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 夏。
这个夏天, 福娘过得很轻松。
入了秋,福娘才是有点压力。于是,她准备把她的压力, 放一部分到了夫君的身上来。所以,入秋后的一个晚上。
夫妻二人都是沐浴后, 也是换了寝衣时。
福娘打发了沐浴的宫人。然后,夫妻是独处了寝殿之中。
福娘散了发, 她夕食前, 洗过的发这会儿早是熏干了。只是沐浴前,才是挽成了髻。这会儿散下来,倒是挺舒服。
“五郎, 明年是不是没有选秀的意思?”福娘的目光注视着夫君朱高熙, 问道:“若这般的话,咱们的瞻亨、瞻利, 可是到了要成婚的年纪啊。”
福娘是亲娘。
她不光关心了长子, 也是关心了次子瞻亨、三子瞻利的婚事。
要知道,次子朱瞻亨今年已经满了十四周岁,三子朱瞻利也是满了十二周岁。这明年若不选秀,再担搁下去,加之指婚了又不是马上成亲。
这担搁来, 担搁去的,这要担搁到几时啊?
朱高熙一听了妻子的提醒。
朱高熙醒悟了。
是啊,次子瞻亨、三子瞻利应该定下嫡妻人选了。
“明年不会选秀。应该后年吧。”朱高熙说这话时, 有点不淡定。
福娘听后,忙问道:“明年有大事发生?”
这不摆明了嘛。没选秀,而夫君又口吻蛮确定的样子。那么,说明了,明年铁定有事情啊。福娘又傻,哪能猜测不出来。
“朝中在准备北征的事情。你知道就成,咱们夫妻都能保密。”朱高熙对妻子福娘说这话时,其实蛮心虚的。
毕竟,北征何等的大事?
这准备了大军出征的粮草,还有一些计划一旦实施了。肯定瞒不了有心人。当然,就是有心人查觉了某些事情,肯定也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测,到底不敢做准。
朱高熙这跟妻子福娘交个底。
唉呀,也是怕妻子福娘想歪了嘛。
“这般说来,瞻亨、瞻利的婚事是得延后了。”福娘又不傻,在朝堂政事面前,儿子们的婚事只能延后。
“也无妨。瞻亨、瞻利还年纪尚小,拖一拖也使的。”
福娘这般宽慰了自己。
朱高熙听后,就是笑了。朱高熙回道:“你莫担心。瞻亨、瞻利是何等身份,岂会缺了嫡妻?”
“说不一定,这晚选秀了,到时候,连瞻贞的嫡妻人选到时候能一起指婚了。”朱高熙这般一讲话。
福娘乐了。
福娘回道:“若真如此。宗室里适婚的人,可多了。”
“汉王府、赵王府里,也是有你的堂侄儿们要指婚了。更别指,这一波趁着咱们儿子指婚的时候,宗室里确实太多的宗室子也是需要指了嫡妻人选。”
福娘的宗室子,自然是宏武爷这一辈儿血脉延续下来的子孙了。毕竟,永和帝的兄弟不少,这兄弟们开枝散叶,更是不少人。这宗室如今的宗室子,就是数儿好几百人呢。
“一锅烩了,也省事儿。反正都是指婚,父皇肯定乐意一起指婚了,这选秀的事情,总要劳民伤财的。”
朱高熙这时候说话,特有节省的范儿。
福娘就是娇嗔一句,道:“这选秀都是在官家里选,跟民间哪有什么关系?”
因为选的是嫡妻,都是亲白人家。当然,这等官宦人家的标准,是非常低的。都是些低级官员家的闺秀。
福娘算是看透了。
永和帝这给皇孙指婚也罢,给宗室子指婚也罢,那暗示的意思明白着。全数都挑了家世普通的。
那些真正的勋贵人家,铁定没戏指进了皇家来。
至于宫中的宫人,那全是采买的。不管是小内侍,还是小宫婢们,这全是宫里掏银子买来的人手。可以说,算是跟民间你情我愿的买卖关系。
“唉呀,算了算了,时辰不早了。我不唠叨了。”
福娘转移了话。她不准备担搁歇息的时间了。
朱高熙笑道:“正好,这秋季里,最是睡觉舒坦的时候。咱们早些歇下,明个儿,那是中秋佳节。宫中热闹着,咱们还得忙碌呢。”
中秋佳人节,宫中有宫宴呢。
不管是朱高熙这个储君,还是福娘这个太子妃,真是忙碌的人儿。
于是,夫妻二人就是默契十足。这会儿,准备歇下了。
永和九年,日子如此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永和十年。
春。
朝堂上下,都有一种紧迫感。
那种战争前的气氛,在朝堂上已经有了一些的预热。
朱瞻元是皇太孙,他随他爹这个储君可是扎根在朝堂上,理政理事。所以,他更有感觉。对此,朱瞻元还是保持了冷静的态度。
因为。
他皇祖父可是要五征草原的男人。而且,还是亲征。
这得淡定。多来几回,就完全会习惯了。
春。二月二十五日。
大朝会。
永和帝讲了,他将御驾亲征之举。
整个朝堂,一时沉默。那等凝固的气氛,人人都觉得压抑极了。
因为灭安南国的不世之功,再加上永和帝的帝位就是从马上打下来的。可以讲,永和帝的威望在朝堂之上,那是一言九鼎。
最初。
永和帝登基后,就是先清扫了勋贵中的碍眼人。然后,又是借着手中的刀子,再洗刷了吏治。这些年来。官员们被永和帝收拾怕了。
帝王不光是治理的官员们怕了。而这实在的功绩,也够耀眼的。
因为君威过甚,臣权肯定就是弱了。
这东风西风,总要压倒一方的。于是,明明朝臣们都想反对了帝王的御驾亲征,奈何就是没人敢出头。
朝堂上。
永和帝清洗了太多回。硬骨头,都是被踢了出局。
现在的朝臣们,人人都精明着。总之,对帝王那是纳头就拜。
“圣上英明。”
“我皇万岁。”
这等马屁话,永和帝听了太多。
于是。
永和帝御驾亲征的事情,就是在永和帝的愉快决定了,通过了。朝臣们没反对,永和帝自然就当是默认了。
朱瞻元是这一场戏的旁观者。
在这一刻,朱瞻元强烈的认识到了。他前一世,跟这一世的皇祖父之间的差距何其大也。
想一想,他前一世登基后,跟朝臣们的明争暗斗。以及朝臣势之大,让他这个帝王还得倚靠了拱卫司这只皇家鹰犬,来平衡了某些过于势大的臣子。
更甚者,到后来他还借助了家奴宦官们的一些平衡。
朱瞻元就不得不承认,这些大周朝的文官啊,真是……一群贱骨头。想一想,那些他初初登基时,想在他这个帝王身上,刷了一波名声的清流们。
再瞧一瞧,如今在皇祖父膝下各种跪拜,各种听话,各种乖觉的官员们。
朱瞻元从未曾的清醒认识到了。
他前一世后来的认知没错。帝王,果然是孤独的。文官们,可用不可信。至于武将,可用也需得提防。
唐朝的武将跋扈,有安史之乱。害了唐朝三百年的江山基业。
宋时的文官嚣张,同样的因此有了崖山之后,中原陆沉。
可叹、可叹……
朱瞻元的眸光幽幽。他莫名在这一刻,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皇曾祖父宏武爷,会册封了藩王吧。
这时候,朱瞻元在思量了。
历朝历代的得失之间,有何得?有何失?
“也许……”
莫名的,朱瞻元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念头。他抓住了,却没有讲出来什么。他只是觉得,若是将来他治理了天下时,可以尝试一二。
如今,他只要做好了一个皇太孙的本份即可。
永和十年。
春,三月。
燕京城,大军北上出征。永和帝御驾亲征。
太子朱高熙留在燕京城监国。当然,这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太子朱高熙特别的宽厚了他的长子朱瞻元。
因为,监国的实际任务,大半是操持在了皇太孙朱瞻元的手上。
“呜呜……”
祭祀天地,祭祀祖宗后。
大军开拔时。
那号角声,响彻在了燕京城的上空。
最后……
朱高熙领着朝臣,他的长子朱瞻元站在他身侧靠后半步的位置。他们在给出征的大军,送行。当然,这站立的位置,是在燕京城的城楼之上。
出了燕京城,那大军的行进,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
朱瞻元静静的瞧着。
瞧着碧空如洗,瞧着大军的影子一直再也不见为止。
“孤与太孙谈一谈话。尔等,皆退下吧。”
朱高熙这位储君留了长子说话。朝臣们自然是齐齐行礼后,告退了。
一时间。
城楼上,父子二人远处有护卫在守护。不过,隔的距离甚远。倒也听不到父子二人谈了什么。
城楼上,春风拂面。
朱高熙望着城外,那远远的山间,是绿色一片。
“这朝中的政事,瞻元,你多用心些。若是做好了,你皇祖父会看见你的成绩。”朱高熙勉励了儿子。
“爹放心,儿子明白这是一个表现自己才能的好机会。儿子不会让爹您的美意,白白浪费掉的。”
朱瞻元自然给亲爹一个保证。
“哈哈哈……”
朱高熙笑得开心,他道:“你用心就好。为父是相信你的能耐。你啊,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好儿郎。”
亲爹的夸赞,朱瞻元很受用。
朱瞻元有真本事吗?
朱瞻元觉得,他这个代父行了监国之权的皇太孙。不需要太优秀,知人善用,把合适的人,摆在了合适的位置即可。
上位者,不一定需要会什么。
上位者,需要明白的就是什么人,放什么位置最合适。如此,足矣。一个小人,有小人的用法。一个君子,有君子的用法。
天下间,没无用之人。只有,会不会用人的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