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 她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道:“本宫也知殿下你大了, 翅膀长硬了,可你要知当初那些个元老肯支持你, 是因为你是本宫的儿子,背后有尉家撑腰。你的一举一动, 那些老臣和尉家都看着呢, 他们可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支持的储君是个忤逆不孝之人……”
类似的话,凤离梧听过无数次了, 每次当他做的事情, 不和母后心意的时候,尉皇后都会半软半硬地要挟着他。
这便是他的母亲了……凤离梧的脸上,没有丝毫激动,他与自己的母后从来也不会如其他母子一般讲掏心窝子的话。
事实上如果可以, 他甚至不想给自己的母后多言半句。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道:“母后属意的曹溪, 可为侧妃,若母后觉得儿臣亏待了表妹, 也可为她另行指婚。”
尉皇后哪里会满意?只扬了扬眉毛道:“不行, 曹溪必须为正,她才是品貌端庄,哪里比不上田莹那个荡.妇?”
凤离梧恭谨道:“母后为了曹溪表妹,煞费苦心,儿臣也很感动,只是名节这一事,若是想要被破环了, 也很简单,无非是几个婆子,一碗迷药的事情,但是儿臣去做的话,绝无疏漏,母后可否愿意让儿臣一试?”
若是他做,可不会向母亲一般,不得手后,还到处差人散布谣言,便叫那曹溪名声扫地,再也不能做人!
“你……”尉皇后被堵得说不下去,她这个儿子,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也不知那个田姬使了什么狐媚,竟然这般迷惑住了他,竟然连她这个母后的话都不听了!
她有时也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害得她现在只能仰仗他这个忤逆的不孝子。
话到了这个情分上,儿子是绝无更改的余地了。不过曹溪既然也进府了,那么来日方长,那个田姬能不能坐稳太子妃的正位,可不好说呢!
于是,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缓了缓,言道:“既然你钟情那韩国的王女,我这个当母后的也不再所说什么,只是你的表妹曹溪入门后,你当处处宠爱她些,毕竟燕国的国力,对你也大有裨益……”
一时间,母子各自退让一步,换来了表面的风平浪静。
凤离梧向母亲辞别之后,走出宫殿。
此时,他的鼻子里充盈着尉皇后宫中那股子混合了胭脂香粉的檀香味,让人窒息得喘不上气儿。
他走得很快,想快些走出这让人窒息的宫殿。
待得走到了外面,只见他的少傅,从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两串裹着糖浆的油亮的糖葫芦,只举着一个缩在马车的车门口,一口一口地咬着另一个。
其实姜秀润手里没吃的另一串,是买给太子的。
她侍奉的这位太子,大约是从冷宫里一路长出来的缘故,大部分孩童经历的,他都未曾有过,至于街市上常见的小吃,更是连尝都没尝过。
所以她这个贴心的“大内总管”,总是时不时买些新鲜的玩意儿讨好主上,行逢迎谄媚之道。
可是此时见太子面色阴沉的走过来,姜秀润一时把握不住风尾会扫向哪里,也不好将手里的另一串糖葫芦递给太子。
倒是太子上了马车后,主动开口问道:“你吃的是什么?”
姜秀润赶紧将手里的糖葫芦举了过去。
凤离梧借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包裹的糖衣在寒冷的冬日很是酥脆,而红果的酸楚也掺杂焦糖的滋味,在口内盘旋,竟是很好地冲散了之前的恶心感,
于是凤离梧又抓着少年的手,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姜秀润有心挣脱,叫太子自己拿着吃,可是这样一来又略显做作,便只能任凭他握着,直到最后一口吃完。
太子指了指棍子道:“以后要经常给孤买来食。”
姜秀润感念太子肯让她留下赃款,这种小钱,自然舍得花用,忙不迭答应。
本以为太子会回转太子府,没想到,太子居然来到了哥哥的质子府附近。
原来凤离梧要验看那新建成的书院。
姜秀润前世只知道这书院名声响亮,出资也雄厚,请得是许多当代大儒,出了许多考中的才子,却不曾想这书院的建成,原来与太子有莫大的干系。
太子叫来了建工,验看了四处后,验看完毕后,便挥退了建工,来到书院的藏书阁上,久久望着远方。
姜秀润初时不明白,凤离梧为何百忙中来验看这个书院,但是细想一下,便明白了。
他这个年轻的储君,看似顺风顺水,实际上权利却被多方掣肘,那些朝上的老臣,跟他不是一条心啊!
凤离梧未雨绸缪,总要培植些新的势力。光是他府中为金钱名利而来的幕僚是不够的。他更需要一群有着更至诚的信仰,充满活力,敢想敢做的青年官吏。
而这书院的建成,便是太子培植自己力量的第一步……
想通了这一点,姜秀润就算不不及逃跑,也不想让哥哥在书院就读了。那是个深深的漩涡,卷进去后,便身不由己,谁也不知最后的结果。
可偏这时,凤离梧却开口道:“再过些日子,这书院便要招收学子,除了你哥哥要考学之外,你也要准备一下。”
姜秀润一愣,她可是太子少傅,虽然教太子更多的是吃喝玩乐,可是太子叫一个幕僚来考学是怎么回事?
凤离梧接着道:“卿也不想只做一辈子的府宅上不得台面的幕僚,可你天资聪慧,根基还是浅薄,若是能求学,以后当有大成就。”
姜秀润重生以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对她说:你将来能封王拜相!
尤其是没有想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前世里当着众人面,评价她乃祸国妖姬的太子。不过想想,入书院修习也好,不然总被拘禁在太子府中,哪里有机会逃跑?
至于太子说她根基浅薄也是有原因的。
当初她在书院舌战群儒,是何等威风?以至于领略她风采之人,皆以为她学富五车。
只是前天,太子偶然在书房里同她讲论文义,除了那本她前世通晓的卫子书卷外,其他的,姜秀润都是棒槌吹火,一窍不通。
书斋里就两个人,姜秀润急中生智几次转移话题不成,最后便被凤离梧问得漏了馅儿。
若是搁在先前,发现自己请来的幕僚竟然是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凤离梧只怕会毫不留情,将他哄撵出去。
可是当他看一向人前狂傲的少年,额角冒汗的样子,却只觉得好笑。
同时便想着若是得空,叫他入书院修习学业也好,不然,岂不是可惜了那绝顶的聪慧?
凤离梧都已经开口了,姜秀润岂有推却的道理?只能就此谢过太子垂怜。
于是凤离梧便带着她去见了书院刚刚上任的主院,沐风先生。
沐风先生乃大齐有名的大儒,不同于凡生那等沽名钓誉之徒,沐风先生讲求的都是治国□□的韬略,就连太子的启蒙的太傅,也是他的学生。
当沐风先生听闻这少年是太子的少傅时,白眉不禁轻轻扬起道:“既然是太子少傅,定然才学兼备,何必到老朽这里修学?”
这一席话,只听得姜秀润有些难得的脸红。这顶着少傅的名头,再来入学,的确是太过扎眼。
不过既然是太子引荐,必定是惊世奇才,沐风先生和颜悦色地向姜秀润提出几个议题。
姜秀润硬着头皮,当着太子的面,磕磕巴巴地跟先生对答。
老先生初时和善的面庞,变得越来越凝重,那眉头打成了纠儿,不时狐疑望向太子。
到底是太子殿下脸皮功力深厚,就连姜秀润自己都困窘得不得了时,他却一派平和,面色不改半分。
后来太子请先生入了里间,也不知说了什么,沐风先生最后决定,破格免试招录了这位太子少傅。
只是不同于大部分学子在书院住宿修学,姜秀润修学之余,每天晚上还是要回太子府的。
而姜秀润的兄长姜之,也被太子特意关照,经过许久的备考,也终于通过的书院的应试。
只是书院要按各位学子入学的文章高低分成若干个分院。
姜之因为是勉强过试,分的是地支分院。在这分院中的学子都是学业不甚理想者。
而天干书院中,则是这次应试中的佼佼子。
除了天干地支两书院外,还有一处书院,只有三五个学子,招录的是各位托了门路,被送进来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大约沐风先生对这些个王侯公子都懒得费心思,这分院的名字便很随便地叫成了 “丁”院。若再直白些,这丁院里的子弟,若是不求上进,跟不上学习的进度,管你后台多硬,迟早会被开除出书院。
当初姜秀润舌战群儒的风头太盛,几乎好多洛安城里的学子都见过这位太子重金请入府中的少傅。
有几个学子,曾经也是凡生的门徒好友。
他们在书院点名分院时,见到了姜秀润。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苍天啊,堂堂太子少傅!公子小姜!何等英才,可你怎么被排在了丁院?”
作者有话要说: 全家组团去打针,晚上若回来早,就二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