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卫家住的地方足够偏,头道沟这旮旯又是一个顶荒凉的地方,直到卫大柱、卫二柱兄弟几个将牛拖到了后院,锁进了屋子,卫家门口都没有一个人影儿出现。
卫老太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放了吹着冷风放风,等谢玉书挥着扫把将门口的雪都给扫干净,硬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出现,卫老太心中又高兴,又有些无处n瑟的憋屈与失落。
真是一个内心纠结的老太太。
卫老太叹了一口气,掩上院门,同卫大柱与卫四柱说,“大柱,你一会儿找点石头,先将那个洞被塞上,然后等四柱从他丈人家回来后,你们兄弟俩和点儿泥,把那个窟窿补上。”
“二柱、三柱,别在你们老丈人家多待,吃过午饭就回来,下午杀牛,晚上熏牛肉干,恁大一头牛,如果不干成牛肉干,吃不完就放馊了。”
这边刚安排好,刚从炕上爬起来的李兰子与张春芽也已经收拾好屋子了,妯娌俩钻进灶房就开始拾掇早饭。
三个儿媳妇每年回娘家的东西都是卫老太准备好的,卫老太对三个儿媳妇的态度都一样,要夸一起夸,要训一起训,典型的一碗水端平,所以三个儿媳妇也没什么嫌话。
李兰子与张春芽掀开板凳上泛着的三个竹皮篓子,瞅了一眼篓子里面的东西,一家一刀山猪肉,一刀黄羊肉,山猪肉看着约莫有三斤重,黄羊肉看着约莫有二斤重,李兰子与张春芽悄悄比对了一下三个篓子,发现卫老太放得蛮公平,妯娌俩就乐颠颠地去做饭了。
五斤肉啊,这算是嫁到卫家的十来年里,回娘家时拿的东西最多的一次了!
灶上的水烧开,李兰子将淘好的米倒进去,又将笼屉拿出来,蒸了一笼屉的红薯,妯娌俩正在商量回家该给娘家外甥外甥女多少压岁钱的时候,卫老太进来了。
“给多少?一个娃五分钱,年后开学念书的时候刚好买一小盒石笔,够他们用一年了!”卫老太一锤定音。
卫老太还以为是两个儿媳妇见家里有猪有羊还有牛,心态飘起来了,连忙敲打,“眼看咱现在的日子越过越紧巴了,你们可别想着出去当冤大头,留个一毛两毛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命!你们给娘家的娃多少压岁钱,给咱家的娃也是多少,反正你们兄弟四家,都是俩娃,谁家都吃不了亏。”
李兰子腼腆地笑了笑,“妈,咋还给五分钱呢,是不是有点多了?我刚刚同春芽说,把这规矩改改吧,按家给,一家一毛钱,只生了一个孩子的也别觉着每年都多掏钱,心里难受,生了五六七八个的也别年年都占便宜,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张春芽一脸赞同,“对,我哥和我嫂子太能生了,早些年生不出儿子来,一口气生了三个闺女,第四胎生了儿子之后,我哥嫂都觉得儿子有点少,还要生,这都生出小八来了,单是给我哥嫂家孩子压岁钱,就得四毛钱,我心疼啊……”
卫老太原本正撅着屁.股从柜子里翻东西,听到李兰子和张春芽的话后,老太太拿东西的手抖了一下,差点笑出声,连着咳了好几下才把笑意给咳没了。
好心疼她那两家亲家啊!
别家嫁出去的闺女都是想方设法地从婆家往娘家搂东西,恨不得将婆家掏空,全都用在接济娘家上,她这两个儿媳妇倒好,连娘家外甥外甥女的压岁钱都想给减下去。
李兰子生怕老太太咳嗽的时候把头给嗑柜子上,连忙把老太太扶了起来,一脸紧张地问,“妈,您怎么了?咋突然咳嗽开了?我记得后院里还冻着一缸山梨冻着呢,要不一会儿把梨给拿出来,我临走的时候给您熬点儿梨膏冲水喝?”
卫老太憋着笑摆手,“不用,我就是被你们俩说的话给呛着了!虽然妈常和你们说,嫁到了卫家,就应该同卫家男人一条心,往手里多攒一点钱,但也没让你们这么攒啊!给娘家外甥外甥女的压岁钱不能减!”
“啥?”李兰子与张春芽不解地眨着眼睛,穷尽她们俩的智商也想不明白卫老太为什么会这么说。
卫老太对上自家俩儿媳妇那憨厚老实中自然流露着傻气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认认真真地给李兰子与张春芽掰扯,“一年到头,能给那些娃儿多少压岁钱?多出个三毛五毛,往后亏不了!”
“你看看你二姨家叶子,早些年咱家日子过得紧巴,你二姨和二姨夫一直接济咱家,但咱家干活儿的人多,地头事情做得快,叶子有能耐,考到了林场干活儿,你二姨家干活儿的人少,地头事情经常做不完,你二姨看着别人家把分下来的活儿都干完了,急得直掉泪,我就让二柱他们兄弟几个去给你二姨家干活。”
“后来咱家有吃的了,也一直给你二姨家做人情往来,你看叶子现在记不记咱家的好?他刚从林场里背了一袋核桃下来,你二姨就给咱家送半袋过来了,你三姨早些年不想同我们姐妹俩交处,她能吃到核桃?她能吃到黄羊肉和野山猪肉?她能吃到个屁!”
“你们都记住了,平时这种礼数的东西,是拿出去做脸面的,多花点儿钱咱不怕!仔细算算,能多花多少钱?同你娘家那些人处好关系,往后有个什么事儿,他们都惦记着你们这些姨姨姑姑,就同叶子对妈这样,不然万一……”
卫老太话语一滞,摆手道,“没啥万一,该花钱做脸面的地方就不要抠,该省钱的地方也别大手大脚,明白不?”
李兰子与张春芽虽然没完全明白啥叫该花钱的地方,啥叫该省钱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妯娌俩被婆婆的人生智慧与处世哲学所折服,妯娌俩乖乖地点了头,转身就嘀咕起来。
李兰子说,“姜还是老的辣啊,咱妈都看到将来了,现在先给娘家那些个外甥外甥女点压岁钱,等他们长大了有能力接济咱的时候,花出去的这点儿压岁钱迟早能收回来!”
张春芽出声附和,“对了,大大大……大嫂在外面呢,我给改口喊你叫二嫂了。二嫂,你之前不是说想攒点钱重新起一个院子么,现在攒多少了?够不够新起一排瓦房的?”
“家里俩崽子年纪都不小了,常同咱挤在一个屋子里睡实在不是个办法,原先大嫂他们没有回来的时候,我还想着等天气暖和了就同咱妈说一声,让兄弟俩去大嫂们睡的那间屋子呢,现在大嫂回来了,国健国康要在那个屋子里住,等大哥大嫂他们回部队工作的时候,我准备把我们家俩也给打发过去,让他们兄弟四个挤一张炕,肯定没问题!”
李兰子赶紧往外面探头看了几眼,见谢玉书没在院子里,这才回灶房同张春芽说,“这话你小声点说,甭管是让大哥大嫂挺好,还是让咱妈听到,都不好。”
“确实,孩子大了干点啥都不方便,我也想把那俩崽子撵出屋子单独睡了,只不过我手里的钱不多,顶多起一间空屋子,不过这年头大家都闲着,只要去砖窑拉点砖回来就中,其它的咱自己都能做。”
妯娌俩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直到粥熬好,红薯蒸熟,这才歇了嘴。
……
吃过早饭,李兰子与张春芽就扯着各家的孩子与男人,拎着卫老太准备好的篓子,准备出门回娘家了。
卫四柱则是先把篓子里的东西拎给翠芬看了一眼,把自家赖在炕上多懒的卫光明拽了起来,“快点,别磨蹭了,今儿嘴甜点,别人给你压岁钱的时候,记得提醒一句,你.妈年前给你生了个妹妹,把你妹妹的那份子也挣回来,不然你奶晚上肯定要削咱父子俩。”
卫光明不解,“爸,你咋不要?我人还小,说话不一定有人听,但你要找人给我妹讨压岁钱的话,人家肯定给!”
躺在炕上准备再神游回洛必达星球汲取知识的卫添喜听到卫光明这话,直接乐出声,她这小哥问的话还真是蠢萌啊,当亲爹卫四柱不要脸面的吗?
卫四柱果然黑了脸,他拧着牙花子问翠芬,“你说这兔崽子怎么这么傻?”
翠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卫添喜刚刚那‘笑得喷出一个泡泡’的场面吸引过去了,回答卫四柱时,根本没有过脑子,“随你呗!”
卫四柱黑了脸,“我不傻!”
“肯定随你,要是随了外人,你.妈还不活剥了我?”
翠芬十分确定家里的俩孩子都听不懂这么高级的黄腔,这才放开胆子说的,但卫添喜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一听翠芬这话就逗乐了,脑海中冒出一句话——“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翠芬看到卫添喜又笑,还挺惊奇的,她将卫添喜揽在怀中,问卫四柱,“你说这小丫头在偷乐啥?一个人都能乐出来,这才几天大?”
卫四柱一连n瑟,“生女像姑,这丫头随了二丫,脑子灵光。不像光明,生儿随舅,随了你那娘家兄弟,脑子不灵光。”
翠芬随手抄起一块卫添喜的尿布来,朝卫四柱的脸上拍去,“去你的!赶紧去我家走一趟,回来还得洗尿布呢,尿布都攒一盆了!”
卫四柱以为翠芬拿的是干净尿布,躲也不躲,嘴里还说,“我自己闺女,我不嫌弃!”
“啪——”
湿哒哒的感觉让n瑟个不停的卫四柱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