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和几位前辈跟丈夫生活了大半辈子, 很多小窍门,譬如生气的时候怎么哄?男人冲动的时候该怎么做?对朝曦这个新手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
钱奶奶说她丈夫年轻的时候特别爱喝酒, 一喝醉酒就发酒疯,打人骂人,过后又忏悔, 屡教不改,后来她抱着娃,从村口的桥上跳下去,虽然落下了风湿的毛病,一到雨天骨头便钻心的疼, 但是她丈夫从此改掉酗酒的坏毛病,努力赚钱,积极向上,现在老两口儿女成群, 孙子孙女满地跑,也是一种幸福。
朝曦想了想自己抱着娃从江上跳下去的画面,沈斐肯定不吃这套, 你跳啊,跳下去嗝屁的是你。
想想还是算了,而且沈斐并没有酗酒的毛病, 他很克制, 除了爱洗澡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坏习惯,用不着她跳, 关键她也没有娃,睡都没睡上。
“朝曦啊,我告诉你,男人没成家之前都是孩子,成了家,有了孩子才会慢慢成长,咱们做妻子的一定要包容。”
“嗯。”朝曦一板一眼的听着。
“孩子一定要跟上,有了孩子有压力,他才肯踏实赚钱。”
朝曦想了想沈斐那个样子,赚钱不太现实,他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做体力活不适合他,最多当个教书先生,那也是以后的事,就这双腿没两三个月不用指望。
摔的时候就一下子,治疗的时候最少小半年。
“你那相公长的太俊了,不靠谱。”李大娘解释,“这以后要是被哪家的小姐夫人看上,保不齐就跟别人跑了。”
朝曦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这样吗?”
沈斐应该不是这样的,瞧他来时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都能为了她跟原来的家断掉,看不上那些小姐夫人吧?
“可不是吗?就我一个表姨家的闺女,嫁给了个小白脸,没两年人家就跟小富婆跑了。”
朝曦摇摇头,“沈斐跟那些人不一样。”
她还待说其它的,突然听到隔壁有动静传来,似乎是翻东西的声音。
沈斐在找什么?还是说又摔倒了?
沈斐腿没有好全,还是站不稳,时不时摔一跤,都是常事,家里能扶的东西上不能搁易碎的玩意儿,要不然一天能碎好几回。
他自尊心又强,只有累了才让人扶,不累的时候坚持自己练习,背着朝曦,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一面。
通常朝曦都等他练完了再回去,今儿也不例外,继续抱着二狗子听几位前辈谈论经验。
二狗子是刘大娘的二儿子,乡下讲究贱名好养活,所以她大儿子叫狗剩,二儿子叫二狗,今年才五岁,嘴特甜,每天喊朝曦漂亮姐姐,把她夸的神清气爽。
上回说她穿红色衣裳好看的也是他,小孩子没有假话,朝曦相信。
说起来好像忘了跟沈斐解释,她跟二狗子是不可能的,三年一代沟,他俩相差了三五个代沟。
“你在找什么?”沈斐坐在床上,抬眼警惕的瞧着屋里乱翻的人。
那人瞧见他床边的轮椅,知道他不方便,无视他一样,自顾自翻着屋子,似乎在找东西,将朝曦的小屋弄的乱七八糟,药材随意扫在地上。
朝曦折腾这些很辛苦,先去山上采,再蒸煮,揉搓,最后晒干,前后少说花上十天功夫,就这么被他糟蹋。
“银子在架子上的花盆里。”那花瓶轻的异常,迟早会被他发现,“花瓶里的花是假花,你拿出来,银子就在底下。”
那花是朝曦在山上采的,用了药水泡过,干的满天星,染了颜色,五颜六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拿掉花就能找到里面的银子,是朝曦嫌麻烦,将零碎的银子和铜板藏起来。
银子重,一个大疙瘩带着也不舒服,不用钱的时候便塞进去,用的时候再拿出来,花瓶放的高,那花瞧着又像新鲜的似的,很多人以为里面有水,不会怀疑搁了银子,如此放了一个多月,竟也从来没丢过,说明真的安全。
架子高,手边又没有工具,那人一跃而起,轻巧跳了上去,将花盆拿下来。
有功夫。
沈斐微眯起眼。
似乎真的只是过来取财的,那人将银子倒出来,胡乱塞进怀里,花瓶随意搁在一旁便想走。
砰!
床头柜的茶杯被沈斐碰倒在地,他只淡淡解释了一句,“不小心的……”
这话说给三岁小孩还有可能蒙混过关,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未免有些过于糊弄。
那人看出了他的意图,抄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原话问他,“你想引谁过来?”
朝曦还在听大娘们说话,大娘们都年轻过,故事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刘大娘说她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可瘦可瘦,漂亮,人又高挑,十里八乡的人都过来提亲,后来她就选了现在这个丈夫,旁人问她为什么?
她说会来事,她丈夫原来是杀猪的,时不时做个红烧肉端过来,时不时又是炖排骨,刘大娘就这样被他喂胖,加上生了几个娃,胖起来容易,瘦起来难,本就被嫌弃,运气也不好,赶上了猪肉铺出事。
有人吃了猪肉得了病,从此生意一落千丈,干不下去,又找不到合适的买卖,她丈夫就这么一直闲着,不务正业,全靠她趁着,要没了她,这个家也没了,早在她被养胖的时候就一纸休书休了她。
刘大娘说着说着眼中冒了莹光,几人慌乱哄着她,声音太多,以至于朝曦没顾上旁边屋里陶瓷碎裂的声音。
待刘大娘情绪稳下来,朝曦才听出不对劲,她虽然一直留在刘大娘家,听大家讲故事,积累经验,但是担心沈斐,毕竟总有人要杀沈斐,一刻不能离人,想着就隔了一堵墙,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到,才敢逗留。
难得大娘和各位奶奶们肯传授经验,朝曦不想错过,也不想沈斐出事,难两全,只能一心二用两边顾着,方才似乎听到了刀剑划在墙上的声音。
这面墙与沈斐的床相连,沈斐在床上划动刀剑。
他不是无聊的人,没事绝对不会这么做,这么做只有一个意思,暗地里提醒她,出事了。
“男人都这样,嘴上说的好,再胖也不嫌弃,其实还是嫌弃,朝曦啊,你一定要吸取大娘的教训……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去哪?”
朝曦已经跑到了门口,匆匆回了声‘下次再说’,便一跃而起,翻过俩人相连的一面墙,直接跳到自己的院子里,留下一众惊呆的人。
刘大娘嘴巴张的老大,半响才道,“朝曦……可能用不上咱们传授的经验……”
就光这手,丈夫要是不听话,打到听话便是,普通男人根本不敢招惹她。
朝曦深藏不露,来了三年之久,她们居然不知道这人会功夫。
朝曦从来没表露过,就连沈斐都不知道她功夫多深,只在需要的时候使出来,事实上她的功夫如何,朝曦自己也不清楚。
她这辈子过的稀里糊涂,全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别人说她好,她才会觉得自己好,别人说她功夫不行,她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新手。
师傅总是说她笨,文不成,武不就,朝曦单纯,从来没怀疑过,她接触的人太少,没有机会演练,自己也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只有时候觉得自己行就上,不行就老老实实缩着,来杀沈斐的那些人她感觉就不如她,于是大胆追出去,事实证明果然如此,来一个弄死一个,竟没遇到过几个能与她匹敌的。
这是不是侧面反映外面那些人太笨,练不好功夫?
因为他们,朝曦着实自信了些,发生事故时不再犹豫,二话不说上门就踹,那门被她踹过一回,稍稍修了一下,没修好,这回也轻易被她踹开。
来的正好,刚好瞄到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对沈斐下毒手。
屋子沈斐住了一段时间,十分熟悉,所以第一时间吹灭了灯,在黑暗里与那人交手,他腿脚不方便,走不了多远,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屏息靠在墙上,如果朝曦不来,他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匕首是怕来追杀他的人再来,给他应急打的,找的老师傅,打的锋利又薄,可以藏在袖子里,沈斐平时都在床上,匕首被他藏在了枕头下。
有那把匕首在,不仅能防贼人,还能防备朝曦,朝曦为这事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总感觉沈斐让她打匕首,是为了防她。
但他没表现出来,也从来没用过,朝曦倒不好说什么,就这么过着呗,还能离咋滴。
屋里小,那贼人离沈斐又近,朝曦怕自己赶不过去,叫那人先得逞,瞧了一眼四周,发现一根擀面杖,长腿一抬,那擀面杖飞了出去,正好击中那人腿腕,那人没有防备,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
他既然出来偷东西,必然做好了万全之策,手里拿了一把刀,本能朝后捅去,被朝曦避开,临门一脚踹中他两·腿之间,趁他弯腰吃痛的功夫手肘朝下又是一记重击,这人整个倒了下来。
朝曦找绳子将他绑起来,绑的时候发现这人装死,手从怀里掏了一把匕首。
“小心!”他正对着沈斐,沈斐先看见。
朝曦一脚下去踩中贼人手腕,并没有受多大影响,继续将人五花大绑,丢在角落。
就一功夫极差的小贼而已,朝曦并没有多关注,反而先去看沈斐,“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沈斐摇头,“我没事。”
他只手上有道口子,方才抬手挡刀的时候被划了一下,不算大伤。
朝曦给他包扎,用掉了小一包纱布,缠成了粽子,包完气不过,将那小贼拖过来一顿打,沈斐体弱,这么点血不知道耗了她多少心血养出来的,被他一口气放完,咋不上天?
沈斐让她住手,“你搜搜看,这人身上有什么?”
不是中原人,身上有功夫,身份可疑。
朝曦摸了摸,摸到许多银子,除了银子还有值钱的玉啊,金啊之类的东西,全身翻了一遍,在鞋里找到一块腰牌,用油纸包着。
这腰牌一定对他十分重要,刚拿出来,这人便剧烈挣扎,有古怪。
朝曦把腰牌搁在外头洗洗,用掉两颗澡豆才拿回来递给沈斐,“这上面写了什么?”
字不是中原的字,朝曦认不出来。
沈斐只瞧了一眼,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朝曦不解。
“杀了他!”沈斐眼中闪过一抹凶色。
朝曦愣了一下,“必须要杀吗?”
如果不是必须的,其实她不怎么想杀人,感觉不太舒服。
“此人作恶多端,恶贯满盈,该杀。”沈斐面色露出几分嫌弃。
“这样啊。”朝曦到她的橱柜里翻了翻,找到一瓶红色的药瓶,抽出一根银针,在里头沾了一些液体,摁住被她捆住不能动弹的人,银针落下,这人只几息功夫便痛苦的闭上眼,没多久死去。
朝曦将尸体藏在袋子里,暂时搁在院子角,准备闲了扛出去埋掉。
她回来的时候洗了洗手,就像没事人似的,喊沈斐过来吃饭。
沈斐瞧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像不认识了一样,盯着瞧了许久。
一个女子,杀了人,却一点不怕,不像一个普通大夫该有的表现。
“朝曦,你以前说你有个师傅,还有个师祖,听着规模不小的样子,你到底师承何门?”
他问的是‘门’,不是人,如果是人,就是师傅和师祖的名讳,‘门’是一个组织。
朝曦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方便说吗?”沈斐夹了一颗花生米在碗里。
“不是。”朝曦略微心虚,“是我师傅说我们谷臭名远扬,谷里的人个个不是好东西,我要是说了以后出去会被人套麻袋打。”
看看她师傅的作风就知道了,只凭自己的喜好,到处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一看就是妖女,她师祖也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那她这个弟子,从小耳濡目染,受了深深影响,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