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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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郭焱去世,郭图离开颍川书院回家举丧,而早就离开郭家族谱的郭嘉则仅是草草遣人送了份悼礼去,再不过问。

郭图的离开并没有给颍川书院造成一丝的影响,相反,颍川书院最近一直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之中。因为夫子得到消息,水镜先生就要回颍川了,而且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水镜先生还要来收一名弟子,作为他的入室弟子。

且不说跟着水镜先生能学到多少实学,仅是当他的弟子就意味着挂上了金字招牌,对任何一个人的将来的仕途都有极大的益处。最近郭嘉偶尔去混的课看课上睡觉的都少了,就算是徐夫子的课,学子们也都正襟危坐,让徐夫子还连连称奇,以为这些学子总算明白了他所讲的大道。

不过,有人迫切的想成为水镜先生的入室弟子,自然也有人完全不拿这个当一回事,就比如说此刻托着腮昏昏欲睡的郭嘉。他早就听说了水镜先生的事,虽然好奇,但作为立志隐居的人,弟子不弟子的,和他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今天这节水镜先生讲授的课,他一时好奇就跟着来了,可惜昨天晚上和戏志才对阵沙盘对阵的太晚,此刻就算水镜先生讲的再精彩,他再强打精神,也只能勉强保证不趴到桌子上罢了。

正在上面讲授的水镜先生也不时会望向郭嘉,不是他可以注意,而是在一群热切的听着自己讲课的人中郭嘉那半睡半醒的样子实在是太显眼了,显眼到让水镜先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讲的真的有些无聊。

郭嘉旁边坐着的荀,水镜先生自然是认识的,也是最为看好的。不过荀家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将来的道路,就算他想收为徒荀家也不会答应。而其他在座的,他讲课中已经暗中观察了,都是各有所长,也都是可造之才,但就因为都很优秀,反而让他无从选择。

一个时辰过去,水镜先生讲完了课。按照惯例,水镜先生不仅会为学子讲授一节课,也会在课后与三名学子对弈,而这三个名额,每年则都是由抽签决定的。

竹筒送到郭嘉面前时,郭嘉还是迷迷糊糊的,荀无奈的笑了笑,先自己抽了一根,又拉着郭嘉的手进去,郭嘉随手拿了一根,一看,问道:“文若,这上面的红印是什么意思?”

“那便是说你有机会与水镜先生对弈了。”对于郭嘉抽中,荀还是很意外惊喜的。旁人不知郭嘉,但他却知道郭嘉实际上才智过人,只是不同于一般世人眼中的标准而已。水镜先生见识卓绝,也不是只拿学子学问多少衡量的人,若是郭嘉能有幸让水镜先生收为徒,也是好事。

可惜,接受着荀的欣喜的目光和其他学子羡慕嫉妒的目光的郭嘉,第一句话就是:“啊?那嘉能不能放弃?”

“……不能。”

好吧。

郭嘉懒懒散散的站起身,和其他两名抽到的学子走到水镜先生面前,跟着做了个揖,而后就等在了最后。

对弈一盘至少需要一刻钟,他还可以补会儿觉。

“往年对弈都是如此,不如,今年老夫与你们三人两两对弈如何?”

“先生的安排到也有趣。”夫子问抽到签的三人,“那你们有谁愿意与先生一起与剩下两人对弈。”

水镜先生的棋艺远高于在场的许多人,也就是说只要与水镜先生一组就定能获胜。然而就算两人都希望能有机会,但君子讲就谦让有礼,也不能直截了当的就说出来。最后还是夫子又让三人抽了次签,选出一人与水镜先生一起。

没能补觉的郭嘉站了这么久总算彻底醒了过来,听到这个安排也是有趣,拉着他那懊恼没能被抽到和水镜先生一起的同学,欣然执子对战。

五颗棋子,奇,水镜先生先落子。

两两对弈,便是由先落子的一方两人分别落子,再由后手的两人分别落子。被抽到水镜先生那里的那名学子本就兴奋,如今又看己方是先手,更觉得胜券在握,落子也落的又快又稳,反过来,郭嘉身旁的这位,则忧心忡忡,每落一子都要思索半响。

水镜先生自幼时就已是国手,与学子对弈自然不会有多么大的情绪波动。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在他授课时睡过去的郭嘉,同样在落子时十分沉稳,不急不燥,却步步堵住了他的同伴落子的破绽,更为水镜先生的落子埋下了陷阱,一次两次,还真有让水镜先生都未发现的时候,更别说那还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学子了,若不是水镜先生为他铺路补救,这盘棋他早就输了。

黑白相错,厮杀,棋盘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当众人以为水镜先生马上就要赢了时,郭嘉的下一步棋却可以立刻将棋局变活,反过来同样。郭嘉的双眼再没了朦胧困倦,取而代之的是光亮,那是棋逢对手的愉悦。

最后一颗白子落盘,胜负也终于分了出来,水镜先生赢了两子半。这对所有人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有水镜先生盯着眼前几乎要摆满的棋盘,突然抬头,认真道:

“郭嘉,老夫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所有人都震惊了,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郭嘉只是低头认真重新复盘着棋局,对于水镜先生的话想也未想就道:“不用了,谢谢。”

“郭嘉!”夫子怒了,正要呵斥他,却被水镜先生压住。水镜先生没在意郭嘉此刻的不礼貌,只是继续言辞恳切道:

“你不是老夫此生第一次遇到的第一个能与老夫对弈到如此境地的人,但却是那些人中年纪最小也最有潜力的。成为老夫的徒弟,老夫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本该是璞玉,不该就此蒙尘。”

话说到这,所有人都认为就算郭嘉是固做推让也该接受了。可郭嘉这次虽然抬起了头,还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却仍是拒绝:“承蒙水镜先生厚爱高看,只是嘉实在是无心入世,还请先生成全。”

“无心入世?”水镜先生道,“那你为何来颍川书院?”

“为会一友人。”郭嘉答道,说完还对荀笑笑,后者无奈叹了口气。

水镜先生沉默了,郭嘉便静静等着,急得只有夫子。郭嘉是因为荀的推荐入颍川书院的,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原本见他射御不行,又不常来上课,便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只当是卖荀家个人情。可哪知道,如今郭嘉竟然能让水镜先生看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他与郭嘉不熟,也未留心过郭嘉,但作为一名夫子,自己的学生将要错过这样的机会,他也替他着急。

“若是如此,便是老夫没有福气。”最后,水镜先生先松了口,“只是,记住你今天的话,莫要入世,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天下苍生。”

一干人面面相觑,郭嘉也疑惑不解,但水镜先生却已转身离开。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郭嘉一眼,连忙快步跟上水镜先生。

“听说你拒绝了水镜先生收你为徒?”下午荀去上课,作为逃课二人组的戏志才和郭嘉则窝在屋子里继续对阵沙盘,一局终了,郭嘉险胜。戏志才趁着空问道。

“是啊。”郭嘉回答的神情十分随意,“嘉真的只是去凑热闹的,哪想到怎么就这么倒霉。”

倒霉?戏志才听郭嘉用这词,差点没笑死。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结果被郭嘉嫌弃成这样,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自己与郭嘉是一类人。

“不过,你没答应倒是对的。水镜先生才学谋略样样都卓绝世人,但为人却极为守旧死板,你的性子,绝对忍不了。”

“‘守旧死板’?比如说?”

“比如说,哪天大汉真的……”戏志才说到这顿了顿,没把敏感的话说出来,“他宁肯跟着殉国,也不让任何人把权改政,任何人只要权力在圣上之上,就必定是乱臣贼子。”

“……这种话,可别在文若面前说。”

“当然。”

水镜先生自打入了内厅,就负手而立,脑海中还停留在刚才的那局棋上。夫子就看到水镜先生眼中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叹,一会儿显露悲色,一会儿尽是遗憾。终于,夫子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先生,恕在下困顿,刚才那盘棋他郭嘉并未赢,也未有何出彩之处,你为何想要收郭嘉为徒?”

水镜先生听夫子这样问,又是叹了口气,沉声道:“不,是他赢了。”

夫子一惊,刚才那盘棋的结果明明白白,纵使是初学棋的童子也能看出那盘棋是水镜先生那边赢了。

不过,“他”赢了,和“他们”赢了……

“老夫这边的辛风稳健,适合辅助,有老夫带着,很容易就可以稳住局势;而郭嘉的棋风虽然辛辣尖利,极具攻击性,却需要同伴的有力支持和大方向的引导,何狄的棋艺本就跟不上郭嘉的思路,更别说有力引导了,所以郭嘉那边才会落败。”

所谓凭棋观人,从那盘棋,他已能看出郭嘉的内质。郭嘉最适合的,便是成为一方的谋士军师,他的才学、对时机的把握与关键时刻的当机立断,将使他成为最利的一把剑,将他所辅佐的人推上顶峰。

本来,仅是如此,水镜先生收不收他为徒都是无妨的,这样的人就算无他的指导也终能有所成就。而他刚才那么坚持要收郭嘉为徒,是因为除了郭嘉的才能,他更在棋里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是对牺牲的淡漠。

只要能胜利,郭嘉在舍弃棋子的时候毫不犹豫。可若是他真的成为谋士,两军交战,那舍弃的可不是无痛无感的棋子了,而是将士、百姓。

郭嘉是一把利剑,但若是握剑的人不是心系汉室性情仁厚慈爱之人,只会导致天下民不聊生,汉室倾颓。

可依着郭嘉现在不羁的性子,仁厚慈爱之人,又怎能入了他的眼?

他要收郭嘉为徒,便是希望能潜移默化引导郭嘉走向正途,将来成为国士为朝廷为天下尽一份力。可郭嘉明显志不在此,他无论如何也好强求。

好在,郭嘉说他无心入世。这样,纵使他可惜,也不必担心郭嘉成为野心家的谋士,犯上作乱,谋权篡位。

只是,此时无心入世,将来却未必。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的担心真的成真……

水镜先生眸色暗沉,一丝厉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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