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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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答辩完之后,班里面组织了一次散伙饭。

初一那天中午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等她洗完脸化好妆之后,都快五点了。

前几天因为初一毕业之后不回家住的事情,江老爷子一直在闹脾气,初一得了空,跑回家好一顿安抚,才把老爷子给说好。

她回来的时候是表哥江续开车接她的,她自己的车在公寓里没开过来,现在倒是麻烦了,大院这儿打车不方便,坐班车的话,又得坐很久,初一有点头疼。

她拿着包下楼,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去酒店吃散伙饭。

下到一半的时候,却听到原本冷清至极的客厅里发出谈笑声。

初一慢悠悠地下楼,看到江老爷子和一个人正在说话,那人背对着初一坐着,板寸头,背脊挺阔,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到来,他陡然转过头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残光从窗外射入室内,他流畅精致的下颌线条在光中掠过,他眉目清冷,眼睑微微敛开半道缝,他微抬了下头,下颚道脖颈的线条干净利落,薄唇微抿,说:“初一。”

初一诧异竟然在家里遇到季洛甫,但还是礼貌地喊他:“季大哥。”

季洛甫隐在光下的眉眼松动,隐隐地,有一丝笑意从嘴角抽开。

江老爷子关切地问初一:“怎么起来了,不是说太累了要睡一会儿吗?”

初一叹了口气:“我忘了今天还要去吃散伙饭。”

江老爷子:“散伙饭?”

初一抬眸看了眼时钟,她说:“姥爷,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江老爷子喊住她:“你怎么过去?”

初一说:“我看看沈放在不在家,我开他的车过去。”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季洛甫说:“沈放不在家。”

初一皱眉,她想了想,说:“要不我往外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到车吧?”

季洛甫却站起身来,“你去哪儿?”

初一迟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问他:“怎么了吗?”

季洛甫说:“我和江爷爷差不多也谈完事儿了,你要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我送你过去。”

初一踟蹰不前,江老爷子直接帮她做决定:“我俩的事儿也谈的差不多了,洛甫,你要是顺路,帮我把初一送过去吧。”

季洛甫点头,他走了过来。

黑色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初一垂眸,看到他灰色西装裤裤脚下露出来的一截脚踝,皮肤白皙,棱角分明。

她抬眸,正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就是一眼而已,但气场十足,初一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也真奇怪,回南城四年了,每次和季洛甫见面,初一都很紧张。

季洛甫神态倒是有几分惬意的,他问她:“去哪里?”

初一报了酒店的名字,怕他不知道,又把酒店的具体位置说了下。

季洛甫沉眸想了想,说:“不远。”

初一问:“顺路?”

季洛甫口是心非地答:“顺路。”

但哪里顺路呢?初一报的地址在城北,而他住的地方在城西,南城是个连地铁都有十七条的城市,从城北到城西,足足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一车无言。

初一在脑海里搜刮了好一番,最后她无力地摊在椅子上,她回南城之后,确实没有过和季洛甫单独见面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相处,在封闭的、逼仄的车厢内。

季洛甫的车和他的人一样,车的颜色是最深邃的黑,线条流畅,车厢宽敞,车内有淡淡的香水,香味清冷孤傲,和他这个人一般。

到了酒店,季洛甫把车停下,初一礼貌道谢:“季大哥,谢谢你送我过来,我过几天请你吃饭。”

季洛甫问她:“过几天是哪一天?”

“……”

初一被他这句话给噎住。

她原本就是礼貌性地客套一下,却没想到季洛甫竟然顺着她的话问了过来。

初一硬着头皮,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

季洛甫想了想,他说:“那就明天晚上好了。”

初一:“……”

她有点捉摸不透他,分明两个人就是很一般的关系,甚至两个人的关系用“生疏”来形容都不为过,但季洛甫这两句话,又显得他俩分外熟稔一般。

初一沉默的时候,季洛甫开口:“很为难吗?既然为难的话,就算了。”

“——没有。”好歹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初一说,“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季洛甫的嘴角扬了扬,他说:“有我微信的吗?”

初一:“有。”

季洛甫:“微信约我。”

初一点头:“好。”

话音落下,初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边接起电话边下车。

车里的季洛甫,看着她的身影从阴暗处到璀璨霓虹处,他隐在昏暗下的唇角一点一点慢慢地勾起。

散伙饭上不可缺少的自然是酒了,敬辅导员、敬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敬同学……一轮下来,不少人已经微醺。初一甚至看到有几个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

初一是军训之后便在外面住了,北方学校有一点不好,那便是大澡堂,初一在南方待了几年,习惯了南方的单人浴室,对北方的澡堂着实没法接受。因此,她军训结束之后便搬到离学校不远的公寓去住了,公寓是江老爷子在得知她考上南大时便给她买的,开学之前便装修完毕。

大学的感情建立分为几种:寝室内部,同吃同住,自然关系不错;课堂交往,学习习惯相似,三两句便合拍;社团或者学生会共事。

然而初一不住寝室,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在最不起眼的第三排,学霸与学渣之间,最默默无闻的位置,她对学生会和社团也没有丝毫兴趣。

这也导致,在看到别人痛哭流涕的时候,她身边连个拉着她说“初一,我以后会想你”的人都没有。

但她也不需要。

想念都是假的,彼此想念才是感情存在的意义。

她不需要空泛的想念,她需要一句想念之后,便是,

——我来找你。

这才是想念。

所以她虽然朋友不多,但是每一个人都将她放在心上。

喝完酒之后,几位老师便离开。

老师离开之后,大家便更加有恃无恐了,什么话题都聊开了。

广告学专业不同别的专业,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一,四年相处下来,大家聊天的话题可以说是荤素不忌了,再加上喝了酒,什么话题都冒出来了。

初一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聊天,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没一会儿,话题突然一转,有人问:“你们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大家叽叽喳喳的回答一通,人堆里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初一呢,你在哪儿上班?”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那句话望了过来。

初一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为了掩饰尴尬,她伸手拨了拨头发,状似轻松地回道:“还没找到工作。”

“那你是准备找工作,还是回家啃老啊?”那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说,“我就是开开玩笑的。”

并不好笑。

尤其是初一,母亲离世,父亲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她的家是姥爷的家,不是旁人的有着父母的家。

初一眼里像是淬了冰一样,嘴角却还是保持礼貌地笑:“工作总归找得到的。”

包厢内环境太差,烟酒味混杂在一起,初一说完便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在走廊上又遇到了刚才问她话的那个人。

他见初一出来,伸手把烟捻了,拦住初一,“我们聊聊。”

初一目光清冷,“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萧冽真的是爱惨了她这幅清冷模样,他自成年以来,身边女人就没断过,他想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无一失手过。唯独在初一身上屡屡受挫,换做别人,他肯定觉得那人做作、拿捏姿态,但到了初一身上,他就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占有欲作祟。

萧冽说:“初一,和我在一起不行吗?”

初一:“没兴趣。”

萧冽好脾气地说,“先别这么早拒绝好吗,听我说,初一,我知道你目光高,一般的公司都看不上眼,我这里呢,有个公司,叫朝阳科技,你应该知道的,进了它,你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呢?”

萧冽伸手,捏住初一的下巴,他使坏似的朝她脸上吹了一口气,笑容雅痞着说:“和我在一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看看同学里,还有谁比我更好呢?”

初一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廊灯灼热明亮地印在她清澈的眼里,她的目光仍旧清冷冷的,像是数九飞雪一般,她语调平缓,说:“萧冽,你——”

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

“——放手。”

来人声音冰冷,似是死压着怒气一般。

初一和萧冽的目光齐齐往那边看去。

注意到来人之后,初一眼睫轻颤,背脊处突然一紧,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从胸腔里涌了出来。

季洛甫站在楼梯拐角处,宽肩窄腰,身量修长,他的外套对折着搭在右手上,面容沉稳,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但身上的气场很强,长眼黑沉沉地盯在萧冽捏着初一的那只手上,声音冰冷,说:“放手。”

萧冽不自觉地放下手。

季洛甫走了过来,脚步声清晰的在初一耳畔环绕。

他在初一面前两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停下,继而伸手,一把抓过初一,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初一撞入他的怀抱,有些发懵,“季大哥。”

“别说话。”季洛甫垂眸,说。

初一安静地在他怀里待着不动了。

季洛甫目光平视萧冽。

萧冽大着胆子,“你是谁?”

季洛甫不问反答:“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女人的?”

萧冽愣住了。

初一全身僵住。

季洛甫懒得和这种学生过招,搂着初一就往外走。

身后,萧冽回神大叫:“你到底是谁?初一,他是你的谁?”

季洛甫停下脚步,却不是回答萧冽,而是问初一:“和他很熟?还想聊下去?”

初一摇头,“不熟,不想聊,烦。”

季洛甫点头,直接忽视掉身后跳脚的萧冽,带初一出了酒店。

上车之后,初一仍旧有点懵,“你怎么上来了?”

季洛甫说:“有点事,就上去了。”

初一看了看他,季洛甫目光沉静地开车,他似乎确实是有点事。

季洛甫说:“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初一:“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人做无聊的事而已,不要当真。”

“可我当真了。”

初一惊讶地看向他,“什么?”

季洛甫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开了双闪,继而扭头看向她。

城市街头霓虹灯耀眼闪烁,车厢内他深邃漆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怎么样?”

初一似乎是着了魔似的,顺着他的话,答:“什么工作?”

“我的女朋友。”季洛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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