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界和中天之间的玉船, 日夜不停。
就像原本北界和中天就密不可分一样,只要有一丝联系, 就绝不可能将两个地方割裂独立开。
北佑知道。
人们也都知道。
玉船上的东西,一开始要经过双方的检查,还算谨慎。可时间久了,难免就会出现各种纰漏。
不过灵冲原本就没打算乘这艘船过去。
他将之前用来载“杂货”们的那艘小船拿了出来, 挂连在玉船上,又使了个隐藏踪迹的阵法, 同魏衍一起摇摇晃晃的就朝中天去了。
中天和北界不同, 提防心更重。
玉船最终到的地方是下九天的一处,为了保证这艘船的运营情况, 中天在下九天清出了一块空地,周围一圈的房舍和仙府都是用来维护这艘玉船运营的。
下九天之上, 又有中九天,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
待玉船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灵冲又等了片刻,才和魏衍一起下来。
灵冲对魏衍笑道:“上次来的时候, 横冲直撞的, 也没好好观赏过中天的景致。今天我带你四处转转, 等到天黑了, 我们再去我一位朋友家里坐坐。”
魏衍自然的收敛了身上的妖气。
大概中天也没人料到有人会傻到自投罗网, 再加上北佑斩天之后,两界之间的纷争确实平息了许多。只有近来的一个执夜,但中天封锁了绝大多数的消息, 众人依旧以为帝君死于脱相,而非他人之手。
灵冲同其他上九天的仙人不同,他原本就是停不下来的性子,又不如其他仙人自矜,早就把中天转了个遍,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也难怪之前明皓说他说百事通了。
就因为这个百事通,魏衍得以在中天毫无顾忌的进行了一日游,甚至到了天河的发源处转了一圈。
两人并排躺在天河边角的一处河滩上,魏衍躺的规矩,灵冲却不一样。他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野草,双手枕在脑后,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灵冲侧头看了魏衍一眼,这人就算放在仙人里,都得算是优等生——躺着的时候衣角不乱,肩膀笔直,一丝放松也无。
“你这……”灵冲欲言又止。他原本想说,你这大概不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躺尸。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决定用行动来告诉魏衍,什么叫做闲散。
他翻了个身,长腿一伸就坐到了魏衍的身上。
灵冲低头凑近,鼻子险些和魏衍的撞上。他狡黠的笑了一下,说道:“阿衍,放松。”
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先是把魏衍整齐的领口扯开了一点,露出些许锁骨;之后自己动了动,把魏衍的衣袍弄得乱七八糟;又摆弄起魏衍的腿,一高一低;手伸到魏衍的脸上,揉了揉;最后终于到了魏衍的手,灵冲拉着魏衍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放在脑后。
谁知道刚挪到一半,魏衍双手一用力,挣脱了灵冲,反而放在灵冲的腰上,将他向下一拉,牢牢的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前一刻灵冲还在心里感叹这人的行为规矩,下一刻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魏衍扬起一侧眉毛,淡淡的说了一句:“放松。”
“我让你欣赏景色的……”灵冲噘着嘴,说道。
魏衍看着他,“嗯”了一声:“我就是在欣赏景色啊。”
他说的一本正经,脸上半点调戏之色都没有。
灵冲低着头,往魏衍怀里一趴,老老实实的窝在里面。耳边是衣料摩挲的声响,魏衍的呼吸声,胸口起起伏伏,没过多久,灵冲竟然睡了过去。
自从预言出阴蚀,北佑、执夜相继离去,他睡的就一直不安稳。夜里经常惊醒,梦里要么是遮天盖日的江河怒吼,要么是北佑的脸,要么是魏衍被吞没,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但醒过来,惊魂未定的时候,看见魏衍就在一旁,又能心安稍许。魏衍就拉着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让他舒缓下来。
有时,灵冲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让魏衍如此对他。明明没有什么跌宕起伏,没有什么难解难分的爱恨情仇,可是魏衍就这样呆在他的身旁,不离不弃。
他庆幸自己当日遇见了魏衍,不然到了今日,自己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活着还是死了?一切都是未知数。
两人就在这无人看管的河滩旁躺着,一直到了深夜,灵冲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他一动,魏衍几乎是立刻抬头看他:“醒了?”
灵冲点了点头,问了魏衍时辰,这才动了两下,站起身来:“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说完,灵冲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把魏衍的领口拉正:“不能让别人看见。”
魏衍嘴角勾起,伸手揉了下灵冲的头发。
在灵冲的引领之下,两人来到了一处外表恢弘的仙府之外。因未从正门附近路过,魏衍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先识官仙府。”灵冲为他解释道:“原本每一任的先识官都会住在这里。我因为偏爱海妙间,便没搬来。现在是雀玖在其中。”
“雀玖?”魏衍对这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和灵冲有个通病,就是对自己不上心的人,看过就忘。
“嗯。”灵冲答道:“他也有预言的能力,之前预测到了我哥哥的死。先识官在中天地位崇高,雀玖又是个不甘落后的性子,应该能知道当初下鬼车之毒的经手人都有哪些。”
两人从先识官仙府的一侧小门外等着,直到巡天的仙兵路过,灵冲勾了勾手指,之前预先设下的阵法启动——四名仙兵迷迷糊糊的,围着这一侧小门转了一圈又一圈。
“困他们一时半刻。”灵冲说道:“要是有人来了,看见有仙兵在此,也不会多疑。”
说完,他就将一侧的小门打开,带着魏衍走了进去。
“以前我来这里转过几次,因为不喜欢这么复杂的建筑,这才一直没来。”灵冲说道。
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众人都已经歇下。再过几个时辰,下九天的玉船就要再次,越过深深沟壑,前往北界。
灵冲正是卡着这个时辰,才来找雀玖麻烦的。
两人一路上走的倒也轻松,雀玖刚从中九天升上来,加上之前的大战,中天没有足够多的人来给他阔纳仙仆,便显得有些寥落。
雀玖还在睡着,就听到边上有些奇怪的动静。他猛地一睁眼,脖子已经被人掐住拎起,一把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灵冲站在他的面前,神色阴沉,哪里有平日半分的温和。
雀玖还穿着白色亵衣,上九天寒凉,他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直冒一身冷汗:“你你你,你怎么会在中天?”
灵冲嘲讽的笑了:“不是你约我的吗?传信多没意思,说也说不清,不如直接见面来的了当。”
雀玖被他这幅模样吓得心惊肉跳,又想到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自己的仙府里,更是害怕,忍不住就喊了起来——
然而,声音出口,却只有阵阵鸟鸣,清幽的像是深夜里的呜咽。
“既然你叫雀玖,应该知道麻雀怎么叫吧?”灵冲走到他面前,踹了他脚踝一下。
雀玖趴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周围到底被灵冲设下了多少个阵法,想自己好不容易当上先识官,竟然又被他按在地上羞辱,一时心里愈加悲愤。
灵冲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一侧,说道:“阿衍,你别看。”
雀玖这才看到,房间的一侧木椅上,妖主竟坐在那里:“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他发现,只要自己是正常说话,除了声音小些以外,是不会变成鸟鸣声的。
灵冲按着他的肩膀:“不做什么,问你几件事儿,好好回答。”
雀玖看灵冲这样子,似是不想让妖主看见他狠毒的模样,心里便有数了。他咬着牙:“雀玖并非不忠不义之人。”
灵冲抿了一下嘴:“你这是何苦呢?好好说,免得受苦。”
雀玖咬定了灵冲原本就是以温和待人,自然不愿意让相好看见自己的真面目。于是,他还真的耍起了铮铮铁骨的做派:“哼,你以为雀玖和你们兄弟一样?背信弃义?当中天的叛徒?”
他不说则以,但凡说到了北佑,灵冲是不愿意的。他站起身,踩了一下雀玖的肚子。
雀玖吃痛,但灵冲下手确实不算太重。雀玖心里打定主意,就这么拖到天亮,等仙仆来了,灵冲定然跑不掉。
可谁知,坐在那里的魏衍叹了口气,走到灵冲身边,拉他到自己身后。
雀玖就眼睁睁的看着,之前还觉得会对自己有帮助的这位妖主,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踝处——“咔嚓”一声,雀玖的脚踝断了。
雀玖惊呼出声,却还是阵阵清幽鸟鸣,听声音不像在嘶吼,而是在欢唱。
“你下手太轻了。”魏衍对灵冲说道:“踢肚子是没用的。这些人,你让他三分,他就要欺你十分。”
他对着雀玖的时候面无表情,也没有灵冲那种故意做出来的恶毒样貌。看向灵冲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多了十分的宠溺,好像不是在教他怎么审问,而是在商量今天去哪里玩。
说完,他把脚抬了起来,抵在雀玖的膝盖上,语气平淡,但却让雀玖有一股强烈的被威胁之感:“说不说?”
雀玖欲哭无泪——你们倒是先问问题啊!你们还没问问题,我说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恶毒夫夫,在线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