了一半儿。

那聂添刚正不阿,连慕今歌都是正面刚的,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有他回皇都,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心知肚明,原以为元宵佳节有聂添在,会出什么纰漏。

现在看来,倒是能过一个安稳的元宵佳节了。

宴席上的酒香更重了,外面的烟火声,以及里面的歌舞声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气氛一派和乐,太平侯却起身站到了中央,朝苏衍深深一拜:“陛下,臣听闻陛下前些时日赐荣王去富棠街的别苑居住,臣以为荣王身份尊贵,不该草率。”

苏衍脸上的笑容一收:“太平侯,你向来不关心朝政,怎会突然如此关心荣王之事?不过可真是有趣,荣王来皇都不过数日,就和太平侯关系这般好了?”

太平侯脸色微变,只觉得苏衍和往日变化太多了。

记忆里的苏衍,总是唯唯诺诺的坐在上方,如同一个摆设,所有事情都是交于殷牧悠做主的。

而如今,苏衍却句句戳心,就差明着指责他和苏桓勾结在一起了。

太平侯一时愣在原地,怔怔的望向苏衍。

“臣只是……只是觉得先帝所留子嗣不多,唯独只剩下荣王和陛下您,先帝子嗣凋零,所以今日才开了口。”

苏衍眼底闪过一道冷芒:“荣王是孤的亲兄长,孤又怎么会害他?若非如此,荣王已经被押入天牢、听候审问了。此事该慎重,孤知晓,并不需要太平侯提醒。”

苏桓原本在一旁喝酒,没想到太平侯竟主动为他求了情,便皱紧了眉头。

果不其然,惹怒了苏衍。

自上次之后,苏桓就不敢轻易小瞧了他这个弟弟。

这几日他在别苑,又受到严加看管,自然没时间和太平侯联系。没想到太平侯也犯了和自己上次一样的错误,小看了苏衍。

这不,太平侯这一求情,让自己的处境更为艰难了。

朝臣们都嗅到了些许诡异,小皇帝今日的做派,竟有三分和太傅相似。

殷牧悠站起身,走到了中央:“陛下,臣有事启奏。”

“太傅请讲。”

“臣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无法完成先帝嘱托,陛下已经十六,该是亲政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饶是平日在苏衍面前大骂殷牧悠专权的詹旭然,也像是被打了脸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他竟然真的舍得放权?

詹旭然猛然抬起头,朝殷牧悠望去。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殷牧悠满是平静,没有丝毫的不满和算计。

詹旭然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不说,却有其他归顺殷牧悠的朝臣们站起来说话:“陛下从未处理过朝政,这十年来都是太傅在帮着处理,就算是让陛下亲政,也不该这么突然!”

“是啊,陛下陡然接触这些,怎能一下子上手?太傅还是得多多辅佐……”

“放肆!”殷牧悠转过身,冰冷的扫视了一圈,“你们这是对陛下亲政有异议?”

“这……臣不敢。”

若是陛下开口,他们尚可强辩。

而此时开口的,却是他们一心归顺的人,要他们如何去辩?

殷牧悠重新入座,方才的动怒,却让他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席间传来,任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反倒是苏衍,此刻恨不得能代替殷牧悠承受这些病痛的折磨,他每咳一声,自己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他的心里盛满了感动和酸楚,只要一想到殷牧悠为自己做的,他就满心欢喜。

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的护着自己,让他如何不欢喜?

底下的歌舞还在继续,仿佛方才殷牧悠说的话,只是短暂的插曲。

大周朝堂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起来,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未来算计,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歌舞。

底下的苏桓自然也没了这种心思,不过他怎会忍受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以前是他太小看苏衍,可现在不会了。

苏桓掩去眼底那道精光,站起身走到中央:“陛下,臣有一物,特地进献。”

来了!

殷牧悠抿着唇,眉头紧皱的朝苏桓望去。

见殷牧悠如此,苏衍也来了几分兴趣:“是什么?”

“扶苍珠。”

这三个字,无异于一道闷雷,响彻在众人心头。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竟是扶苍珠!?”

“扶苍珠乃我大周开国帝王之佩饰,是我大周的震运之宝,竟被荣王给找到了!”

“祥瑞啊!失踪多年的扶苍珠竟然完璧归赵了。”

底下的人还在讨论扶苍珠,一位妙龄的宫人就盈盈的走了上来。

四角托盘里,一颗缥碧的珠子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里面炸开的是一朵蓝色的冰花,珠子看着晶莹剔透,幽幽的泛着光。

苏衍闻到了一股莫名勾人的味道,瞬间死死盯住了扶苍珠。

好奇怪……这味道竟然……

“荣王寻回扶苍珠,乃是为我大周立了一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扔紧盯着扶苍珠。

苏桓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个笑容:“愧不敢当。”

果真如那白头宫人说的一样,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却是个令人不齿的杂种。

扶苍珠泡了半个多月的特殊药汁,准儿能让他现形。

今夜,怕是苏衍最后一个元宵佳节了。

若非他以此事告知太平侯,那个总是明哲保身的胆小鬼,怎会在此时突然保他?

“赏。”

苏桓弯着腰告退,期间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吸引太多的目光。

他偶一抬头,便看到苏衍拿着扶苍珠,眼神透着迷离的样子。

蠢货。

今夜他一旦露出半点不对,就是他的死期。

国宴已经到了尾声,苏衍很快便回了寝殿。

殷牧悠心里焦急万分,害怕苏衍真的对扶苍珠上了瘾,便会中了苏桓的圈套。

本想早些跟去,他又被慕家人给缠住。

“今歌,祖父看到你能这么做,很是欣慰。”

殷牧悠心里牵挂着苏衍,余光又瞥到了太平侯神色凝重的隐入了暗处,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殷牧悠顾不得礼节:“慕老,从十年前的那件事起,叫慕今歌的士族公子就已经死了,剩下来的无非是个空有慕今歌躯壳的游魂,你何苦总是缠着我?”

慕老爷子眼底露出痛苦:“祖父只是想补偿你……”

“补偿?”殷牧悠嗤笑一声,“那个冬天,我跪在书房外求了你一夜,跪得腿都出了问题,以后每年冬天都会发寒疼痛。我说不想进宫做苏衍的太傅,祖父当初是如何说的?”

慕老爷子身体微微发颤,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你说,慕家总有一日会向陛下求情,会护我出宫。”

“此情此景,慕今歌永世难忘。”

“然而,祖父和慕家,却永远的违约了。”

慕老爷子不敢看他的眼,后来他才从愉妃的口中知晓了些内情。今歌在紫寰宫被关半年之久,该是如何的绝望痛苦。

他还坚信着,慕家会护他。

是自己当初的话,惹得他苦等半年,不肯在先帝面前妥协。

无法彻底绝望,仍保留一丝希望,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慕老爷子甚至在想,还不如当初就绝情,那样他死了心,至少不用相信着虚假的承诺。。

“是慕家对不住你。”

慕老爷子垂下了头,身体也微微的岣嵝了起来,此时更加痛不欲生。

千万般悔恨,也无法再挽回。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若慕老真的愧疚,那便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

“替我护好陛下。”

深夜子时,元宵已过。

明启宫外挂了许多盏宫灯,将四周照得通亮。

自从紫寰宫被烧毁,苏衍就一直住在这边。明启宫外梅花悄然的绽放,由内而发的幽香在夜风里轻轻荡漾。

而此时,苏衍回到了寝殿。

自从扶苍珠被献上,苏衍就发现自己的眼神几乎无法离开这颗珠子。

他手里握着扶苍珠,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缥碧的珠子晶莹剔透,触之生滑,外面浮了一层细腻的香脂。

苏衍鬼使神差的凑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一口。

虽然很淡,对于他来说却像是噬骨的毒,光是这种香气,就勾得人欲罢不能。

只是比起那日在黑牢里闻到的气味,还是太淡了些。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边,殷牧悠飞快的朝着明启宫赶。

殷牧悠越发心急如焚,生怕苏衍出了什么事。

就在今夜,苏衍的秘密会被苏桓戳穿。

如此迅速的移动,让殷牧悠胸腔都有些发疼,等好不容易到达了明启宫,殷牧悠的脸色已是极其苍白。

李德忠站在外面,看到殷牧悠这般着急,便走了过来:“太傅怎么跑过来的?”

“快去禀告,我要进去见陛下!”

李德忠笑道:“陛下早有吩咐,只要太傅过来,无须禀告,太傅自可进去。”

殷牧悠深吸一口气:“……多谢。”

丢下这句话之后,殷牧悠便朝里面走了进去。

李德忠还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过太傅如此慌张的时候。

屋内熟悉的沉水香,袅袅如烟丝,从熏笼里升腾而起。月色犹如银霜,透过白纱,从窗棂照到里面。

殷牧悠看到了里面的苏衍,他坐在书案前,眼神迷离的盯着扶苍珠。

这一画面,让殷牧悠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扶苍珠果然会对苏衍造成影响!

还好,赶上了。

“今歌?大半夜怎么这么着急?”

殷牧悠咬咬牙:“臣斗胆,求陛下一件事。”

“只要是你想要的,孤都会给。只是……别用求这个字。”

殷牧悠斩钉截铁:“那好,臣想要扶苍珠!”

苏衍露出几分疑惑,转过头来看向手里的扶苍珠。

不是他不舍,只是越靠近这扶苍珠,上面就跟有魔力似的,让他大脑兴奋。

苏衍眼底带着几分迷醉,眩晕之下又吸了一口。

殷牧悠见此情形,已经知道坏事。

他方才跑得太着急,原本虚弱的身子就受不住,殷牧悠狠狠的咳嗽起来,终于忍不住咳出了血。

殷牧悠身体一僵。

只是,一切都晚了。

那种噬魂摄骨的味道,就这么轻易的泄了出去,充斥在整个寝殿之中。

这味道太好闻了,以至于苏衍的双眼瞬间变成了金色的兽瞳。

同这股味道相比,扶苍珠上的气味就显得寡淡和刻意,远不及这味道的百分之一。

如此令人迷醉,一旦沾染,就无法逃脱。

再次抬眸,殷牧悠已经看到苏衍那带着强烈侵占欲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猎物。

[哇,直勾勾的盯着主人看呢。]

[闭嘴。]

殷牧悠早知道自己这破败身体撑不住,没想到危急时刻这么不顶用。

闻到这股味道后,苏衍的眸子蒙了一层雾气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下一秒,他就被苏衍钳制住了色如白瓷的手腕,而苏衍的眼底全然透着一片占有欲。

殷牧悠寒毛都起来了,觉得自己会被苏衍一口吃掉。

谁知他苏衍很快就拿开了面具,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唇角,细细的舔了起来。

殷牧悠睁大了眼,下意识想反抗。

可苏衍的力气极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开。

完了,已经完全被兽性支配了。

这甚至根本称不上一个吻了,殷牧悠连连喘息,冷汗也浸透了后背。

“好香……”

这一声轻昵过后,殷牧悠终于忍不住了,使尽了全力推开了他。

“苏衍!”

苏衍恢复了些理智,却见殷牧悠一脸的羞愤,因为激动,脸颊还浮现了一层薄红。

对方的耳垂红得透亮,很适合含在嘴里轻咬。

他唇瓣的颜色仿佛染了一层淡殷色的口脂,因为自己刚才的亲吻,才会泛出这样好看的水色。

苏衍的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被这股味道勾得越发迷醉。

他仿佛瘾/君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深深一嗅。

仿佛这样,就能多闻到一些对方的气息。

全身心被萦绕着这股味道的感觉,不知道有多好。

当着面儿这样,殷牧悠忽然觉得羞耻:“不准嗅。”

他的脸色涨红,眼尾都带上一抹媚色,艳得犹如淬血。

苏衍仍旧没能缓过神来,嗓子发干,喉头滚动。

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凑了过去,深深的吻向了他钦慕的人。

巨大的满足感笼罩了他。

不过这股味道,还在勾着他,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高喊着想要。

殷牧悠没想到这丫的竟然还咬上了,刚想报复回去,就见苏衍眯弯了眸,金色的兽瞳宛如一汪深潭,里面裹着浓烈的欲。

殷牧悠顿时忘了咬,勾起了对猫科动物的恐惧。

仿佛总算是回过神来,苏衍停止了这个吻,直勾勾的望着他:“……我什么都不做,就是舔一舔。”

骗谁呢!

刚才就咬了他一口!

“要舔拿扶苍珠舔去!”殷牧悠嗓音沙哑,极度郁闷。

他费尽心力想阻止苏衍对扶苍珠上瘾,没想到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殷牧悠心里在滴血,这个系统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毒舌到戳心。

疼。

[我根本没想牺牲自己!]

苏衍之前还格外喜欢扶苍珠,现在一瞥,竟十分嫌弃。

“原来那天晚上在黑牢里闻到的味道就是你。”

闻过了这样噬骨勾人的味道,那东西就成了个笑话。

寻觅了这么久,竟就在自己眼前!

殷牧悠明明白白的看出了苏衍的嫌弃,心头一堵,不知苏桓看到这一幕该如何做想了。

还好他流的血不多,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苏衍抱着他,不肯撒手,眼底带着渴望:“我……”

“什么都不准。”

苏衍有些委屈:“我还什么都没说。”

殷牧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不狠不行。

苏衍瞧着局势不对,就把那句想舔舔的话给咽了回去,反而问:“你连夜赶来,是知道这扶苍珠有问题?在担心我吗?”

“……”殷牧悠没有回答,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样子。

苏衍就跟吃了蜜一样甜,眉眼都笑得弯起。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眼前的人,光是这样陪在他身边还不够。

还想要抱着,亲着,永远不许他离开自己半步。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荣王,太平侯,这……你们不能进去啊!陛下已经入眠,你们这是……”

“滚!扶苍珠异动,紫寰宫走水,定然是这大周生出了妖孽!!你还拦着,届时陛下出事,第一个拿你是问!”

苏桓和太平侯带着三个大臣,外面又有小部分御军被他们所控制,显然是有备而来。

苏衍眸子幽深,静静听着外面的争论,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殷牧悠是在帮他。

倘若没有太傅的话……他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我太蠢,这扶苍珠竟是引子。”

殷牧悠还在生气,语气也硬邦邦的:“不怪陛下,扶苍珠沾染了特殊的药汁,会让陛下不自觉的着迷。还好我及时赶到了,不至于酿成祸事。”

“会不自觉的着迷?就这破东西?”

这口气狂妄到,根本不像是方才捏着扶苍珠嗅的人。

哦对了,他代替了扶苍珠的位置。

殷牧悠:“……”

苏衍压低了声音:“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就快要闯进来了,陛下能否忍住?”

“什么?”

“扶苍珠!倘若苏桓拿扶苍珠来试探陛下,陛下可否忍得住?”

苏衍刚想开口,李德忠就守不住了,外面的人就这样破门而入。

原以为真如苏桓和太平侯所说,明启宫里会有妖孽。

可谁知里面的场景,让众人吓了一大跳。

陛下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身着玄色长袍,裙摆用金线以云纹勾边。

那是一张极其清艳的脸,第一眼望去,就能吸了人的魂魄。

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无任何血色,苍白得仿佛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寒星一般的眸子仿若点漆,像是侵染了雪水,透着冷意。

这张脸极清,又极艳。

仔细想想,大周朝竟无一人比得上他。

上次参加过慕家寿宴的人,想起那日出尽风头的大周第一美人的慕雪兰,都不及眼前的人分毫。

“这……”

“放肆,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

众人回过了神来,看事情不对,纷纷朝苏衍跪下:“陛下恕罪。”

殷牧悠忍住喉间的腥甜,朝苏衍说道:“陛下,不如先问问他们闯进来是为了何事?”

听到如冰珠落盘的声音,他们才恍然间知晓,眼前这绝世的美人竟是太傅!

嘶——

可慕今歌不是毁容了吗?

苏桓的眼里也闪过一道惊艳,怎么也没猜出眼前的人是慕今歌。

他站在原地,竟同其他人一样,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苏衍听了殷牧悠的劝,收敛了几分,耐着性子问:“你们夜闯孤的寝殿,倘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孤定要治罪于尔等。”

听罢,三个朝臣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打量了下苏衍。

他们也纳了闷,明启宫明明没有妖孽啊,陛下也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难道……荣王和太平侯拿他们当刀子使?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涨红了脸说:“陛下,太傅,今日臣等夜闯寝宫,乃是受了太平侯跟荣王的蒙骗!”

“哦?”苏衍把目光放到了为首的二人身上。

原本是以苏桓为首的,他却迟迟未肯发声。

强烈的违和感笼罩了他。

苏衍为何没事?

见苏桓不肯开口,反倒是太平侯斩钉截铁的说:“扶苍珠是大周宝物,能辟邪震运,陛下敢不敢拿起扶苍珠!”

苏衍脸色一变:“太平侯这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担心外面的谣言,昨夜紫寰宫走水,必是上天的警告!”

“谣言?什么谣言?”

那些人互相推辞,不敢多说。

“说!”

其中一人只好硬着头皮:“听说是程江生前传出去的,说是愉妃大逆不道,混杂了皇家血脉,陛下也是个妖孽……”

气氛几乎要凝固,苏衍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可怖。

“所以你们今日来,也是为了一看究竟?”

所有人都沉默着:“太平侯说……扶苍珠是大周宝物,或可趁荣王进献扶苍珠之后,试探陛下。”

苏衍心底发狠,眼瞳都沾染了浑浊的黑暗。

他们这样说,完全把苏桓的嫌疑排除干净了。

他这个兄长,果然有几分本事。

“那些传言是叛臣程江之言!你们竟然也信?”

“十年前的叛乱,程江也在紫寰宫!他自然可以知道这些!”太平侯斩钉截铁的说,“陛下若想自证清白,那便请陛下手握扶苍珠!”

苏衍紧紧看向了他,因为发怒而脸色涨红,俨然像是一个受了冤屈之人。

这个太平侯,往日总是闷不做声,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太平侯手里捏着只有千数的士兵,也够不上威胁。

可如今,太平侯竟然敢拿这千人来逼迫他了。

殷牧悠自然要偏帮苏衍:“若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尔等可就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看你们就是欺辱陛下年幼,还未亲政,这才敢这么做!”

太平侯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臣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了太平侯,这个平日寡言的男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太平侯一人就能谋算如此大的事情,我绝不相信!不过既然你都带了这么多大臣来,若不自证清白,恐怕你们是不信。”

殷牧悠转过头来,又朝苏衍说道,“陛下,扶苍珠是大周重宝,理应由君主使用,陛下请吧。”

苏衍当然要配合殷牧悠演戏,拿出了盒中的扶苍珠。

众人目不转睛的望向了这边,苏衍的脸色泛着白,捏住扶苍珠的手也在微颤。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太平侯所说的那些异样。

苏衍深吸一口气:“你们可还满意?”

太平侯也极度惊愕,走到苏衍面前,将扶苍珠凑近苏衍。

哪知苏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瞳也没有变色。

不该啊……若是妖孽,在扶苍珠的震慑下,早就原形毕露了。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苏桓找到了照顾愉妃母子的白头宫人,这事可是从那宫人口中传出的。

不仅如此,那种药汁他们尝试了许多人,都是有效果的。

就算陛下忍住,眼眸也会因为兴奋而恢复原本的颜色。

这么说……陛下不是妖孽了?

太平侯睁大了眼,朝后面的苏桓望去。

苏桓任何话都没有说,反倒用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眸打量着苏衍和殷牧悠。

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自己是中了苏桓的圈套。

苏桓!

好一个荣王!!!

太平侯刚想喊出这话,苏桓就拉出门口御军腰间的长剑,瞬间就刺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沾染了剑柄,染湿了苏桓的袖口,而他的表情始终冰冷。

“太平侯对陛下不敬,实在该杀。”

下一秒,太平侯就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抽搐。

鲜血很快顺着他的喉咙流了出来,太平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了。

他死的时候,还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苏桓。

这副死相格外惨烈,惹得那几位跟过来的大臣都心有戚戚,生怕受到牵连。

“臣等有罪。”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除了苏桓,苏衍和殷牧悠三人。

这一幕简直惊险万分,惹得殷牧悠后背都打湿了。

好险。

苏桓杀了人,也并未有任何害怕的迹象,反倒把沾染鲜血的剑呈上:“今日臣等是受了太平侯的蛊惑,还请陛下恕罪。”

苏衍双眼一眯,抓住了长剑的把柄:“荣王进献扶苍珠,你却跟孤说,自己只是受到了太平侯的蛊惑?”

“自然是蛊惑,陛下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大臣。”

那些大臣为了活命,自然得说真话:“是啊陛下,我们都是受到了太平侯的欺骗,才深夜来此,我们绝无不敬之心!!”

苏衍冷眼看着,这些人轻轻松松就能瞥开干系。

他的好兄长喜欢君长欢,他为求自保还能一剑刺破太平侯,那可是君长欢的亲爹,他就不怕君长欢伤心吗?

可真是心狠。

“为首的太平侯已经伏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有人,官降一级,罚俸半年,回家面壁一月罢。”

众人松了一口气,颇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苏衍觉得他们的嘴脸丑恶,他被人逼得如履薄冰,也有这些人的份儿。

苏衍脸上带上了几分扭曲,隐藏在心头深处的暴虐无法发泄。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殷牧悠给阻止。

“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尔等一命,还不下去。”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那三个大臣,简直是落荒而逃。

屋内仅剩下苏桓一人,他还始终保持着方才呈剑的姿势,跪在地上。

殷牧悠望向底下的尸体,心中染上烦闷:“荣王这么做,就不怕长欢伤心吗?”

“太平侯其心不轨,臣不得不这么做。”

苏桓声音极度沙哑,一直低垂着头。

他不明白计划为何出了纰漏,明明扶苍珠震慑妖魔,苏衍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能解了自己在程江之事的困境。

苏桓几乎不敢看地上的太平侯,若无人顶罪,他们极有可能查到他的头上。

他终究做了不可饶恕之事,长欢一定会恨他。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对长欢解释吧。”殷牧悠面有不忍,太平侯到底是被人利用了。他蹲下身去,拿出怀里的方帕,为他盖好了脸。

死者为大,总不能仪容不整的就走了。

“荣王虽然对此事不知情,又伏诛罪臣有功。可此事毕竟是由扶苍珠而起,功过相抵吧。”

“遵命。”

苏桓很快就离开了明启宫,走的时候,他脚步虚浮,几乎快支撑不住。

凄冷的夜风刮了进来,吹拂着明启宫内的朱色长纱。

太平侯的死相太惨,方帕不足以遮住他的脸。夜风一吹,帕子就落到了流出的鲜血上,瞬间就被染成了血红。

他死不瞑目。

李德忠走了进来,吩咐宫人们赶忙把这些清理了。

紫寰宫大火,明启宫又出了一条人命,近来可真是晦气。

“陛下,太傅,明启宫今日是住不得人了,不若换个地方?”

“……能换到哪里去?”

李德忠想了想:“陛下尚未娶后,各宫都没住人,怕宫人也打扫得不妥当。唯有历代皇后所居住的丹临宫最为合适。”

“便是那处吧。”

“诺。”

宫人们手里拿着宫灯,仔细的领着两人转移了位置。

等到达那个地方,苏衍让所有宫人都出去,才问殷牧悠:“刚才你为何阻止孤?”

“陛下马上要亲政了,如今处罚那几位大臣,还不如对他们施恩。这样一来,陛下亲政之时,他们会誓死效忠。”

苏衍脑子嗡了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瞬消失殆尽,心上只剩下温暖而已。

原来他方才阻挠自己,是一心为了自己着想。

苏衍看向了他,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了?”被猫科动物这么看贼可怕。

“你只说了一次心悦我,却说了二十三次不喜。今歌,你这么关心我,还想抵赖吗?”

殷牧悠:“!!!”

“不,臣不是……”

苏衍抱紧了他,眼底藏着欢喜,根本不听他解释。

殷牧悠一脸绝望,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在心里发出了呐喊——

我只是想给你铺铺路而已!

苏衍的怀里还拿着盒子,他从里面取出扶苍珠,声音沙哑的凑近殷牧悠:“这东西果然还是会对我产生作用。”

“陛下?”

“唔……”他闷哼了一声,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殷牧悠不由的担心了起来,谁想苏衍很快就变成了幼豹的模样,从宽大的朝服中,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殷牧悠:“……� ��

他认命的弯下腰,把苏衍抱到了寝殿的床上。

殷牧悠余光瞥到了它的手,虽然苏衍恢复力惊人,但爪子的伤口还是没能痊愈。

“别动,这宫里应当有包扎用的东西,我去找找。”

“嗷~”幼豹叼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殷牧悠心硬,内心毫无波动:“松开。”

幼豹呜呜两声,摊平了肚子,四脚朝上。

殷牧悠嘴角一抽:“陛下不是真的幼豹,怎可如此不要脸。”

苏衍才不关心这个,不要脸怎么了!

“呜~”

殷牧悠眉头紧蹙,最终还是妥协,没有离开幼豹身边。

夜色渐浓,在苏衍没恢复之前,殷牧悠又不敢真的离开。

他就守在苏衍床头,朱红的床幔遮盖了里面的一切。

不知不觉,殷牧悠的眼皮却开始打架,直接倒在了床边。

墨色的发丝就这么逶迤至下,几缕散在了床侧,他鸦羽的长睫轻颤,还是没能抵抗住睡意,呼吸慢慢归至平稳。

苏衍悄悄凑了过去,金色的兽瞳里满带温柔,然后在他脖颈狠狠一嗅。

陡然被吸了一口的殷牧悠:“……”

喂!我还没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扶苍珠是什么狗东西,比得上成精的猫薄荷吗!

围着踢珠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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