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也是第一次听到周祺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即搁置其他的数据，专心接收刚刚掉线时产生的数据。周祺然等了一会, 便觉得无聊，对她道：“这次掉线掉了多久？”

【从切断数据联系之始, 到重新接入数据，一共消耗了两百四十九个小时。】

“两百四十九？”周祺然完全没想到这次的时间意外地长。以前系统掉线时候的状况，充分说明他与系统之间的时差是混乱的。但是混乱到这种程度就有些过分了。周祺然顿了顿，接着道：“也就是说，将近十天？”

【是的。】

“那可不短。”周祺然调侃道，“是不是下次再掉个线，你再接入的时候, 那傻球已经准备前往中州了？”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数据发生了未知的情况, 以我的能力，无法全数掌握。】

“现在自认能力不足了？”周祺然悠悠然道，“所以对这次突然掉线，你有什么感想？”

【数据切断毫无征兆, 再次接入的时候, 数据主动排斥我的接入。根据目前的情况进行合理推测，我觉得有比我权限更高的存在，强行让我脱离了数据。】

“管理员踹人了？”这倒是前所未见的情况，周祺然一时之间兴趣便上来了，毕竟这系统还是很好用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玩了。

况且他也有些感觉, 自己若要继续将阵法研究下去的话，必然要推演高层次的规则。而系统，说不定与那些规则有关系。修真界里出现自己一个外来户，还带个毛病贼多的系统，本就是件离奇的事情。但是存在即合理，既然会出现在这里，总该有个理由。

【你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错误。】

系统无奈道。

因为自己遭遇的事情，确实可以用这种说法来解释。

“所以说，按照你的说法，除了你以外，还有个管理员。”周祺然耸肩，道，“你知道那管理员是谁吗？”

【……之前完全没有接收到这方面的数据。】

其实系统心中有一个猜测。

一个不敢说出来的猜测。

【根据数据，在我与数据被切断联系的时间内，并没有可疑人物相关的数据。】

“哦？”周祺然挑眉，“没有？”

【是的。】

“那有谁有古怪的行动吗？阵法是怎么被破坏的？”

话刚说出来，周祺然就知道自己犯蠢了。自己都说了让系统查可疑的状况，那系统肯定会注意这方面相关的数据。但是系统刚刚说没有……说不得就把这一块也包括在了里面。

【……】

正如周祺然所猜测的那般，系统是查看过这一块的数据的。被周祺然这么一问，她再度仔细解读了那时候的数据，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根据数据，虽然有些小混乱，但是并没有谁去破坏阵法的数据。】

“这样吗？”周祺然心中还是有些犹疑的。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可是不论是他自己的神识，还是系统的数据，都没发现有人动手。

要么，便是有人有瞒天过海的能力，能将他与系统一同瞒过去，对阵法动手。

要么，这些只是他的疑神疑鬼，其实就是他自己没处理好阵法，导致阵法自己运转没多久就崩溃了。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吗？

周祺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查无此人”，是阵法自己崩溃的。

似乎是觉得无趣，周祺然长舒一口气，算是给这事翻篇。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云霄大比的千人混战还在紧锣密鼓进行着。周祺然也是每场不落地围观。参赛者也基本知道这天枢真君绝逼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渐渐放弃了靠蒙混过关的方式来获得晋级资格——因为你完全不知道那天枢还能想出多么极端的方法来杜绝他们的偷懒。

当然，也是因为发现任何耍滑头的方法都被天枢给察觉堵上了的缘故。

人的头脑是灵活的，千人碰撞在一起，总会有些人想出些好玩古怪的方法。而刀剑无眼，千人混战之中总要出来些有趣的场面。周祺然想看的，便是这帮子人的表演。

口味蛇的研究也在逐步进行着，熊老四制作肉食自然是经验充足，没几天便找出了这琥珀彩鳞蟒最佳的烹饪火候——这也得多亏这琥珀彩鳞蟒足够大，撑得住熊老四的取用。

帮手的九名修士之中，秋博宇是最为积极的那一个。比起其他人，他总能将自己手上的活计又快又好地完成，还时常蹲守在灶台旁，观察熊老四颠勺时的身姿。

两三日下来，饶是心大如熊老四，也忍不住发问了。

“秋小子，你不会是想当个厨师吧？”粗犷大汉不知什么委婉，要问事情就是直截了当，“你的天资根骨都很不错，没必要学这种讨生活的活计啊。”

旁边忙活着的几名修士闻言，也是暗自点头。

几日下来，这几人几乎就是迅速意识到了秋博宇和他们有着天壤之别。这人的言谈风度，无一不是教养良好，妥妥一副大家出身的模样。照理说，这样的公子哥儿应该是早早定好了门派，却没想到这人与他们一样是散修。

然后就在这几日，琼霄派的弟子过来，他能与他们聊上几句。

琼霄派的大小姐大驾光临，他也能上去聊一会儿。

更别说他之前来到他们休息的房间，邀众人一起坐下来闲侃聊天，不知不觉话题就偏向了回忆过去。

一番谈心下来之后，在场散修们都是回想起了过往的艰辛困苦。他们会沦落成散修，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天赋不足，或是有其他不得已的缘由，才会试图在云霄大比上闯一闯，以获得进入门派获得庇护的机会。

秋博宇也言明了自己过往的经历。秋家的蛮横和内部权力斗争也让他们又是感叹又是唏嘘。感叹是感叹秋博宇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长成这般翩翩少年，唏嘘便是唏嘘秋博宇明明进入大门派的机会近在眼前，却失之交臂，还背上了背叛家族的名声——一个小孩子如何能背叛家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不知不觉，八人心中对于秋博宇与众不同的隔阂，便淡了些。甚至他们彼此之间都称兄道弟起来，比起几日前，亲密不少。

他们几乎要折服在秋博宇的魅力之下，所以对于他堂而皇之去找熊老四搭话的举动，也是视若无睹——他已经把他做的事情做完了不是么？

“是啊，秋道友，你这番天资气度，定能在云霄大比上大放光彩，何必学这些？”有修士道。

厨师，与丹师器师那样的风光受欢迎不同，在众位修士心中终究不是什么正经的道路。毕竟丹师的丹药与器师的武器，都能够增加修士的战斗力，可是灵食这种玩意，那可是划入奢侈品的玩意，是有钱人的享受。

去当厨子的修士大多是自觉突破无望，便去那些家族门派里，当那灶房里忙活的人，以获得门派的庇护。

“有必要和没必要，看的，不还是自身有没有需要吗？”秋博宇也不急，缓缓道来，“你们也知道，我被天枢真君所救，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其施恩的感激之情。可是我现在只是一个炼气修士，什么也无法为真君做到。”

“所以，我见熊老板有着受真君喜欢的手艺，便存了些卑劣的模仿之心，想从熊老板这里学到一手，以后也能获得真君的欢心。”

这番言辞，摆明了是要学习熊老四讨周祺然欢心的手段，换是常人，再怎么样也有所不悦，毕竟这是会影响到自己在大人物心中的独特性。但是熊老四一向不会想那么多，听到秋博宇是为了恩情想要学习厨艺的时候，不免内心有了些同感，叹道：“也不用说得那么重。你想学灵食手艺的话，我不会阻拦你。”

似乎是想到真君早先说的一大堆防止秘方外传的限制，熊老四略有点头痛地挠挠头，道，“不过留客楼配方一概不外传，而且出了这个后厨，灵食灵气的损耗会很大，你要学的话，其实也学不到什么。”

“这样的话……”秋博宇似乎也是有些苦恼，“那熊老板可以让我在一旁观察提问吗？”

秋博宇说得诚恳，熊老四不疑有他，当即就应了声。

其他的修士都是感叹秋博宇的报恩之心如此热烈，在散修之中实属难见云云。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厨房里忙活的景象变成了熊老师掌勺，八名修士处理食材，而秋博宇拿着个小本子，不断在记录着什么。熊老四教了他不少无关配方的处理食材的小技巧，都是他在常年烹饪后总结出来的。

秋博宇的态度很认真，熊老四随口说的话都详细记录了下来。而后他便询问熊老四。“熊老板你有没有想过总结一下这些方法的规律？”

“啥规律？”

熊老四一边说着，一边颠勺，将炒锅中的蛇肉爆出香味。

“有做事的‘方法’便有其‘原因’所在，熊老板能总结出这些方法，为何不去思考为什么这样的方法能成功呢？”

熊老四听得头晕晕的，果断道，“我熊老四不懂这些事。探究那么多做什么？好用不就行了？”

“只是将原因找出来，研究透了，那么不必大量地试菜，便能找到最佳的材料配比了。不是么？”秋博宇谈到这些，脸上勾起些微的弧度，似乎情绪很是不错。

虽然熊老四被秋博宇的这番话说动了，但是一来秋博宇修为尚浅，境界有些低，二来现在正在研究周祺然要求的“口味蛇”的做法，不是研究的时候，只能将这份心思暂时搁置。

就这样几日几日再几日，眼看云霄大比第一轮即将告一段落，熊老四终于将“口味蛇”给鼓捣了出来。

据说做成之时，香辣味飘了满城，弄得人够呛。

这第一锅成功的口味蛇，自然是分成了两份，一份给周祺然，一份给琼霄派。据闻琼霄派大小姐本想一下子独吞的，却不知为何想开了，将那灵食分了分，自己留两份，其他的，给了在提供食材时出力的琼霄派弟子。那些弟子吃到那香辣爽滑的口味蛇时，一开始还有些适应不了，但是习惯了之后，竟是完全停不下口，完全没想到那骇人的琥珀彩鳞蟒能做成此等美味。一锅口味蛇，到最后连汤汁都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而周祺然堂而皇之地将那份口味蛇带到了云霄大比的赛场。他将那美食装在特殊的小鼎之中，可保口味蛇温度不流失，一直都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周祺然顺便加了个阵法。

据传，云霄大比的最后一场千人混战，满场都弥漫着一股香辣味，勾得人口水分泌，坐也坐不住。

现场气氛，很诡异。

而罪魁祸首，身旁摆着个小鼎，跟吃火锅似的，端着碗看着下面的闹剧。

这口味蛇，倒是超过了自己的预料，比他在现代吃到的还要好吃。想想也是，生猛食材，大厨精心烹饪，最终出来的成品，可不就值得夸赞么。

“系统，你说那傻球想跟熊老四学当一个厨师？”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周祺然不自觉皱了皱眉。

厨师在修真界可是没有未来的，这傻球难道又要犯傻了？

【根据小球的行动数据，确实有这样的迹象。】

系统无法获得秋博宇的想法，只能靠行动来猜测他的想法。

这段日子，周祺然在汾安城四处扫荡……啊不是，是四处游玩，也偶尔去视察一下口味蛇的研究进度。似乎是不想遭遇某颗球，他在小院待的时间并不长。即便是这样，还是偶尔会碰上那傻球。

不知是不是周祺然的错觉，自从那晚过去之后，傻球就积极得有些过头了。这不是说他之前不积极，只是相比起来，他似乎比以前更疯狂了一些。与人聊天时说些肉麻到古怪的感激话语早已小菜一碟，当着自己面表忠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现在似乎有做什么事都与他扯上关系的迹象，看得周祺然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小子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吗，咋这么能恶心人？？

特别是他用一种意味不明，说是崇拜又像是掺杂了其他意味的眼神看着周祺然的时候，周祺然总莫名有被人盯上的感觉。

这段日子下来，小院之中的其他修士也是见识到了秋博宇对于周祺然的狂热，说是脑残粉都不为过。一时之间，他们对秋博宇的评价又变了——

好好的一个少年，咋就傻了呢？

“啧……”周祺然面露不爽，“要是这傻球，突然决定要当个天下第一的厨师，算不算在我蝴蝶效应的范围里边？”

【……这是一个，不怎么美妙的设想。】

“是啊，不怎么美妙。”周祺然咕哝道，“我就奇了怪了，这傻球性格怎么和原书对不上了？”

以往的周祺然，都下意识忽略这个问题。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小球的攻势就像是踩了油门那般迅猛，让他不得不把这个早就出现的问题给翻了出来。

【我很久很久以前，便提醒你了。】

系统似乎是很无奈，明明是毫无情绪起伏的平板声调，却还是透着一股累感不爱。

【不同的教育方法，会对主角的性格产生影响。】

“……”周祺然装傻。“你有说过？”

【说过。】

“……”

【……】

“可是这也变得太猛了。”周祺然道，“原书里我记得傻球的性格还是蛮对我口味的，不沉溺感情，不玩弄感情，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是探究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就马上离开有些拔diao无情感。但是现在的傻球……”

“跟换了个人似的。”

【经历的不同，促使小球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根据数据，你这样的定位，在原书中的任何一个角色都没有，会出现原书中没有的反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定位？”周祺然翻了个白眼，“什么定位？搅乱他人生的混世魔王？”

【……你很有自知之明。】

周祺然恬不知耻地认下了，“那是，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自知之明算一个。”

【……】

【虽然并不能接收到小球的内心数据，但是从小球的言行上来判断，小球将你视作带来新生的存在。】

“那这种人原书不是有嘛。”周祺然撇嘴，“骆元白那老头啊。”

【但是根据原书的资料来看，骆元白更多的是一种陪伴和引导，具体行动还是由小球自己来，与你这样强势加入改写他的人生，还是有些区别的。】

“……说得我多贴心似的。”周祺然道，夹了块蛇肉，放入嘴中。

好吃。

【其实我见过拥有这种心态的人。】

“哦？”系统难得有讲故事的倾向，周祺然略一挑眉，“说说看？我好配着口味蛇来听。”

【……】

【据我的了解，那个人因为体质的缘故有不死能力，从小被抓去关起来做人体实验，每日重复各种死法，又挣扎着复活过来。】

“……上来就这么重口？”周祺然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眉头微紧，放下了碗，态度不似刚刚那般轻佻。

【她每天不断重复着死亡与复活的循环，比任何人都想要真正地死去，再也不要醒来。但是这个愿望从未实现。直到后来那个组织的据点被毁的时候，她还活着。在其他人忙于逃跑的时候，她第一次逃出了那个地方。】

【然后她找到了那个摧毁据点的人。那人和她一样是组织的实验品。在当时的她眼中，那个人是她的救赎。是他的出现让她摆脱了之前噩梦一般的日子，于是，她带着身体透支的那个人离开了。】

“一个……挺美满的故事。”周祺然默默道。

【因为之前的经历，加上自身体质的原因，她的精神十分不稳定，十分偏激偏执，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神经病吧。】

【但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她顺着那个人的想法，学会正常地说话，学会与人打交道，努力让自己像个正常人。她的世界是以那个人为中心的，但凡有人敢攻击那个人，她便会发疯。】

“这听起来是……病娇？”

对于这种二次元属性，周祺然还是有所耳闻的。点家文里有不少潮流些的作者也会写出带着这个属性的后宫女。不过因为神经病风味太足，不是很戳周祺然的点。加之他本就是不太重视感情戏的读者，便基本没把这类角色放在心上。

【差不多吧。但是我更想说她是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神经病。】

“所以系统，你跟我讲这个故事，有什么用意？”周祺然淡淡道，“要做阅读理解吗？要写听后感吗？还是要做点其他的事？”

【并没有，只是想告诉你，对你来说很小的举动，可能就改变了其他人的行为方式和人生理念。】

【比如现在的小球。】

“我看他充其量就是个脑残粉。”周祺然道，“中二期到了的正常反应，不是吗？”

【……】

入夜，万籁俱寂。

秋博宇将这段日子的记录摊开来，一点点地整理。

眼看云霄大比的第二轮比赛将要开始了，他觉得自己该多做些准备了。

忽然，心中有股莫名的预感，让他赶紧将眼前的册子统统收入黑手环，再一回头，自己的心之所向，正站在窗外看着他。

秋博宇下意识有些心虚，红了一张脸，但是马上便平复了情绪，换上了一张笑脸，迎了过去。

“真君？”秋博宇欣喜道，“真君是来看我的吗？”

周祺然却是将他上下巡视了一番，就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商品。而后道，“你时间很多吗？”

“啊？”秋博宇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周祺然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真君……”

“别什么真不真的。”周祺然面露鄙夷，“筑基都还没筑基呢，就想走些偏门歪路，真觉得你悟性好就可以全方位制霸了？”

周祺然看着秋博宇，就像是在强调着什么那般，道，“修真界弱肉强食，你落后一步，马上就会有人赶上来。”

秋博宇此时算是悟出了周祺然的意思——真君不满他耽搁修炼。

“真君！”秋博宇道，“感谢真君提点！”

周祺然却是一撇嘴，十分嫌弃的模样，“只是不想被你师尊念叨罢了。”

说完，他便消失了。

而秋博宇也重振精神。

真君说得对，当前修炼才是至关紧要的大事，其他的事情以后随时可以探究，但是修炼是绝对不能被落下的！

重新被拉回正路上的秋博宇，被周祺然一番话过后，活像是打了鸡血，立时就全心全意投入了修炼之中。

【你还是挺关心他的。】

“屁。”

周祺然面露不爽。

“要是一个点家文男主真跑去当厨师了，不爽的是我好么。”

好赖原书还是挺对他口味的点家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