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坠落在大地之上,带着焚烧一切的烈焰。
炽热的白光铺天盖地,灼痛了他的眼。
被灼伤的眼在这一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见其他,他看不见自己一身的血,那血像是在他肌肤上燃烧的鲜红火焰——他能感觉得到仿佛是火焰舔舐灼烧着他肌肤那种钻心的痛楚。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透支。
恐怖的压迫感压下来,滚烫的气息在他的颊边呼啸而过,他甚至已经无法呼吸。
宛如火山喷发之后滚烫的岩浆迎面而来,侵蚀了他的手指,融化了他的骨血。
快得甚至连那剧烈的痛楚都还来不及从神经传递到他脑中。
少年跪坐在舰身上,血淌在他大半边颊上,染红的黑发被那可怕的气流鼓得狂乱地向后飞扬着。被炽热的白光灼伤而什么都看不见没了聚焦的眼茫然地看着前方,他周身的蓝色火焰已是微不可见,渐渐溃散而去。
白光如雷霆而下,眼看就要将那个渺小的身影吞噬——
“缪特!”
那是突如其来传入耳中的急促的喊声。
看不见的眼隐约能感觉到身前光影的变动。
白茫茫的光中似乎有一个影子出现在他的身前。
他在恍惚中看了一眼,下一秒,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
战场的边缘,一艘小型飞船还在那里徘徊,驾驶厅里一片混乱。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那有着可怕能量的炮火光束射向依修塔尔,到缪特突然从飞船里瞬移消失,然后出现在依修塔尔之前挡住那束能量炮——不过几分钟而已。
太快了,迦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能量炮的波动范围太大,星空的空间都微微震动了起来,以至于影响了他们的感应,他们根本无法感觉到魔鬼星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办?”
“他肯定进去了!”
“我们追上去?”
就在众人还在有些慌乱地对话的时候,所有人蓦然一僵。
有人下意识抱住了头。
“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这是——”
他们突如其然感觉到了,从那魔鬼星域之中传来的,一种对他们而言无比熟悉而强大的力量。
“诺亚?!”
…………
天蓝色的披风在漆黑的星空中高高飞扬,如暴风骤雨一般迎面而来的狂暴气流将它撕扯得飞舞不休。
微弱的蓝色火焰在即将熄灭的那一秒再度陡然高涨,只是这一次燃烧起蓝色火焰的是另一个突然出现在缪特身前的白发少年。
他硬生生地将濒临破碎的蓝色光罩再一次撑起来,甚至还逼迫出去几分。
能量炮的白光如无数流星击在那再度燃起的蓝色火焰上,一时间火星四溅,对撞时从边缘擦过去的那一点残余的火花溃散落到了旁边的船舰外壳上,在那坚硬的合金金属外壳上融出无数深深的陷坑。
白发少年颀长的身躯悬浮在空中,他的瞳孔闪动着最纯粹的湛蓝的光,他双手撑起的宛如蓝色火焰般的光罩在那道可怕的能量炮光束下剧烈地颤抖着。
他咬着牙,额头上已是青筋暴起。
他亦是在苦苦支撑,裂纹的痕迹一点点扩散在他撑起的蓝色光罩之上,那是即将破碎的前兆——
能量炮终究还是有尽的。
在持续了数分钟之后,在蓝色光罩已经遍布裂痕濒临破碎的前一刻,它终于耗尽了能量。那道笔直的光束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星空之中,隐约只能看见白色的光点飞散开来,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诺亚落在依修塔尔舰身上,脱力的身体不稳地晃了一晃。他剧烈地喘息着,鬓角的白发黏在他的额头上,整个儿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一边急促地喘息着,踉跄几步,走到了缪特的身边。
缪特躺在冰冷的金属壳上,已经失去了意识。黑发凌乱地散落在他脸上,露出半边颊,都被染成了血色,衬着惨白的唇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左臂垂在一侧,手腕以下空空荡荡,已经被融化,那血肉和森森白骨裸|露在外面。
诺亚俯身,将没了意识的少年拥入怀中,他深吸一口气,瞳孔中原本已经微弱得如同烛光一般的蓝光再一次大亮。下一秒,他抱着怀中的人瞬间消失在舰身上,消失在星空中。
…………
在帝星星系的中央,环绕在帝星四周的几艘巨大旗舰中,三位家主在急促地彼此交谈。
“怎么回事?!”
“没有击中?”
“不,击中目标!被挡住了!”
“怎么可能——能量已经接近核能弹爆炸,到目前为止宇宙中没有任何防御装置能拦住核能弹的爆炸!”
酒杯重重地砸在圆桌上,应声而碎,深色的酒液淌在银黑色的圆桌上,顺着边缘滴落,染湿了克洛托家主漆黑的长靴。
男人前一刻还悠闲地坐着,嘴角噙着微笑注视着那道毁灭性的白光击中依修塔尔战舰,此刻已经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面上,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光幕,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着。
他的身边还悬浮着两个光幕,里面投影出的两位家主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开了口。
“涅伽尔号还能继续射击吗?”
克洛托家主稳了稳心神,他站在那里,皱着眉看向另外两人。
“不行。”他说,“涅伽尔号聚能炮承受负担太重,每一次射击之后最少也需要冷却二十多个小时。”
他摇了摇头。
“失败了。”
他冷静地说,“只能正面对战了。虽然他的援军赶来了,但是我们手中有【天国的权杖】,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另外两个人没有说话,通讯的光幕在下一秒关闭。
克洛托家主重新坐下来,抬眼看着那艘仍旧安安静静地悬浮在星域之中的蓝黑色旗舰,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只是那眼角有着笑纹的眼底深处掠过一道怒意。
还在挣扎什么?
他不满地想。
老老实实地被击中,干脆点去死,成为我前往巅峰的垫脚石,这才是你这种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低贱之人该有的结果!
他用鼻子低低地哼了一声。
哼,躲过了这一次又能怎么样?
我们的舰队依托在【天国的权杖】之中,你无法攻进来,而等冷却时间过后,涅伽尔号就能再一次进行攻击。如果你畏惧涅伽尔号的射程退出帝星星系之外……呵,这仗你还想怎么打?
…………
……………………
【半个多月前】
“报告!发现藏匿的飞船!”
“立刻破解飞船内部系统。”
“系统密码已经破解,通讯设备已破解——”
那艘隐藏在佛纳星附近的一颗荒芜的小卫星里的伽的飞船很快就被特洛尔元帅派出的侦察小队寻找到,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破解了这艘飞船的保密系统,并侵入了该飞船的通讯设备之中。
黑发的元帅身在佛纳星上,站在一间四周都是冰冷的仪器的特殊房间里。
“把通讯接过来。”
“是的,元帅阁下!”
一道光从屋顶落下来,落到地上,然后,一个人影投影到了特洛尔元帅的身前。
虚拟投影中的人抬眼看了特洛尔一眼。
“在这方面,伽差人类太远了。”
投影在此处的人这么说着,深深的眼看着特洛尔,天蓝色的披风披散在他的肩后。
因为此刻并未发动力量的缘故,他看着特洛尔的瞳孔是淡紫色,雪白的发丝落在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前,面容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白发少年和黑发的元帅直面而对,气势对峙而立,不逊分毫。
他说,“人类的元帅,为何联络我?”
他很清楚,迦南他们绝对不会将与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人类,所以,这位人类的元帅应该是用特殊的手段获取了这艘专属于伽的飞船以及和他联络的办法。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也知道,那几个年轻的伽绝对不会是这位人类元帅的对手。
特洛尔注视着诺亚,这个白发的伽面容看似年轻,但是那深邃的眼底沉淀着悠久的岁月。
他说:“我需要与你合作。”
“……”
诺亚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你的力量到何种程度?能否撑住核能弹的能量。”
当初缪特曾经抗住了歼星炮的炮击,而那些伽一直都在说,缪特的力量比诺亚差很多。所以,这一次的战略,他以身为饵,需要和这个伽的首领合作。
“勉强可以。”
诺亚回答。在百年前有一场两个大势力的对决,因为一方的卫星要塞被攻下,为了不让敌人控制那颗卫星要塞,该方势力引爆了要塞之中的核能弹,而那个时候为了保护正好在卫星之中的一个同伴,他拼命扛住了核能弹爆炸那种恐怖的能量成功带着同伴逃走,只是自身力量也几乎消耗殆尽。
所以他说,勉强可以。
元帅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口说话。
四周很安静,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这个闪动着银白色光泽的到处都是仪器的特殊房间里,此刻只有元帅和投影在此地的诺亚两人。
诺亚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听到后面就露出了几分深思的神色。
“为何信任我?”
诺亚问。
“不信。”
元帅回答。
“把制胜的关键、甚至于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到自己不信的手中,人类的元帅啊,这不像是自私的人类能做出的事情。”
细长凤眼瞥诺亚一眼,冷清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元帅说:“交托给你的不是我的胜负、也不是我的性命,是你自己族里的未来。”
诺亚目光一凛,他盯着特洛尔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转开了目光。
“你说得对。”他说,“我帮的不是你,是我族的未来。”
特洛尔元帅是整个宇宙中唯一不曾伤害过伽且愿意接纳伽的势力,诺亚很清楚,其他的三个势力曾经对伽做过多么残酷的事情,那些势力无一不曾使用伽做过实验。一旦元帅战败或者死去,其他任何一方势力上台,伽将继续被迫害下去,他们只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在那颗小星球上苟延残喘,永远没有未来。
所以,这个人类的元帅说得很明白,他不信他,但是他知道他一定会去做,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伽。
…………
当那束炽热的白光贯穿宇宙而来的一瞬间,诺亚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太过于自信了。
人类所能制造出的武器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记忆中人类武器的限度。
这股迎面而来的毁灭性的能量太强,比上次他遭遇的核能弹还要强,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扛得住——诺亚闪动着蓝色光泽的瞳孔微微缩紧,用力地攥紧了手。
如果事不可为,那么只能尽他的可能将那位元帅以及附近的几个人类瞬移带走。至于船舰上更多的人,他恐怕就有心无力了。
就在诺亚已经判断出以他的力量可能扛不住这股能量炮之后,他果断瞬移出现在大厅之中,打算将人带走。
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的一瞬,那个就站在元帅附近的青发的人类突然大喊了一声。
“元帅阁下!”
他看见那位人类元帅猛地抬头,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瞬间流露出近乎惊慌失措的神色。
诺亚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以他对这个人类元帅的了解,能让其情绪在瞬间失控的那个人——
他猛地仰头,顺着元帅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出现在依修塔尔船舰之前的熟悉身影让他的呼吸陡然窒在这一瞬。
就在他一口气都来不及吐出的这一刹那,那白虹已如万钧雷霆重重地落下——
他看见只身抗住那毁灭性的能量炮的少年在一瞬间被压得重重地跪在了舰身上,细小的血丝从全身肌肤迸裂的毛细血管里飞溅出来,将那哪怕是被压得跪在地上还在死死扛住那能量炮的少年染得如同血人一般。
连他都扛不住的威力,那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抗住。
炽白的光落下,眼看下一秒就要将少年整个吞噬——
“缪特!”
…………
因为突然爆发的缪特抗住了至少一半能量炮的威力,所以诺亚才能继续将剩下的一半攻击能量扛下来。
他咬牙耗尽最后一点残余的力量抱着失去意识的缪特瞬移到船舰内部,脱力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天蓝色的披风随着他身体骤然向下而飞扬了一下,而后披散在他的肩上、身上,将他怀中的少年也笼罩住小半。
他的左膝磕在金属地板上,一手撑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搂住怀中的人,他的肤色本来就白,此刻更是没有一点血色的惨白,大颗大颗的汗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他额头上滴下来,濡湿的白发紧紧地贴在他的颊边。
头眩晕得厉害,过度使用力量的后遗症让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屈膝半跪在地上还在剧烈地喘息着,一双手臂突然从旁边伸过来。
诺亚还没反应过来,右手一轻,被他揽在怀中的少年已经被那伸过来的手臂陡然抱起。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来得及看见那个人类元帅的侧影。
那个人类横抱着缪特,从缪特身上渗出来的血染红了那人身上黑底金纹的军装。
漆黑的长靴重重地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个人类以快得他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步跨进指挥台边缘的瞬移装置中,白光掠过,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诺亚半跪在地上,他的瞳孔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淡紫色,只有仔细去看才能看见瞳孔深处那一点如风中之烛般的微弱蓝光。
他跪在地上喘息了许久,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
雪白一片的房间,四处皆是冰冷的金属仪器,像是蛛网一般的细线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着,没入雪白的金属墙壁中。
数十道光幕悬浮在墙壁上,或红或橙色的数据飞快的跳跃着,那是每一秒从某个人身体里传来的数据。
无数或粗或细的金属光缆从房间四面延伸到中间,从屋顶垂下来,被缠绕在中间的,是房间中间一具巨大的银白色玻璃柜。玻璃柜是圆柱型,顶端连通着从屋顶垂下来的金属光缆,其中充满了透明的液体。
一个黑发的少年浸泡在透明的液体中,他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沉睡一般,从玻璃柜顶端垂下来的菱形呼吸罩笼罩在他的口鼻上。
他的身体浸在水中,呈现出失重般漂浮的姿势。浅黑的发丝在透明的水中轻柔地展开,像是丝绸浸透在水中展开的痕迹。他的睫毛在水中散开,一根根纤毫毕现,随着水的涌动而轻轻地抖动着,像是蝴蝶轻颤的羽翼。
无数细细的丝线缠绕在他身体周围,那透明的丝线渗透到他的肌肤之中,将他身体每一处当前的状况不断地实时传递到治疗仪的智脑中。
那透明的水看起来平静,其实是缓缓地流动着的,新的溶液源源不绝地从上方涌下来,让玻璃柜里的治疗溶液不断地更新换代。少年上身那薄薄的一层上衣随着透明液体的涌动而缓缓的波动着,像是有微风不断地掠过一般。他身上的肌肤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显得极为白皙,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不见丝毫伤痕,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是他身上那件衣物几乎全部被血色浸染的痕迹,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那险之又险的一幕。
特洛尔元帅站在那矗立在房间正中央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体积的巨大的玻璃柜之前,冰冷的金属缆线缠绕着玻璃柜,也从他脚下展开。
他仰着头,墨蓝色的眼注视着那沉浮在透明溶液之中的少年。
明亮的光交汇而下,照在他的身上,略显凌乱地散落下来的漆黑的发笼罩着他的脸,在他的眼窝里落下了深深的阴影,看起来像是让那细长的眼深深地陷下去。他紧抿着唇,那冷色调的唇本来就很薄,此刻用力地抿紧,越发锐利得像是冰冷的刀锋一般。
男人的目光缓缓地、细细地从少年的眼上、唇上、颈上一寸寸地扫过,极慢的,像是想用目光一点点地将少年每一寸的肌肤看过。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动着,终于落在了缪特的左手上。
少年的左手浸在透明的溶液中,完好无损的,甚至连一点轻微的擦痕都没有的——看似如此——可是那只左手的肌肤颜色却与少年手腕以上的肌肤颜色有些肉眼可见的差异,一眼看上去,那左手手腕上就像是有一条线,将小臂和左手泾渭分明地分隔出来。
少年的左手柔嫩得不可思议,软软的,白生生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那只手干干净净的,上面什么都没有戴,它浸在透明的水中被柔和的光簇拥着,那上面的肌肤隐隐像是半透明一般的透着光,几乎能看见娇嫩的白皙肌肤下青色血管的痕迹。
映着灯光,那只手就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一般,好看极了。
然而,当元帅的目光落到这只好看的左手上时,墨蓝的瞳孔却是陡然用力收缩了一下。他盯着那只手,细长凤眼隐在发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眼神。那张俊美的脸上的神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的呼吸却分明有了一瞬间的紊乱。
他的右手一点点地攥紧,染着血痕的雪白手套下,那墨蓝色的星光指环深深地陷进肉里。手套上的血痕,是不久前抱着缪特染上的血迹。若是摘下手套,必定能看见指根处因为指环近乎嵌入肉里而勒出的青紫色痕迹。
“人类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啊。”
低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白发的少年从后面走上来,柔软的布鞋踩在金属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天蓝色披风散落在了他的身后。
他走到那巨大的玻璃柜前,同样仰起头注视着在透明溶液中沉浮的缪特。看着缪特那平稳地起伏的胸口,他的目光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继续说话,却并没有看向元帅,仍旧注视着他的同伴。
“人类惧怕伽的力量,斥责伽拥有魔鬼的力量,可人类自己却创造出了比魔鬼的力量更可怕的东西。”
诺亚说,他淡紫色的眸倒映着身前那沉睡的缪特的身影。
他的目光沉静,而眼底深处又带着一份叹息。
“人类制造出来的武器一个比一个可怕……我曾经亲眼看到,爆炸的核能弹彻底毁灭了一颗行星,将那颗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色星球化为了焦土,大地上所有的生命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诺亚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闭上了眼,雪白的发落在他的眼角,和浅色的睫毛缠绕在一起。
他活了很久了,他看了很久了。
而他始终看不懂,为什么人类要不断地制造这种毁灭自己的武器。
………………
医疗室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不同频率的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安静地沉浮在治疗液中的少年突然有了动静。
细长的睫毛在水中急速地轻颤了几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动,极其轻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只是带动着手指周围的水波浅浅的晃动了一下。
可是这一点细微的动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一直注视着缪特的元帅收入眼底,他一步跨到玻璃之前。
他抬起右手按在透明的玻璃上,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水中少年的动静。
睫毛再度轻轻地动了几下,紧接着,沉浮在水中的缪特缓缓地睁开了眼。
漆黑的瞳孔,像是浸在泉水中的黑亮珍珠,在睁开的这一刻清晰地映出了特洛尔的身影。
他的口鼻被呼吸罩遮住,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可是能看见那双映着特洛尔的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地弯起了浅浅的弧度,像是在笑。
水中的少年抬起手,手边的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地荡漾开水纹。
他的眼弯着浅浅的弧度,他的手指轻轻地按在透明的玻璃上。
……和玻璃外面…特洛尔元帅那只同样按在玻璃上的戴着雪白手套的指尖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