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婳手上力气一松, 匕首掉落在地, 她站起身猛地扑进了祁禹的怀里, 泪水滚落。
祁禹将她抱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抬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发丝, 轻轻安抚, 抬头看向那些禁卫军的眼神却冷如寒霜,声音凌厉的缓缓吐出一个字, “杀!”
祁禹身后的将士们立刻得令上前,刀剑、砍杀、痛呼声在四周不断响起,安婳没有抬头看一眼, 只是把头埋在祁禹的胸口,这样她才有一种踏实感。
祁禹真的回来了。
祁禹则紧紧的回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盏茶的时间,禁卫军就被杀了个干净,周围的尸体躺了一地。
在祁禹温柔的安抚下,安婳渐渐安心下来,闻着祁禹身上冷冽的清香, 周围的血腥气好像也变得淡薄。
她声音有些哽咽, “宋懿……”
祁禹的视线落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宋懿身上,眉宇间拧起一道沟壑, 沉声吩咐道:“把宋统领送回宋府,好好办理后事。”
宋懿叛乱是乱臣,但他救了安婳, 祁禹愿意感激他。
祁禹收回视线,将安婳抱起来放到马上,没有让她看到地上的血腥尸体,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将她抱在身前。
安婳连忙拽住祁禹的衣袖,急道:“包袱……”
祁禹四处看了看,见旁边的马上放着一个包袱,便打马过去,将包袱拿在手里,安婳这才放心。
祁禹拢了拢安婳身上的斗篷,将安婳抱紧,纵马疾行,带兵而去,铁蹄之声震地。
晨光熹微,当第一缕阳光划破夜空,照耀在皇宫的城楼上时,已是数万大军兵临城下。
祁航看着城楼下密密麻麻的官兵,面色沉的像能滴出水。
景韵帝坐在椅子上,早已被服了汤药,说不出话来,他的行动被限制,只有视线在城楼下搜寻着,找寻着祁禹的身影。
广安郡主不在城楼之上,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大长公主手持拐杖,立于景韵帝身侧,面色平静的看着城楼下。
两方人马全都按兵不动,寂静无声,气氛却剑拔弩张。
马蹄声打破宁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兵将们纷纷让出道路,退至两旁,高声恭迎太子。
众臣立于城楼下,看着骑马而来的祁禹,只觉他身上隐现龙威,已有天子之势。
城楼下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祁航的面色也越来越阴沉,他看着祁禹怀里的安婳,眸子里森冷之气一闪而过。
安止和墨亦池一左一右骑马立于军队前。
安止面容肃穆,看起来威风堂堂,他的目光触及安婳立刻露出一个笑来,再也不见了少年将军的英伟模样,反而透着一股稚气。
安婳看到他平安无事,不由心中欣喜,安止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很多,面容虽然晒黑了,一双黝黑的眼却精神奕奕,看来在边关的这番历练,让他成长了不少。
祁禹勒住缰绳,抬手让众将士停止呼喊,他抬头看向祁航,两人四目相对,如有火花在空中碰撞。
祁航盯着祁禹,冷声开口:“皇兄带这么多兵回京,是要逼宫造反吗?”
寒风吹过祁禹的墨发,发丝随风而动,玉冠墨发,更显得他周身气势凛冽,面如寒霜。
他漠然回视祁航,声音里隐含警告之意,“我今日举兵,只为营救父皇。”
祁航眸色沉沉,声音亦是寒冷,只是比起祁禹的坦荡多了一丝阴鸷,“父皇如今安好,不必皇兄如此大费周章,天师说过,皇兄与父皇命理相克,不可靠近,皇兄还是快些离开,否则只怕皇兄踏进这宫里一步,就会于父皇身体有碍。”
“父皇是否安好,应该由父皇来说,而非你代言。”祁禹看向景韵帝,景韵帝张口欲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急得面颊通红,眉间全是恼怒之色。
短短时日,他的头发全都已经雪白,面容苍老,身体瘦弱干枯,祁航和祁叹为了让他说出玉玺的下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折磨他,他的精神相较以前萎靡甚多,再也不复了以前的容光。
朝臣们站在城楼下,看着多日不见的景韵帝,全都忍不住唏嘘,但心里也有一丝安慰,至少可以确认景韵帝还活着。
祁禹看着景韵帝苍老的面容,目光闪了闪,眉宇间的沟壑不自觉的加深。
祁航眼尾上扬,嘴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皇兄,实在是不凑巧,父皇昨日偶感风寒,说不出话来。”
“父皇是否身体有碍,我让太医一看便知。”祁禹眸色冰冷,声音威严肃穆,“来人!随我护送太医进宫。”
祁禹身后的士兵纷纷亮出长剑,银光闪闪,气势凛冽,浓浓的杀气蔓延开来,祁禹手里的兵全都是刚刚在战场上剿杀过敌军的,身上杀气十足,非京城久不上战场的禁卫军可比,一时之间气势压人,令人喘不过气来。
祁航神色一凝,扬声道:“皇兄,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他走至景韵帝身边:“父皇的嗓子经过诊治,已于今日一早康复”
他微微低下身子,看着景韵帝大声道:“父皇您有什么要说的,不如现在就跟皇兄和各位大臣说清楚,免得大家误会儿臣。”
景韵帝忍不住唾了一口,挣动了两下,大长公主一个眼神,两边扶着他的太监便把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祁航侧身避开,面容冰冷的凑近景韵帝耳畔,“父皇还是乖乖听话,儿臣可保你多活几日。”
他冷漠的看了景韵帝一眼,直起身来。
景韵帝眦目欲裂,他身后却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与他的声音一般无二,让人难辨真假。
“朕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说。”
人心惶惶的众臣匍匐在地,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景韵帝第一次开口,事关大祁的未来,他们全都紧张不已。
安婳倏然一惊,抬头望去,那个伶人明明无法开口说话,怎么会突然好了?
祁航看着安婳的方向张狂一笑,“皇嫂,你不会以为我只请了一位太医给父皇诊病吧?父皇龙体贵重,我自然重视,哪能放心只交由一位太医。”
众人只以为他说的真的是太医,安婳却知祁航所指是模仿景韵帝声音的伶人,看来祁航准备的伶人并不止那一位,能把声音学的跟景韵帝一模一样的伶人少之又少,祁航不愧是准备多年,早有两手准备。
景韵帝的声音仍在继续,“朕年事已高,身体欠安,无法继续担当大任,太子性格暴虐,不宜称帝,今日起废除其太子之位,三皇子祁航明辨是非,处事果敢,救朕于水火……今日特别诏告天下,三皇子祁航即日登基为帝。”
景韵帝亲口所言,总不会有假,众臣如此想着,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他们还是跪下欲张口接旨。
“且慢!”安婳大喝一声,从马上跳下,祁禹立于她身侧。
安婳抬头看着城楼上的祁航,“父皇今日所言,怎么与我手中的圣旨,有所不同?”
祁航眸色猛沉,他未曾料到安婳手里会有圣旨,不由慌乱了一瞬,“什么圣旨?”
安婳将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圣旨,朗声念道:“朕以菲德,承继洪业,属以伦序,入奉宗祠……太子祁禹人品贵重,仁德天成,必能克承大统,嗣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郎朗之音响于众臣耳畔,他们不由惊疑不定的抬起头,看了看城楼上的景韵帝,又看了看安婳手里的圣旨。
安婳对墨相道:“劳烦墨相,看一看我手中的圣旨可是真的?”
墨相起身,恭敬的接过圣旨看了看,然后道:“回太子妃,此圣旨是真的。”
李汉儒已死,朝臣中墨相官位最大,他鉴定过的圣旨,朝臣们自然信服。
“多谢墨相。”安婳收回圣旨,抬头看向城楼上的祁航,“不知皇弟要如何解释这圣旨?”
祁航眼睛沉沉的看着安婳,安婳的面容在一众兵将里显得愈发迤逦,一双眸子灵动潋滟,荡漾的神采,姝色清丽明艳,她身上的红衣绣着金丝,随风摆动,仿似振翅欲飞的凤凰。
祁航嘴唇紧抿,声音变得低沉:“皇嫂手里的圣旨不过是父皇在皇兄出征之前所拟下的,世事无常,父皇早已改变了心意,一卷圣旨而已,哪里有父皇金口玉言有效?”
安婳嗤笑一声:“父皇一言九鼎,诏书既下,怎会轻易更改?更何况这诏书之上印有玉玺之印,正统合礼。”
祁航眉头深皱,一时辩无可辩,他的手里没有玉玺,只有景韵帝的口谕,而没有诏书,不由暗恼,景韵帝实在是老奸巨猾,竟然早早的将玉玺藏了起来。
祁禹眸色冷冽,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皇弟既然说刚才的那番话是父皇亲口所说,那么你不如让父皇走下城楼,当着我的面告知,如果真的是父皇的意思,我自当从命。”
祁航眼中有一些恼怒,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强自镇定,“请皇兄见谅,父皇身体不便,不能到城楼下吹风。”
“既然如此,那我便到城楼上亲自拜见父皇。”祁禹声音低沉,一挥手便领兵朝宫门的方向前进,顿时杀气四溢,将士们提刀护在祁禹身侧,大军随他行进,弓箭手们全都挽弓上箭,对准城楼之上,蓄势待发。
祁航脸色一沉,祁禹若是未归,一名伶人足以糊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可如今祁禹回来了,又手握圣旨。
祁禹身后的数万大军他难以抵挡,祁禹若是执意攻城,他胜算全无。
他眸色沉沉的与大长公主对视一眼,现在唯有孤注一掷。
他眼中锐光一闪,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毫不迟疑的架在景韵帝的脖颈之上。
剑身冰凉的触感,让景韵帝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
祁航低沉的音调宛若地下鬼鸣:“我劝皇兄三思而后行!你再多行一步,父皇恐有生命之忧,你若是现在退兵,束手就擒,父皇尚能安享晚年!”
一时之间众臣皆大惊失色,紧张的看向城楼上,钰王这是要大逆不道的亲手弑父不成?
祁禹抬手,命身后的将士停下脚步,目光沉沉的射向祁航,瞳孔里黑沉沉的不见光亮,眼中风雨欲来。
祁航仰天大笑,眸里亦是乌云密布,声音阴沉,“我今日倒是要看看,皇兄你是要这天下皇位,还是要做孝子仁臣?”
景韵帝看着城楼下的众臣,目光凄凄,昏花的眼中忍不住流下浑浊的泪来,他这一生糊涂之极,为了颜面做尽了违心之事,如今朝臣们都站在城楼下,看着他面容狼狈的被亲生儿子用刀架于脖颈之上,颜面尽失,不禁心中悔恨交加,往事从眼前匆匆而过,视线变得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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