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个人很快便将大铁锅抬到了人群中间的空地上面, 铁锅上面盖着一个破旧的木盖子，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那木盖子的缝隙之中弥漫出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在空气之中飘散。

铁锅抬上来之后，周围原本安静的人群躁动了起来，苏善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周围那些人的神情变得异常狂热, 他们死死地盯着放在那里的铁锅不放, 整个人都显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带着苏善过来的那个中年妇女的注意力也被铁锅吸引住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情来, 透明的涎液从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周围人的情况跟中年妇女的差不多, 一时间充斥在苏善耳边的便是这些人此起彼伏吸溜口水的声音。

毫无疑问，那个铁锅里面装着的东西应该是食物。

这些人全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瘦得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她一路过来，连一棵植物都没有看到，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之后, 便能得知这里应该是在闹饥荒。

然而从那铁锅里面飘出来的味道很香很浓郁，像极了肉汤的味道。

一个闹饥荒的村子怎么可能还会有肉这种奢侈的东西出现？

苏善心中升起了一种模糊的猜测来，不过暂时还无法确定, 她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 等着谜底揭露。

站在小台子上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废话，他环顾四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已经被食欲所掌控的村民们，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现在拿起你们的碗筷, 开饭了，一个一个的排好队，过来领食物，一人一碗汤一块儿肉，绝对不要多吃，否则的话，你们知道下场的。”

他的话音刚落，躁动的村民们很快便排好了队，他们手里面捧着碗，一个接一个地朝着铁锅走了过去。

先前的那六个人就守在铁锅的旁边，看着那些村民们盛肉汤，从始至终，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苏善就排在那个中年妇女的身后，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豁了口的瓷碗，塞进了苏善的手中。

“囡囡，你要记住，只能吃一块儿肉，绝对不能多吃，知道么？”

那个女人死死地盯苏善，那双浅褐色的严重布满了红血丝，乍一看去，就仿佛野兽的眼睛似的。

苏善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苏善答应了，女人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嘴发黄的牙齿来。

“囡囡乖，我就知道囡囡最乖了。”

说完之后，她又转身过去继续排队了。

队伍的前半部分都是男人，他们手里面的碗要比苏善手中的碗大上一倍，从锅里面舀出来的肉也足足有半个巴掌大小，这么多的村民里面，男人的数量占到了三分之二，等到他们舀完了，才轮到后面的女人们。

女人手里面的碗不大，舀出来的肉也只有手指头粗细，不过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任何的怨言。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轮到了苏善前面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伸出手拿起了锅里面的勺子，搅动了两下。

“你做什么？！”

站在锅边的那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喝骂道，中年女人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舀了一碗汤放入了碗里，正当她想要夹肉的时候，那个男人劈手夺过了勺子。

“王英娘，你今天只有汤，没有肉。”

直到此时，苏善才知道那个中年女人的名字。

王英娘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是看到对方的神情，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端着自己的碗默默地走开了。

接下来，到了苏善。

此时大部分的人已经舀过汤了，铁锅已经快要见底了，不过那肉香味儿却要比先前更加浓郁许多。

锅里面的肉汤是白色的，里面飘着一条条红色的肉块，看起来就像是生肉似的，正当她准备去拿勺子的时候，先前的那个站在台子上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先一步将勺子拿走了。

“囡囡，你终于想通了，今天是你第一次过来，这肉汤，我亲自帮你舀。”

说完之后，他便舀了一勺子肉汤放入了苏善的碗中。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这一勺子舀出来的肉汤里面带着三块肉。

苏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中的碗，白色的汤汁浓郁，上面甚至飘着点点油花，三条手指长的红色肉条在碗中起起伏伏，浓郁的肉香味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只是闻的时间久了，却有一种浓重的腥臭味盖住了肉香味儿。

周围的那些人唏哩呼噜地喝着碗中的肉汤，小口小口地咀嚼着红色的肉块，最后甚至伸出舌头将手中的碗舔得干干净净的，吃完之后，他们也不离开，就这么瘫坐在地上，他们紧紧抱着手中的碗，脸上露出了浓浓的餍足之色。

“吃吧囡囡，等你吃过了这些东西，就知道这东西的味道有多迷人，你一定会爱上这味道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中年男人又露出了先前那种笑容来，他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苏善的头发，然而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王英娘却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

“不要碰她，囡囡快走。”

王英娘脸上的神情异常慌乱，面对着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可是她却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恐惧，挡在苏善的跟前不肯让开。

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的目光落在了王英娘的身上，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王英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男人的语气阴森森的，像是带着毒的钩子，能将人的血肉皮囊活剐下来似的。

无法遏制的恐惧从王英娘的心中升腾而起，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面冒了出来，她如同缺水的鱼似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然而她这个样子却像是取悦了那个中年男人，男人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那满嘴参差不齐的牙齿来。

“行了，滚开吧王英娘，你知道的，一切都会按照规矩来，谁也没有办法控制，也许是她，也许是你，也许是其他的人……”

中年男人的话音未落，王英娘如蒙大赦，她猛地转过身，伸手去拉苏善的胳膊，似乎是想要带她离开这里。

苏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伸过来的手。

“我自己会走。”

王英娘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不过她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囡囡，你可要好好尝尝这世间难得的美味，说不定你这辈子就只能吃这一次了。”

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苏善的身后响了起来，她没有回头，端着碗跟着王英娘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囡囡，快点儿吃。”

王英娘催促着苏善赶紧吃，然而她的眼睛却死死地黏在苏善手中的碗上，她咽了一口唾沫，眼中露出了遮掩不住的贪婪之色，嘴里面却说道：“囡囡，你快吃呀，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你要吃一点儿东西，要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这肉汤很好喝的，吃了他你才可以活下去，听话，囡囡，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听不见了，王英娘的眼睛一直黏在苏善手中的碗上面，碗里面的肉汤像是有种奇异的魔力似的，勾得人理智丧失，眼里面就只剩下这碗肉汤。

碗中的肉汤已经凝固了，先前的香气已经消失不见，就只剩下了那种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但是王英娘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若不是还有一丁点的理智存在，她怕是已经伸手过来夺取苏善手中的肉汤了。

苏善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她。

“你吃吧。”

其他的人肉汤到手之后，立马就唏哩呼噜喝下去，唯独只有苏善的这碗肉汤在手里面停留了很长时间，她们两个所在的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周围也有人，苏善长时间没有喝了那肉汤，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儿的情形。

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苏善极为干脆的将手中的肉汤给了王英娘。

这里的东西她既然不会吃，那便给想吃的人好了。

王英娘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她的身体却要诚实的多，她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接过了苏善手中碗。

虽然苏善拿在手中的这碗不大，不过也比正常人的嘴巴要大上许多，然而王英娘却张开大嘴，将已经凝固了的肉汤倒入了口中。

吃下了这肉汤之后，她的脸总算是恢复成了正常的大小，先前被食欲支配的理智也重新回归，当发现自己吃了苏善的肉汤之后，王英娘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囡囡，你……”

“我不想吃，你想吃，给你正好，你不需要觉得愧疚。”

王英娘正想说些什么，那个中年人又站到了台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