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玥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这是很难得的。在记忆里, 她的梦大多都是甜美的,很少会有噩梦出现。
她梦见自己的头、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五头马上, 那五头马和踪蹄长的一模一样, 无比高大, 双眼还闪着兴奋期待的光芒。
梦中, 赵安玥在不停的哭。
而顾淮景就在站在旁边,笑容邪魅,手抬起她的下巴:“玥儿,话可不能乱说。”
然后他松开手,退后几步,对着那五头一模一样的踪蹄挥了挥手。
马瞬间朝五个方向飞奔出去, 赵安玥惨叫了一声, 从床上惊醒。
秋日天气已凉,她却出了一身汗,头发都湿了。
听到她的叫声,门外丫鬟们推门匆匆进来:“夫人,您怎么了?”
赵安玥看过去,当头的是樱鱼, 后头跟着青兰和绿衣。
那噩梦中,也有青兰和绿衣, 她们站在旁边鼓掌。
赵安玥重新躺回被窝中,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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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早晨天气有些冷,宗人府的下人们端着早膳, 快又稳的来到三皇子房中。
在外说是将三皇子暂压宗人府,但实际上三皇子在宗人府过的很自由。他在此处的房间比不上府里的卧房,但也宽敞舒适。而且一日三餐,很是丰盛,想必是皇帝内心愧疚,特意嘱托下人的。
而且说是关,但其实三皇子也可以时不时出房间,在宗人府的小花园逛一逛。
因此圣上的态度很明确了,宗人府上上下下更是不敢怠慢了这位皇子。
“三皇子可醒了?”带头的小太监问门口服侍的人,“今日早膳已到多时,奴才未得到三皇子传膳,故而自己过来了,怕晚了,味道不如此时美味。”
这早膳,可是宫里特意送出来的。
门口下人看了看日头,这个点,按理来说三皇子早就应该醒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房内没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是病了罢?昨日傍晚,三皇子在外赏秋,吹了些风。
“你且等着,我进去看看。”下人推开房门,轻轻的走了进去,唤了好几声,床上躺着的三皇子都毫无反应。
下人心慌了起来,走过去一看,三皇子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看起来睡着了一般,只是很僵硬,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下人伸出手,鼓起勇气在三皇子鼻尖一探,人已经没了鼻息,瞬间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跑出了房:“快!快宣太医!三皇子他、三皇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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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跪了一地,以头触地,动都不敢动。
齐贵妃坐在床边,手握着三皇子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站在一侧,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三皇子的眼里也有湿意。
他双手拍了拍齐贵妃的肩,闭上眼睛,沉默的站了一会。
在旁边弯着腰的太监看见了几滴眼泪从皇上的眼眶落下,转瞬即逝。
过了一会儿,皇帝睁开双眼,转身,目光如炬的扫向一地太医:“三皇子是中毒身亡?”
当天的太医小心翼翼道:“回…回皇上,三皇子嘴唇青黑,是中毒之相。”
“何毒?”皇帝握手成拳,咬牙切齿。
“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三皇子所中之毒,臣…臣不知。”
皇帝一脚踢了过去,将太医踢倒在地:“废物!你们一整个太医院诊治了半晌,居然还查不出是何毒?!”
太医不敢言,赶紧爬起来跪好。
皇帝又踢了几脚,怒气稍歇,他环顾四周:“查!给朕好好查!这几日三皇子的饮食起居,都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向三皇子下.毒!查不出来,你们这头上的乌纱帽也别要了!”
跪在太医后边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宗人府宗令齐齐应声:“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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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皇后,六皇子,七皇子,五公主都到了。
四人围上床前,要么静默不语面露悲伤,要么默默擦眼泪,五公主反应最为激烈,扑了上去,哭的比齐贵妃还要伤心:“皇兄,皇兄,你醒醒啊,你醒醒。你前几日还说过要邀我去你府中赏秋啊,皇兄!皇兄,你怎么就怎么就……”
皇帝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甩手走出了房门。
他回到了御书房,砸了一地,吓得大大小小太监全都跪于地面,不敢发一言。
皇帝身形微晃,坐在龙塌之上,面容竟是憔悴了许多,连鬓角的发看起来都要比往日白一些。
恒禹,恒禹,是父皇愧对你。
他抬手,掩面。
他一生多疑,那日听闻恒禹去顾国侯府找了顾淮景,便担心恒禹的企图。对顾淮景动手之事,他本要自己亲自设局。因此为了试探恒禹,把此事交给了对方。可没想到,恒禹没能做到万无一失,让仇尽被百姓看到了,还弄的沸沸扬扬。
他迫于各方压力,把恒禹关于宗人府,行缓兵之计,只要明日,恒禹便能放出。
他原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而且宗人府上下也都是他的人。可没想到,没想到,恒禹就这般死了!死的如此的突然!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在御书房:“皇上。”
皇帝拿下手,看过去:“如何?可查到什么了?”
“禀皇上,三皇子的衣食住行,各位太医和大人都已查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皇帝皱起了眉头,既然如此,恒禹是如何中毒的?
“还有一件事情,三皇子府中幕僚说,三皇子入宗人府前,曾嘱托他们查仇尽和顾国侯府是否有关联。”
皇帝眼神一凝:“恒禹可有说为何?”
暗卫答:“未曾,幕僚也不知三皇子此托为何。”
“可有查出什么?”皇帝又问。
“幕僚查了几日,什么都没有查出,仇尽和顾国侯府并没有联系。”暗卫将自己探听到的时候一五一十告知。
皇帝垂目细思。恒禹一向谨慎,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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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玥在景鱼院中用的午膳。
虽然看到青兰和绿衣,就想起那个‘五马分尸’的噩梦,但是她发现,身边有两个习武的丫鬟,也是有点好处的。
比如,她只要吩咐一声,青兰就能一个人把饭桌轻而易举的抬到秋千旁边。
桃鱼看着青兰,双眼闪烁着类似于崇敬的光芒。青兰察觉到桃鱼的视线,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侯爷的正轩院,人人会武。虽然其他人从来不出手,看似和常人无误。
所以她们两个不觉得会武有什么不同。
结果到了这夫人的景鱼院,从昨日开始,她与绿衣就因为不同于常人的武力,接受了很多崇敬的视线。
桃鱼一边打量着两个会武功的丫鬟,一边和樱鱼把午膳一一在赵安玥面前放好。
赵安玥坐在秋千上,拿了筷子,一边吃,一边微微的摇,好不自在。
吃到一半,荷鱼匆匆回来了,只是看到青兰和绿衣,脚步微顿,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不该说。
赵安玥夹了颗白色鱼丸,塞.进嘴巴,嘴巴鼓鼓的。
她用另外一只手,自己戳了戳自己的脸,看向荷鱼,满不在乎道:“荷鱼,可是有了消息?你直说罢,不碍事。”
荷鱼走上前去,弯下腰,声音放轻:“夫人,三皇子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赵安玥被呛住了,双脸涨的通红。
樱鱼和桃鱼连忙上去,给她递水的递水,给她拍背的拍背。
她拿过一个碗,把鱼丸吐了出来,然后接过水,喝了好几口,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赵安玥立马从秋千上坐了起来,眼里满是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这消息在京都还没传开,奴婢是听宗人府采买的下人讲的。”荷鱼道。
赵安玥咬着唇,想起了昨日听到的。这事,和顾淮景有关系罢?
她犹豫了一下,抬腿朝院外走去,只是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她想去正轩院,看看顾淮景的。
虽然顾淮景肯定什么都不说,但是听到三皇子死了的消息,赵安玥就是想过去看看。
但是最近,赵安玥觉得顾淮景有点可怕,能不见还是不要见。但是她又确实想去看看,因为很好奇。
赵安玥走三步停两步,犹豫不决,最后狠狠一跺脚,心想反正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境地了,不该见的刘大夫她见了,不该听的消息她也听了,那去见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又不开口问,就说去看看他的伤势嘛!
赵安玥于是抛弃了一桌最爱的美食,气喘吁吁到了正轩院。
正轩院,赵安玥如今已是非常熟悉,她左拐右拐,来到顾淮景房中。
到的时候,顾青神色沉重的对顾淮景道:“侯爷,宫里宣旨的太监正在来的路上,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赵安玥停住脚步,顾淮景转过身,眼神瞬间就看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准备了很久的说辞脱口而出:“你右手伤怎么样了?”
顾淮景左手抚上自己的右手,轻轻在白色布带上摸了摸:“好多了,不过——”
他顿了顿,微微偏头,左手渐渐用力,在肉眼可见内,恢复了一些的伤口崩了开来,“现在又不好了。”
赵安玥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近乎自残的行为,觉得自己完好的右手无故疼了起来。
他松开了自己的左手,右手的白色布带上渐渐有血色透了出来,顾淮景脸色白了些许,额头也出了点汗。
顾青张了张嘴巴:“侯爷。”
“走吧,收拾一下准备进宫。”他的声音近乎平静,朝门口走了过来。
赵安玥几乎是同手同脚快速给他让开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安玥:我被吓到同手同脚了,妈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