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熙听得他父皇的那和善态度, 莫名的有点暖心。
事实上, 这生病时候的永和帝看待嫡长子的眼神,嗯,倒真是有些心情舒坦的。那等舒坦, 许是在这一刻真觉得有个孝顺儿子继承家业算是一种人生的圆满。
这算不算觉得后继有人,不愧祖宗先辈呢?
永和十四年。
八月中旬。
永和帝的病情已经调养的好了一些。
这时候, 御驾准备南归了。
就是御驾刚刚起程之后的次日,一封燕京城的家书寄来。朱高熙翻看家书看了后, 有些迟疑了。
这消息是告知父皇呢?
还是不告知父皇呢?
最后无论出于儿子的本份, 还是臣子的本份,朱高熙觉得他都不能隐瞒了。因为,帝王生性多疑的。
有时候的好心, 可能办坏事啊。
朱高熙在永和帝这位君父面前, 一直本着的就是真诚之心对待。
这也许不是聪明的法子,却是一个儿子在父亲面前, 在君父面前的坦坦荡荡。至少, 不容易范了原则上的错误。
御撵之上。
父子而人皆座着。
小内侍在煮茶。
瞧着有些闲情雅致的感觉。等待饮了小杯的茶水后。朱高熙把家书递到了君父的面前,态度甚是恭敬。
永和帝这些日子病了,所以,就是暂时停下了料理政事。
一切托给皇太子在打理。
当然,这暗中给皇太孙当帮手的人里, 自然有永和帝的心腹。
永和帝这时候接过了儿子递上来的家书。他脸上还带着笑意,说道:“宫里的来信?说的什么消息。”
永和帝态度挺随意,抽出信纸, 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永和帝就是眼神一凝,然后,他是心口有些不舒坦。这时候,帝王捂了胸口,似乎是有些难受的模样。
“传太医……”
皇太孙朱高熙一边去搀扶了永和帝,一面对小内侍吩咐了话。
等太医来时,永和帝已经平复了心绪,是静坐于龙撵的小榻上。
这时候,太医挺有些颤颤惊惊的为帝王诊了脉,方是说道:“圣上是怒火攻心,一时郁气于胸膛。只要平复心绪,静心调养即可。”
“还是旧方子,照旧带服了三日。”
“三日后,请完平安脉后,臣再斟酌着开了新的调养方子。”太医说完话,就是态度甚是恭敬的聆听了帝王的意思。
“可。”
永和帝简单回了一字。
这些日子,永和帝一些在服用了药方子,慢慢调养身体。
这药没断过。
太医得了帝王的吩咐,就是拱手应承。尔后,退下了。
“安排回京城,朕……”
“算了,朕想一个人静静,高熙,你且退下吧。”永和帝有些寂寥的模样,摆摆手,示意嫡长子退下。
朱高熙应了诺,后告退。
龙撵上,剩下了永和帝一人。侍候的人,都是让帝王挥手示意退下了。
在这还算宽敞的空间内,帝王一个静坐沉思。他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没想些什么。
永和帝刚刚知道的消息。
权庄妃病逝了。
同时,黄淑妃也是病逝了。
在家书之上,有些附证。大概也讲明白了,为何二人这般巧合一起病逝了。
权庄妃的病逝,黄淑妃在中间是摆脱不了手尾的。
至于黄淑妃那纯粹是自己把自己吓病了,然后,一命呜呼了。
永和帝想着他凄凉的后宫,更多的还是想到了那些形形□□,属于他的嫔妃们。这一想,他想得最多的还是权庄妃……
权庄妃的死因,有些冤枉吗?
永和帝从中间却瞧出了,一些莫名的味道。
那里面含上了一种怨言……
“到底都去了。”
“是命……”
永和帝这般念了两句,又是叹息一声。
彼时。
燕京城。
皇宫。
毓庆宫。
福娘这个如今的宫务管理者,那叫一个头疼。
宫中的两位妃子,都是一宫主位的娘娘,这一回,两个都病逝了。光想想,这中间要拿捏的主意,有些事情福娘是做不了主的。
于是,家书赶紧先寄给了夫君。
至于正式的递交呈文,就是随后走正规的渠道递出。这给的主人,自然就是永和帝。毕竟,两位一宫主位的身后事,那要帝王做主的。
帝王会不会追封了权庄妃?
要知道,这一位一直太得宠了。还有黄淑妃是否继续照着淑妃的规格举行了葬礼?
这两位又是葬了哪儿。
这中间的门道可多了。
福娘特头疼着。
“唉。”
“这事情怎么就遇上了呢。”福娘是真感叹。
白嬷嬷劝道:“这起了事情,全怨了景仁宫的那位啊。那位的气性,也实在太大了。”
福娘无奈摇摇头。
“人心是偏的。”福娘说了这句话后,再道:“我就怕,父皇对权庄妃的身后,还有别的意思啊。到时候,才叫真正的麻烦来。”
白嬷嬷听得太子妃这话后,也是眉头拢起了。
像福娘,像白嬷嬷都清楚。
权庄妃死得不委屈,也不冤枉。这一位,就是自己想求死,还拉着黄淑妃一起死了。真叫起撞天屈来,黄淑妃才叫一个冤枉呢。
“太子妃,那您看咱们可还要补救什么事儿吗?”
白嬷嬷又寻问道。
“暂时不必了。咱们按宫规距办事。既然两位妃母就是一宫主位娘娘的妃位,那就按妃的品阶举行了身后事。至于葬哪儿,是否有追封?一切等待父皇南北后,再看圣旨如何?”
福娘说了这些话后,又是一叹息。
“这一回,我都料不到啊。”
福娘这般讲了。
白嬷嬷忙说道:“哪有谁敢料到啊。”
“当时那情况,那就叫一个……”白嬷嬷想了一个形容词,说道:“叫一个惨烈。”
是的,惨列。
事情说起来。
就是七月权庄妃生病了。
黄淑妃态度冷淡。
然后,权庄妃病好了些时,就到御花园去逛一逛。然后,就是无意里?嗯,也可能是有意里,听见了黄淑妃在与人聊天。
聊天的对象,就是黄淑妃的娘家嫂嫂。
这一天,黄淑妃召见了娘家嫂嫂嘛。
那话头说起来,也确实不太中听。无外乎,就是黄淑妃的嫂嫂,为黄淑妃打抱不平。说是权庄妃夺了帝王的宠爱,这简直有些让人不能忍。
然后,黄淑妃就冷笑。
骂了权庄妃几句。当然这是背后说人闲话,可没当面骂了权庄妃。
那一天。
是一个雨天之后,放晴的时候。
天气因为一场雨后,并不炎热。反而一阵的清爽。这也是为什么?
权庄妃乐意逛了御花园。
就碰巧听了墙角。
“权氏?”
黄淑妃听得娘家嫂嫂的一些话,心头也是郁气横生,她道:“就是一个独占帝王宠爱的妒妇。哼,瞧她平日里装了温柔,装了伪善的脸……”
“本宫可明白着,不过一个不下蛋的鸡。”
权庄妃一听着黄淑妃骂她,骂她“不下蛋的鸡”。这可是明晃晃的戳心肺管子了。
当时。
权庄妃没忍着,直接走了出来。
那时候,黄淑妃的娘家嫂嫂正好在附合了小姑子的话。这一位诰命夫人也骂了一句,道:“景仁宫的权氏,可不就是一个不下蛋的鸡……”
这话一出口,坏菜了。
黄淑妃就看见了从嫂嫂后面的假山处,走出来了权庄妃。
“好,好……”
权庄妃是怒极反笑,还赞了话。那拍巴掌的声音,让回转身,望见了权庄妃身影的黄家夫人当场给吓得面色煞白一片。
后来发生了什么。
满宫里的奴才都知道了。
权庄妃让宫人赏了黄家夫人三十个耳光。
那叫一个当着黄淑妃的面,打了黄淑妃娘家人的颜面。这跟打了黄淑妃的脸,也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
当晚。
权庄妃病了。
黄淑妃气急了。黄淑妃可从太医那儿都是知道了,权庄妃明明病愈了。这会儿又装了柔弱,摆明是准备在永和帝那儿告状啊。
黄淑妃一怒之下,就去了景仁宫。她大骂了权庄妃。骂着权庄妃真装柔弱,还养什么病,还喝什么药?
次日时,福娘都从白嬷嬷嘴里得了答案。
白嬷嬷还学着黄淑妃的话,给福娘演示了一回呢。
“你喝干什么药呢?都想告状,都想装了楚楚可怜,你干脆别喝药汤,别调养了,一直硬挺着啊。瞧瞧,病入膏肓,那才叫一个趁景儿。哼,装什么假病,真够虚伪的女人。”
“你不就是要告状吗?”
“本宫就认了说了那些话又如何?”
“你独宠圣宠,偏偏善妒,就是一个不下蛋的鸡。”
“不下蛋的鸡……”
这等狠话,黄淑妃是不要脸面的在权庄妃跟前骂了一刻半钟后,才是气昂昂的离开了。
结果……
结果就是权庄妃后来真没喝了太医给开的药方子。
权庄妃就是自己憋死了自己。
这些破事儿。说起来,就叫一个一本糊涂帐。福娘在毓庆宫里,与白嬷嬷回忆了过往后,又是相互有些无奈。
“嬷嬷,我如今就求一个问心无愧吧。”福娘真不觉得在权庄妃、黄淑妃的斗气、再到死亡事件里,她有什么错误或是罪过。
因为,后宫里的嫔妃全是公爹的妾室啊。
她一个太子妃,自然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就盼着,这笔糊涂帐别为夫君的身上蒙羞。”福娘就这点小小期盼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先让人赶紧把家书快快送到了夫君那儿。
总得让夫君有点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