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 1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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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九年邺城城破,留在城中的袁绍家眷全都落入了曹操手中。祸不及妇孺, 加之曹操一直念着与袁绍小时的情谊, 所以对邺城里的袁家人也没有太为难, 大多都给了些钱放了出去。唯一留下的,是袁绍二儿子袁熙的夫人甄宓。出于避免其他人怀疑曹操在铲除袁家后就要代汉自立的考量, 将甄宓嫁给了曹丕。

汉朝风气开放,女子再嫁并非稀事, 加之甄家在冀州乃一方大族,甄宓容貌又倾国倾城,性情和柔温婉, 自嫁来曹家之后侍奉卞夫人极为尽心尽力。尤其是建安十年甄宓生下曹叡之后, 不仅曹丕对曹叡喜爱有加, 曹操也极为喜爱这个孩子。总体而言, 虽然这桩婚事一开始包含了算计, 但之后的发展,也算是和满。

如果袁熙真的死在辽东了的话。

建安十二年,袁熙与袁尚二兄弟逃往乌桓, 又在乌桓被曹操击败后, 又逃往了辽东公孙康帐下。公孙康见袁家气数已尽,有意结好曹操,便砍下了袁熙与袁尚二人的头颅送给了曹操, 曹操投桃报李,勒兵于辽东前,并上报朝廷, 拜公孙康为左将军,封襄平侯。

然事实上,公孙康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辽东离中原相距千里,自汉末大乱以来大权皆由公孙一家独掌,在公孙康的父亲公孙度任辽东太守时,自称辽东侯、平州牧,穿戴皆拟于天子。待公孙康掌权后,也曾在建安十二年有意趁着曹操远征乌桓,偷袭邺城,被部下凉茂劝说后才按下了念头。等到袁家二子跑到他这里后,他固然知道从此之后北方已无人能与曹操争雄,却又心有不甘,便砍了与二子相像的两个人的人头,当作袁熙和袁尚的人头送给了曹操。

一开始,袁家二子的确因此保住了性命。但很快,公孙康却又不安起来。在送来的诏书中,连他父亲东征高句丽西征乌桓的功绩都有所提及,偏偏半字未言他斩杀袁熙袁尚之事,送来的封赏中有不少都是中原物件,士兵只道是曹丞相吩咐,言邺城之物当归于邺城之人。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着,曹操已经看破公孙康的把戏。公孙康一面怀疑身边出了内鬼泄露了消息,一面又担心曹操再兴兵打一次辽东,惊疑之间,他还是决定杀了袁家二子,这样就算他身边埋着曹操的细作,也可以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袁熙与袁尚二人中,袁尚是个十足的被父亲宠坏的人,见公孙康用别人代他受死之后,就心安理得的在辽东又过起了小公子的生活,甚至还时常想着如何联系袁家旧部,先取辽东,再南下找曹操复仇。袁熙则截然不同,他深知他与弟弟的生死,无非就是公孙康的一念之间继续留在辽东只会是坐以待毙。也亏得袁熙买通了公孙康身边的仆人,听到了曹操派来辽东的使者说的话,才能在公孙康动手之前,带着弟弟逃了出去。公孙康听到二人是往大漠方向逃窜,便没再理会,转身开始全心全意的查找许都的细作。

袁尚死在了大漠中,而袁熙如何历经千难万险回到的中原,则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回到邺城时,形如槁枯,衣衫褴褛,凭着为人抄写书籍才勉强糊口,后来又凭着才学渐渐有了些不大的名声。当时曹丕还在许都,命留在邺城的吴质为他招揽未被启用的可造之材,吴质听到王粲说邺城有一不得志的雅士,便与王粲一起去拜访了袁熙,这才让曹丕知道了袁熙还活着这件事。

袁家早已是冢中枯骨,袁熙又只是孤身一人,千难万险回到邺城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报家仇。在吴质与袁熙各未表明身份前,袁熙曾言他已心灰意冷无心功名,唯一所求便是想带一女子避开繁杂乱世,寻一处山水秀美的村落,耕田织布,了此残生。袁熙虽未明言,但在知道他身份之后,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他所指的女子正是曹丕现在的妻子——甄宓。

曹丕当机立断命吴质将袁熙软禁起来,只等南征之后等他回到邺城,再秘密处置。但却不知怎得,曹丕还未来得及回到邺城,袁熙还活着的消息先被随卞夫人来到邺城的甄宓知道了。她深知袁熙必将性命不保,却又无能为力,只得在曹丕回府之后向曹丕代求情,放袁熙离开。曹丕风尘仆仆回到邺城,听到甄宓开口却先是言及最让他头痛之事,顿时心烦气躁,第一次对甄宓说了重话,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过后,曹丕便在案上发现了玉玦与帛笺。

“懿还是原来的意见,袁熙不能留。”因为此事与其他政事不同,曹丕叫来商议的,也仅有吴质、司马懿以及意外被卷入此事的王粲。四人坐定,沉默片刻后,司马懿率先沉声道,“甄氏不识大体,以此要挟二公子,那么……”他转头,神情严肃地望向曹丕,“她也不必留了。”

曹丕面上露出迟疑之色。杀掉袁熙无可厚非,但杀甄宓,他终归是心有不忍。可他也清楚,甄宓既然会送那玦与帛笺给他,便是下定了决心。只杀袁熙,留下甄宓,等于留下了怨气与恨意。他刚因为南下时的种种表现得到了父亲的重视,这个关键的时候,他不敢出一点意外。

“杀了袁熙,留下甄夫人,这以后子桓还敢和夫人亲近吗。”王粲道。与司马懿的郑重严肃不同,他的话明显更似戏谑,“粲到以为,此事不难。只看子桓究竟与夫人还有几分情意。若不过是夫妻之责,那倒不如放了夫人与袁熙离去。若还有情谊,那子桓就得做好美人美则美矣,只可敬而远观的打算了。”

司马懿眉头一皱,驳道:“仲宣未免想的太过简单。甄氏已嫁于二公子为妻,何有将她送与他人的道理。且就算放他们离开,将来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一定会以此攻击二公子,乃至丞相一家都会因此家门无光。此事无关情谊,只关利弊,而将二人除掉,是风险最小的解决方法。”最后一句,他是看向曹丕说的。

“男欢女爱,有请则结为夫妻,无情则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自然之理,何惧他人言说?再说了,送他们离开当然要偷偷进行,又有谁能知道呢。”说完,王粲也看向曹丕,轻叹了口气,“子桓,乱世中生离死别太多了,既然袁熙能有命回来,你又何妨放甄夫人离去呢?”

司马懿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就是他不喜欢王粲的原因。诗词文章写多了,连做正事时都带上了浓浓的文人气,居然会把男女情爱放到全局利弊之前考虑,真是愚蠢至极。

司马懿与王粲的立场已然明晰。曹丕沉思片刻转头看向从方才起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吴质:“季重认为,丕该如何做?”

吴质看了眼司马懿,又看了眼王粲,这才慢悠悠道:“质以为仲达所言极是。此事事关曹家门楣,不可轻率。且若此事让曹丞相知道,一定会认为公子连家务事都无法处理好,结果失了丞相的欢心。”顿了顿,却又道,“但仲宣所言,质以为也不错。且不论公子与夫人之间尚有多少情谊,也不论这究竟是成全了有情人还是坏了礼法道义。公子莫忘了,丞相与袁绍之间颇有交情,丞相也曾多次提起未能给袁绍留后。公子除去袁熙,再命夫人自缢,于理无错,但若丞相知道公子如此处置……怕是亦会心生不满。”

吴质虽然两边都提了一下,但最后的话,显然还是更赞同王粲的意见,甚至连杀掉袁熙都心有顾虑。司马懿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却同样以为不然。不论其他,就单论曹操会因为与袁绍旧日的交情而因为曹丕杀掉袁熙心生不满一说,他便觉得牵强。曹操要是有心给袁家留后,就不会将袁熙袁尚逼的走投无路。所谓发小旧情,无非是枭雄自饰,怎么可以当真?

然而他刚要开口,曹丕已先他一步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容丕……好好想想。”

“二公子,”司马懿提醒道,“这件事必须在主公回到邺城前处理干净。”

“……丕明白。”沉思了片刻,曹丕又道,“不如,仲达代丕问一问郭祭酒?”

“郭祭酒知道此事?”王粲惊道,“那丞相不是……”

“父亲还不知道。郭祭酒既然答应了丕,就应当不会食言。”

“而这也意味着,这件事,郭祭酒必须帮公子你处理干净。否则一旦丞相知晓此事,他为公子隐瞒了这么久,同样也会被丞相迁怒。”吴质说道,“……或许,公子反倒可以利用这件事,让郭祭酒彻底倒向公子这一边。有他相助,公子的嗣子之位,想来会彻底无可撼动。”

曹操与郭嘉之间,根本就不能以君臣常理去推测。曹操怎会因这种小事迁怒郭嘉,郭嘉又怎会因为害怕被曹操怪罪而迫不得已帮助曹丕。这一点,曹丕与司马懿是清楚的,吴质与王粲,以及大部分人,都丝毫不知,所以吴质这么说,放在其他情况,到也没什么问题。

曹丕留在府中代曹操处理邺城积压的公文,司马懿等人行礼告退。待司马懿回到家中,张春华饶有兴趣的听他说完商议的内容后,秀眉轻蹙,极为不解道:

“既然甄氏肯为袁熙送曹丕玉玦,把她与袁熙一同杀掉,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还需要考虑什么?”

司马懿瞬间觉得张春华比以往顺眼了许多。

“不过再一想,到也好理解,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张春华似乎察觉到了司马懿此刻的想法,扶着人的胸膛踮起脚尖,将头凑到人的耳边,“毕竟,这天下估计也只有你我这一对夫妻,利欲熏心的没有丝毫情谊。”

在司马懿回应之前,她已然退回身,轻笑道,“逗你玩呢,你紧张什么。不过这件事,曹丕还真有可能最后不会采用你的建议。夫妻情谊是小事,但别忘了,甄宓还有两个孩子呢。”

司马懿眉头一皱。他倒是真忘了甄宓的那一双儿女。倘若曹丕真的杀了甄宓,这两个孩子将来知道了真相,怕也会十分不好处理。又想到曹丕最后的话,站起身往外走:“懿去见个人,你不必等懿回来。”

我什么时候等过你了?”张春华轻声嘟囔了一句,又好奇问道,“你要去见谁?”

司马懿回头挑眉,反问道:“与你何干?”

“天色已晚,若你去见的人是女子,我是会吃醋的。”张春华浅笑着开着似是而非的玩笑,却见司马懿竟没有反驳,不由惊道,“莫非被我说中了,你真的是要去幽会佳人?”

“与那些无关。”司马懿丢下这句话,便再没理会张春华,径直走出了院子。

“去见女子,又并非幽会……”张春华捏着下巴,自言自语的思考着,“那在这邺城,你也只有一个地方会去了。这么晚了还不辞辛苦为他出门办事,啧。”

真是,令人心有不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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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身死之后,西凉就以马氏为大,不过前些年马腾与韩遂这对异姓兄弟曾因部曲的关系闹僵过,韩遂还杀了马腾的妻子,后来还是主公派老夫前去,才将二人劝和的。一个女人嘛,杀了就杀了,哪能比割据凉州重要。现在到是听说马腾的儿子马超与韩遂走的挺近的,唉,年轻人,总是志存高远又不自量力了些。咳,咳咳。”贾诩轻咳一声,顿了顿,道,“差不多就这些了。你用一坛酒,换了老夫这么多话,该知足了吧。”

“从嘉进到这屋子起到现在,连半个时辰都没到,你这老狐狸还好意思问嘉知不知足?”对于贾诩这种收了酒却敷衍了事的行为,郭嘉极为不满,“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蟏蛸早查到了,嘉想问的是,你与他们同样是西凉人,以你来看,可有什么地方是不同于中原的?”

“咳,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了。”贾诩缓缓道,“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凉州的谋士,多半都还是武人,无志于天下,但对自己的利益极为敏感。牧复监一事火候就点的差不多了,但你要是想继续下去,却还缺个把柄。”

“果然瞒不过你啊。”天下人都以为,牧复监一设是为了分江东孙氏之权,却不知这动的实际上是所有非朝廷直接控制的州郡诸侯的利益,而受冲击最大的,除了孙权,便是关西的一干军阀。

关西一带,易守难攻。不怕这些军阀动心思,就怕他们龟缩在天险之后一步都不敢动,那样的话,除了再兴兵事,曹操就真没办法做什么了。

不过,根据蟏蛸的消息,关西军阀之一的杨秋已经按耐不住,派了使者带着百匹宝马献给曹操。这说明,鱼还是如他们所愿,上钩了。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鸽子叫。郭嘉走到窗前,将纸条从鸽子脚上的信筒中拿出。

“怎么了?”贾诩见郭嘉展开纸后,面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一忍再忍,还是没能忍住他以为自己早已彻底失去,却屡屡被郭嘉勾起的好奇心。

阿雾那丫头的信。可这信里的内容——”郭嘉刻意拖长了音,许久之后,道,“嘉却是不能告诉你这老狐狸的。”

果不其然,郭嘉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贾诩脸上难以描述的表情,顿时感觉被人坑了一坛酒的大仇已报。

“看来嘉得先主公一步去邺城了。”玩笑看完了,郭嘉想起正事,不由轻叹口气,将纸扔到了火炉中,“嘉本来想查清陛下遇刺之事再离开的……要不,这件事就拜托文和了?”

“嗯?”贾诩撑着头,面容上带着十足倦意,“人老了,又喝了点酒,就是容易困。你方才说什么?”

“……嘉说,那件事先不查了。文若那里……他不会与嘉计较太久的。”因为很快,就有更大的事情,让心怀汉室的荀彧顾不上去在意一场已经过去的行刺了。

“老夫有的时候觉得,令君与奉孝能成为挚友,真是他之大不幸。”

郭嘉撑着头思考了许久。最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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