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府中, 六皇子站在池塘边, 看着前方雪景。
昨夜下了大雪,今早起来, 雪已经停了, 而且难得出了太阳。
池塘表面结了一层冰, 冰下还有鱼群在游动。池塘那边的树丛中, 积满了厚厚一层雪,偶尔有几片绿叶从雪花之中露出,带着点绿意。
阳光洒在上面,仿佛披了层金纱,美轮美奂。
六皇子微微出神,想起了很多年前, 姜佩绮还未及笄, 自己也还未娶亲,没有自己的皇府,住在宫中。
那年大祁下了第一场雪,在上书房上完课后,他逃出了皇宫,带着从府中后花园悄悄爬出来的姜佩绮, 去了郊外国安寺中爬山赏雪。
他现在还记得,女子沾了冰花的睫毛, 轻轻颤动时的美。
“殿下。”六皇妃在他身后行了一礼,手中拿着裘衣,给他披了上去。
六皇子收回神思, 稍微躲了一步,自己把裘衣披上,道:“皇妃怎么来了?”
六皇妃是丞相府嫡小姐,闻言微微笑道:“我看殿下在此处站着,怕殿下冷,故而特地给殿下送来衣物。殿下是在想些什么?”
六皇子向来对六皇妃颇为冷淡,他这位皇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笑面虎罢了。皇宫之中,皇子之间,勾心斗角,夫妻离心,互相猜忌,本就是常事。
他淡淡道:“没什么,今日难得出了太阳,所以出来看看。”
正说着话,六皇子最信任的属下上前,朝两人行了一礼。
六皇妃见了,很体贴的退了下去。
六皇子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禀告殿下,于美人一家在郊外山脚以农耕为生,在进宫之前,容貌便小有名气。七皇子进城时偶然见过,不久前曾让府中下人当街绑了那于美人,后来被于美人逃脱。之后听说于美人怕七皇子再来,于是进了宫中当宫女,妄想以此逃过七皇子魔爪。”
结果逃得了七皇子,没逃过他父皇。只不过这于美人已是皇帝嫔妃,为何还会和七皇子扯上关系?
难不成,七弟居然荒唐如此?
六皇子眉眼划过一道寒光,他轻声吩咐:“把此事告诉母后罢。”
**
两天过后,大年三十,前日的积雪还没开始化,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纷纷扬扬。
天气极为寒冷,但大祁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瑞雪兆丰年,这天下大雪,可是好兆头啊。
大人们纷纷贴对联,准备晚间的年夜饭。孩子们嬉笑在庭院中打雪仗,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皇宫中,德妃脸上非但无喜,反而愁云惨淡。她这几日就没好好休息。今日是三十,晚上宫中会有家宴。她咬了咬唇,让下人给自己化了个楚楚可怜的淡妆,提上亲自煮的梅花莲藕粥,去了御书房。
皇帝本不想见她,七皇子实在让皇帝心烦。
可是他转念想了想如今的局势,三皇子死后,原本六皇子和七皇子分庭抗礼,可这七皇子在府中养腿一月,却又因三日前的事情,被他罚了禁足。
现下,六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皇帝心中也实在烦忧。皇后是丞相府出来的嫡小姐,六皇子的皇妃也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这丞相府权势越来越大,已让皇帝心中不喜很久。
可丞相府完全不知收敛,如果让六皇子当了太子,丞相府岂不是更加得意?他杨家的江山今后到底是姓杨,还是姓沈?!
皇帝提声道:“让德妃进来罢。”
德妃款款而入,因是大年三十,不敢穿白,穿了身淡粉色宫裙,样子有些素,走路行来之时,有弱柳行风之姿,脸上表情有几分憔悴,让人看着心下生怜。德妃年纪不小,比不上后宫那些年轻嫔妃,但岁月让她多了几分韵味,穿着淡粉色宫裙,不显老态,反而显得年轻,让人有些眼前一亮。
皇帝从来都喜欢楚楚可怜的美人,见到德妃这模样,心就软了几分。
德妃也没有多说,她伴在帝王之侧多年,七皇子都已经二十多,早对皇帝的品味了如指掌。
她抬头对着皇帝淡淡一笑,嘘寒问暖,送上了自己的梅花莲藕粥,绝口不提七皇子的事情。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无意间感慨了一句:“恒瑞这孩子,实在太令臣妾失望。这大年夜,让他一人禁足府中,也算是个教训。”
皇帝想了想,执过德妃的手,拍了拍:“也罢,恒瑞那日也是喝醉,大年夜家宴也不可缺人,图个好兆头。”他转向身边的太监,“李福全,派人到七皇子府走一趟。”
德妃垂下头,跪在皇帝腿边,笑得温婉:“臣妾谢过皇上。”
**
晚上,皇帝皇后于后官万华殿中设宴。
帝后坐于主位,后宫嫔妃按照各自品阶,由齐贵妃带头,向皇上和皇后请安。
嫔妃到后,再由六皇子、七皇子,和年轻尚小的九皇子、十一皇子请安,然后坐于嫔妃对面。
皇子请安之后,便是五公主。
这说来也是奇怪,大宴只有赵安玥这一位公主,大祁也只有五公主这一位。
故而五公主年纪已有二十,但还未嫁人,在宫中养着。
皇帝不急,是因为他自有打算。皇后不急,是因为五公主不是她的亲女儿。
五公主自己也没有想嫁的人,索性也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她请了安,视线在七皇子身上一略而过,然后入座。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他朝妃嫔中看了一眼,问道:“这于美人怎么没来?”
皇后笑道:“回皇上,于美人说是前几日偶感风寒,怕传给大家,故而今日缺席。”
皇帝微微皱眉,他也好几日没见这于美人了,每回想召她侍寝,都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方便:“风寒几日了还未好?”
皇后眼中笑意有几分寒:“我让人去看过,倒是快好了,只是偶尔还咳一两声。”
皇帝微怒道:“这有何严重?来人,亲自传朕旨意去把于美人唤来,今日大年夜,家宴自然要大家坐在一起,怎可缺席?”
席间众人神色微变,嫉妒有之,担忧有之。
皇后微微低下头,嘴角一个嘲讽的笑。
六皇子拿着酒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七皇子表现的十分沉默,闻言眼中光芒微闪。
没过多久,于美人款款走来。
六皇子对这于美人没有任何印象,抬眼看了过去。
美人细腰如柳,走路时,裙摆微摇,摇的人心痒。她眉如黛,肤如雪,唇如脂,眉间微皱,偶尔咳嗽几声,让人心下怜爱。
皇帝本来还愤怒,但见了这于美人,怒火便褪了:“风寒可好些了?”
于美人低低回道:“禀陛下,好了一些。”说完,又是咳了几声。
“既没好全,今晚家宴结束后再回去好好养养。”皇帝转向皇后,有些微怒,“皇后你多操点心,让太医院那帮人好好看看。”
皇后敛眉:“是。”
于美人低着头,露在外头的耳尖冷得微微发红。
皇上柔声道:“好了,你坐罢。”
于美人道了声是,转身入座之时,下意识朝七皇子看了一眼,眼中有些害怕,仿佛受惊的兔子。
皇帝没有注意到,六皇子倒是看到了,他收回视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七皇子看了这一眼,整个人都酥了。
这美人,他当初见第一眼便心仪。可惜美人为了躲他,躲进了宫中。
真是单纯又可笑,就算成了父皇的嫔妃又如何,只要他想要,她能躲到哪里去?
七皇子拿了块糕点,塞.进口中,低着头。
他在宫里也有人,如今于美人的丫鬟,都是他的人。那日趁着父皇宿在母妃宫中,他让人在于美人的杯中下了玉罗春,和这美人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在嫔妃的寝宫中,睡着父皇的人,既紧张又兴奋,这种感觉,真的是刺激。美人被他睡了,也不敢往外说,反而还要继续被他威胁。
他想念很久了,盼着来第二回。
三日前的国宴,他本是要和这于美人再赴一场巫山云雨的。可惜没想到,却被人陷害。
思及此,七皇子将口中糕点咬的稀碎。
今日,按照惯例,父皇定然是睡在皇后寝宫的。
他被父皇禁足三日,那日还父皇踢了好几脚,心中早就心怀怨恨。既然如此,睡一睡父皇的女人,又有何妨?
但是不行,如今正处关键,他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行事,女人这些事情,等他登上帝位,什么样的没有?
他嚼着糕点,静心道。
皇后看了一眼,见他吃了糕点,眉眼微垂,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容。
**
晚宴开始,后宫妃嫔纷纷为皇帝献上精心准备的歌舞,妃嫔一个个妖娆美艳,七皇子被于美人那一眼勾出了火,看的心烦意乱,不引人瞩目的离了殿中。
外头天气寒冷,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脚上步伐却有些摇晃,仿佛喝醉似的,头也有些晕晕沉沉。
可七皇子今日,根本滴酒未沾,只吃了几块平常比较爱吃的糕点罢了。
于美人在角落坐着,偶尔咳嗽几声,见到七皇子出去后,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点微光,悄悄的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七皇子头越发晕了,万华殿外有一处梅花林,他朝那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于美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七皇子离去前的身影。
她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摇曳着身姿,慢慢的跟了过去。
七皇子手撑在一颗梅树树干上,头不知为何很是晕沉,脑子仿佛被锈住了一般,无法思考。
身后,有绣花鞋踩上雪时发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一股幽香传来,撩拨着心中那团火。
“七皇子。”于美人停在七皇子背后,小声开口,让人一听心就麻了。
行内人如果在这,定然知道于美人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咬字,每一个转音,音量的大小,语调,都是特地训练过的,每一处都敲打在男人的心上。
七皇子脑子本就不清醒,听到于美人这声,身子也酥了一半。
他转过身,视线灼灼的盯着于美人。
于美人目光忧愁,很是可怜,她盈盈跪倒在七皇子脚侧,哭声婉转:“七皇子,你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害怕。奴婢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你放过我吧。”
香味萦绕在鼻尖,七皇子如果此刻清醒,定然会觉得不对劲。
可他没有任何察觉,闻了于美人身上传来的香,他的脑子似乎都不晕了。
七皇子蹲了下去,勾起于美人的尖尖的下巴,笑得淫.荡:“小美人,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你伺候的了父皇,怎么就伺候不了我?”
说完后,他四处看看,把人拉进了梅林,压在了雪地上,梅花落了一地。
于美人哭着挣扎,可每一处挣扎都有讲究,挣扎得七皇子越发急迫,忘了自己是谁。
衣裳被撕开,七皇子失了理智。
于美人一直低声哭着,但那泪光盈盈的眼中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
万华殿中,五公主的琴弹得极好。
一位丫鬟匆匆来到殿间,走到皇后身边,在皇后耳侧低语。
皇后面色一变,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皇帝看了过来,皱着眉:“皇后,发生了何事?”
皇后表情有些犹豫不决:“皇上,没什么,外头发生点事,我让下人处理一下就好。”
皇帝见此心中疑惑更大,他转向那丫鬟,面沉如水:“你说,外头发生了何事?”
丫鬟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我刚刚在外头见、见到于美人往梅林走了,那梅林之中还有一名男子,现在……现在梅林……有女子哭声传来……”
五公主的琴早就停了,皇帝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他朝于美人的位置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德妃莫名觉得心慌,她赶紧朝七皇子看去,结果发现七皇子不在殿中!她彻底慌了神,想悄悄离开。
哪想皇帝怒喝一声:“皇后,齐贵妃,德妃,你们三人随朕去梅林看看,其他人留在这里,没朕的命令不许出去!”
说完后,甩袖快步离开。
皇后面色严肃,跟了上去。
齐贵妃自从三皇子死后,越发清冷,她落后一步,离开之时看到德妃的脸全白了。她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皇上走得飞快,离那梅林越发近,梅林间异动听的越发清晰。
于美人的哭声十分压抑,是死死咬住唇,但又忍受不了,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痛苦又欢愉,皇帝、皇后、齐贵妃、德妃四人一听,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德妃手都在发抖,她有意提醒,下意识出声,提高了音量,说出的话都在发抖:“简直荒唐!于美人——”
皇帝一眼看了过去,那眼中仿佛一只恶魔,下一秒就会冲出来把德妃一口生吞,德妃的声音硬生生被这一眼吓住,不敢再往下说。
皇帝不再看她,大步走了过去。
那梅林中,两个人不怕冷似的纠缠在一起,七皇子被迷了眼,压根不知身后来人,死死压着于美人,眼中充血,理智全失,完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在那里,被于美人给勾得口不择言:“小美人你怕什么?你是我先看中的,早早跟了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谁人你偏偏要进宫成了父皇的人!你以为你是父皇的嫔妃便如何?我想要你就能要你!你怕是不知道,父皇的女人啊,我都睡了不知道有多少了,可别说,这滋味和其他女人就是不同……”
皇帝大怒,脑中一片空白,他转身,拉过一个侍卫,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就朝七皇子肩头刺去!
德妃目眦尽裂,瞪大了双眼,拼劲全力喊出了声:“恒瑞!当心!”
杨恒瑞身体一顿,回过了神,他感觉到了身后剑光投射在身上的寒意,按照本能就躲。
身下的于美人此时却如同蛇蔓一般,伸手紧紧缠住杨恒瑞,她看着那剑来的方向,用力板着七皇子侧了一下。
原本皇帝只想刺七皇子肩头,可这一剑却直接从七皇子脖子砍去。
皇帝身边侍卫的剑都极为锋利,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七皇子的头从脖子上掉落,砰的一声砸到了雪地之中,血喷涌而出,溅了皇帝和于美人一身。
“恒瑞——!恒瑞——!”德妃的嗓子仿佛被人提着一般,刺耳尖锐,划破了御花园寂静的夜,她朝七皇子走了一步,终于撑不过去,晕倒在地。
皇帝呆住了,他望着雪地上的脑袋,那脑袋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手一松,剑掉落在地,怕的后退了几步。
躺在雪地上的于美人朝皇帝缓缓绽开一个凄美的笑容,她爬了起来,一把捡起地上的剑,抵在自己脖子边,哭道:“皇上,是臣妾对不起您。是七皇子逼我的,是七皇子拿我父母的性命逼我的,我早就不想活了。皇上,看在臣妾侍奉过您的份上,请您放过臣妾家人,臣妾九泉之下也会为皇上祈福的。皇上,臣妾知您对我极好,我本想好好当您的嫔妃的,可是现在臣妾无法面对您了。皇上,臣妾……臣妾从未说过,但臣妾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惜,可惜,如果有来生……”
于美人哭得再也说不下去,深情的看了皇帝一眼,流下两行血泪,自刎身亡,倒在七皇子身边。
死前,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释怀的笑意。
主子,谢谢您给了我报仇的机会,我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完了所有我该做的事情,愿主子万事顺心,完成心中大业。
妹妹,姐姐已经为你我都报了仇,我这就可以下来陪你了,姐姐真的活的好累。
一朵梅花从树间掉落,落在于美人沾了血的手心。
雪,下的越发大了。
**
顾国侯府中,赵安玥和顾淮景,一起到了顾老夫人院中,三人围成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年夜饭极其丰盛,而且大多数都是赵安玥喜欢吃的菜。
这年夜饭的菜色也是管家顾曲一手准备的,顾老夫人和顾淮景对吃的都不怎么讲究,顾曲精心准备一番,常常也没见这祖孙两人有什么表情。
可如今,赵安玥嫁到侯府,顾曲索性便按照赵安玥的口味来准备了。这位夫人,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他看着心里头也高兴,总觉得自己的苦心不被白费。
而且他慢慢的发现,常常赵安玥喜欢了,那祖孙两人也高兴。
虽然侯府中只有三人,但今年的年夜,因为赵安玥的缘故,终于没有那么冷清了。
她叽叽喳喳的,和顾老夫人说着自己画的那些灯笼,然后从灯笼又说到往年大宴的新年,说自己父皇母后如何,说自己的外祖母如何。
顾老夫人和顾淮景微笑着听着。
用过晚膳后,赵安玥和顾淮景在老夫人房中坐了一会儿。
老夫人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包,然后让两人回去了。
时间已经晚了,老夫人乏了。
外边大雪纷飞,白天路上下人辛辛苦苦扫的雪,又积上了一层。
赵安玥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为了应景,她今天穿了一身的红,走在雪地之中,像一只红色小熊,兴致勃勃的踩着雪。
她刚刚喝了两杯酒,有点点醉,小脸有些红,踩雪的时候身子晃悠悠的,看的樱鱼等人心惊胆战的,就要追上去。
顾淮景站在身后,淡淡笑道:“你们先回去吧,夫人这里我自会照看。”
樱鱼等人一愣,道了声是,绕开回去了。
顾青消失了一段时间,这会突然间出现,匆匆上前一步,在顾淮景耳边说了几句。
雪花落在顾淮景睫毛间,睫毛颤了颤,雪花掉落,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如同这漫天大雪般冷:“我知道了,你也下去罢。”
那于美人,是他从青楼救出来的,放在郊外农耕之家,等的便是七皇子。这一切的计划,于美人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是去送死,但她甘之如饴。
顾青道了声是。
顾淮景站在雪中,一动不动,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踩得艰难缓慢的赵安玥,然后看她摇晃着摇晃着,终于摔倒在雪地之中,扑腾了好几下,因为穿得太厚实,没能爬起来,索性一气之下直接躺在雪地里,不想动了。
他眼中孕出一点笑意,走了过去,停在她旁边,蹲下身子,把她拖了起来。
赵安玥由躺变回坐,她累得呼出一口气,热气在空中蒸腾着而上。
她歪着头,看着蹲着的顾淮景,眨了眨眼睛,眼神闪过几丝狡黠。
她的手在身下雪地里揉了个雪球,然后偷偷摸摸,趁顾淮景没反应过来,快速把雪球从他脖子里塞.了.进.去。
雪极冰,顾淮景微皱了眉。
赵安玥连忙站起来,抬腿就跑,被顾淮景一把拉住,扯进了怀中。
她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扎开,顾淮景抱得很紧。
赵安玥以为他又生气了,于是装作低声下气地样子和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会躲嘛。要不我让你塞.回来呀?”
等了一会儿,她也没等来顾淮景的声音。
他只是抱着她。
赵安玥在他怀里艰难的歪了个头,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淮景情绪有些不对。
他好像有点低落?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叫了一声:“顾淮景?”
顾淮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听起来依旧很平淡。
赵安玥咬着唇:“你怎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有点冷。”
两人站在漫天大雪中,雪纷纷扬扬的飘着,赵安玥觉得自己都要被雪盖上一层,能不冷吗?
不过顾淮景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赵安玥跟他睡了有段时间了,慢慢的也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顾淮景现在好像有点伤心呢。
赵安玥想了想,想到今天是大年夜。大年夜伤心一般都是因为亲人。
她今天其实也有些难过,因为想到父皇母后。所以顾淮景应该也是想到他的父亲母亲了罢?
虽然赵安玥父皇母后不在身边,但他们都还活着,可顾淮景的父亲母亲却死了十年了。
这么一比,顾淮景真的有点可怜。
赵安玥学着往日顾淮景的模样,叹了口气,伸出手,回忆着小时候母后拍她背哄她入睡那样,拍了拍顾淮景的背。
顾淮景身子一僵,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