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是个操心的命, 伤的这么重也没得休息,本来打算让他轻松轻松, 结果发现越帮越忙。
朝曦只好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活,全心全意照顾沈斐的身体,旁的就让他自个儿操劳去吧。
其实可以交给镜花姐姐和水月姐姐, 但是沈斐说这是国家大事,无论是谁都不能看,朝曦可以看是因为上面的字她认不全。
本来打算读给沈斐听,结果发现读的磕磕绊绊,时不时需要问一问沈斐, 还不如沈斐自己看。
自己看更劳神费力,沈斐的状态很不好。
赫尔辛德的剑是特意打造的,无论长度还是厚度都比一般的武器大了许多,沈斐被那一剑伤了根本, 人十分憔悴,面色苍白无力,醒来的时间也很少, 大多数都要朝曦喊他,如果朝曦不喊,他可以一觉睡个一天一夜, 饭都不吃。
朝曦喊他起来是让他吃饭, 沈斐用这段时间批阅奏折,撑不了多久,最多一两个时辰, 拿着笔人就睡着了,直到晚上朝曦喊他。
身体太虚,一顿饭要喝一碗汤,养身子,一碗药,养病,其它七七八八的吃食,一点不能少,他不吃朝曦便不让他看奏折,沈斐无奈顿顿吃光。
他背后的伤不能压着,总是趴着身体受不了,需要时不时起来活动一下,偶尔坐起来。
站,站不稳,要朝曦扶着,坐,也坐不稳,要靠着朝曦,朝曦这个人肉沙包使的很顺,去哪都要带着。
知道他受了伤,几位将军合计了一下,有事尽量自个儿处理,实在拿不定主意才会喊沈斐。
无非是太冷,需要柴火,棉被,粮草等等问题,沈斐有时候应,有时候拒绝,他说三条里面应一条就好,事事答应人便会得寸进尺,就像养肥的狼,懒得干活了,下回你不能满足他,还有可能反咬你一口。
养军队就像养孩子似的,只能不停的往上加待遇,一旦降下来,便会遭到众人反对。
还有一条很关键,半饱的狼狠,有干劲,吃撑的狼反而没了动力,更怕死。
这个道理朝曦明白,政治上的事她也不太懂,问沈斐也只是想骗他多说说话而已。
许是那天沈斐‘死时’朝曦抱怨过,沈斐处于假死状态,五感还在,听到了,闷葫芦性子有所改变,只要她问,即便再懒得回答,也会耐着性子告诉她。
沈斐真的很懒,处理完奏折可以一整天不动,就趴在那里,眼睛一眯,胳膊都压红了,脸色也显得不太正常,他就是不动。
如果不是朝曦发现,怕是还要再趴一夜,姿势都不晓得换一换。
正处于深冬,天气越发的冷,朝曦的炕发挥了作用,底下十二个时辰烧火,榻上极是暖和,沈斐赖在上面完全不想起来。
朝曦开始没发现,自个儿一天前前后后跑了三五趟茅房,沈斐才跑一趟,还是在白天的状态下,晚上死了一样,完全不动。
他每天喝那么多汤汤水水,一天只上一趟茅房不太合理,记得原来没喝药的时候都要跑两三趟,怎么现在每天多了三碗药,跑的反而少了?
莫不是又跟原来在山谷时一样,因为腿不方便,干脆不去了?
他现在也不太方便,瞧着伤在后背,实际上牵连了整个身子骨,只要一走动,便疼得眉头蹙紧,因为太疼,索性攒在一起只去一趟?
这怎么行?
人会憋坏的。
他自己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朝曦不能不管,毕竟要跟他过一辈子,就这么些破习惯,别说一辈子,能活五十岁都是奇迹。
鬼谷的人都特别长寿,只要不出意外,活个□□十岁破百不成问题。
她师祖今年已经八十多岁,完全看不出来,瞧着也就五六十岁左右,原来更年轻,是因为丢了药蛊才老的。
师傅仔细一算也有三四十岁,但是看着最多二十多岁,小姑娘似的,皮肤还很嫩。
以她们为标准,朝曦觉得自己怎么也能活到五六十岁,如果沈斐提前嗝屁,她一个人怎么办?
朝曦当即下定决心,严格监督沈斐,连一天去多少趟茅房都给他规定好。
第一天没有准备,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完便列出家规一百条。
沈斐好好的睡着,突然被她弄了起来,听她一条一条的读整整百条的家规。
第一条就是不能熬夜,沈斐昨晚刚熬过夜,困的上下眼皮打架,什么都没听清,朝曦数落他,他便跟着点头。
“有伤不告诉我就是混蛋。”
“嗯。”
“喝酒也是混蛋。”
“嗯。”
“晚上喝茶还是混蛋。”
“嗯。”
“沈斐就是混蛋。”
“嗯…………?”
沈斐清醒了一些。
“过来摁个手印。”朝曦将纸摊在他面前。
沈斐眯起眼瞧了瞧。
“看什么看,快点摁。”朝曦粗鲁的拉过他的手,摁在印泥上,接着糊在纸条的右下角。
“好了,你继续睡吧。”她的目的达到也不纠缠着沈斐。
沈斐昨夜四更才睡,人一推,立马倒在床上继续睡了起来,一觉睡到晌午。
刚起床,盯着自己手上的印泥红痕瞧了半天,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看什么?”朝曦端来饭菜,“过来吃饭。”
沈斐撑起身子,勉力下床,坐在桌边,拿了筷子去夹饭菜,边吃东西,边看朝曦。
“老是看我干什么?”朝曦发现了,放下碗筷瞧他。
沈斐张张嘴想问,半响顿住,“……没事。”
朝曦耸耸肩没说话,只动手夹了几筷子肉给他,“多吃点。”
一切似乎都跟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
沈斐摸了摸已经洗掉的手心,又放了下来,千篇一律的坐在案台前,安安静静处理奏折。
刚吃过饭,帐篷内燃了火炉,暖的人直打瞌睡。
沈斐站起来,手里拿着折好的帕子,盖在刚烧好水的壶上。
是朝曦给他弄的。
外出打仗条件简陋,火盆便是一个盆,里面丢些煤,单纯烤火,还占地方,一点旁的作用都没有。
朝曦盯着火盆瞧了半天,越看越不顺眼,某天拿出去后,还他一个火炉。
火炉是她自己做的,糊的歪歪扭扭,但是好用,今后可以在炉上烧茶,不用特意跑出去喊镜花。
沈斐喜欢喝茶,即便人病了,这习惯依旧保留,很难改变,每天最少喝几杯。
茶叶的罐子就放在桌上,与他的文房四宝搁在一起,足以证明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那茶叶的罐子是陶瓷的,被朝曦盯上,想拿去种菜,沈斐好说歹说才留了下来。
他先将壶搁在垫了茶垫的桌子上,又去拿茶叶罐子,盖子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记得昨天还有很多,也才一天的时间而已,被他喝完了?还是又被朝曦拿去做了茶叶蛋?
朝曦很喜欢茶叶蛋,每次做都要用掉他大罐的茶叶。
“镜花。”沈斐喊了一声。
镜花很快跑来,“怎么了公子?”
“茶叶用完了。”沈斐示意她看茶叶罐子,“加一些吧。”
茶叶怕潮,每次只开封一点,搁在茶叶罐子里,喝完了加,喝完了再加,如此茶叶罐子几乎没有空过。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镜花来来回回进了几次帐篷,竟然没发现茶叶罐子空了。
其实不是没发现,是知道,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公子说,公子太可怜了,都这样了,唯一的乐趣还被朝曦姑娘剥夺。
镜花犹豫片刻,实话实说道,“茶叶被朝曦姑娘收走了。”
沈斐凝眉,“所有都收完了?”
他喜欢茶,几乎搜集了各地进贡的茗茶,光带过来的便有十几种。
“嗯。”镜花点头,“朝曦姑娘说要没收您所有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尤其是进口的,更要好好检查。”
朝曦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今早突然过来,问她沈斐喝酒吗?沈斐有多少茶叶?
因为与公子亲密无间,问得也都是些平常的问题,更像打探公子的喜好,镜花便以为是朝曦想多了解公子,一股脑全告诉了朝曦,结果害了公子。
沈斐不解,“喝茶也对身体不好?”
镜花摇头,“那倒不是,喝茶不仅无害,还对身体有益,不过朝曦姑娘说了,茶其实也算药,不能和药一起喝,药和药相冲。”
“这样啊。”沈斐低垂下眼,没再说什么,捡了笔继续处理奏折。
倒是镜花偷偷摸摸四处瞧了瞧,没发现朝曦才小声道,“朝曦姑娘不知道公子有几罐茶叶,我只告诉她十几样,偷偷藏了一罐她也没发现。”
她继续道,“我问过朝曦姑娘,只要不与药同喝,基本没什么问题,而且公子以前也经常药和茶一起喝,朝曦姑娘从来没阻止过,说明影响不大,公子想喝吗?”
镜花问他,“公子要是想喝,我这就去泡来。”
沈斐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少放一点。”
镜花颌首,出去后很快回来,“公子不好了,我泡茶的时候被朝曦姑娘逮住,把那一罐也收走了。”
沈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