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不懂突厥语,茫然地看向何容锦。
何容锦推着轮椅上前道:“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穿官服的人道:“自有你们的好处!废话休说,快随我来吧。”他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给诸人拒绝的机会。
何容锦正想上前表明身份,就听祁翟道:“何总管,他说什么?”
何容锦将话复述了一遍。
祁翟皱眉道:“还请何总管婉拒此事。”虽不知道他找塔布意欲何为,但他们是西羌使团,无论如何都不宜贸贸然介入突厥官府中事。
那个穿官服之人见他们没跟上,不耐烦地回转头来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放心,不是什么杀头大事,就是找你们去比一场武!打败对手之后,自有重赏!”
何容锦道:“我是小可汗府盛文总管何容锦,这几位乃是西羌使节。”
穿官服之人一愣,“他不是突厥人?”
何容锦道:“不是。”
穿官服之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长串。
何容锦道:“你说什么?”
穿官服之人道:“不瞒总管,我乃是西巴部设阿力普特勤麾下银虎师师长帐中文官,不久前帐中来了一群中原人,个个武功高强,赖在军营不肯离去。师长几次派人驱赶不遂,眼见到了京都,若再不能将这群人赶走,只怕会惊动……呃,因此才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地来十里校场找能人高手。”
何容锦疑惑道:“中原高手?一群?”
穿官服之人道:“不错。武功出神入化,军中将士连近身都十分困难。”
此事一听便知另有蹊跷。且不说一群中原的高手为何会跑去银虎师赖着不走,就说师长几次派人驱逐便可知这群人定然在军帐中逗留很长一段时间,可在这段时间内这个银虎师师长竟然不上报此事由朝廷派遣突厥成名高手来解决,而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在民间中另找高手,可见有所隐瞒。
不过何容锦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哦,我看这里有几个人武功不错,比如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在校场上乱指一气。
文官看出他存心敷衍,跟着胡乱应承了一番。
等他走后,祁翟和塔布问起此事,何容锦简明扼要地解释了。
塔布拍着胸膛道:“早听说中原武功很神奇,我早就想会一会了!”
祁翟道:“不可鲁莽。”
塔布看了静默不言的阙舒一眼,顿时安静下来。
何容锦看着祁翟问道:“不知使节还想去何处?”
第十个上台的武士还想与塔布较量。塔布跃跃欲试,又忌惮阙舒,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阙舒道:“最后一场。”
“是。”塔布高高兴兴地冲那个武士推掌。
那个武士举掌便来。
何容锦与阙舒一道退后。
塔布虽然连战十场,但力气未尽,挥拳依旧虎虎生风。不过对反也不弱,是十个对站者中武功最高的一个。连意兴阑珊的何容锦也关注起战场来。
论武功,塔布自然在对手之上,但他酣战数场,纵然天生神力也难免疲态。两人你来我往竟对战一炷香之久。眼见再战下去天色将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喝彩,“好!”
一个穿着突厥士兵服饰的高大男子排众而出,站在战场边上。
何容锦眉头微微蹙起。
祁翟突然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适才那人说的可是中原话?”
何容锦点头。
“他说的是好?”
何容锦又点头,“使节大人懂中原话?”
祁翟笑道:“略知皮毛,不敢在总管面前献丑。”
何容锦道:“天色已晚,请使节鸣金回府。”
祁翟道:“这,怕是由不得我。”西羌人嗜武,塔布更是其中之最,要将他从战场上拉下来,唯有阙舒开口方可。
何容锦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不由转头看阙舒,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开口。
其实……看下去也无妨。
何容锦解下葫芦喝了口酒。反正都是打发时间。
场上有对战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塔布卖了个破绽,对方竭力之下贪功冒进,被塔布抓住时机一拳击倒在地。
此战不比前几场那般实力悬殊,自然更加惊险好看。
一场比斗结束,竟有陆陆续续的掌声响起。
穿着突厥士兵服饰却说着中原话的人走到场上,对塔布抱拳道:“我们来一场!”他似乎知道对方听不懂,还用手指比了比。
何容锦一看他举重若轻的步伐,便知此人武功极高,绝非竭力的塔布堪比,便用中原话道:“刚才已经是他的最后一场。”
突厥士兵道:“为何?”
“因为他已经连比了十场。”
突厥士兵道:“那我先预约明天的!”
何容锦道:“抱歉,不行。”
突厥士兵沉声道:“这为何?”
何容锦道:“因为我们明天另有他事。”
突厥士兵看看他,又看看塔布,遗憾道:“本想见识见识西羌的绝学,可惜没有机会了。”
何容锦眯起眼睛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西羌人?”
突厥士兵道:“别人说的。”
何容锦恍然道:“你就是赖在银虎师中的中原高手。”
突厥士兵道:“我们并非赖在那里。”
“哦?”
“阿右说得对,我们是非常光明正大地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睡他们的。”一个穿着突厥士兵服的少年从人群中探出头。士兵服在他身上显得既宽又长,加上那张稚嫩的脸,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十分古怪。不过真正令何容锦在意的却是他身后的人。
此人同样一身突厥士兵服,但是神光内敛,气息若有似无,武功之高恐怕已臻化境!
何容锦似乎明白为何那个银虎师为何会对这群人如此头痛了,任何人遇到这样的高手都会头痛。
“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说什么我能听懂我说什么你也能听懂的外人。真是一见如故!”少年感慨道。
何容锦微笑道:“多谢。我们还有事,须先走一步。诸位,请。”
少年疑惑地看着后面那人道:“阿策,为什么他们说要先走一步,却请我们走路?难道他们说的先走一步真的就是走一步,剩下那些步子全都交给我们来走?”
何容锦虽然不觉得自己多么精通三国语言,但是这么多年来,还从未遇到过听不懂这三国语言的情境,而这头一次便在这个少年身上破例了。尽管这个少年说的每个字每个词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当它们连在一起成了句子之后,就十分难以理解。
祁翟见他们说得有来有往,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在说什么?”
何容锦想了想道:“我说我们要回去,他们说……走好。”
祁翟道:“可是他的话似乎很长?”
何容锦面不改色道:“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说话自然很客套。”
祁翟道:“原来如此。”
何容锦向祁翟躬身道:“使节大人请。”
祁翟看了阙舒一眼,见他不反对,才转身朝小可汗府走去。
阙舒和塔布紧随其后,何容锦跟在最后。
即使走出一段路,少年与他身后男子的对话依旧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中。
“阿策,我觉得那个大胡子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刺客,他混在他们中间的最大目的就是折磨他们!”
“他并不是他们中间武功最高之人。”
“但是他手里掌握着其他人的秘密,所以其他人都对他俯首帖耳。一旦他们不听话,刺客就会把他们喜欢半夜咬着鞋子睡觉,早上必须对着尿壶唱歌之类的怪癖宣扬出去。”
“……或许他是身份最高之人。”
“可是这样不狗血不刺激啊。”
“……”